第十七章 还人情

　　一天早上，庄意起得特别早，在小区瞎转悠了一下，就想着去超市买个早市的菜，超市里面的蔬菜只能在早市买才便宜，过了早市，超市里的蔬菜就要比菜市场的贵好些了。
　　庄意是在直销的课堂上了了解到这个超市的，听说是全球零售业的老大，销售的东西是全球采购的，商品都是从厂家出来后直接到消费者手中，省去了很多中间的流通环节，所以商品的价格比较便宜。还有就是它是仓储式销售，一般选址都在大厦的地下室，而且装修也不追求豪华。反正就是最大限度让利给消费者。后来庄意特地留意了一下超市，发现它就是在地下一层开的，庄意对它立马有了好印象。庄意的印象好还有一点，就是在每个收银台前面都会挂着收银员的相片，上面写着收银员的中文名和英文名。给人感觉到这是个很正规、很人性化的大公司。有时她也在想，在这里面工作说不定还比较有前途，毕竟这是一家外资企业呢。
　　庄意是不太喜欢逛超市、逛街的，原因很简单，她没有太多的钱可以随便花。如果是光逛街而不买东西，她会觉得那是浪费体力，万一要是一不小心看上个什么东西，买吧，那得要掏钱。不买，那就会心痒痒老想着。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少不必要的闲逛，要买什么东西想好了再去，去了买完就回来。逛超市也是一样。其实，庄意也很希望能像别人一样，推着购物车，一排一排货架地看，看上的东西随手就放到购物车里。可以一下买好多零食，看上的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尽管拿，不用考虑钱的问题，那该多好呀。
　　庄意在里面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就出来了。看到别人推着购物车买东西，对她来说就好像是对自尊心的一种摧残。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也像那样子买东西呢？庄意心里没有答案。
　　在超市毫无目的转了一圈后，庄意没有心情再逛了，她决定回家。
　　就在她要走过马路的时候，庄意看见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推着一个小三轮，上面放着一个豆浆机和两个桶，一个红色的大塑料袋里还装满了黄豆渣。桶是空的了，可是她要把小三轮推到马路对面还是有困难的，因为要下个马路牙子。庄意连忙过去，帮她把车弄下马路，然后推到路的对面。把车停稳后，那女的冲庄意咧嘴一笑，急忙向她道谢。庄意觉得那个女人笑起来跟她老家的堂嫂很像。
　　庄意问道，“你几个月了？看着肚子都挺大的了，你还干这个。”
　　“八个多月了。”
　　“现在天气还挺冷的，地上有积水的地方还有结冰的，你要小心呢。”
　　“不怕，春天了，天一天一天暖和。我在这打生豆浆卖的，也想不干了，想回老家先把孩子生下来。可是，看着有剩下的豆子，想把它打完。”
　　“你在哪住？我帮你把车推回去吧。”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忙，还不如给别人帮个忙。
　　“我住得不远，就在前面阳光小区，3号楼”
　　“我也在阳光小区住，5号楼三单元的，住在六楼。”
　　“我住的是个地下室，租金便宜，也挺方便的，有卫生间，就是厨房小点。”
　　庄意看过那种地下室，就是有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底下那种，为了排水，卫生间和厨房都垫高了，个高的人上去就得弯腰。庄意和飞儿租房的时候也看过这种房子，有一室的，也有一室一厅的，租金是比较便宜，但是她们都没有看上。
　　“你都怀孕了，还干这么重的活吗？要注意点好。”
　　“这些东西我不搬，放车上，老公回来了他搬，早上也是他帮我出摊的，累不着，打豆浆也是机器打的，人家要多少我打多少就行了，不累，比种地容易多了。”说着，她还呵呵笑着。“老公也叫我不要干这个了，让我先回老家去，我想着我还有半袋豆子，这一放我怕放坏了。”
　　“你这机器是从哪里买的，贵不？看着也不算大，挺小巧的，估计一个人都能搬动。”庄意挺好奇的。
　　“新买的时候是差不多1000块，以前就是我一个人搬上搬下的，不很沉。挺好用的，豆子打上两三遍基本上都打好了，很快，15斤豆子，半小时左右就打完了。就是打出来的是生豆浆，买回去必须要煮过才能喝。一般都是老人买的多，年轻人没时间煮。”
　　“是的，年轻人早上都不想太麻烦，有好多可能连早餐都懒得吃，更别说煮豆浆喝了。”庄意附和着。
　　“其实豆浆好，电视上都经常说了，喝豆浆养生呢，我每天都喝这，别人怀孕老缺这缺那，要补这补那的，我都八个多月了，什么都不缺。这是我家老二了，他现在天天能喝到豆浆，长大了肯定很聪明。”
　　那大姐停了一下，又问，“妹子，你是上什么班的？我看你像是读书出来的吧？”
　　庄意略略迟疑了一下，“没有，我是刚从老家来，想在这找工作的，工作不好找，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干啥。”
　　庄意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跟大姐说实话。在那一刻，她本能地扯了这么一个假话，好像只有这么说才能稍稍掩饰她的窘迫，只有这么说才不至于被别人笑话，也只有这么说才能保存她一直想要努力维护的自尊心吧。庄意内心深处狠狠地鄙视着她自己。
　　“就是，现在打工也难了，饱不了，饿不着的，还得天天按时去，还真不如自己弄点什么干着，只要能下点苦，挣得不比打工少。你看，我一天卖三个小时豆浆，一个月下来也不比老公在工地上挣得少，我还能把家顾上了呢。”
　　大姐很热心，也很开朗，一路不停地说着。我甚至都有点羡慕她，生活过的那么的简单，快乐，好像生活中就是只有卖豆浆、老公和家一样。相比之下，庄意觉得她要复杂多了。
　　年后的飞儿，几乎每天晚上都有约会，早了八点多九点就能回来，晚的话，十一、二点回来也有过。周末倒是经常在家，偶尔出去一下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天。所以周末她大多在睡觉。别人都说恋爱了电话就会打个不停，你侬我侬的，但是飞儿的电话不多，也没见说什么甜言蜜语的。可能白天老是见着，腻歪话见面的时候就说了。也可能是人家一个部门经理，没那么多时间电话聊情话吧。
　　周末的中午，庄意正在厨房里收拾午餐的碗筷，飞儿在为她的文件翻译在赶时间。
　　庄意碗筷还没清洗完，就被飞儿叫去了她房间。飞儿问：“庄意，有没有被传销那伙人说服了？有没有买她们的东西？”语气中充满着不屑，甚至还有点愤恨，你完全有理由去怀疑她是不是被传销坑害过。
　　“是直销。”庄意辩解着，她可不愿意让飞儿把她与白痴、傻子等同起来。
　　“嗯，就算是直销。”飞儿还是不屑，不屑中带点妥协。
　　“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说服的。”庄意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觉得你不单止容易年说服，而且还很好骗。有时候真的觉得你不适合在社会上混，你适合在学校里呆着。”
　　庄意正准备反驳飞儿呢，飞儿‘嘭’把一套“美姿”护肤品扔到床上。
　　“这是不是买她们的产品？我找字典的时候在你纸箱里找到的。”
　　庄意一时想不出来该说什么。
　　“还是被她们忽悠了吧？不便宜吧？”
　　“那阿姨特热情，她老是给我打电话，又是关心又是询问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你就买了？”
　　“嗯。”
　　“你就是钱多烧的！”
　　“那阿姨说可以把它卖出去的，她们还给我办了会员，以后用她们的产品就打八折，就当是还她的人情了。”庄意当时买这个产品的时候，理由也是挺充足的，有会员资格了，就像他们说的，以后有经营的资格了，多个备胎了，而且还可以还人情，一举几得呢。但是，面对飞儿的质问的时候，庄意也挺心虚的。
　　“我说你怎么一点心眼都没有呢？别人对你好那是有目的的，再说了，打电话问候你两句就是对你好了？你就欠她人情了？三字经背多了，诗词读多了，光想着美好，看不见丑陋了。”飞儿急起来说话是听不客气的。
　　“你不就是想说我蠢嘛。”听飞儿这么一说，庄意也觉得自己有点傻。其实她当时也挺纠结的，毕竟这要花费她两个星期的家教收入呢。但是会场里面那些人给她的纠结找出了很多不必纠结的理由。
　　“不是蠢，是纯，单纯的纯，在男人眼里，这是个好词。”看见了庄意泄气的样子，飞儿也有点不忍心了，笑嘻嘻地拍了拍飞儿肩膀，想缓和一下气氛。
　　庄意瞪了一眼飞儿，脑子在迅速地转动着，想搜出一句强有力的话来应接飞儿。飞儿拍她肩头的手还没来得及拿开，庄意就松懈了她的意志力，背脊像被抽掉了支柱一样弯驼了下来，并耷拉着头，泄气地说：“唉，我就是挺蠢的，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