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亲情意外

　　庄意有一段时间是真的想跟那个阿姨去跑直销去了。课堂上，老师的话不断地激励着庄意，直销的远景图，在课堂老师一遍一遍的灌输之下，变得是那么的接近，仿佛稍稍努力一下，自己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了。庄意觉得她就是需要做一个先知先觉的人，在别人还没有看懂这个行业的时候，自己先投入进来。那时候，杨阿姨同意庄意是先做市场，等有市场了，再买产品办资格也行。所谓的做市场就是去找人来加入这个行业，让她成为你的一个下线，那就是你的一个市场。庄意那里敢随便搭话陌生人，让她们来加入自己的行列，都是杨阿姨带着她出去的，杨阿姨在和陌生人搭话沟通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也印证了杨阿姨说的，这是一个有人带、有人教的行业，不是单打独斗的行业。
　　但是，庄意的确也不是干这个行业的料，跑了将近两个月了，什么成绩也没有，一个市场也没见发展成功，自然也就是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了。课堂上老师说的谁谁谁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的工资，谁谁谁一个月又晋升了几个级别，庄意觉得那对她来说是非常难以企及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有人给庄意介绍了几个家教，为了生计，庄意还是毫不犹豫地去做家教了。但是，想到杨阿姨这么付出地带了自己两个月，庄意还是花800块钱买了一套护肤品，办了一个加入的资格。这事飞儿不知道，她也不打算跟飞儿说。只是这个事情后来还是被飞儿发现了。
　　过完年后，庄意一直都在琢磨该干点什么事，虽然她带着几个家教，但那也只是个阶段性的工作，一个学期结束了，说不定家教也结束了。虽然带家教也能挣钱，但是很不稳定，庄意想，既然自己已经害怕了找工作，害怕了看老板脸色，那自己就得弄点小事情干了，起码先要养活自己了再说。想来想去，庄意觉得在早上买豆浆还是挺好的，当然不是像那个大姐一样打生豆浆买，而是把豆浆打出来，煮熟了，装在杯子或者袋子里买，那样的话就很方便了。庄意在小区门口考察过了，有卖豆腐脑的，卖鸡蛋的，卖馄饨米线的等等，就好像没有卖杯状或者袋装豆浆的。在路尽头拐弯公车站牌边上，那倒有一家放心早点是买袋装豆浆的，可是离她们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呢。庄意觉得这个能干，她内心里稍稍有点激动，好像她都已经开始干而且都已经挣到钱了。
　　庄意决定去找那天那个大姐，向她请教一下，看打豆浆的设备在哪买的，如果准备买熟豆浆的话，杯子和封杯口的那个小设备在哪能够买到。
　　那天，估摸她快收摊了，庄意特地去了她买豆浆的地方找她，看到她正在收拾准备回家。
　　庄意绕到她跟前“大姐，今天收摊啦？”
　　那大姐抬头看见是庄意，急忙说“来，妹子，今天还剩点豆子，我给你打点豆浆你回家煮着喝吧。来来来，你等一下，我给你弄去。”
　　“不用了大姐，真的不用，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的，我想问你一些事。”庄意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但还是直截了当就说明了她的来意。
　　“你说啥事？”大姐好像有点惊讶。
　　庄意把想在早上卖豆浆的想法跟那位大姐说了，没想到那大姐非常的赞同。本来还害怕她有同行是冤家的想法，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了。听说庄意想去买豆浆机，大姐直接说“妹子，你看我这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快要生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把我这套东西折价让给你好了，这两个桶也给你。这小三轮推车，是去年买的，还新新的，你要的话，也折价给你了。”
　　庄意当然是很乐意的，有现成的起码前期不用那么奔波了，再说了这都是必须用到的东西。
　　“打豆浆也是有讲究的，多少水多少豆，要放合适，否则不好喝。豆子还要提前泡好，泡之前要清洗两遍，毕竟是人喝的，得讲究点。这个我可以教你，说一遍你就知道了。如果你要卖熟豆浆的话，那你还得准备一个不锈钢保温桶，能直接用电烧的那种，带一个水龙头开关的。”庄意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位大姐这么热心地传授她做豆浆的经验方法，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庄意本来想用熬稀饭的锅也可以煮的，但那毕竟太小了，还是大姐说的这个带加热的保温桶好，而且还方便装杯。
　　“回头我好好教教你，煮豆浆也有讲究的，煮不熟吃了还会有毒呢。”听了大姐的话，庄意更坚定了要做这个小生意了。庄意第一次觉得其实她还是挺幸运的。
　　晚上，庄意对飞儿说出了她的想法。飞儿没听完就楞那了。
　　“你说什么？你要卖豆浆，你知道那是湿手湿脚的体力活不，还要起的特别早的，你这小身板能干得了这个吗？”
　　“飞儿，我想过了，这也就早上几个小时，如果一天就干这几个小时，那叫轻松，不叫累。再说了，都是机器干的，快的很。”
　　“庄意，你再想想吧，我可不忍心看你每天早上守着一堆豆浆卖，太屈才了，一个英语专八的人去干这个。叫人认出来那多丢脸呐？”
　　“前期可能会辛苦点，但如果做好了我可以租店面的，可以做多种口味的豆浆，还可以做品牌，做加盟店，那样就能帮上我弟弟了，我把路铺好，让他也做这个。”
　　飞儿努力试图劝住庄意，但是庄意决心已经很大了。庄意现在什么都不多想了，什么大学毕业，什么英语专八，那就像是她心中的伤疤，既然怕疼，那不去揭它就是了，反正这个地方也没人认识她。只要把这个生意做好了，她就租铺面，把弟弟也叫出来，让他也有个属于自己的事做，这是庄意最想做的事情。只要能帮到家，帮到弟弟，吃再多苦，受再大累，那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飞儿看着劝不动庄意，也只好由着她了。飞儿拉着庄意的手挺伤感的说“庄意，你说我们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如果回去的话，你肯定会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肯定不会去卖豆浆的。你肯定后悔当初的选择了吧？”说着飞儿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庄意也红着眼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飞儿，不要哭，这没什么的，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人走的每一步路可能冥冥之中都已经定好了的，我们无法预见什么，但是我们要学会随遇而安，欣于所遇。这说不定还会是我的一个转机呢。”
　　庄意用2500元把那位大姐打豆浆的全部家当接了过来，包括她用剩下来的二十来斤黄豆以及几包食品专用塑料袋。庄意自己又添置了一个不锈钢桶，一个封口机、几大包一次性塑料杯和几大包吸管，还买了十几斤白砂糖。
　　庄意心里暗下决定，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既然选择了摆摊卖豆浆，那就不要再多的顾忌面子、自尊之类的东西了。首先要做的就是放好心态，毕竟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一条出路。大多数时候，庄意都是这么想的，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所以她无须顾虑太多。
　　就在庄意筹备卖豆浆的家当的时候，家里发生不幸的事了,庄意的爷爷去世了。
　　庄意的爷爷也就是70岁左右，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去世前还能下地干活呢。爷爷从小就很疼爱庄意，教庄意学习，给庄意买小人书，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小零食，他会偷偷给庄意吃，不给庄意的弟弟和妹妹吃。
　　爷爷是个上个私塾的人，会读书，看报，还会背三字经。庄意很小的时候就是爷爷教她背三字经的。爷爷以前也做过小生意，摆过小人书书摊。那时候看一本小人书1分钱，买一本小人书才2毛钱。庄意和村里很多小孩子都爱看那种小人书。庄意还记得好些小人书的书名呢，比如《燕子李三》、《康熙大闹五台山》、《地雷战》等。爷爷到镇上摆摊回来，经常会给庄意带上点吃的，偷偷地就给庄意吃了。
　　庄意是在夜里接到弟弟打过来电话的，弟弟用低沉的声音说着：“姐，爷爷走了。”
　　当时庄意还觉得挺奇怪的，大晚上的，爷爷能去哪呢？难道会来西安找我？庄意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问：“走了？他没说去哪了吗？”
　　弟弟听后伤心地哭声来，说：“爷爷去世了，就在晚上吃完饭后。”
　　听完弟弟这句话，庄意当时就像傻了一样，一句话说不出来，就是眼泪唰唰往下掉。在床上愣了有一会，庄意猛地从床上蹿了下来，收拾这东西就要往车站赶。飞儿拦住了她，说：“现在都十点多了了，火车站没有到我们那里的火车了，白天才有。”
　　庄意说：“说不定那晚上也发车呢，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飞儿说：“庄意，你要冷静一点，在家等吧，到明天再走。”
　　“不行，我要马上走，回去还要见爷爷最后一面呢，说不定爷爷是昏迷了，我回去之后他就醒了。”庄意哭着说。
　　飞儿抱着庄意，也哭了，“庄意，冷静点，人老了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要坚强点。”
　　“我不能等了，我要坐飞机，我要马上回去。”庄意推开飞儿就要去收拾东西，可是又不知道要收拾什么，愣住了，站在床边东张西望地边想边说：“我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啊？”
　　飞儿摇了摇庄意的一对胳膊，也流着泪说：“庄意，你别着急，咱们明天坐飞机回去。但是现在肯定是走不了了，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叫人开车把我们送到飞机场，我给你买飞机票回去，咱们买最早那班的机票，上午就能到家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机场吧，咱们在那等。”
　　“现在去那没有用，咱们明天一早去就行了，飞江西的航班多，肯定能买上票的。”
　　庄意没再说话，在床边坐了下来，默默地流着泪。
　　飞儿给宋曾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早上六点就过来送庄意去一趟机场。
　　庄意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呆呆地坐在床边，泪水也整整流了一个晚上。飞儿也没有睡觉，一整晚都陪在庄意的身边。
　　天还没亮，庄意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了。因为是太伤心以致精神都有点恍惚了，庄意并没有和宋曾说话，庄意甚至都不知道那人就是飞儿的男朋友，庄意还以为是飞儿叫来的出租车呢。
　　飞儿帮庄意订了最早一班的机票，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飞儿帮庄意换好了登机牌，并送庄意过了安检走进了候机楼。临走时，飞儿给庄意塞了一千块钱，说是在家里万一要用到。庄意是要推辞的，飞儿说这是借她用的，没用的话回来还她就是了，庄意这才把钱放进了口袋里。
　　“庄意，节哀吧，你要振作起来，你计划的生意还没有开始呢，你如果生意做好了，你爷爷也会很高兴的。”临庄意上车前，飞儿拉着庄意的胳膊又说了一句。
　　庄意不说话，只是流着泪点了点头。
　　目送庄意上车走了，飞儿也流下了眼泪。其实，飞儿是很替庄意抱不平的，庄意毕业留在西安后，可以说工作一直不如意，如果不是欧戈，庄意可能早就回去了，飞儿知道，庄意其实心里一直是很内疚的，内疚没有听妈妈的话回到离家近的县城上班。就是因为没有欧戈的消息，庄意还抱着一丝幻想在坚持着。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庄意的心倾向了爱情，只是这样做也让她备受着内心的折磨。因为庄意的妈妈会经常在庄意面前抱怨，抱怨她毕业后留在了那么远的地方，抱怨她读完大学出来了，也帮不上家里什么忙。每次庄意打电话回家，都要承受着妈妈的唠叨，慢慢地庄意就很害怕给家里打电话。爷爷是最理解庄意的，每次跟爷爷说话，爷爷都会说：“小意，如果在外面辛苦咱就回家来，咱不需要挣多大的钱的，你过得稳定、舒心就行。”飞儿也经常会这样劝庄意：“庄意呀，我觉得属于你的好戏还在后头呢，只要你不放弃努力。”每次听到飞儿这么说，庄意就会精神一振，说：“嗯，我觉得也是。”
　　飞儿也很想帮帮庄意，把庄意也介绍进她们集团，可是人家集团合适庄意干的职位已经不招员工了，飞儿也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后来，庄意又不想回去了，她觉得她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就太丢脸了，她必须在西安做出点成绩才能对得起家乡里的父母。可是，就在庄意刚刚准备开始做小生意，准备另寻一跳出路的时候，她爷爷就去世了。想到自己毕业好几年了，竟然没有给爷爷买过一个像样的礼物，没给过爷爷一分钱、想着爷爷以前对自己的种种好、想着自己几年来的碌碌无为，庄意怎么能不伤心难过呢？
　　在庄意家里，庄意跪在爷爷的棺木前，无声地痛哭着，她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她已经责怪过自己无数次了，现在除了跪着，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减轻她心里的愧疚，她就这样跪着，无声的流着眼泪。有时候想起了爷爷对她的好，她眼睛一闭，一大串眼泪就又涌了出来。
　　弟弟说，爷爷是下午吃完饭后去田里堵水口去了，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没能站稳，又摔倒了，然后就起不来了。从那路过的人认出来是爷爷，赶紧回来叫人。爸爸妈妈推着三轮车把爷爷送去医院的，到了医院人家大夫就看了一眼就说，人已经走了。爸爸害怕医院要爷爷火化，赶紧把爷爷抱上车，拉回家了。
　　按照村里的俗例，老人去世是件大事，村里人每家每户都得派人来吊唁。家里的女人，自告奋勇的都得来帮打下手，洗菜、洗碗、杀鸡、切肉这都是女人们干的活。但是，前几年开始，农村已经不让土葬了，但是很多农村人还是偷偷地把家里去世的老人埋到自家以前的坟地里，一般都是在晚上偷偷埋的。所以，现在这葬礼一般都比较简单，不敢太铺张。
　　院子里，两只占瓦数很大的灯泡把院子照得通亮。从隔壁村请来的法师念了半个小时的经后，对这围在堂屋里坐的人喊道：“看最后一眼吧，亲人还有什么话没有？”
　　家人和亲戚围着棺木走了一圈，庄意很仔细认真地看了一遍爷爷的脸，爷爷的脸上表情是比较祥和的，嘴角甚至还有点微微上翘。庄意小的时候，爷爷经常会考她背诗词，每当庄意背得很流利的时候，爷爷的嘴角就会微微上扬，然后伸着脖子瞪大眼睛，很夸张地拖着声调“嗯”一声。那声‘嗯’要读成第二声，否则就表达不出爷爷的惊讶之意了。庄意对爷爷的这个表情非常熟悉。
　　“亲人没话了，老人有话就托梦吧。盖棺啦！”
　　“哇，一家人全跪下哭了。庄意也好像清醒了一样，发疯地跪在地上拍着棺木喊着爷爷。”
　　妈妈把庄意拉住了，庄意跪在地上伤心地哭着。
　　“起程吧，送老人上路。”
　　庄意跟着家人以及一些亲属，走在抬棺木人的后面，边走边哭着，送爷爷上了路。
　　庄意回家了整整一个星期，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了。飞儿看到庄意的时候鼻子直发酸，眼泪一直涌着涌着想出来，飞儿一次又一次地把它们压了下去。
　　“庄意，你回来了。”飞儿拉着庄意的手说。
　　庄意勉强的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对，我回来了，我还要做生意呢，肯定要回来的。”
　　“嗯，有空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忙的，我是免费帮忙的。”
　　“好，到时不要耍赖就行。”
　　庄意没有多休息，她想马上就开始做豆浆生意。飞儿也知道，只有让庄意忙起来，才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去想一些伤心的事。如果忙碌能让庄意忘记一些痛苦，飞儿也情愿她忙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