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袁克文死了

　　上午，301病室内，在输液的赵国梁一直苦思冥想着什么，萧雨萱在看《天津画报》。
　　
　　“雨萱，你干了近二十年的旅行社老总，按说应该有些见识了，我考你个问题，看你这个老总合不合格。”赵国梁突然开口说道。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有什么不明白的东西，就明说，犯不着兜圈子。”萧雨萱放下画报：“请说。”
　　赵国梁被看穿了心事，不过也没感觉有什么难为情的，老夫老妻的，又不是外人：“天津的历史你了解吗？”
　　“略知一二。”萧雨萱稍加思索后说道：“天津的形成和发展始终和战争联系在一起，天津的历史其实就是战争的历史。”
　　“战争的历史？此话怎讲？”
　　萧雨萱笑道：“这样说或许有些失之偏颇，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事实的确如此。正是因为这个邪门的历史，所以才成就了今天的天津。
　　
　　东汉末年，曹操破袁绍后北征乌恒，出于军事运输的需要，自建安十一年也就是206年开始，先后开凿了平虏渠、泉州渠和新河渠三条运渠。这三条运渠是天津地区历史上最早的人工河流，也就是自那时起奠定了华北平原上300余条大小河道汇流至天津地区,循海河注入渤海的区域水文格局。
　　隋炀帝打高丽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不顾国情的赌注性、灾难性战争，导致了隋朝的灭亡。如果说有什么可圈可点的方面的话，那就是他再次为天津地区的发展添砖加瓦。608年，随炀帝为东征高丽，命令开凿永济渠，贯通南北的大运河从此形成。大运河把黄河、淮河、长江和在海河入海的华北平原诸河汇成的水系的海河水系，联成水道交通网，使得地近运河北端、兼有河海航运之便的海河的地位更趋重要，天津地区终于具备了成为水旱码头的物质基础，于是元朝有军队在这里屯田种粮，天津初步形成。
　　到了明朝，以强藩起兵夺取皇位的朱棣皇帝济渡南下复迁都北京，途经三叉河口，考虑到海滨无防则如庭户无门，外夷倭寇会危及江山，遂调来淮家军镇守。因系天子的渡口，故赐名天津扩寨增防，按明代军队建制设卫。卫的编制五千六百人，把守京畿门户显得少了些，随后增设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
　　天津卫虽然名字有了，也初具规模了，但仍旧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堡垒，就像北京郊区的宛平城一样，看不到任何希望。这个时候天津东北方向的一场决定三个国家命运的战争打响了，天津也因为在此战中作出的重大贡献，而一跃成为举足轻重的城市。这场战争就是万历朝鲜之战，经此一役，小日本300年不敢过对马海峡一步。这一战也把天津打成了一个鱼米之乡，一个漕运的枢纽、一个盐业重地。
　　
　　打仗需要粮饷，天津是当时最靠北边有可能产大米的地方，于是疯狂的屯田就开始了。据记载，万历时期，全国屯田面积达到六十四万四千余顷，其中大部分在天津境内。同时朝廷也缺银子，巡抚万世德突然发现，天津介地方日照足，风又大，是晒盐的圣地，于是大兴盐业，疯狂征税，全力支持前线。万历之战是中国历史上对日本的一次酣畅淋漓的胜利，被称为‘万世大功’，而天津承担了三分之一的粮食，一半的军火，为这场战争做出了惊人的贡献。
　　清朝晚期，天津最腥风血雨的年代开始了，天津从供应基地，直接变成了一线阵地，一跃成为中国开战最多的地方。1858年10月，英法舰队在美、俄两国支持下，袭击大沽口，大沽炮台失陷，英法联军进犯天津，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第二次鸦片战争因其实质是鸦片战争的继续和扩大而得名，亦称英法联军之役。清政府派钦差大臣桂良、花沙纳与俄、美、英、法各国代表分别签订《天津条约》。
　　1859年6月，英、法、美以进京换约被拒为由，率舰队炮击大沽。提督史荣椿率守军还击，击沉击伤敌舰10艘，毙伤敌军近500人，重伤英舰队司令何伯，史荣椿战死。
　　1860年8月，英法联军18000人，由北塘登陆，进占天津。9月，清军在北京通州八里桥迎战英法联军失利。清咸丰帝携皇后、懿贵妃等离京逃往承德。10月13日联军从安定门攻入北京。联军发现清军将英法使节团多人虐待至死，遂决定报复中国之野蛮行为，及教训中国皇室以后不得蔑视英国及法国。10月18日，英法联军占领北京，抢劫焚毁圆明园。英法联军在北京城郊抢掠烧杀近50天，京郊皇家园林如圆明园、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畅春园等均被付之一炬。
　　清廷派奕䜣为全权大臣议和，签订中英、中法《北京条约》。之后美国、沙俄又胁迫清政府签订中美《北京条约》和中俄《北京条约》。
　　第二次鸦片战争迫使清政府先后签订《天津条约》、《北京条约》和中俄《瑷珲条约》等不平等条约，中国赔偿巨额赔款，丧失大片领土主权，中国因此而丧失了东北及西北共15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列强侵略更加深入。到十九世纪末，中国已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深渊，中国政治制度腐败、经济落后，民族灾难日益深重。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天津被辟为通商口岸，允许列强建立租界。
　　1900年的‘庚子国变’，主战场也是天津，因为当时中国最能战之师--聂士诚的武卫前军，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个天子渡口。淮北是中国不生炉子不靠暖气过冬的最靠北的地区，淮北的冬天尤其下雪的时候冷的出奇，但淮北人就是那么生抗过来。穷山恶水，恶劣的环境，造就了淮军非常强悍的战斗力。
　　武卫前军是淮军精锐和天津本地人在德国人的帮助下训练出的一支劲旅，以芦台为基地，可以说是天津的子弟兵。聂士诚带着这只子弟兵忠实的执行着朝廷发来的自相矛盾的命令。剿义和团，护送洋人入京，然后就是联合义和团，和洋人宣战。到后来声势浩大的义和团和清朝合作的条件就是：杀聂士诚！而洋人也清楚，不将聂士诚击毙，武卫前军必将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于是聂的命运也就注定了。在八里台，聂士诚前面有联军的进攻，后面有日本人的偷袭，而义和团在天津劫走了他的老母。而天津城的陷落，与《指环王2》的场景几乎一样，日本人不断的点着导火索，城上的官兵不断的将其打灭，最后，一个日军拿着火把跑过来点燃了炸药包，轰开了城墙。武卫前军没有撤退的意思，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直到英国人使用了毒气。如果其他地方的军队也像天津人这么战斗，八国联军进不了北京。
　　1900年对天津绝对是个毁灭。李鸿章等人苦心经验的天津大本营毁于一旦，最为可惜的是众多的被毁掉的北洋学校，比如北洋水师学堂和天津武备学堂。北洋水师学堂是中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西式学校，培养了甲午海战的中坚力量，张伯苓等人就毕业于北洋水师学堂。而天津武备学堂，培养了吴佩孚、段祺瑞、张绍曾、靳云鹏、冯国璋、曹琨等等北洋军的核心力量……”
　　
　　赵国梁鼓掌叫好：“不错，不错，好一部历史活字典，真不愧是我的老婆。”
　　“贫嘴。”萧雨萱白了赵国梁一眼，正要继续说下去，赵国雄和赵国梁的跟班王世虎走进了病房。
　　“大哥，袁克文死了。”赵国雄说着话，把手中的点心笼子，递给赵国梁，里面装着赵国梁最喜欢吃的狗不理包子。
　　“袁克文死了？怎么可能？”赵国梁有些不敢相信：“前段时间他听人说我要去上海，还来过我们家，让我把他特意给杜月笙作的一幅画带给杜月笙，他那时还精神奕奕的。”不久前上海的虎头帮帮主王亚樵打电话来说，他在“共舞台”看戏时，遇到一个女士跟赵国梁的老婆长得十分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赵国梁把这事告诉了萧雨萱后，引起了萧雨萱的兴趣，缠着赵国梁要去上海探个究竟。赵国梁最疼萧雨萱了，萧雨萱要干的事当然得支持，于是决定去上海一趟。谁知赵国梁要去上海的事竟然被袁克文知道了，于是袁克文专程到了虎头帮托赵国梁带一幅画给杜月笙。这事发生时，赵国梁和萧雨萱还没穿越过来，但现在赵国梁拥有两世记忆，自然知道这事。
　　
　　“袁帮主真的死了，昨晚死的，死于猩红热。”王世虎说道：“大少爷，你不记得了？他当时带了一个口罩，猩红热是呼吸道传染病，他戴个口罩就是怕传染给别人。”
　　王世虎这样一说，赵国梁还真的记起来了，他随后想起一个问题，便问旁边的萧雨萱：“今天几号？”
　　“三月二三日。”
　　“这就对了。”赵国梁拍了一下手。赵国梁对袁克文有些了解。虽说网络时代，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常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有关袁克文的资料却是大同小异。
　　
　　袁克文是袁世凯的次子，字豹岑，号寒云，河南项城人，天津津北青帮帮主，一九三一年三月二二日死于天津英租界，享年四二岁。
　　一九一五年袁世凯称帝时，二六岁的袁克文已经妻妾成群。这年冬天，登基前袁世凯按着英国宫廷礼服的款式设计了一系列的皇室服装，包括他个人的，他的皇子的、公主的。在北京试穿皇子服那天，袁克文不仅没有参加，还写了一首《感遇》：乍着微绵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南回寒雁掩孤月，西去骄风黯九城。隙驹留身争一瞬，蜇声催梦欲三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高层。
　　
　　袁世凯的政敌得到这首诗后如获至宝，将这首具有极高文学造诣的政治讽喻诗，用作直击洪宪帝制的利器，袁世凯被这事弄得狼狈不堪。袁克文在被其哥袁克定告密给父亲后，就被软禁在了北海。
　　袁克文与袁世凯闹翻后去了上海。到上海不久袁克文与另一位文人步林屋在上海拜了兴武六帮老大张善亭为师，加入青帮，列“大”字辈。这个“大”字辈在当时是青帮最长的辈分。青帮从康熙年间创立起，辈分极其严格，到民国初年已经传了二十多辈，这些辈分是“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兴礼，大通悟学”。当时在上海长于“大”字辈的人已经没有了，“大”字辈的人也屈指可数，黄金荣、张啸林，是“通”字辈，杜月笙是“悟”字辈。袁克文成为“大”字辈，不光是他花了钱，也与他父亲的身份有关。
　　袁克文虽是个文人，但极明白事理，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字辈在上海没有什么根基，一到上海就主动造访了黄金荣。给黄金荣带去的见面礼是袁世凯请英商专门铸造、用来纪念他成为大总统的黄金纪念币一〇枚。传说袁克文送给黄金荣后，黄金荣又送给了杜月笙三枚，杜月笙看后欣喜不已。黄杜二人投桃报李，陪袁克文在四马路上的书寓尽兴地寻花问柳，搓麻将，并与袁克文成了酒肉朋友。
　　当了老头子，袁克文仿效他人在上海也收了十几个门徒。这些门徒多为艺人，还有些军政界里想与他和他父亲拉关系的人。当时的梨园行必须在青帮洪门的保护之下，才能开业演出，所以梨园行人往往拜青帮中的老头子为师。
　　
　　一九二七年回到华夏最早的通商口岸天津之后，袁克文开始广收门徒。投到他门下的，有洋行买办，有拉黄包车的，还有评书艺人等等。回到天津四年后，一九三一年三月二二日，袁克文病逝于天津英租界五八号，享年四二岁。
　　袁克文诗词书法均工，收藏鉴赏戏剧无不精通，被称为“民国四公子”之一（另外三位是收藏家张伯驹、少帅张学良、戏剧家红豆馆主溥侗）。因为袁克文的不喜政治，也因为他的诗书才情，人们称之“袁门子建”。袁克文初习颜平原书法，继则博览唐宋名迹，得益于金石牌版最多。他练习书法，广益多师，学而善变，二十岁时已形成自家书法风格。篆隶真草诸体，无不精通。袁克文写字方式独到：不用桌子，把纸悬空，由人拉住两端，他挥毫淋漓，笔笔有力，而纸无损。
　　袁克文一九二〇年在上海《晶报》三日刊以连载形式发表的署名寒云的笔记《辛丙秘苑》，一直被网友热捧。《辛丙秘苑》讲述的主要是袁克文在一九一一辛亥年至一九一五丙辰年间的所见所闻。位于旧上海公共租界的四马路，是当年著名的红粉街和文化街，这里的妓女每年都要在报纸上公开评选上海皇后、名花、状元、花国大总统，使得色情文化与出版文化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按照袁克文写在《辛丙秘苑》中的叙述，暗杀宋教仁的罪恶阴谋，就是陈其美与应夔丞等人在这些妓院里秘密筹划的。
　　
　　赵国梁想到这里，想到一个问题：据网文所说，袁克文出殡时，自发组织起来的送殡队伍包括僧尼、道士、妓女、名人雅士达四千多人。前北洋政府总统徐世昌、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等皆在其中。徐世昌、于右任真的会去吗？
　　“大哥，你在想些什么？嫂子问你问题你好像没听到一样。”赵国雄的话打破了赵国梁的沉思。
　　“想到一些关于袁帮主的事，一时走了神。”赵国梁拍了拍脑袋，问赵国雄：“袁帮主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赵国雄摇摇头：“不知道。”
　　王世虎连忙说道：“我这就去打听。”
　　赵国雄笑道：“马屁精，还用打听吗？”
　　王世虎讪讪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