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的永恒世界（十）

上午九点多，我还在电脑前发呆：昨晚在浪人酒吧待到很晚，直到现在我的头还昏昏沉沉的。我是真的老到不适合泡吧的程度了吗？纯子昨晚一直很兴奋，而且已经成为了星宇的铁杆粉丝，我也该放心了：以后她应该不会再恐吓星宇，要打电话让二叔过来抓星宇回去了。而且，从酒吧出来后我敲了小威一顿烧烤，算是送纯子手机收回的一点点利息吧。
我看着面前电脑上挂着的QQ，陈萌萌这个“假装不爱你”的号几乎每天都在线，反正我每次上来都能看到她的头像是亮的。她的QQ签名已经改成了“不如怜取眼前人”，想必已经有了一个可以无所顾忌地爱她的人了吧。丫头，你要好好的。我心底默默地一遍遍祝福她。我点开对话框，想了想后关掉了；再点开，最终还是把鼠标的箭头移到右上角的那个叉上面点了下去。“假装不爱你”，这还真是一个好名字。
中午和毛利两个人在公司吃完工作餐，我便要开车出去。丁健和那帮小子从早上就出门跑业务去了，现在我一出去就只剩毛利一个人看家了。自从生病之后回来，毛利整天看上去病恹恹的没了精神。临出门前我关好窗户：天黑沉沉的，看来下午会有一场大雨。在门口我回头望了一眼空旷的办公室，办公室一片萧条的景象，毛利则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于是对她说：“看好家，乖乖地啊。等男人们打完胜仗回来……”毛利于是低头敲键盘：我被华丽地无视了。
下午不是很顺利，跑第四家公司的时候我还很不幸地一脚踩进水坑里，灌了一皮鞋的泥浆水。而且大雨终于铺天盖地降下来了。我把车开到路边的梧桐树下避雨，放了一张许茹芸的CD，边听着老歌边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烦闷地抽着烟。在许茹芸如泣如诉的歌声中，我迷迷糊糊地靠在座位上；这时，外面的雨还在一直下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紧依你的身子紧握你的手
雨淋湿你的头发淋湿你衣袖
伞握在手像不曾拥有
离别时刻你冷得颤抖
如果你那时说爱我
我不要你走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曾经爱过你
直到我一看到你泪涌出眼底
假装沙粒惹我去哭泣
…………
又是一场大雨
事到如今我依然爱你
我孤孤单单留在回忆里
好想陪你再淋一场雨
要世界为我停住呼吸
任你在他怀里我依然爱你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雨
来不及说一声
我爱你
只随着你静静走向分离

我闭着眼睛，心情似乎也潮湿了起来。为什么今天会下雨？为什么随手放进CD机的会是一张许茹芸的专辑？为什么——我又突然想起了你？……歌声缭绕中，我听到了一声叹息：许茹芸，你也明白我的无奈，是么？有你的一声叹息作为安慰，我的心也可以继续纠结下去了。
“你，还好吗？”我的心不争气地颤抖了一下，我偏头看向旁边：是的，是她，陈萌萌，此刻正坐在我的身边。她透过模糊的挡风玻璃，直直地望着外面不远处的市府广场：“我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你在这，就过来了……”我看着她湿漉漉地贴在额前的头发，颤声说：“啊，那真是，真是太巧了。”
“是啊，真巧。”她转过头来看我，我分明地看到了她大大的眼睛里漫出来的泪水在顺着腮边滑落。
我狠心偏过头来，不再看她：“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此时，CD已经停了，车里只有雨点打在车顶上啪啦啪啦的声音。片刻的沉默后，陈萌萌哑着嗓子说：“想你们了，就过来看看。”“哦。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的鼻子酸酸的，陈萌萌指了指前方：“一起走过这条街，然后，你去左边；我，走右边……”
我再也忍不住了，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地一把抱住陈萌萌，我的泪已落下。她也反抱住我，不停地拍打着我的后背：“我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再听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我想你告诉我你不是不爱而是不敢，我以为我想着想着就可以忘记你，我骗自己说你告诉我的就是真相可我却没有办法去恨你……”她在我的怀里颤抖着，已经泣不成声，我只有紧紧地抱住她一个劲地说：“别说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车窗外暴雨如注，风吹着梧桐树叶哗啦啦地响，整个世界似乎除了风和雨就再没了其他。天也更加的黑了。我靠在椅背上，陈萌萌靠着我的肩膀；我的右手，紧紧地握着陈萌萌的左手。我们就这样闭着眼睛，静静地倾听着这席卷了整个天地的风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着耳边陈萌萌细细呼吸的声音，轻声问她：“不如怜取眼前人，什么意思啊？”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意思就是珍惜身边的人咯。”她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重又靠回我的肩膀。“哦。知道了。哎丫头，你的眼睛跟个水库似的，我的衬衫到现在还湿着呢。”陈萌萌右手在我的胸前摸了一把：“哪有，早就干了。”
过了一会，陈萌萌靠在我肩膀上，幽幽地问我：“这一年里，你过得好吗？”我想了想，低声说：“嗯，为了用你送我的打火机，我每天抽一包烟；每天开车来市府广场，看看喷泉出水了没有；还有，我已经习惯了用左手接电话了……”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陈萌萌皱着鼻子，很灿烂地笑了：“你还在用这首歌做铃声呐。”这首歌还是她用蓝牙传给我的。每次有电话进来，都仿佛是她在耳边跟我说：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接起电话，毛利在那头问我还回不回公司，不回去的话她就锁门回家了。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我于是告诉她我马上回去。挂断电话后，我问陈萌萌：“过来多久了？”“我前天到的，就住在市府广场东面的宾馆里。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去找你……”“要不，你再去我那做一回助理吧，就当是暑假又来实习了。”“不会是做你的生活助理吧？”陈萌萌俏皮地睁大眼睛看我。我看了一眼她随时可能扬起的拳头，赶紧摇头：“不是。”“哦。好吧。”小丫头很干脆地答应了。
回到公司，我没有把车熄火，让陈萌萌在车上等我。毛利就站在玻璃门后面向外张望，见我过来，就问：“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车里的女孩是谁啊？”我看着毛利：“一会你就知道了。陈萌萌走后，她住的那间房还空着的吧？”我记得当时我给她们租了一套五十几平米的套房，离公司不太远。当时是丁健开车帮两个女孩搬的行李过去，我却是一次也没去过。“是还空着。你不是去看过……”毛利话说了一半连忙打住，我以为她是把丁健记成是我了，也没在意：“那我给你安排个邻居，没问题吧？”毛利表情平淡地说：“哦，好的。只要不是男人就行。”“怎么会呢。先上车再说吧。”
锁好门后，我和毛利走到车前。我坐进车里，毛利也收起伞，侧身坐到后排。此时，陈萌萌正转回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毛利。毛利短促地“啊”了一声：“陈萌萌？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谁呢……”接着，两人笑闹了一回，颇有点离人重聚互诉衷肠的意思。我见插不上话，就慢慢地开车去潇湘阁酒楼。
把车在酒楼门前的停车位停好，我咳嗽两声：“两位，要不我们进去边吃边聊？或者吃完饭回去后，你们抵足而眠秉烛夜谈也行啊。”于是毛利白了我一眼后撑伞下车，和陈萌萌挽手进去了；我就惨了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门，衣服还是被淋湿了。
席间，我给燕玲发了一条短信“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她没回。毛利和陈萌萌久别重逢，就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我于是要了两瓶啤酒，一个人慢慢喝着，边听着两个小丫头说话。看着陈萌萌如花般绽放的笑容，我的心情莫名地愉快起来。未来还没来，谁也不能预见；而面对此刻的如花笑颜，我不愿去想什么将临足下的风雨路：就自欺欺人一回吧。
吃完饭开车去宾馆，毛利在车上等，我和萌萌上去拿东西。我提上不重的行李包，小丫头拉住我，把她的小挎包也挂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一瞪眼：“这样挂着好看吗？”小丫头很乖巧地“哦”了一声，然后两只胳膊环上我的脖子。我以为她要把包包拿下来，谁知她飞快地蜻蜓点水般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跑开了。我看着小丫头又蹦又跳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脖子上挂着小挎包钻进车里，毛利打量了我两眼没说话，陈萌萌这小丫头则坐到后排毛利身边，嘻嘻笑着看我；我正待冲她瞪眼，小丫头已经偏头看向车窗外，若无其事地看风景了。毛利清了清嗓子：“项枫，可以开车了吗？”她满含着哀怨的眼神直直看着我。OK，我承认是我太敏感了。我又不是丁健，他的毛毛是不会对我用这种眼神的。于是，我手忙脚乱地踩油门挂档放手刹，车子忽地一下和一棵树擦肩而过，冲上大路后熄火了。陈萌萌在身后弱弱地来了一句：“项枫，要不我和毛利打车过去吧……太吓人了……”我擦擦额头的汗，回头看着抱在一起的两女：“失误，这完全是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