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的永恒世界（四）

四
一早起床，外面天还不是很亮。我站在阳台向外望去，天空整个蓝盈盈的，预示着今天会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由于昨天休息，睡得也比较早，我竟然感觉到自己有了出去晨跑的冲动，左思右想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洗漱完毕，我靠在阳台的藤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给丁健打电话：“起床了没？”很显然丁健早已经起来了，我能很清楚地听到一个操着河南腔的女人的说话声，好像说什么没给钱之类的。丁健在那边哼哧哼哧傻笑，好一会才回话：“嘿，老大。什么时候出发？”我无语：“什么情况？包夜了？还要赖帐？”“干，老大你也真敢想啊。我刚吃完早饭，你打电话过来我出来接电话人家以为我要走呢。刚刚说话的不是你也认识吗？我家附近天天早点店的老板娘啊。”我连忙更正：“别乱说，明明是老板他娘。我十五分钟后到公司楼下，你们随意。”
在鞋柜里摸出一双兔子牌休闲运动鞋穿上，我出门了。难得专程出去玩，所以我穿了一身平时几乎不穿的休闲服饰，并且把手表和戒指放在家里。相信走在路上，我应该很像一个大学生，儒雅得像个书生，虽然我从未念过大学……坐在车里，两分钟的对镜陶醉结束，我开车出发了。
我到公司楼下时，丁健这小子也刚把东南开过来，两辆车面对面差点没来个拥抱。我正准备下车去假模假样训斥一下这个开车很疯狂的小子，只见这家伙头伸在车窗外面，很忧郁地望向远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由得一呆：这是，毛利？还有旁边的那个，是陈萌萌吗？如果不是，可为什么我看到了公司里那一群猥琐男跟在后面？
丁健利落地跳下车，拉开车门，不等众人走近，就开始招揽生意：“来来来，美女们，等你们半天了，快上车吧。”毛利却拉着陈萌萌径直向我走来，边走边回头冲丁健笑笑。“唉，southeast还是干不过nissan啊。”丁健很郁闷。切，明明是人的问题嘛还赖车。我有点小得意。
“老大，丁健车开得太快了，我们还是习惯四十码的车速。呵呵。”上车后，毛利没有让我继续得意下去，一句话几乎让我无地自容。我哼哼一声，回头凝视毛利三秒钟：“可塞号即将出动，坐稳喽。”一旁的陈萌萌边偷着乐边问毛利：“可塞号是什么意思啊？”我迅速掉好车头，接着就像一根箭一样冲出去了。冲了大概有四五分钟，后排的两个妹妹终于没有动静了，我心稍定，方减速慢行。又开了有十多分钟，有电话进来，我将车靠边，接起电话：“摩西摩西啊？”丁健在那头有点急了明显：“哥哥哎，你准备开车去哪啊？”他后面两个猥琐男估计是故意在丁健电话边大声絮叨，一个说“老大兴奋了”，另一个接话“那是，超级兴奋啊，车都开飞了。”
我老脸羞红，平时成熟稳重的形象今天算是全毁了。对丁健说了句“等一下给你回电话”我就匆忙挂断电话。回头问毛利：“我们要去哪啊？”两个美女同时一愣，接着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半个小时后，我绕了半个市区，顺路加了点油，终于看到停在路边那熟悉的东南和那群猥琐男了，几人抽着烟望着我的车子直乐。我放缓速度按了两下喇叭便开了过去，这时要是停下还不知道这群小子说出点啥来。后排美女按下车窗甜甜一笑，再一招手，几人哪还忍住，纷纷上车追来。于是公路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无锡是个旅游的好地方，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首叫“无锡景”的歌，跟车里两个小妹妹一哼哼，两人完全没听过，硬说我是瞎编的。于是我把二泉映月的故事咽了下去，只跟她们聊太湖，聊无锡水蜜桃。嘿，没想到无锡水蜜桃两人都知道，我感叹了一句：唉，民以食为天啊。毛利把眼一瞪：“你怎么不说我们嘴馋就知道吃啊？”我嘿嘿一笑赶紧转移话题。
两个小时的路程在一路欢声笑语中很快过去，到地方了。根据提示我将车驶入停车场，丁健也把车摆进了我旁边的停车位。众人下车后，一路迤逦而行，烟雾弥漫；两个女生捂着鼻子远远走开去，各人方觉悟地去垃圾桶旁狠抽几口丢掉烟头，并表态今天戒烟一日。我则先行一步在售票处买好票，并给每人买了一瓶高价茉莉清茶：旅游景区的商品不是一般的贵啊。
于是大家人手一瓶茉莉清茶，向里面行进。沿途游人如织，猥琐男们四顾不暇，不知是看景还是看人。走了十分钟不到，公司外号“找闲事”并素以油嘴滑舌著称的赵贤仕两眼放光，放声大叫：“啊，龟头堵！”众人均哈哈大笑，唯有毛利面红不语。陈萌萌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我定睛一看：“乱叫什么啊，这叫鼋头渚。”张卓也在一边接话：“是啊，咸湿同志，你龟头堵就堵了，干嘛喊出来嘛。”路人纷纷侧目。这两个家伙！
陈萌萌也反应过来，拉上毛利就走，两人的小脸都粉红粉红的，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估计是连羞带气。丁健瞪眼：“你们看，把人气跑了吧？”几人面面相觑，纷纷自责自己那张管不住的嘴。我嘿嘿一笑：“要不丁健你去追去？我带这帮小子？”丁健看看渐行渐远的两女，想了想说：“还是老大你去吧，你人比较正派。”“切。你就骂我吧。”我冲他竖了根第三指，“那我去伺候两个仙女了，你们自由放风吧。别憋着了，该抽烟的该放黄腔的也没人拦你们了。真羡慕你们啊。哈哈。”几人同时大叫鄙视你，边把我推开。
我一路小跑追上两女：“姑娘们，我来了。”话说出口感觉挺别扭的，还好两人都没在意，陈萌萌问：“你干什么来啦？”我故作清高状：“本人和那帮小子羞于为伍，特来陪伴两位仙子。”陈萌萌嘻嘻一笑，毛利则跟她说：“我说的对吧。”陈萌萌抬眼看看我，又笑：“我觉得这样时比那样时好。”我陷进云里雾里，完全听不懂，正待询问，毛利打断：“夸你呢。走吧。去那边看看。”
我们顺着牌楼下的石板路向前走不多远，只见眼前烟波浩渺，雾气蒸腾，极目远望竟看不到边际，只有大小不一的三两个岛屿隐约于缥缈云雾中现了出来，使人生出“我欲乘风归去”的豪情；其间更有大小船只往来，一艘远处飘过的竟然是仿古的帆船，我一时兴起，不由脱口而出：“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啊。”陈萌萌在旁浅浅一笑，毛利则看着那艘仿古帆船：“那艘是三国城的船。”陈萌萌低声说：“可惜现在已经不是那个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时代了。”小丫头望着远方，一时竟已痴了。我们三人呆愣了片刻，毛利偏头问我：“老大，你没来过太湖啊？”我干笑了一声：“太湖是中国第三大淡水湖，有太湖天下秀之称；在一百多万年前是一个大海湾，古称震泽。湖中号称有四十八岛和七十二峰，湖光山色，相映成辉啊。”陈萌萌崇拜地看着我，目光盈盈。毛利小白了我一眼：“知道你学识渊博，就别掉书袋了。那你到底来过没有啊？”“嘿嘿，这个真没有。”我倒是想游遍祖国的群山大川，可也得有那个闲情逸致啊。毕竟我还没混到可以随心所欲生活的地步，现在的状态仅是生存而已。毛利看样子来过，接着她就为我们介绍起来。前面不远就是三国城，她上次就是去三国城来的太湖。而我们此次前来的是鼋头渚，是太湖西北岸的一个半岛，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状酷似神龟昂首而得名，号称“太湖第一名胜”。难怪刚刚看到郭沫若题的字“太湖佳绝处，毕竟在鼋头”。而我们刚刚看到的如同蓬莱仙境的小岛叫做太湖仙岛，道观甚多，仙府林立，还有玉皇大帝神像呢。我问：“又是现代仿古建筑？”毛利反问：“你说呢？”想想也是，真的是神山仙岛就不开发旅游了，神仙都不差钱，没必要为了点钱扰了清净。
陈萌萌在一旁听了毛利的介绍兴趣高涨，说：“那我们就去仙岛吧，一定很好玩呢。”小丫头是陕西人，湖啊岛啊的几乎前所未见。我说：“还是你们那的秦始皇陵兵马俑好看。”“一堆泥人泥马有什么好看的呀。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哪的啊？”“我看过你的简历。”“哦。”小丫头点点头，眼波流转煞是可人。我想：始皇若是在此，必不知怜香惜玉将汝推至城门处车裂。他的兵马是泥人泥马，他成啥了？
“我们怎么过去？”我有点白痴地问了一句，想想又说：“是坐游船还是快艇？”陈萌萌不吭声，对她来说都一样，反正她都没坐过。我还好歹去上海坐过好几次游轮。毛利想了想说：“还是坐快艇吧，游船上人太多了。”我看了下停在岸边的游船，果然上面的平台已经站满了人，还有人在陆续上船;而且快艇我也没坐过，想来应该很快很刺激。于是去快艇通道买票。
一百五十大元花出去，我们三人穿上橙色救生衣，系好安全带，驾驶员放开缆绳，出发。快艇果然很快，一脱了缰就跟野狗一样疯跑。只见水花四溅，不时快艇还玩起了漂移，引得两女尖声惊叫，我则紧紧抓住扶手。两女的惊叫可能让驾驶员有些兴奋，这小子更加卖力地疯跑。我觉得胳膊被谁抓住了，抓得还挺紧。回头一看，陈萌萌正微闭着眼睛坐在我身后，一双青葱玉手正抓在我的胳膊上；仔细看去，她的前额留海还在滴水，真是清水出芙蓉啊。呸呸，不对。不能这么说。清水出芙蓉姐姐那是贬义。我胡思乱想的功夫，快艇已经稳稳地停了下来。到了。抓住我胳膊的手也迅速收回。我偏头看了下坐在侧后方的毛利，见她也正轻抚胸口，如释重负。想来这丫头也是头一回坐快艇。
把救生衣脱下放好，两女笑嘻嘻地回味刚才的惊险，边从包里取出剩下的茉莉清茶来喝。我趁她们站在岸边恢复平静的时候，又跑去景区商店买了三瓶高价饮料。还是茉莉清茶。不是我专一，红茶太甜可乐有汽，还是这个清爽些。
前方不远处，一尊金色佛像挺着个大肚子，笑嘻嘻地看着我，仿佛在说今儿个真高兴啊真高兴。我瞪了他一眼：你个光头和尚跑来端人家玉皇大帝的饭碗，傻乐啥？这好歹是人家道教的地盘。两女见我发愣，走到我面前：“项枫，我们出发吧？”难得两人直呼我的名字，而不是老大老板那样称呼我。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不由得豪情万丈地一指大光头：“好，我们就先跟那小子合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