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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风一样的永恒世界(三)

作品名称:像风一样的永恒世界      作者:李非语      发布时间:2010-10-05 21:33:46      字数:4704


我猛然惊醒过来。欠身准备开灯,怕扰了睡在旁边的燕玲,想想还是算了。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五点十分。偏头看向枕边,哪有什么燕玲。原来我竟是一个人睡在次卧的。我打开灯,揉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想起我应该是昨天又喝多了,被齐威这小子架回来的。依稀记得惊醒我的就像是梦里谁在耳边轻轻的一声呢喃,醒来后却完全没有了印象。是最近太累了吗?还是我的心始终没能真正平静下来?
叹口气,我打开房门去餐厅冰箱翻了下,找出一瓶女儿喝得酸奶灌下去,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些。五月,又是五月。是不是以后每年的五月我都将如此颓废的过下去?春天是真的已被尘封在那个有着煦暖阳光和灿烂笑容的五月了吧——那个曾经说“在五月,万物都萌发出青春的活力,还萌了你这棵枯树”的那个萌,不知把我的春天带去了哪里了。
我回到房里,锁上门。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来,当然,还有那个金色的打火机。当打火机那暗红的火焰亮起,很快房间里便烟雾缭绕起来,淡蓝色的烟雾弥漫着,同样弥漫着的,还有我尘封不住的回忆。

那天她来面试的时候,我正在吃小笼包。我的早餐一向不准时,甚至有时快十点了从外面送完货回公司我还会顺路买点早餐带回来吃。但是我很少不吃早餐。因为我的胃在十年前坏了,坏得还不是那么彻底。于是我用将近十年的时间来让它恢复起来。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弥补往往比重新去做花费更多的时间,更大的代价。但是我们都不愿意放弃一开始所做的努力。或者说,我们都回不了头去重新开始。
她进来后微皱着眉头,不知是对公司的失望还是对我。一个全部员工不到十人的小贸易公司,还有一个在办公室卖力消灭小笼包的老板,相信不会有太多人会有什么第一印象的好感。
我示意她坐到我对面,迅速把嘴里的小笼包吞下去。我桌上有她的简历,陈萌萌,十九岁,现大二在读生,过来实习的。现在的大学生就业意识很强,很早就出来实习,好积累点社会经验和工作经验。对于这些我丝毫没有什么好挑剔的,我只是需要一个文员而已,只要不是开口问我要很高的薪水,我没有任何问题。“什么时候过来上班?”我抬头看向她,她有很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笑起来应该很好看的样子。
她显然是没有心理准备的被我问愣住了。“那个?不是面试吗?”“哦,不用。会基本的办公软件,打字复印,接打电话就可以了••••••对你来说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我赶时间见客户,急于速战速决,“方便的话你今天就可以上班,熟悉一下环境什么的。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说完我已经站起来向外面走了,走出大门还能看到她愣愣地坐在那。不过,我实在是太忙了,我觉得我和那些贩卖青菜的菜贩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商品不同,都是在挣辛苦钱。他觉得挣得少,我还觉得压力大呢。才三十岁的我,已经开始大把的往下掉头发了。
忙了一天,等我回到公司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舒缓一下酸痛的肩膀,我出奇地看到公司所有人都在,包括一向早走的毛利和经常晚归的丁健。毛利是负责公司财务做帐的,这个很瘦的女孩子比较爱化妆,是个矜持的小资人士。大家经常拿她的名字开玩笑,说她是毛利人,让我常想到那种拿杆标枪身上画得像斑马的人。我只有高中学历,对毛利人的形象实在难以想象。我也常开玩笑的对她说“毛利,来,让我看看这个月的毛利”。对于这些玩笑她也不生气,有时还会回我一句“是呀,你这个像风一样的老板不知道刮哪去了,还关心什么毛利纯利啊”之类。丁健大专毕业后就一直跟着我跑销售拉客户送货,算是公司最老的员工了。他是那种工作很拼的人,公司有很多单子是他拉来的。他也是公司酒量唯一比我还好的,在酒桌上能帮我挡去很多。久而久之,陪客户吃饭我都拉他一起去。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丁总今天回来这么早?”我调侃他一句。公司几个业务员的名片上都印着某经理,他的名片我给他印的是总经理。同时,我看到我办公桌的电脑前,一个大眼睛的女生正在敲着键盘。这个——不是今天来面试的那个大学生叫什么萌的吗?
“不是吧老大,今天是四月三十号,我们可都是在等你啊。”丁健苦笑。我这才想起,五一各公司都放假,我们自然也就没业务可跑。他们在等我的放假安排吧。
“哦,我差点忘了。我的错。那我们五一也休息几天吧。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临时有事的话再电话联系。”
“那项总你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大家为了等你可都没吃晚饭呢。”丁健这小子宰我宰成习惯了,而且显然在我回来前他已经和大家商量过了,所有人都附和起来,兴奋地看着我。宰我也会那么开心?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当然是二话没有。大家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兴冲冲的跟我向外走。毛利拉着有点扭捏的那个新来的小妹妹,走在最后。我走了两步,想了想又绕回毛利和那小妹妹的前面:“丫头,你的名字是?”
“丫头?”小妹妹扁扁嘴,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我叫陈萌萌。”
“哦。以后上班不要拘束,大家都很随和的。”我笑笑,“今天就算是给你这个新同学的欢迎会了。”说完我转身走到前面,带着大家向老地方——潇湘阁走去。
大家在包间中坐定,桌上只有毛利和陈萌萌两个女生,点菜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她们。我和大家谈笑了起来,兄弟们也放松地开着我的玩笑:比如今天去送货有没有什么艳遇那个美女采购有没有向你暗送秋波之类的。好在顾忌到桌上有女生大家还算收敛。我也嘻嘻哈哈地应付过去。陈萌萌每点一个菜时总会偏头忽闪着大眼睛讷讷地问我“剁椒鱼头行吗”“辣子鸡丁可以吗”这些,惹得兄弟们一阵哄笑。她的脸就红了起来。坐她旁边的毛利就打圆场:“别理他们,我们点自己爱吃的就行了。他们喝起酒来都不吃菜的.”兄弟们于是都附和道:“对的对的,秀色可餐秀色可餐。”这又惹来毛利的一对白眼。潇湘阁酒楼上菜的速度超快,不大会酒菜就已齐备。酒杯在手,我对大家说:“今天的主角不是我,大家不要找错对象啊。有位新同事加入我们的队伍。让我来先敬一杯。”我站起来面向大眼妹妹,这会她也放松了下来。她举起酒杯说句“很高兴认识大家”后便举杯欲喝,我忙道:“我喝干,女生随意啊。”我可不敢把她灌多了,上次一不小心把毛利喝醉了我送她回去,差点在公司里闹出绯闻来。很长时间丁健和那帮小子都拿我和毛利开玩笑。陈萌萌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手里的啤酒。
随后大家都有样学样,兄弟们都和陈萌萌干了一杯。席间顿时热闹了起来。一帮耍惯了嘴皮子的业务员是恐怖的,吹牛打屁讲笑话,他们能把气氛活跃到大气层去。我当然不会去插话,不是我不擅长,而是我一加入进去就破坏他们的感觉了。我注意了一下陈萌萌,见她一边听那帮小子瞎吹一边不时掩着嘴笑,哪里还有刚开始时的拘束。我叹了口气,终于知道这丫头刚刚为什么凡点一道菜就要问我一下了:桌上的菜一多半都是辣的,还是超辣的那种。我看着那些红得像火的小辣椒,筷子自然绕道,挑些清爽的蔬菜来吃。而那帮小子也没让我闲着,不是伸过来一只酒杯,于是啥话也不说了,干。
酒至半酣,丁健清清嗓子,我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而所有人立时安静了下来,都很配合着不说话。我了然:恐怕又是一个大家都商量好的“阴谋”吧?果然,丁健接下来说的就是五一活动怎么安排了,那帮小子也附和说不如我们像去年一样找个地儿旅旅游。公司有一台东南,七座的,加上我的尼桑正好可以全体出去来个自驾游了。说完就都看着我,就连陈萌萌也是大眼睛里满装着期待。我突然觉得这丫头运气真好。她可是才第一天上班啊。
“我可以说不吗?”我笑了。丁健知道我是答应了,忙道:“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后天准时出发。来来来,大家都来敬老大了。”于是又是一轮轰炸。我甚至都没有机会问他们目的地定在哪里。管他呢。对我来说去哪都一样。还记得去年,去的是号称中国第一水乡的周庄。就在本城,开车不到一个钟头就到了。一百块一位的门票算是便宜的了,进去后却使我大失所望。景区很小,除沿河的两条大街稍宽之外都是窄窄的小巷。由于游客太多,放眼望去几无立足之地。拍照的话得先清理现场,否则风景照就变成人物合照了,背景都是群众演员。挤来挤去到最后仅仅逛了人家的“小别墅”,莫非我们是来沾沾沈万三的财气?我不禁感叹:陈逸飞先生此番若重游故地,只怕已没了当初的兴致了吧?如今的境况之于周庄,不知是幸与不幸。
饭毕回家,燕玲正和容容坐在电视前看我买的“机器猫全集”。见我换鞋进屋,容容高兴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连声叫着“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燕玲也迎了过来:“又喝完酒开车回来的?”我点点头。于是她埋怨道:“跟你说话你老不听,出事了怎么办?”“没事,我喝得少。只喝了一点点啤酒。”我弯腰一把把容容抱了起来,用新生的胡茬摩挲了几下她粉嫩的脸颊,惹得她咯咯的笑,“乖容容,你再长胖点爸爸就抱不动喽``````”燕玲笑着从我手里接过容容:“你快去洗澡吧,我去哄她睡觉。”
洗完澡回房,燕玲正盖着被子倚在床头玩手机。我刚躺到床上,燕玲便放下手机钻进我的怀里,我触手处是一片光滑的微微发烫的身体:燕玲竟是未着寸缕。我笑着把她往外推了推:“哎哎,别闹了啊。前列腺正罢工呢。”燕玲顽皮地一笑:“那我帮你修好它吧。”然后她整个人滑入被窝里,然后她的头发落在了我的大腿上,然后••••••
房间里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我搂着燕玲,边抚着她酡红的脸颊,边说:“后天公司里安排旅游,你和容容一起去吧?”燕玲微闭着眼睛靠在我的肩膀上,想了一会才说:“我还是不去了。明天你陪我带容容去我妈家吧。我妈今天打电话还说我们离得这么近也不说常去看看他们。这次我就带容容回去住几天吧。”我想想也是,就答应了。燕玲是本地人,家就在本市的另外一个5A级旅游古镇,从市区开车四十分钟就到。我有时去那边送货或者见客户会顺路去看看他们,在那吃个晚饭。而燕玲自从容容上幼儿园之后就去的少了:坐公交车转来转去比较麻烦,我又抽不出空来带她们过去。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容容便迫不及待嚷着要去看阿公阿婆。我们于是匆匆收拾一下,燕玲把准备好的烟酒礼品放到车上。车还在半路上的时候,燕玲打了电话回家,那头知悉我们一家三口马上过去,似乎是挺高兴,我都能听到坐在后排燕玲的手机里传来她爸爸那洪亮的笑声。短短路程瞬息便至。停好车后,我提着礼品燕玲牵着容容,还没进院子就见燕玲的妹妹燕娇迎面过来,两姐妹自然是一阵笑闹。进了屋老丈人热情地给我递烟倒茶,这到让我挺不好意思的。这边的本地人骨子里都有点瞧不起外地人,而对我却是个例外,可能是老人家觉得我还有点本事吧,也可能是燕玲的功劳。很快就到了中午,我也被老丈人拉上桌切老酒。由于不是逢节老丈人并未找亲戚作陪,我也乐得自在。桌上,老丈人一边吃酒一边跟我聊着拆迁的事,说马上这里就要拆了,能补不少房子呢,一边说着一边啧嘴。可那又怎么样呢,老人家膝下仅得两女,少不得他心下有些黯然。岳母则边哄容容吃饭,边对着小姨子燕娇念叨,无非是以后谈朋友不要看貌相最好是找个当地肯上门的女婿,老头子连忙打断。于是大家又都扯些闲篇。燕玲和妹妹许久不见,先是问下小妹在银行工作得阿好,后面说得快点我就没注意了,毕竟本地话我所知不多,所熟知的也就“莱塞”“灵格”等一些常用语。
我一直待到晚上七点多方起身告辞,老丈人一再叮嘱我开车子当心点,把我送出门外。见我掉好车头才转身回屋。我叹了口气,媳妇回了娘家就忘了老公了,要走了也不说出来送一下。到家后洗好澡定下闹钟,我便上床休息。明天出去旅游,又得累一天了。也许比平时的工作更加辛苦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放松地休息一回呢?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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