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第八十二章 沉闷的中秋

　　“也不知道郭强和倩妮是不是也跟刘伟在一起，也和咱们一样看着月亮吃月饼呢。”何静感觉气氛有些沉闷就没话找话地说道。
　　“那你咋不打个电话问问呢？”何静妈插话说道。
　　“不用打了，前几天刘倩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刘伟出了远差，这会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何静淡淡地向妈妈回道。
　　“唉，人家出去打工都是逢年过节了向家里寄钱，他倒好，还向家里要钱，也不知道他是咋着弄的，这是打得哪门子工啊。”刘伟妈听了她们母女两个的对话，叹着气说道，显得满脸的不痛快。
　　“那是咋个回事呢？不行就回来，在家还能饿着了咋的，刘伟那孩子，是个老实人，我还担心他在外面吃亏呢。”何守业听了亲家母的话，关切地问道。
　　“也不是乱花钱，说是交押金和买啥保险呢，你想想，人家十好几万的一辆车交给你了，万一你给人家开跑了，人家又能拿你咋着办。”何静微微地笑着向爸爸说道。
　　“这倒是，人家把十几万的东西交给你了，没有点抓手咋能行呢。”何守业掻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我咋就琢磨着这不像伟儿的作派呢，他跟他爹一个样，是个把钱看得跟命似的人，怎么会轻易把那么多钱就拿出去了呢？”刘伟妈板着脸，冷冷地说道。
　　“也是，要了多少钱啊？”何守业听亲家母这么一说，也马上又附和着说道。
　　
　　自从这次何静怀了孕，他也感觉刘伟妈像换了个人似的，总是对自己不热不冷的，特别是刘伟不在家的这一段，说起话来，总好像是话中有话似的，让人觉得不舒服。尽管老伴经常在自己耳根前唠唠叨叨，但他总也没往心里去，还一个劲地替刘伟妈开脱，对老伴说这是女人守了几年的寡，心理孤独造成的，特别是儿子也不在跟前了，心理上就更适应不过来，有点怪怪的。其实，他心里岂不是也明镜似的，那是对自己女儿在自己的姑爷手术后又怀上身孕有猜忌。可是，这种事自己又能咋着开口呢，也只能有话闷在心里，装聋作哑，过一天算一天，等自己的姑爷回来了，爷儿两个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也没多少，就两万块钱。”何静听老爸问起了钱的事，就随口说道。
　　“这还不算多，咱娘儿两个一年从头忙到尾才能弄多少钱呢？”刘伟妈搂着刘婷不满地说道。
　　“也是，虽说是对那么大一辆车不算多，但跟咱累死累活地在地里抓腾一年相比可也真不算是个小数啊。”何守业感叹着，两头都不敢冲撞地说道，既不敢拗了女儿，更不敢得罪了亲家母。
　　“唉，也是儿大不由爷啊，闯荡出去一个丫头，又拐进去一个儿子，真不知道该咋着办才好。”听了何静父女的话，刘伟妈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们手头咋样，要是过不去，我们那儿还有些积蓄，要不先拿过来，你们先应付着。”何守业不敢再问下去了，就小心地客气着说道。
　　“看她姥爷说得，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是想着这事有点不对劲儿，你说咱又不在跟前，谁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弄啥哩。”刘伟妈微笑着说道。
　　“她奶奶，你就放心吧，咱家伟儿可不是那不正混的主儿，你就等着他过年回来好好孝敬你吧。”何静妈一直在给小刘立讲月姥姥的故事，没有机会搭上话儿，眼看小孩子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就趁势过来插话道。
　　“是啊，就是这个理呢，正是这孩子太老实了，我才总是担心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呢。”刘伟妈又不热不冷地说道。
　　“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妈，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受多大的委屈呢，再说了，就算他没有咋样出过门，不是还有我妹妹也在那儿嘛。”何静听了婆婆的话，依然高兴地向刘伟妈宽慰道。
　　尽管何静也觉得婆婆最近有点反常，但碍于自己和刘伟的感情，总是把不快藏在心里，尽量不给三位老人心里添堵。尽管刘倩无意的玩笑也曾让何静过多地考虑过婆婆的心事，但最终都因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理念给挡住了，自己从来也没有把婆婆态度的变化跟这些事儿挂起勾来。善良的何静只是想着婆婆一个孤老婆子，整天被两个小孩子缠着，儿子又不在跟前，心理上有些歪斜古怪罢了，从来也没跟婆婆计较过。
　　“唉，也不知道最近是咋着了，一闭上眼，伟儿就会出现在我跟前，也不说话，浑身湿漉漉的，就这么直挺挺地在我身边站着。要不就是那个老头子回来了，总是问我伟儿到哪儿去了？”刘伟妈听了媳妇何静的话，尽管心里不悦，但嘴上也说不出什么来，就叹着气说道。
　　“妈，看你说得，我身上都快起鸡皮疙瘩啦。”何静听了婆婆的话，激灵打了一个冷颤说道。
　　“她奶奶，这都是你想儿子想得啦，老人惦记起孩子都是这样，总不往好的地方想。”何守业笑着对亲家婆子说道。
　　“就是，她奶奶，我要是几天看不见静妮，也会做这样的梦呢。”何静妈也微笑着附和着老伴说道。
　　
　　月亮渐渐地高了，从树梢上慢慢地升起来，孤悬在东南方深邃的夜幕上，虽然个头比刚才小了不少，亮度却增加了很多，如水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碎银似的斑驳的小点。空气温度也迅速地降下了很多，不时地有支撑不住的露珠从稀疏的树叶上掉下来，扑籁籁地落在地上。小刘立在姥姥怀里甜美地睡着了，刘婷也趴在奶奶的腿上打起嗑睡来。
　　“妈，天都这么凉啦，别让小孩子们在你们身上睡了，给我先把他们放到床上去吧。”何静扣上胸口上的一个扣子说道。
　　“别了，天也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啦，你先去收拾床铺吧，拾掇好了，就直接放到床睡啦。”就这么心里像有道隔膜似的，小心翼翼地说些不冷不热的话干坐着，何静妈早就想起身告辞了，只是碍于这大过节的气氛，不好意思开口，女儿的一句话，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趁势下坡的台阶，何静妈打了一个喷嚏，慢慢地说道。
　　“慌啥哩，天还早着呢，要是感觉凉了，我的小夹袄就在床头上放着呢。何静，要不，你先给你妈拿过来。”刘伟妈向亲家俩客气着说过，又向何静说道。
　　“不啦，天已经不早了，你们也上床歇着吧。”何静妈说着，站起身来，抱着孩子说道。
　　“光顾说话了，我们娘儿两个给你准备的老酒也忘了拿出来啦。”看到就要散场了，刘伟妈突然像想起什么大事似的大声地对何守业说道。
　　“就是，爸，你看，一说起话来就把这事给忘啦。干脆下次再喝吧。”何静听婆婆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了，歉意地对爸爸说道。
　　“呵呵，我在家喝过了，这酒就留着过年再喝吧。”何守业乐呵呵地对她们婆媳二人说道。
　　“唉，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刚才还想着呢，咋着一下子就给忘了呢。”刘伟妈感觉有些对不住亲家翁了，尴尬地自我解嘲道。
　　“你老了，还能大过我去？你啊，一门心事全在儿子身上了。”何守业大大方方笑着说道。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直了直有点坐酸了的腰。
　　等何静与婆婆跟自己的妈把两个孩子安顿好，重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院子里的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沙沙地响起来，好像是起了风了。
　　“咦，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起了风来呢！”何静站在堂屋门口惊奇地说道。
　　“就是，刚才坐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我这一站起来，感觉风就这么着起来了。”何守业也惊奇地对女儿说道。
　　“那我们就赶紧走吧，她奶奶，你也别再往外出了，回屋照看两个小孩子去吧，让静妮把我们送到门口，关上院门就中啦。”何静妈向亲家母告别道。
　　“那好，我就不往外出了，别让小孩子打滚掉下床来。何静，送送你妈，她姥爷，恁俩慢着走啊。”刘伟妈也跟何静妈道了别，又吩咐了何静，最后又跟亲家翁客气道。
　　“就这么几步路，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啦，还能有啥闪失喽，你就回屋歇着去吧。”何守业也客气着跟亲家母告了别。说完，就跟何静妈一道向大门口走去。何静赶紧拿了钥匙，紧走几步，跟在爸妈的身后。
　　“恁婆婆是想儿子想过头了，他说什么你也不用往心里去，一切等到刘伟回来就会都好了。”走到院门口了，何守业停下了脚步，小声向女儿吩咐道。
　　“嗯，我知道。”何静小声地点着头说道。
　　“你身子越来越笨了，尽量少出点门，有啥事叫小孩子跑过来说一声就行了，都到这个份上啦，千万别再出啥妖娥子。”爸爸说完了，妈妈又再三地叮嘱道。
　　“爸，妈，你们都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何静感觉出老爸的话外之音了，就笑着对着他们二位老人说道。
　　“那你就把门关上吧，我们回去啦。”何静妈看着女儿没事人似的样子，恋恋不舍地说道。
　　“嗯，你们慢着点啊，等你们过了路，我就关门。”何静说着，站在门口，看着上了年纪的爸爸妈妈一前一后地慢慢地跨过门口的马路去。看到他们走到自家的门口了，方才关上自家那重重的大铁门，上了锁，站在院子中央环顾了一遍，向堂屋里走去。
　　
　　风越来越大了，慢慢地从四周爬上些阴云来，薄薄地把明亮的月亮遮住了。渐渐地，云越积越厚，圆圆的月亮再也看不到了，似乎像要下雨的样子，呼呼响着的风声中，偶尔传来几声狗的惊叫声，陈家庄沉浸在浓浓的中秋夜色里。
　　中秋过后，下了几场秋雨，气温便陡然降了下来，忙完了秋收秋种，天已是一天比一天短了，时令刚从深秋过度到初冬，身体笨拙的何静便早早地穿上了宽大厚重的冬装，来掩饰那日益突出的肚子，以防被突然来家串门的邻居们看出其中的蹊跷来。婆婆的态度并没有随着自己肚子的突出而出现转变，何静忍受着生理上的不便和心理上的委屈，思念着为了这个家而奔波在外的丈夫，周旋于婆婆与自家的爹妈之间；儿媳的忍气吞声和亲家老两口子的百般讨好，也没有给婆婆带来精神上的快慰。看到媳妇一天大似一天的肚子，刘伟妈心里就像吃了个苍蝇似的越来越不是滋味。婆媳两个虽然带着两个小孩子同居一室，但除去孩子们吃喝玩耍时吵闹时的喧嚣，剩下来的更多的时间里便是婆媳两个长时间的沉默。在这个由婆媳两个共同维持着的貌和神离的家里，唯有母亲对儿子，妻子对丈夫的思念和奶奶对孙女，妈妈对女儿的关爱才能勉强地把这两个没有男人的女人联系在一起，共同地憧憬着刘伟衣锦还乡的美好未来而辛勤地经营着。漫长无趣的时间就这样在婆媳两个心照不宣的冷战中，一天一天地向前苦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