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外史》之《寻金记》(三十二)
作品名称:《芙蓉外史》之《寻金记》 作者:陈晓江 发布时间:2010-11-24 09:13:47 字数:4713
合作社还没有一个雏形,周乡长却打起办民团的主意,颜松与叔平一脸的不高兴,台下的人也议论开来,“人都饿死了,还搞什么狗屁民团?”
周乡长鼓动说:“我们为什么要组织民众办民团自卫队呢?其实这也是与你们办社的初衷相一致的。没有自卫,你们生产出来的成果就得不到保障,因为现在正是‘红军乱’期间,山上、垟下到处都有共匪窜扰捣乱,你们地方相当不太平。共匪口口声声要一切权力归于农会,宣传不抽壮丁,不纳田粮,这可能吗?一个国家这么大,就像一台大机器一样,不纳田粮就等于没有油一样,无法运转;没有人当兵,谁保护咱们国家的疆界?外敌入侵,盗贼蜂起,内忧外患,大的家保不住了,倾巢之下哪有完卵?所以,这些话是共匪骗你们的,你们不要天真幼稚,因为你们不是三岁孩子,你们不要受骗上当。‘红军乱’了,共匪来了,他们分你们的家产,还要把你们全家老婆儿囡编成民兵,还要逼你们参加红军,逼你们打冲锋,当马前炮,当炮灰。你们想想,他们吃的用的哪里来的?无非就是杀人放火抢劫来的,无非就是他们‘看牛组’绑架请财神弄来的。只要有共匪在,你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你们的财产得不到保障。因此我们要拿起武器来自卫,建立民团自卫队。也许台下有人会说这是劳命伤财的。不错,办民团需要劳力资财,可是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些都是共匪害的,你们到现在还要抽壮丁,多纳田粮,这都是共匪扰民的结果。试想想,没有共匪就可以减少许多战斗,也就是说不会有那么多的仗要打,就不用那么多兵;没有共匪扰乱社会,国家可以集中财力物力人力对付日寇,就不必有那么大的开支,田粮自然就会相应地少纳。总之,没有‘红军乱’,没有共匪的存在,或者说把共匪消灭光了,你们就可以安心种田,粮食也会够吃了。锄头柄子长又长,放下锄头还吃半年粮呢。‘红军乱’若是乱起来,你锄头柄尽管长,竖起来平楼板高,你们还是要饿肚子。现在借颜松先生、叔平先生办社的机会组建自卫队后,你们要遵守法令,回去以后互相转告其它青壮劳力,叫他们都来参加民团。如果有进山当土匪的,叫他们认清形势,赶快迷途知返,争取早日自新,政府会体谅个别人是被逼的,会放他一马的。如果执迷不悟,继续落草为寇,政府将坚决用国法严惩法办。如果你们不与政府合作,参加红军或者暗助红军,一经查实,政府一定要收管你们的房屋田产,你们要留心!好了,今天我丑话少说,免得扫兴。颜松先生为家乡做好事,让大家都有饭吃,富起来,大家要感谢他。我代表芙峰乡全乡的父老乡亲,向颜松先生再次表示感谢。”
周乡长高声结束讲话,自己鼓了掌,啪啪啪,这回几声响过,台下没有人跟他鼓掌,弄得他非常扫兴,便又讲一句结束语。“我的话就讲这么多,你们继续开会吧。”便抱拳告辞。
戏台前天井里阳光猛起来,显然大家都冒出汗星了。颜松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说:“我与叔平先生筹划,芙蓉村办个特产运销合作社,首先从事桐油、杉木、杨梅、毛竹特产生产销售。合作社总部设芙蓉老宗,生产基地就办在郑岙底上寮、冯坑屯一带。”说完,他招呼叔平上台讲话。
叔平在台上一站,也不说什么开场白,就说:“我只说一点:我们办社,目前首要的任务是进郑岙底山场开荒。从前有对懒兄弟要他父亲把家藏的一缸金子挖出来给他们分了。父亲告诉他们说,金子在菜地里。结果,两个懒汉日以继夜地在菜地里挖,土松了,菜茂盛了,种菜发了财,到后来,懒汉才明白,父亲说金子在菜园里,就是要自己勤劳致富。所谓的金子宝藏,只不过是上代希望下代健康成长,希望耕读为本的一个骗局。祖先们用心良苦,但他们知道下代到了一定时候,或者说书读到一定程度就会明白这个道理的。历来我们芙蓉有许多寻金的人不遗余力地掘土挖坑,结果都一无所获。如果这些劳力都使在开荒种山上面,那该值多少金子啊。所以,开荒种山很重要,开荒其实就相当于挖金子。”
叔平话虽简短,却说到金点子上了。颜松和叔平走下戏台,把大伙儿招呼到大堂。大伙儿在颜松和叔平周围围了一圈,外围的人还踮起脚看他们说话。颜松还是觉得有必要就合作社的光辉前景给他们吹吹风,大谈成立以后有什么样的好处。经他细心分析,阐明道理,大家都对合作事业有所了解了。到会的人都入了社,合作社由陈叔平当经理,颜松任理事主席。
第三章芙蓉乡合作社
陈时尼舍身亡我地从事抗日救亡宣传工作,在家乡一带威信很高。温州军政当局为了作好保卫家园的工作,也作了许多努力,首先是囤积战时必需品,如子弹、粮食、食盐等,完成战时军事上的配备,使军队与老百姓能够打成一片,军民共同救国。其次是改善保甲制度,铲除贪污的乡保长,更选清廉的人来充任。再次是严厉惩办汉奸、奸商,使敌人失了内应。在这个新形势下,陈时尼当选为芙峰乡乡长。
在陈时尼的帮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合作社就办妥登记手续,开张了。营业执照上批准的名称是“芙峰乡合作社”,但大家对外都称“芙蓉乡合作社”,新刻的印章,也沿用了“永嘉县芙蓉乡合作社”的名称。
起先,芙蓉乡合作社向永(嘉)瑞(安)农民银行借款。这个银行原来由颜松筹备而设,以办理合作贷款为主要业务的,合作社很快贷到第一笔款子。
农闲时节,芙蓉地方很多人去乐清担盐,担到仙居、缙云、永康,甚至更远的地方,通常来回一趟需要六七天。每担盐重100斤左右,成本需要一元银洋。担盐的人一般都很穷,这一元钱需要借款,每趟利息需要一角。芙蓉乡合作社开业后,首先开展了担盐贷款业务,利息也是每趟一角。这看起来像放高利贷,但性质不然。对于所收的利息,扣除合作社规定的利息(约年息百分之十五)外,凑足一元以后,接下去的利息全部作为借款人的存款。到了年终,扣存一元后,全数退还借款人。这种方法,看起又好像是强迫储蓄,但最终得到的利益归社员。因此,颜松此举很受社员的欢迎。
芙蓉郑岙底山场广阔,土质好,坡度不大,颜松鼓励社员进山开荒。颜松说:“你们每人上山开荒,柴蔸归你自己,每天还给你工资,工资多少根据当地生活水平及费用实际情况另行规定。”
开荒的人每天天微亮即要起床,吃了早饭,用咸草袋笼了带山上吃的午饭,就匆匆上山。在山上干一天,领取一天的工资,下山时顺便担一担柴回家。这样效益好,大家的积极性非常高,每天早出晚归,非常劳累,到家里吃了夜饭后就要早睡休息,无形中游荡赌博的风气消除了。颜松还为社员们建立奖励办法,除雨雪天气,每天上山开荒工作,工作量多的,加发奖金,同时鼓励社员将部分工资储存在合作社,养成节约储蓄的好习惯。
在颜松的指导下,从下寮麦磨岗头开始,沿芙蓉岭一直到新亭、长垅、太阳脊垅、寿桃岩、上寮、冯坑屯等等,在这些原先被寻金的人挖得屎壳郎掏的牛粪一样面目全非的荒山上,开辟了上万亩的山场,插上杉树,栽了杨梅、毛竹和油桐等经济林,还种了番薯。颜松还以芙蓉乡合作社的名义,为合作社争取分配到不少单素肥田粉、磷肥。在陈叔平等人精心管理下,经济林长势喜人。
苗木庄稼长势好,却引来野猪捣乱,每天都发现大片大片的苗木和番薯在一夜之间就被拱、被嚼得面目全非。合作社社员们都看傻了,怎么有那么多野猪呢?人们首先想到要做的事是吓唬这些畜生。按习惯思维,吓唬异类的做法通常是用稻草人。于是批量生产,大家动手扎了许多稻草人,头面糊上纸,并尽量画得凶相些,然后插到要害地段。
都说野猪不信邪,这话一点不假。野猪们根本就不怕这些装神弄鬼的稻草人,继续糟蹋苗木番薯。出于义愤,有人自告奋勇晚上值班敲梆,以期驱赶野猪。叔平也感动了,马上表示敲梆的人给开工资,外加夜餐费。尽管有好几个人整夜敲梆,却也不见得有效果,因为山场太大了,这边有人野猪往那边去。有人利用当年云横用水碓击竹发声驱兽的经验,在水坑边做了几个类似的装置,整夜用水流驱动木棍,整夜“笃笃笃”发声。开始几夜野猪有所收敛,可时间一久似乎又不怕这玩意了。人们放了大批竹剪,可野猪很聪明,总能避开竹剪走路。被惹急了的社员也狠心了,要挖陷阱。挖陷阱很费工夫。几个社员一合计,也不要工钱埋头就挖,一气挖了十来个。陷阱表面遮盖伪装得连人眼也分辩不出,野猪却长着透视眼似的,都能远远避开。
这时,颜松看出一点实质性的东西。他认为大家一系列对付野猪的办法都太被动了,能不能争取主动,主动寻找主动出击呢?大家似有所悟,马上弄了几把火药枪,进入山林茂密的地方寻找野猪。野猪很少露面,偶尔见到它的踪影也很快就消失,猎手只是放放空枪吓唬吓唬,同时也给自己壮壮胆,出出闷气而已。附近山面也找不到一个野猪的窝。于是,几个猎手商量分头守着苗木庄稼,待野猪过来就开枪射击。一个晚上守着,野猪却没有在猎手的视线里出现,而别的地方照样拱,照样糟蹋。
真是活见鬼了,有人说怎么这么狡猾,是不是猪都这野猪王训练起来派来的?颜松不明白猪都是何方神圣,别人说给他听了,他马上有了新的看法:要找到猪都和云横他们,请他们来帮忙,因为他们混迹山林,了解野猪习性,一定有对付野猪的好办法。叔平一听也有所悟。对了,听说当年云横和猪都在大竿坑种山黍时成功驱除野猪和猴子,获得丰收,应该有许多经验。不过想找他们,可往哪儿找啊?这里开荒人多,他们就远远避开了。颜松说你找他们难找,想办法让他们找你,听说他老惦记着这山里的金子,不会走远的。这下可为难了。让他们找我?叔平想,我都找不到他们,怎么让他们找我呢?
“他们识字吗?”颜松似乎猜到了叔平的心思。
“哦,知道了,知道了。”叔平马上写了几张字条,分头叫人贴到幽洞险隘之处。
云横很快就找上门来。他一看现状就明白了:“人们普遍使枪了,虎豹几乎绝了种,野猪没了天敌,加上它繁殖力强,便很快多起来。现在,你们开荒过度,不像叔平先生原先在上寮种山那样零星的,破坏生存状态的平衡了,所以野猪为害日益严重。”
叔平向云横介绍了近段时间针对兽害的应对措施。云横说:“野猪是比较凶狠的猛兽。它力大,嘴巴、屁股皮厚,要是攻击人的话,人是很难逃脱幸免的。你们拿枪主动接近它,这是非常危险的。幸亏经验不足未怎么让你们寻到,若是正面冲突,即使你手中有枪,即使开枪了,也难逃他的攻击。先不说它的皮厚连子弹都难以射入其体内,就是被打伤了,它发起威来更危险,人的速度根本没有它快,即使人跑到树上,野猪不会爬树,却能把树啃倒,不论多粗的树。”
这一说大家都有些后怕:“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办法不是没有。你得先了解它的习性。你们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奈何不得它,主要是关键的一点疏忽了。”
云横顿了一顿,有人急不可耐:“什么疏忽了快说呀。”
“嗅觉。野猪有极强的嗅觉。它能嗅到好几尺深的地下埋着什么东西。什么剪啦、陷阱啦,它比人都‘看’得清楚。另外它在五里以外就能闻到火药味,你拿火药枪,它早知道了,除非它们不怕你,才偶尔让你瞧一眼。”
“哦,”人们恍然大悟,“可是怎么找不到猪窝呀?”
云横低头轻声自语:“驯一头野猪寻找地下金子……”
有人插嘴说:“找到猪窝也可以对猪仔下手,以绝后患。”
云横不高兴了:“你他妈的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本想马上闪走不理他们的,碍于叔平先生的面子才没有走。
叔平赶紧呵斥了那个乱说话的人,然后安慰云横说:“云横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只管说你的。”
云横近来脾气变和了,现经叔平一说,心里也就不再有气:“野猪很狡猾,它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窝。这一点跟家养的猪绝对不一样。它们群居,却不好好筑窝,通常是选好一个柴蓬或草蓬留宿几天,未等周边被踩踏、被尿尿的柴草出现枯萎发黄,就迁走了。因此,你们极难找到它的什么窝。”
大伙沉默一阵,不敢轻率提问应对之策,云横不就是长年没固定的窝吗?问不得体伤,妨着他可又麻烦了。
颜松打破沉默:“云横兄弟,你设计一个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