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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外史》之《寻金记》(二十四)

作品名称:《芙蓉外史》之《寻金记》      作者:陈晓江      发布时间:2010-11-07 07:54:11      字数:4609

1932年春,李振声率一批红军转战到富阳、金华、兰溪等地,在永嘉的红军力量进一步减少。2月23日,由冯昌福等人引领徐永石部进攻五尺,红军奋起抗击,发生激战,从黎明到下午三时许,省防军终于败退。红军戴世寿阵亡,号称神枪手的队长潘善琴在牛髹塘负重伤,转表山乡小烘医治。三月间,浙保四团徐永石连部突然包围五尺,红军哨兵胡世妹开枪抵抗,不幸被省防军流弹击中,当场倒在大坟上死了。七月间,徐部两次窜扰五尺,红军胡楷儿被枪杀于后畔山;红军谍报员戴家一被捕,惨死于羊皮潭角。神枪手潘善琴负重伤后三个月刚能行动,由于缺医少药,伤口毒发而死。按其遗嘱,埋葬在被打伤的牛髹塘地方。
接下去的日子,红军形势进一步恶化,弹药得不到补充,而省防军紧紧尾追不放,加紧了对红军活动地区的围剿骚扰。红军战斗频繁,人员有损无增。红军战士的生命承受能力达到极限状态。
却说徐定奎在隘门岭事件中死后,原六十党的一批人又刻意跟云横联络,结党行事。云横生性极其吝啬,别人想他救助或出借粮食是不可能的,以至有时连饭都吃不饱,但即使这样,弟兄们跟他比起跟雷高升已好多了,因为他能够发动和带领弟兄们打猎,特别是他嗅觉好,有什么兽迹都逃不过他灵敏的鼻子,每天或多或少总有收获,日子过得还凑合。尽管他对粮食很宝贝,弟兄们把饭粒掉在地上或把剩饭糟蹋了他就毫不留情地骂,但所获的野兽却是绝对均分,而且恪守见者有份的规矩。因此,在红军队伍无法维持基本生活的时候,有几个与原六十党的人合得来的也死心塌地地随云横而去,以云横马首是瞻。不过这些人虽然跟着云横,心里都另有打算:如果红十三军主力部队条件稍好,能够有饭吃的话,还是不能容忍云横这种苛刻的、令人厌恶的小聪明性格而离他而去的。
跟在云横屁股后面的人越来越多,雷高升看到问题的严重性,叫云横归队,云横还是那句话:“不,我就要走,我要做自由的人。”
当局再次采纳郑士丰与戴福全的策略,双管齐下,采取剿抚兼施手段,并利用楠溪当地的乡绅周之庠、周仲波等,通过冯昌福的部下传话,以新装备及优惠给养为诱饵,诱雷部下山。
军部召云横到“双人睡勿落的地方”,云横接信即赶到石匣(席狭)村。这天,冯家人正在石匣村等雷高升回周先生一句话,云横正好撞了上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云横要杀冯家人,被雷制止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云横火了起来,朝雷高升吼:“施老雷!你这样心慈,迟早会断送在冯家人手里的。”
雷高升说:“云横,要以大局为重,为革命个人恩怨都可以完全抛开……”看云横平静了许多,雷高升话锋一转说,“为革命,呃,个人作点牺牲也在所难免;为革命,呃,损失点个人利益算什么?为革命可以贡献一切甚至个人生命。”
云横听不耐烦了:“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肚子饿着呢。”
雷高升提高了嗓子:“你一向说话痛快,这点我很欣赏。”又低下嗓子,“现在现钞越来越不值钱,枪支弹药、药品粮食等大宗交易都以黄金论价。这么跟你说吧,你手头,当然别人也一样,你手头要是藏有金子的话,不妨为革命奉献一点,哪怕暂借一点也行……”话未说完,却不见了云横。
随后,雷高升召集红十三军军部领导开会,分析大兵压境,红军的回旋余地日益缩小,处境非常困难,为了争取时间,提出用假受抚以取得武器给养,待机再起的方案。与会人员基本保留意见。会后,雷高升便向当局提出“下山不分散,留岩头不去温州”的条件。为了达到诱骗目的,当局均予答应。

第二章
收编谈判
1932年5月,周之庠、周仲波两人一面与浙保四团团长朱炳照紧密联系,一面出面与雷高升交涉收编的事。二周对雷说:“这次你放心,我们可是站在天底下讲话的,我们都是有下代的人,决不会骗你老雷的,你放心好了。我们跟浙保四团朱团长说好了,这次你老雷的部队下山收编以后改为营,由你当营长。这下面还有两个连也归你管,这两个连分别由你们的胡黄金、戴家业任连长。”
“你这样说来,有点那个……”
“什么?你不相信?头上三尺有神灵,不相信我们可以谶给你听。”
雷高升说:“谶愿倒不必,我们商量商量。”
晚上,游击队主要负责人的商量碰头会在五尺龙溪一个茅棚里秘密召开。会议由雷高升主持。大家心照不宣,会议的议题就是大家所担心的事,讨论敌人会不会骗,会不会让去年小源格橱岩的悲剧重演。
前年,小源廿四垅野猪塘聚集了70多名红军战士。正是年关将近,隆冬天寒地冻时节,红军被困在山上,粮尽弹绝,靠挖野菜充饥,可是浙保四团第十连连长黄远逸还是明白,想彻底剿灭他们还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黄就声言:“只要红军下山,不抓不关不杀,当兵的可派个差司做做,当头儿的当个排副。”他还利用乞丐混到野猪塘地方靠近红军,刺探情报,又威逼红军家属上山去动员家人下山。有些战士思想动摇了,纷纷要求下山。后来红军开了个碰头会,商量好由潘太开、朱岩清两人先下山试探底细。潘、朱两人下山后,受到很好的待遇,半个月的时间里,两人都可以自由进出黄远逸的第十连连部,并且整天与黄喝酒、吃肉、摴麻将,称兄道弟。山上的人知道潘、朱两人下山后不但毫发无损,还生活得非常安乐,许多人就主张下山了。去年二月,有30多位红军战士下山,黄远逸当下大摆酒席款待。待红军战士酒吃醉时,黄一声令下,全部绑了。这批人10人一队地被绑在一条长竹竿上,一共绑了三条竹竿,押往县城。潘、朱两人也被绑了,他们知道中了奸计,破口大骂黄远逸是个贼,当即被拉到刑场枪毙了。
今晚龙溪的碰头会上,大家基本上保持沉默。不过雷高升还是庆幸云横没有在场,他在场的话,那张乌老鸦的嘴不叫是熬不住的,他就会跟大伙都打拗撑的,会议肯定被搅和了。
时间随着油灯的灯花晃动,一分一秒地摇曳过去,大家在无奈中度过了上半夜。大家都希望这次不会是个骗局,不会是个圈套,却都有部分心思在自己骗自己:这次是乡绅出面,情况不同,料想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最后雷高升说:“格橱岩事件应引以为戒,其实说穿了,大家担心的无非就是这一点。我们要高度警惕,但依目前的形势看,红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不下山补充给养也是死路一条。”接着雷高升向大家摊牌,谈了自己心里另外一个主意。“现在部队给养相当困难,大丈夫能屈能伸,说是收编也好,招安也好,我们乘机来个假投降,下山搞点武器弹药,弄点经费解解急,看形势变化,到时候设法脱身归山。”
五尺的“青鸡”胡衍真当即表示反对雷高升的部署,决不下山。他话不多说便顾自率领自己的部下隐遁到山林里去了。
第二天,周之庠、周仲波又差冯家人传话,要求雷高升回个话。雷说:“你们要收编就选个时间、选个地点吧。”
收编地点很快被选定在岩头地方一个叫“东宗”的金氏宗祠内,时间定于5月23日。

东宗是奉祀金氏英六公的专祠,论规模和地位在岩头仅次于金氏大宗祠。东宗位于岩头地方南端,丽水湖东首,紧挨丽水街和丽水湖。古时候先祖金安福迁居来此,因兴修双浚头水利枢纽工程,引北侧五尺溪之水,解决灌溉、生活等一切用水,并取金生丽水,玉出昆冈之义,造了丽水湖。湖内蓄水,向来不涨不溢,农田旱涝保收,又利消防与生活用水。丽水湖的水从水涵洞泄到东宗道坦的池塘里,向东流入石亭湖,再拐弯往南流入状月湖,经横坑溪流到楠溪象岩潭;沿流还有四座水碓加工粮食,形成一堰二浚三池四碓五湖的极端完备水利系统。这个水利系统自建成以后一直荫福后世。以前重耕读轻工商,丽水湖的人造大坝河土夅上面只准跑马,只准建造路亭花园以保风水,宗谱上明令不准筑屋开店,以限制子孙弃文经商。清同治元年,岩头人被枫林人打斗,被诬为通“长毛”遭受清兵洗劫,百业凋废,为了尽快重振岩头地方经济实力,在上面造了一溜300米90多间商铺,河土夅顺理成章地成为一条商业街,这条商业街就叫丽水街。街上水产鱼咸、南货五金、衣帽布匹、盆碗陶瓷、文房四宝以及馄饨、麦饼、粉干、索面等风味小吃,应有尽有,是楠溪大源腹地老百姓购物消费的商业中心。
东宗坐南朝北,五开间,占地两亩左右,系明朝四合院式木结构建筑。与楠溪一带传统的祠堂一样,东宗大门厅连着戏台,台前天井两廊,天井后面是摆设祖宗牌位用于祭祀的大厅堂。东宗天井西边的廊紧贴高坎。廊当中塌了一段,露出高坎上丽水街的几间商铺;破廊前后尚有颓墙败瓦。
楠溪有“岩头的祠堂,枫林的殿”的讲法,光东宗附近一带的祠堂就很多,前面是文峰祠,附近紧挨着的还有大房祠、水亭四房祠、五房祠等,集中成为一个祠堂群。祠堂群西南角便是有名的茶亭、大樟树、花亭和丽水桥。丽水街过路的人多,鼎盛时期每天经过的担盐客就有三千多人。东宗占了地利、人和,因此名闻遐迩。
事情安排得似乎特别顺畅,一下子时间地点都定好了,雷高升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稳,半睡半醒中有个预感,人家目标不是我雷高升,而是全班人马……刚一迷糊便又惊醒,还得一身冷汗。大清早,他向二周传话,要自己一个人先到温州与当局谈判。他想,事情谈砸了,大不了任凭自己千刀万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到了温州寻一寻感觉,再见机行事。他果真只身一人到温州与当局及浙保四团的人谈了收编条件和细节。
5月23日,雷高升率70多人开往岩头,于坐落岩头镇屿山南麓的县第八小学操场待命。

第三章
今天不对劲
这时,云横这班散漫的原六十党人马正在表山石匣逗留。雷高升通知云横带他们到岩头东宗接受收编。云横不甚明白什么叫收编,大概是自己就要成为正规军了。正如雷高升平时开导的一样,大概可以获得真正的什么新生了,成为正规军就可以横扫千军万马了。时梓与茂才都说我的头太小,带不得兵的,收编之后我就骑着高头大马率领的千军万马团团围着蔡旭轩和冯昌福,一边呐喊,一边在他们周围一圈圈跑,在蔡、冯感到极度绝望的时候,放马过去,取了他们的首级,然后在万众欢呼簇拥之下,在旺呜旺呜的龙角声中祭拜祖先的亡灵。
晚上睡了一觉,云横还是想到谨慎两个字。一大早,他叫弟兄们伏在石匣不动,自己先去看个究竟再说。他风风火火地往岩头而去,路过表山却被郑士丰亲爷截住了。
“云横,你兴啊兴的,到哪儿去呀?”士丰问。
“嗳,亲爷,去岩头东宗呀,听说要收编哩。”
“我看你不要去也行。”
“亲爷你这话是……”
士丰惊疑一下说:“哟,你头长得只有油桐子一般大的,也想官当?收编有官当的话,还轮得着你吗?”
云横听出话中有话,便打哈哈回亲爷屋里喝茶。
堂屋里苍蝇飞得很响,亲爷双手交叉在背后,不安地踱来踱去,前后只说了一句话:“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这句话尽管他是自言自语轻声说的,云横听了却心头一震。凭直觉,知道事态严重,就跟亲爷说自己不去岩头东宗了。他借口上山打猎,转了个圈,飞快地落山,跑向岩头。
到了岩头村庄北首的双浚头,只见五尺“两爿”等人坐在苦槠树下争论。有人说去得,有人说去不得。主张去不得的人说:“我一不想当官,二不想什么利益,去了只怕送死。”
主张去得的人说:“没关系,这次收编有周之庠等人担保的,出什么事我们到老找周之庠算账的。你们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到老过不得生世的。”
云横见状插嘴说:“不管去得去不得,你们还是不要去为好。本身双浚头这地方就需要一班人放哨,你们在这里放哨多好啊,将来有什么利益你们也有份,你们可以说自己在放哨,收编早一点收迟一点收还差这一刻么?”
“讲牢,讲牢,横梗讲得真是一点也不错啊。”
这班人就统统留守在双浚头“放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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