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外史》之《寻金记》（二十三）

第十五卷
东宗事件　
第一章
陷入困境　
1930年7月24日，浙南特委军委召开第2次军事会议，决定温岭坞根游击队柳苦民的队伍扩编为游击大队，编入红十三军第二团。该队下辖23个分队，共有队员200多人，长短枪支百余支。之后，天台桐柏山赵胜的部队被编为第二团天台北区游击队。黄岩西乡“打盐廒”出名的戴元谱的游击队加入了红十三军第一团。由永康、缙云、仙居三县边境黄余田农民暴动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数支农民武装被编入第三团。这时，红十三军拥有战士6000余人，足迹遍及浙南20多个县，对中央苏区及其它地区的武装斗争起到了策应作用。
为了补充给养，8月26日红军从五尺西上石染，准备攻打防守比较薄弱的缙云县城。与缙云的第三团取得联系后，红十三军军部发出命令，集中桥下街、五尺、樟岙、碧莲、上董五个地方的部队，在石染会师。一千多名红军战士列队站在石染溪滩里召开会师大会，陈文杰站在几张桌子搭成的高台上作战前动员报告，宣布纪律。一时间，溪滩上红旗招展，欢声雷动。会后，部队拉到上董休整四天。8月30日，即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由陈文杰、雷高升、胡协和、胡衍真等率一团主力，每个战士带上二斤年糕作为干粮，开赴缙云。这次他们采用声东击西的计策，扬言再攻处州城，为死难的红军将士报仇。
缙云虽然自唐朝建县以来一直有城无墙，地形却十分险要：北靠翠微山，东接吏隐山，西面还有桂山连绵群山，南边有一条恶溪作为天然护城河，易守难攻。红军要攻入县城，必须通过一座铁索桥和一座石砌的同善桥。在三团和当地赤卫队的配合协助下，红军在8月31日拂晓对县城发起进攻。红军首先在县城附近歼敌一个营。城内保安队闻声匆忙架起重机枪，正面阻拦红军进攻。红军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同善桥，一路攻打铁索桥，并由铁索桥这一路先行进攻。
两条进攻路线都被保安队重机枪火力压着，陈文杰只好下令组建一支二十多人的敢死队，并由雷高升带队强闯同善桥。面对重机枪不断喷射的火舌，云横认为人多强闯只会送死，他抢先从恶溪上游涉水过溪，经桂山绕到同善桥头，打死了保安队的机枪手。这二十多个红军战士便迅速占领了桥头堡。然后红军潮水般涌进城内，一部分战士在云横的带领下迅速绕到铁索桥背后，对保安队形成前后夹攻之势。铁索桥头的保安队机枪手背腹受敌，吓得扔下机枪就逃。红军缴了保安队的枪，进入县衙，赶跑了县太爷，缴了县府大印，烧毁县署文书，砸开监狱，放掉所有牢监犯，还缴来了大批武器和给养，并把没收来的盐、米、布匹、铜钱分给穷苦百姓，提出了建立苏维埃的口号，赢得了群众的拥护。红军声势大振，驻三天后自动撤出。
红军从缙云回师，路经缙云南溪时，胡公冕从上海回来，传达了中央依靠城市武装暴动，才有一省或几省政权胜利的指示精神，部署兵力准备攻打温州城。后来得知温州城内守军已有防备，不能攻打，班兵回转永嘉桥下街，决定乘缙云得胜之威，直捣西溪瓯渠。瓯渠地形险要，老百姓素习拳棒，附近的豪绅富户，都携眷带契避居这里，是个难啃的骨头。9月9日红军终于攻下瓯渠，温州城内十分惊慌，宣布全城戒严。
红军主力回到表山，政治部主任陈文杰身患重病，留在上董养病。上董当地董佐光因在攻打缙云时，违犯军纪，曾被陈文杰批评过，怀恨在心，伺机叛变。他勾结早已叛变的周新潘，出卖了陈文杰，致使陈被捕，被押往温州处决。
红军在表山整训仅几天，黄岩红军负责人戴元谱派人来，要求军部出兵攻打黄岩乌岩镇和黄岩县城，帮助开辟根据地。军部认为攻下乌岩，可以扩大台州地区的影响；另外，乌岩有钱庄和武器，可以解决红军装备和给养，遂同意进攻乌岩。
红十三军军长胡公冕率领700余人，从表山出发，顺便到岩坦查抄了国民党县党部执委戴福全的家财，再往台州而去。胡公冕等经过张溪到半岭塘与戴元谱队伍会合，再与夏云虎部在宁溪会合，一起前往参战。9月21日，夏云虎的部队与敌援兵在半路上遭遇，夏云虎擅自开枪射击，战斗提前打响了。红军兵分三路，由夏云虎佯攻，胡协和主攻，雷高升狙击，顺利地占领了乌岩镇。其实乌岩镇的守兵听到枪声后就弃城逃跑了，红军虽然占领了乌岩镇，但未有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占领乌岩镇时，夏云虎又故态复萌，放火烧了当地一家当铺。对此，胡公冕军长要予以严惩，后经戴元谱、雷高升等人的求情，说他打仗时勇敢善战，才获免予惩罚。驻防在黄岩县城的省防军闻讯，连夜出动，并调集温州、台州、处州的三、四、五团省防军分头围剿红军。红军在乌岩失利，突围后撤回永嘉五尺。
红十三军自成立近一年来在浙南地区的一系列较大的行动，震惊了南京政府。正值蒋(介石)冯(玉祥)中原会战，冯败蒋胜之际，南京政府高度重视浙南地区，立即成立由四省组成的“剿总”，派李杰三率领三、四、五、七共四个团的兵力，在民团的配合下，向红十三军的根据地进行大规模的清剿。
红十三军乌岩失利，更加伤了元气。根据当前形势，在双方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为了保存红军实力，红十三军军部在永嘉五尺龙溪召开应变会议。会议决定采取化整为零的办法，留胡衍真、潘善琴等人坚持五尺活动，永嘉雷高升、黄岩戴元谱、永康楼其团、仙居金永洪等各带一支队伍，坚持在永、仙、黄、青四县边境的深山密林中活动。胡协和、谢文侯以“下山”为名打入国民党内部，以备在适当时候组织兵变，其余武装分散原地隐蔽，伺机东山再起。一切安排停当后，胡公冕同留苏人员回上海。至此，红十三军大规模地攻打城市的武装斗争基本结束。
南京政府加紧对红军的围剿，各地民团加强联防，红军的处境变得越来越艰难。雷高升、金永洪、戴元谱率部队分头在永、仙、黄边界进行游击活动期间，下线支持的群众少了，上线联络的人不得力，甚至失去了联系。红军缺衣少食，却又不能轻易对附近殷户财主下手，其艰苦状况，非个中人确实很难想象。雷高升率领红军一百多人，在仙居龙潭头、永嘉鹤盛罗家龙等地活动，最后他们连咸菜、蟹酱、番薯干、金瓜汤都吃不上；天寒地冻之时，棉被不够，就向老百姓借稻草当棉被，为防稻草被风刮走，人钻入稻草窝后叫其他战友拿门板放在上面压着。
1931年春，芙蓉冯家湾冯昌福眼看红十三军势力大不如前，难成气候，就决定不再当缩头乌龟，率部去投靠小源陈华，并被编入九乡团。这年的清明节，冯为了邀功，首先领着陈华率领的九乡团直奔下岙石桅岩寻找红军的兵库和银库。石桅岩是陡立在溪水上的孤峰，高三百余米，峰上多猴子，岩脚有水仙洞和蝙蝠洞，红军曾在此分藏武器和人质。九乡团的人马未到石桅岩，红军早已撤离。九乡团闻讯便折向北方追赶。夏云虎部在毗邻永嘉县张溪的黄岩县半山乡决要村遭遇冯昌福部偷袭。夏云虎被冯昌福枪杀，终年29岁。
冯昌福自然不甘心就此收兵。他的醉翁之意在乎捉拿云横，而云横是个闪魈人，与红军若即若离。为此，他改变策略，变主动进攻为派人暗中跟踪侦察红十三军的行踪，发现蛛丝马迹，立即向九乡团、省防军报告，企图巧妙地借用围剿共匪的力量，消灭红军，使云横失去靠山，达到最终消灭云横的目的。当然，这样做可能还有意外收获，说不定云横会死于乱战之中。他与云横周旋了那么长时间，在深山密林侦察也积累了一些经验，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搜索，他能够轻易地瞄住红十三军主力活动的地方，严密监视红军的活动及去向。
九乡团在冯昌福的带领下追到仙居县边界，终于包围了红十三军主力。雷高升与金永洪配合，几乎倾其所有弹药迎头痛击，打死九乡团8人，残敌落荒而逃。
九乡团被打死的8人中，有1人属冯昌福部的，被打死的这个人还不是他冯家湾自家人，而是雇来当枪手的南岸村周姓人。周家要到冯家湾赖人命。周姓人势力大，他们并不把姓冯的小姓放在眼里，一下子就啸聚了几百人来冯家湾。冯昌福自知灾祸解不开，只好借高利摆了50多桌酒请周家人吃，并赔了200枚银元。为此，冯昌福卖了田产，几乎掏空了家底。

在队伍给养极端困难的情况下，雷高升、金永洪率部到表山捉拿大豪绅郑士丰，要请“财神”。郑士丰被雷高升等人抓到后，大骂雷高升忘恩负义。“看牛组”看他顽固，就从长计议，先后把他关押在石桅岩水仙洞、赤岩洞。郑士丰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写信给家人，叫家人拿银子来赎。信发出去，却迟迟不见郑家人来赎，“看牛组”就把郑士丰绑起来放在柴蓬中拖，让他睡草丛。大胡子士丰胡子上虱都生满了，实在熬不过，再次写信给家人。最后这个财神被赎了4000银元才放回来。这些银元解了红军一时之急。
郑士丰自然怀恨在心，去温州与戴福全商量。戴福全刚被红十三军抄了家不久，也正是闷气没地方出，郑士丰前来商议对付红军，自然是一拍即合。两人都是很有心计的人，他们分析胡公冕已到甘肃当他的专员去了，剩下雷高升的部队隐在深山老林，给养困难，军心涣散，故此可以采取两手办法：一是攻，二是诱。
起先，他们根据冯昌福掌握的情况，寻找红十三军主力。找到雷高升的部队后，利用省防军装备优势，故意用迫击炮打在山岩上，让雷鸣般的炮声久久回荡山谷，使雷的队伍军心动摇。郑士丰暗地里又通过冯昌福所雇的几个枪手，主动接近雷高升，并供给军队饷银，发给军装，甚至给他们若干支步枪，只是不发军帽。
六月间，雷部驻扎在龙潭头，仙居金永洪部、永康楼其团部驻扎在吴山后。雷、金、楼三部突遭省防军的追击，他们又一次奋起还击，并乘胜驱逐了溪下的民团，又打败了仙居的十八地民团。这时红军给养也几乎耗尽。
省防军第四团连长徐永石驻枫林镇，冯昌福趁机向徐献计：“徐连长，根据我掌握的情况和多年对付共匪的经验，当今之计惟有釜底抽薪。”
“你倒说说，这抽薪怎个抽法，从什么地方抽起。”
“我们可以专门对红十三军策源地五尺一带进行清剿，以达到步步为营，逐渐断其退身后路、切断给养源头的目的。”
徐永石沉思片刻，肯定地说：“好，这个计策不错。看起来是釜底抽薪，实不失为犁庭扫穴之举。”不过他还是有些顾虑，“听说五尺人很蛮。”
“现在没有多少元气了。”
“你说雷高升？”
“都他妈的一样。据我所掌握的情报，以雷高升部为主力，包括五尺的胡黄金、胡衍真，溪口戴家业，港头周启佑，石染章华，仙居金永洪，黄岩戴元谱，永康楼其团的部队，处境都非常糟糕，他们的活动地区日益缩小，给养更加困难，夜里露宿树林、岩洞，吃野菜、柴籽充饥。我看时机完全成熟了。我们要打蛇打三寸，别打蛇不死变蛇精呵。”
徐永石一时摸不着红军的底细，同时对冯昌福也不完全信任，不敢贸然向红军发起进攻，只把冯昌福的催促剿匪报告及其掌握的情报向上级反映。终于在11月份，浙江保安处又派温台剿共指挥部浙保四团1000多人来加紧围剿红军。这一次他们又被时分时合的红军所打退。为此，县长张感尘打报告向上司叹苦说：“共匪此剿彼窜，均被免脱。若仍拔队进剿，则兵回匪聚，徒劳无益，惟有利诱计取，佯予收编，相机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