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天早上起床，看见窗外狂风暴雨。我上班去，在路上遇到夜班收工的豫男。
　　
　　“萍，你中午别在厂里吃饭。回来吃，我们老板昨天钓了很多鱼，我要一条大的。”
　　
　　风雨太大，看到他的裤子都湿了半截，感动得我说不出话来，只对着他，傻傻地看着。
　　
　　他接着说：“你的裤子湿了那么多，我等一下给你送衣服来。”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中午回到出租屋，陈豫男已把饭做好。他让我少吃饭，多吃鱼，还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
　　
　　“你也吃啊？”
　　
　　“我在厂里经常吃。今天是特地做给你吃的。”
　　
　　到深圳来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但我一直没有跟家里联系，自感无法跟父母交待。
　　
　　我跟陈豫男商量：“我都来了几个月，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我想寄1000块钱回家，这样在父母面前就比较好说话。”
　　
　　“好啊！”
　　
　　于是给家里写信，信的开头，我告诉父母，我已找到了理想的归宿，叫他们尽管放心……
　　
　　我写完后，豫男在后面接着写：叔叔，婶婶，萍在我的身边，你们不用担心和牵挂。我会照顾好她的，决不会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写好之后，陈豫男去了平湖镇中心，把钱和信都寄了出去。
　　
　　回来后，他拿着邮局开的单据给我看：“小妖精，这是汇款证据，请检查一下。”
　　
　　我感动地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傻瓜，谢什么呀，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呀。”
　　
　　陈豫男跟我一样，没有多高的学问。但绝对是个有素质的人。他说话有分寸，该高的时候高，该低的时候低。从来不说脏话。
　　
　　可是，在我们厂里，同事们说“他妈的”已经习以为常，张嘴就来，见惯不怪。有几次我还在豫男面前说出那三个字来。
　　
　　“你老说‘他妈的’，‘他妈的’我要把你的嘴封住。”
　　
　　“我又不是骂人，只是口头禅。”
　　
　　“不管是不是骂人，反正听起来就是不雅。”
　　
　　终于有一天，我不小心又说了“他妈的”，豫男使劲地在我脸上揪了一下，当时我的脸就红了，我捂着脸骂他：“没良心的，你太狠心了，你干脆拿把刀割块肉下来算了！”
　　
　　“我不用力拧你一下，你不知道痛，不知道痛，你就永远记不住。”
　　
　　陈豫男从不让我洗衣服，我总感觉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上班那么累，而我上班比较轻闲，我给你洗衣服是理所当然。再说体贴你是我的责任。”
　　
　　听了他的话，我突然想起了与鄢建新的婚姻往事，悲喜交加，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擦干我脸上的泪水：“你怎么啦？你就像小孩子，说变脸就变脸。”
　　
　　“我这是伤心的泪，也是感动的泪。我的前夫，我跟着他那么多年，他从来就没有给我洗过衣服，有一年冬天，下了很长时间的雨，由于下班下得晚，人又太累，就叫他帮忙洗，谁知过几天收衣服时，竟发现有些衣服上，还有一块一块的白白的洗衣粉……”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委屈。我要让你做一个幸福快乐的女人。”
　　
　　有时候，我无理取闹赶他走，他总是包容着我，迁就着我。
　　
　　我问他：“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作为男人，如果喜欢与女人斤斤计较，那不是男人。跟自己的老婆都不能迁让，与别人又怎么能相处？再说，你又不是真的不讲道理，只不过是有点娇气和孩子气而已。如果连这些我都不能容忍，那我怎么能实现对你的承诺，让你幸福一辈子呢？”
　　
　　有时候对他不理不睬，他很苦恼地说：“请你说句话行不行？你不言不语，我很难受，你知不知道？”
　　
　　我还是不理他。
　　
　　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到出租屋，看见墙上用三张白纸写着“萍妹：我爱你”——“真爱一生”——“爱你永恒”。白纸四周用彩带包围着。
　　
　　我感到了温馨和浪漫，从心底里原谅了他。
　　
　　陈豫男会修一些小电器。
　　
　　我们各自都买了一台小型录音机。可是我那台机的按键被我按坏多次。经常不是卡带，就是磁带不转，有时候还唱不出声音。他拆了修，修了拆，修好之后对我说，以后按键时手要轻一点。你这台录音机，要不是我你免费保修，早就命丧黄泉了。
　　
　　“反正有人帮我修，我不用担心它坏掉。”
　　
　　不知他从哪里捡回来一个破排气扇，在家里敲敲打打，折腾了两天才修好，把它安装在窗子上，还真的有效果。
　　
　　我们的衣服如果哪里脱线了，他会一针一线地缝好，一点都看不出是手缝的。
　　
　　我们租住的是铁房子，租金很便宜。租的时候墙壁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石灰，看上去很脏。豫男从厂里带了很多旧报纸回来，把四面墙结实结实地张贴起来。靠近床的那面墙，贴上了我喜爱的字画，画的下面挂着一张我的电脑画像，以及我们的婚纱照。这样，我们的房子一下子变得明亮，心情也变得格处舒畅！与隔壁那间对比，不知强了多少倍！周围的邻居看到我们的房子布置得那么整洁、干净，非常羡慕地对我们说：“你们小两口真有耐心啊，把屋子搞得那么漂亮。”
　　
　　我满脸笑容地骄傲回答：“这是我们温馨的小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天堂。”
　　
　　无论大事小事，豫男都尊重我，跟我商量。他们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会一五一十地跟我说。
　　
　　我被幸福包围着。每天我都有好心情。上下班的时候，我都快乐地歌唱。我最爱哼唱的歌是《最浪漫的事》和《真心真意过一生》。特别高兴的时候，我还会在豫男面前手舞足蹈，又唱又跳。
　　
　　陈豫男则静静地观看我的“表演”，露出会心的微笑。
　　自从上次与陈豫男的前妻小兰见面后，我和陈豫男就再也没有提过有关小兰的话题。
　　
　　大概是一个月后，有天晚上我在陈豫男的厂门口玩，见到小兰手里拿着一件毛衣向我走过来。
　　
　　她笑容满面地对我说：“在空闲的时候我给你织了件毛衣，但不知道合不合穿？”
　　
　　“你上班那么辛苦，还要抽出时间来给我织毛衣，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和小兰到市场转了一圈。她一定要给我买吃的，还要给我买衣服，我坚持不要。
　　
　　我打算给她买点吃的，她也是拉着我就走。
　　
　　后来我买了几斤苹果，让她拿到厂里去吃。推让了好长时间她才肯拿一个。
　　
　　她给我织了毛衣，我总得感谢人家。
　　
　　回家后我与陈豫男商量，打算买一些东西给小兰送过去。我们决定送她一台录音机和二十多块钱的礼物。
　　
　　春节临近，听说小兰辞工打算回家，我跑到平湖镇上买了一套衣服送给她。
　　
　　礼尚往来之际，我们也成了好姐妹。
　　第七章
　　
　　自从我决定陪他走过今生的时候，他就曾多次向我提议要个孩子。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答应他吧，我又真的害怕他会变；不答应他吧，又觉得于心不忍……
　　
　　我又想，如果他要变的话，恶习早就该暴露出来了，我们相处都已经有半年了，他还是同我当初来的时候一个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终于决定答应了他的要求。
　　
　　这天晚上我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我答应你生孩子的要求，不过有一个前提，就是不管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只能要一个。”
　　
　　他回答得很干脆：“可以！你为我生一个孩子已经很感激了，哪还能让你受苦生两个？”
　　
　　第二年正月，例假变得不准时了。我对豫男说：“可能是怀孕了！”
　　
　　陈豫男带我到医院去化验，结果显示我真的怀孕了！这一刻，豫男所有的好心情都表露出来。他拉着我的手说：“老婆，谢谢你！”
　　
　　我的妊娠反应很强烈，吃什么吐什么。陈豫男给我买了很多开胃的食物，但都无济于事。他只好带我去一家小诊所去看医生。医生给我开了几颗小小的白色的丸子，说是用来治孕妇呕吐的药。还真见效，以后现没有吐过。
　　
　　“之前我看到你每天吐成那个样子，心里着急死了。总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谢天谢地，有了这种神奇的药！”
　　陈豫男买了很多书回来，什么《母子健康》啦，《孕妇保健》啦，《孕妇必读》啦，他让我有时间的时候就看看它们。
　　
　　“我对这些书不感兴趣啊。”
　　
　　“那我自己看。我看后再告诉你应该注意什么，该吃些什么。”
　　
　　有一次，他在《母子健康》里看到一篇文章，说婴儿有九种不同的哭法。
　　
　　他说：“这篇文章你得好好地读一下，不然等到孩子出生了都不会带。”
　　
　　“孩子出生了跟着你姓，又不是我李家的人。我可没打算帮你带。”
　　
　　“你要这样说，那孩子生出来之后，跟着你姓李，好不好？”
　　
　　我和陈豫男都是在厂里吃饭。伙食太差，我经常便秘，有时甚至一个多星期都没有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