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谈话暂时告一段落，与章小杨分手后，孙鹏立即拨出电话，得知叶强在王美霞家中，便火速赶了过去。叶强正坐在家中，陪王美霞看电视，午饭后的困倦和电视剧的乏味，让他昏昏欲睡。王美霞抱来一个枕头，放在沙发上，她喜欢看他酣睡的样子，听他鼾声如雷，这种感觉能把她拉回到二十多年前。王美霞对幸福的认识很朴素，很简单——幸福不是金银如山，而是有人愿意安安稳稳睡在你的身边，可爱的像个孩子。
　　一通电话打消了叶强的睡意，不一会孙鹏登门。王美霞估计他们有重要的事要说，便躲到张淑贤家唠家常去了。
　　孙鹏将刚才与章小杨见面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提出了个人的看法，章小杨明显受到艾丽萍的唆使，要做出某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而章小杨不敢轻举妄动，目前正处于观望状态。
　　“我把实情都告诉她了。我们俩早就无话可说了，即使不遇见小红的妈妈，我也打算跟她离婚的。十多年的迁就和忍让，我已经受够了。”叶强心情沉重地说，“我太了解她的脾气，绝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不捅破大天，由她折腾去吧。折腾够了，她就会同意离婚的。”
　　“我听章小杨的意思，艾总命令她做一些不该做的话事。极有可能损伤集团的利益。”孙鹏建议说，“是不是先把章小杨争取过来，慢慢了解艾总的意图？”
　　“她的意图？无非是想闹出点动静来，让我不敢轻视她。事情已经走到了这步田地，没有商量的余地。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妥协。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我欠小红妈妈太多了，要好好补偿啊。”
　　孙鹏不料叶董处理这件事如此简单，更不想他对潜在的危机警惕不足。他以君子之心揣度别人，能换来预期的效果吗？无奈之下，孙鹏只好找叶红和叶超商量对策。
　　此时，叶超已经调回集团，被父亲派往合作方考察学习，短短半个月，叶超眼界大开，学到了很多知识。他深切地体会到，一个现代化企业不单纯依靠先进的机器设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进的管理理念，才是企业立足发展的根本。
　　叶超走出机场，见白雪正翘首以盼。两人小别重逢，肚子里有说不完的相思话，没等说出口，忽见叶红和孙鹏也赶来了。几人乘车来到一家饭店，接风洗尘与商讨事情一起进行。
　　听完孙鹏的诉说，叶超很无奈，父亲的心情过于急迫，艾丽萍有可能狗急跳墙。叶红也是一筹莫展，唯独白雪在一旁吃吃地笑。叶超看了看她，说道：“你笑什么？我们可都急坏了。”
　　“问题很好解决。”白雪晃着头，轻松地说，“要是叶红姐同意的话，让孙鹏哥出马，保证迎刃而解。”
　　孙鹏说：“为集团和董事长排忧解难，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件事，我是从章小杨口中得知的，我很担心，艾丽萍再施加压力，章小杨就可能扛不住了，做出不轨的行为，而我还不知道她们要达到什么目的。”
　　白雪又是一阵怪笑，瞧着叶红，“姐姐不吃醋，让孙鹏哥出卖色相，所有的疑问不攻自破。“
　　“好妹妹，你别吊我们胃口了。快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去做。”叶红拉起白雪的袖子，笑着哄她。
　　叶超跟着说：“就是，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孙鹏哥怎么出卖色相？”接着又开玩笑说，“以前，我真没注意，孙鹏哥果然是大有姿色。”
　　众人大笑，孙鹏自我嘲笑一番。白雪说：“假如章小杨不信任孙鹏哥，绝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他。我想，何不利用这种信任，把章小杨约出来，彻底弄清楚艾丽萍的企图。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艾丽萍肯定是在打加工厂的主意。”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可是董事长不以为然，我实在想不出应对之策。”孙鹏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白雪说：“那你就来个软硬兼施。先摆事实，再讲道理，最后用严重的后果来吓唬她。保准她全部招供。章小杨现在就像坐在火盆里，巴不得有人救她。不妨将她调走，最好是调到孙鹏哥的商贸公司，福利待遇不变，让她远离是非之地。我想，她考虑之后，没有拒绝的理由。你们想，是平平安安挣钱，还是做冤死的替罪羊，傻瓜都会选择。然后说服董事长，换一个绝对信任的人，接替厂长职务，这样一来，即便艾丽萍想做什么手脚，也无计可施，至少可以延缓她阴谋得逞。”
　　叶红和叶超不住点头，孙鹏拍案叫绝，不禁佩服白雪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看来如何将章小杨从艾丽萍的身边拉过来，是粉碎这场阴谋的关键。
　　第二天，孙鹏约章小杨吃晚饭，地点就在距离加工厂不远的饭店。章小杨受宠若惊，一番精心打扮，准时赴约。孙鹏按照白雪的办法，欲擒故纵，将自己空怀抱负，寄人篱下的苦衷，说得哀婉动人，引发了章小杨的共鸣。一杯白酒下肚，章小杨明显兴奋起来，口无遮拦，大发牢骚。想当初，死鬼丈夫大权在握，艾丽萍摇尾乞怜，恨不得跪拜于权力脚下。如今，人走茶凉，就是讨一碗馊饭，还要看人的脸色。世态炎凉，可见一斑。
　　孙鹏不失时机地警告章小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艾丽萍做事随意性太大，玩火可能自焚，而且会伤及无辜。章小杨大骇，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将艾丽萍授意她更改加工厂法人，辞退工人，寻求出售的计划，一五一十告诉了孙鹏。
　　果然不出所料，艾丽萍为自己的后路，不惜损害集团的利益。她试图把水搅浑，以便从中渔利。孙鹏明确告诉章小杨，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走下去就是万丈深渊。章小杨彻底崩溃了，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内心巨大的恐惧所致，她的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颤，端酒的手抖得剧烈。
　　“集团最近准备执行一个工作计划，对中层干部进行全面考核。对你的工作表现，董事长以及大部分董事都很不满意。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的能力与别人想比有多差。事实上，在你丈夫作为政府官员时，已经有很多人对他的所作所为颇有微词，这无疑会连累到你。所以说，这次干部考核你落选的可能性很大。就算艾总想保你，也保不住的，况且她现在落井下石，把你当做驱使的工具，早晚会一脚踢开。这一点，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章小杨低下了一贯高傲的头颅，丹凤眼失去了昔日的光彩，薄薄的嘴唇翕动着，喃喃地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遭了报应，没有退路了？”
　　“不是。其实，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只要你愿意改掉过去的毛病，一样会得到别人的尊重。既然你当我的朋友，过去的恩怨一笔勾下，那么我对你目前的处境，就不能漠不关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来我的商贸公司，主管销售业务，薪水福利跟现在一样。你可以考虑一下，回头给我答复。”
　　“你说的是真的吗？”章小杨绝望的眼神中，射出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君子一言，掷地有声。”
　　章小杨满含感激地看着孙鹏，眼前的男人宛如救世主一般，回想从前对他的态度，真让人羞愧难当。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明天我就向集团递出辞呈。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章小杨顿了一下说，“叶红和朱爽在你的公司，以前我对她们很不好，她们会接纳我吗？”
　　“我已经跟她们说过了，大家都欢迎你来。”孙鹏打消她最后的顾虑。
　　翌日，章小杨写好一份辞职信，托孙鹏转交给董事长。孙鹏将艾丽萍的阴谋，章小杨的苦衷，一一道明。叶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格外关注艾丽萍的一举一动。
　　章小杨悄然离开加工厂。艾丽萍无处知道她的下落，恨得牙根直痒痒，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如此不堪重用，最好永远别露面，否则割了她的舌头。
　　艾丽萍不知自己的计划，是否走漏了消息。但见叶强和孙鹏没有反应，大概还不曾听到风声。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章小杨不忘旧恩，守口如瓶了。
　　不仅如此，安插在集团要职的两名心腹，近日也不明不白地辞职了。艾丽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扶植的党羽分崩离析，内心无比焦躁。更让她无法容忍的是，孙鹏自告奋勇，兼职加工厂厂长。这无疑是给自己的后路设置了难以逾越的障碍。艾丽萍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实，老叶身边有太多的精明人，任何掩耳盗铃的举动都是自作聪明。他立即通知马明亮，搁置变卖大酒店的计划。老叶不是想离婚吗？干脆来个破釜沉舟，死磨硬耗，拖也要把老叶拖死，他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做梦！
　　艾丽萍不敢想象自己的婚姻还能维持多久？末路穷途的悲观与绝望，笼罩在她的心头。及时行乐，得过且过的思想占据了她的头脑。如果说，从前感情与肉体的背叛，让她对叶强还怀有一丝愧疚，而现在的放荡不羁，则完全是灵魂的自甘堕落。她一次又一次找到马明亮，一次又一次沉沦在肉欲的漩涡中。
　　艾丽萍无休无止的性要求，王小凤的投怀送抱，令马明亮应对不暇。两个女人，带给他截然不同的性爱感受。一边是与金钱命运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性交易，一边是性欲最原始的释放。鱼和熊掌不可得兼，马明亮不得不忍痛做出选择。他屈服于更为复杂的性交易，单纯的原欲，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王小凤再遭男人的冷落，而这个男人又是她用情最深的。她知道马明亮偶尔的临幸，只不过是维持非正常关系的延续。她无从知晓，与她争宠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被男人花言巧语欺骗后的羞耻感，让她愤懑、怨恨、哀伤，苦不堪言。
　　独守空寂的小屋，寂寞就像一条蛇，吐着红色的信子，随时会给目标注入毒素。随着一段时间的交往，王小凤渐渐看清了马明亮并不雄厚的经济实力。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出手大方，甚至吝啬的像个乞丐。王小凤决定重操旧业，尽管她曾经许诺，过一个平凡女人的生活，但“平凡”是因爱固守，不是清苦的代名词，更不是被人弃如敝屣的被动接受。
　　普通人眼中的正常的生活，在王小凤看来，是多么的不可理解，白豆腐、绿菜叶；饭铲、笤帚、黑抹布；做不完的饭，洗不完的衣。这样的生活，简直毫无意义。
　　回到熟悉的灯红酒绿的场所，感受震颤人心的疯狂音乐，王小凤有一种如鱼得水般的畅快感。她尽情地舞动着腰肢，好似在抖落束缚于身的绳索。她不拒绝任何一个男人的邀请，那些火辣辣的目光，让她找回了作为性感女人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