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仇敌忾抗顽敌·

　　飞机朝流亡学生扔炸弹的时候，秦克俭刚刚回到奉天二中的队伍。突如其来的射击和惊天的爆炸，把他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躲到了山坡一块大石头，然后探出头朝外看。突然，看见那个女教师，抱着小女孩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
　　秦克俭大叫一声：“快趴下！”
　　秦克俭不顾头上子弹飞蝗般射来，奋身跃出去扑向那个女教师。就在他将女教师扑倒的时候，一串子弹刚刚射到女教师站立的位置。秦克俭一把抱过小女孩，就地朝旁边滚去。孩子得救了，那个女教师却被一串机枪子弹击中，一股殷虹的血从她胸口流出来。
　　女教师努力伸出手，指着孩子，拼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一句话：“把我孩子养大……”
　　
　　日本飞机走后，秦克俭抱着孩子跪在女教师的身边，那个小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妈妈。
　　李文涛和李淑仪，还有其他幸免于难的师生们走过来，大家帮着将女教师和其他遇难的师生就地埋葬了。秦克俭找来一块木板，李文涛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墨，写了几个字“罹难于日军轰炸的奉天二中师生”。
　　秦克俭抱着那个小女孩站在墓前，说：“我向你保证，一定帮你把这个小妹妹带大。等她长大以后，我会告诉她，是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死了她的妈妈！我还要向你们发誓，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这场血的教训，让许多人变得成熟起来，人们在真正意义上明白，这场战争就在自己身边。当天夜里在刘家集成立了一个东北流亡师生指挥部，还在指挥部下面成立了一支先锋队，一支救护队，还有一支收容队。指挥部重新调整了行军路线，还有行军的顺序，不再是按照原来不同学校的师生自发组队，而是打乱了学校的建制，按照年龄和体力，以及性别，编成了有一定行动力的半军事化队伍，来保证行军的速度和意外发生时的救援工作，李文涛被推选为总指挥。
　　在李文涛的建议下，队伍改成了夜行军，白天躲进山沟里躲避日本飞机。秦克俭担任了先锋队的队长，负责提前为大部队开路和落实宿营地，还要负责沿途注意防空。血的教训让人们学会了保护自己，同时行进速度也快了很多，大家都希望可以早一点入关，早一点安全。这支东北流亡师生的队伍，终于在第四天的黄昏走进了山海关，那是1932年的一月。
　　
　　秦克俭抱着那个小姑娘指着山海关城墙上面的字，对她说：“小羽，我们走进这里入关了，安全了。可是你要记住，我们的家在关外，在东北，在辽河、在松花江上。你的妈妈就长眠在关外，是被日本飞机炸死的。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来的。”
　　这个小姑娘叫小羽，他的父亲是个军人，是东北军一个叫方天羽的连长。“九一八”以后被迫放弃抵抗，退入关内。小羽的妈妈叫邵碧芳，因为东北军匆匆撤离，没有来得及随军，却死在了入关的路上。小方羽今年才6岁，亲眼目睹了日本飞机杀死了妈妈。
　　小羽在秦克俭怀里，一对大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着山海关说：“大哥哥，小羽记住了。小羽是东北人，一定要回东北去！”
　　
　　入关以后的流亡师生，终于坐上了火车被送到了北平。在北平稍作逗留以后，还要继续南下。北平是无法容纳这么多流亡师生的，国民政府已经决定把这些学校和师生尽可能撤退到大后方去。
　　秦克俭在北平找到了方天羽，方天羽很感谢秦克俭救了自己女儿，可他一个当兵的又怎么可能带一个孩子在身边？大家再三商量还是决定让李文涛带走小方羽，只有把她送到大后方去才是最安全的。经过大家的再三说服，方羽才答应跟随他们到大后方去。秦克俭要留在北平读大学，也无法去照顾小方羽。
　　送他们上火车的时候，小方羽抱着秦克俭的脖子一直在哭。秦克俭安慰她，答应到假期一定会去看她，方羽才勉强止住哭，转到了爸爸的怀里。
　　方天羽也落泪了，他亲吻着女儿，说：“小羽，去了后方一定要好好听李伯伯的话，好好学习，好好生活。爸爸向你发誓，一定会打回东北去的。”
　　秦克俭和李淑仪在话别。
　　李淑仪很想留在北平，可是李文涛坚决不答应，他非常明确告诉女儿，不仅因为她还小，没有人照顾；更重要的是自己有任务在身，一定要把学校搬到大后方去。还有一点，李文涛暗示自己女儿，秦克俭留在北平也不仅仅要读大学，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她在北平会影响秦克俭，而且很危险。李淑仪这才勉强答应跟着父亲去大后方。
　　
　　溥仪在土肥原贤二的游说下，接受了复兴满清的条件，回到了东北。关东军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成立伪满洲国了，为了转移国际舆论的视线，又在上海挑起了事端。
　　一月二十八日，日本海军陆战队以保护日侨为名，悍然提出无理要求，限令驻守在上海的第十九路军在48小时之内退出上海；而且不等上海市长的答复，就对驻守在闸北的十九路军发起进攻。
　　驻守在闸北地区的正是秦克军的第38师，他接到阵地上的报告，说对面的日军越过警戒线已经进入了我方防区请求指令。
　　秦克军拿着电话对前沿的三个旅长大声命令：“给我打！狠狠打！打出咱们十九路军的威风来！给我把这些小鬼子打回去！”
　　秦克军下完命令，扔下电话，提起一支美式冲锋枪离开了师部。
　　两个卫兵急急忙忙跟在后面拼命喊：“师长，您去哪里？”
　　秦克军头也不回，说：“前线！”
　　参谋长朱迪孙拦住他，说：“师长，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秦克军一把推开了朱迪孙，怒气冲冲地质问：“鬼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了，你说还有哪儿不危险？”
　　朱迪孙楞了一下，说：“那也要带上警卫队啊。”
　　朱迪孙转身大声喊着：“警卫队，警卫队！”
　　一队警卫赶来，朱迪孙命令着：“你们跟着，师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别回来了。”
　　秦克军跳上一辆吉普车对司机大声说：“快，闸北火车站！”
　　秦克军的两个卫兵也跳上车，一左一右站在踏板上，后面的卫队跳上了另外两部吉普车，朝着闸北火车站飞速而去。
　　
　　秦克军对自己的防区非常清楚，闸北火车站原来是187旅和188旅的结合部。前几天因为日本人在闸北一带闹事，自己带着38师曾经出面弹压，发生了小规模冲突。国民政府为了尽可能避免战争同意了英美各国的调停，命令十九路军后撤脱离和日军的接触，把市区的防御交给了中央军的宪兵6团。现在驻守的就是正在向宪兵6团做移交的187旅一个排和188旅一个连，还有来接防的宪兵6团一个营。闸北火车站位于整条正面防线的中间，一旦失守就被日本人把自己的一个师切断了，而且很可能造成自己的188旅陷入日军的包围。
　　这地方是战略要冲，现在却是三个不同建制的兵力在防守，没有统一指挥，仗怎么打？
　　
　　不出秦克军所料，闸北火车站很快就遭到了日军炮火的猛烈轰击，接着一个大队的海军陆战队发起了进攻。正在处于移交状态的187旅一个排，全部被日本军队的炮火炸死了。188旅的一个连仓促迎战，在车站的制高点上顽强死守。来接防的宪兵6团，不等接到命令也主动投入战斗，却因为寡不敌众，不得不撤出了火车站阵地，只剩了188旅一个连还在阵地上死守。
　　连长邱连河杀红了眼，脱了上衣光着膀子，举着大刀，对战士们说：“弟兄们，今天咱们跟小鬼子拼了！小日本占了东三省，现在又要来占上海了。当兵的吃的是老百姓的粮，穿的是老百姓的衣，现在是咱们报答的时候了。弟兄们，我知道大家已经弹尽粮绝了，可十九路军的大刀也不是吃素的！兄弟们，把枪砸了，扔了！拔出大刀跟我上！”
　　几十个士兵拔出大刀，跟在邱连河身后朝着冲上阵地的日军杀了过去，雪亮的大刀片在空中飞舞，一个个日本兵被大刀像切西瓜一样砍掉了脑袋。刚刚冲上阵地的一个小队日本兵，被消灭在阵地上。邱连河带着剩下的二十一个兄弟，用大刀片硬是把火车站阵地又夺了回来。
　　恼羞成怒的日本海军陆战队第3联队5大队的龟田大佐，立刻命令一个中队的海军陆战队再一次发起进攻。
　　
　　就在中国军队寡不敌众，眼看火车站要丢失的时候，从阵地的东西两侧，同时杀到了两路援军。一路是秦克军带着他的警卫队，还有一路，是欧阳鑫发带来的码头工人自卫队。攻上来的一个中队日本兵，被三路夹击包了饺子，一个也没有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