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越自卫反击战——最后一战（一）

　　第七章 中越自卫反击战——最后一战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即将结束的时候，中国和她的邻居，过去的“同志加兄弟”越南之间因为领土和政见，发生了严重分歧，因而最后导致了一场战争，中国史称“对越自卫反击作战”。
　　新中国一代50后青年，儿时的教育中不乏民族主义、爱国主义教育内容，从汉朝汉武帝时期的卫青、霍去病到宋明清时期的岳飞、戚继光、林则徐，在这一代青年心中都不陌生。因此，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像先辈一样，在有生之年做个好男儿，能和敌人打上一仗，报效祖国母亲，没承想，1979年的中越自卫反击战让他们赶上了。对于55军，这也是它的最后一仗。
　　此役中国动用了全国十分之一的兵力，出动了沿中越边界广州、昆明军区所有部队，加上总参预备部队，对越南发动了二十天的进攻。参战部队中有许多是赫赫有名的队伍，参加过朝鲜战争、印度战争。这场战争也是建国迄今为止的最后一大战。
　　中越自古恩怨多
　　地处中国西南的越南自古就和中国有不解之缘。古时，越南称安南，作为中国的郡县归属在中国行政区划中。五代十国末年，越南王朝从中国南汉独立，宋朝收复安南失败，越南正式成为被中国政府承认的独立藩属国。明朝永乐年间其再次成为中国的属郡——交趾郡。近代中国沦为半殖民地，越南也沦为法国殖民者的殖民地。两国作为一衣带水的邻国，唇齿相依，情同手足，越共老一批革命者都有在中国战斗的经历，中越两国共产党在各自的民族独立解放斗争中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曽被亲切地称为“同志加兄弟”。越南领袖胡志明主席曾在广东参加过中国的大革命。1951年印度支那共产党改名为越南劳动党时，将毛泽东思想作为指导思想写入党章。两军历史上更产生了著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和越南人民军双料少将洪水（阮山）。但是，再好的两国也应了那句话：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越南抗法斗争时期，刚建国的新中国派出了军事顾问团指导越军对法作战，取得了奠边府战役的胜利。在与法国开战期间，中国与越南有着紧密的关系，双方都反对在越南的统治者法国殖民政权。在其后抗美期间，中国和苏联都向越南提供了援助，共同反对美国。中国派遣防空部队和工程部队进入越南，作战三年，击落击伤三千余架美机，牺牲千余人，还源源不断地向越南提供大量物资。三十年间，中国提供给越南的各种援助高达二百亿美元。
　　东南小霸王
　　但是，随着中苏关系交恶，越南在对华对苏关系上逐渐开始转变态度。上个世纪70年代，中美的接触也让尚未结束抗美斗争的越南感到不安。在国家尚未统一之时，越南和中苏关系面子上都要维持。1975年越南统一，由于中国政府同情越南南方革命阵线，以越南北方为主的黎笋政府开始决定与苏联发展更为亲密的外交关系。亲华派长征、武元甲等人逐渐靠边站，党章里的毛泽东思想也被取消。接着，越南国内开始疯狂排华，大量越南华侨被迫返回中国。越南还在中越边境挑起武装冲突，派遣武装人员越界进行侵扰，打伤我国边民，推倒界碑，蚕食我国边境领土，制造事端。随着中国与美国恢复外交接触，中越两国的关系变得更为严峻。
　　1979年，苏联和美国两大超级大国对立，形成东西方阵营。中国自命为第三世界弱小国家的代言人，但在国际政治中的影响力还远不足以与苏美两个超级大国匹敌。相反，由于中苏交恶，苏联又拼命拉拢越南，企图从战略上对中国形成合围。70年代的乒乓外交为中美恢复正常邦交拉开了序幕，中美相互靠拢无疑令苏联和越南感到担忧和恐惧。越战结束后，越南在苏联的支持下开始在中南半岛扩张势力，推翻柬埔寨红色高棉政权，试图建立印度支那联邦，并且自命“世界第三军事强国”，这当然为中国所不能容忍。这时虽然毛泽东等老一辈政治军事家已经谢世，但是还有老一辈的革命家邓小平执掌军权，于是，中国领导人认为是到了教训教训越南“小霸王”的时候了。
　　反华排华
　　越南从中国宋朝独立以来，边界曾经几度变动。但是，这次战争的直接导火索却是越南越来越疯狂的排华活动，以及双方的领土争端和越南入侵柬埔寨。
　　说来也怪，越南北部的难民潮是在1977年毛泽东等老一代领导人谢世开始的，1978年达到高潮。在排华浪潮中，华裔政府官员被解职、独立开业的商人被迫停业，华人学校被关闭。在所谓的战略要地，华人要接受“忠诚测试”，直至被驱逐。而在原来中国支持力度比较大的越南南方，大约3万家华人商店被迫关闭，靠辛勤劳动致富起来的华人被迫缴纳多达数百万美元的出境税，而后赶上破旧的渔船驱向怒海。
　　越南当政的做法不仅让中国人民恼火，就连越南的老一辈革命领袖也不能容忍。黄文欢是越南民主共和国党政领导人，1926年参加胡志明在中国举办的革命训练班，1930年加入印度支那共产党，1942年回国开展武装斗争和从事建立根据地活动，1945年当选为中央委员，同年越南八月革命胜利后，曾任国防部副部长和卫国军全国政治委员，1946年底任中央政府驻第四联区代表，领导抗法斗争，1948年任中央政府驻海外特派员，1950年12月首任驻华大使，兼驻朝、蒙大使。1971年12月当选为祖国战线中央委员会主席团委员。1979年7月，黄文欢不忍看到中越关系破裂，投奔来到中国。来华后，他多次发表文章和谈话，颂扬中越两国人民的战斗友谊，谴责黎笋当局。
　　入侵柬埔寨
　　1975年越南统一后，越南仍有大量军队留在老挝，直接控制老挝的党、政、军各个部门。越南同样要求柬埔寨维护两国之间的“特殊关系”，柬埔寨领导人维持独立自主，不愿听任越南人的摆布，于是，拒不接受越南提出的建立“特殊关系”，这样便成为越南当局谋求地区霸权道路上的障碍，越南当局认为必须加以清除。
　　柬越两国的武装冲突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975年4月到1976年4月。这个时期冲突主要集中在海上，特别表现在对岛屿的争夺，其手段包括军事的和政治的。1976年，冲突进入第二阶段。这个阶段的主要特点是军事冲突，直到大规模的边界战争，停火和谈判始终未能实现。1978年3月，柬埔寨也公开宣传要全部消灭越南人。在越南实施全面军事入侵柬埔寨之前，越南还先后五次策划在柬埔寨政变，不过都失败了。越南军队在苏联的支持下，最后经过近一年的准备，1979年1月以突然袭击的形式，向柬埔寨发动了全面军事入侵，由于越南军队准备充分，很快占领了大部分柬埔寨地区，1月7日占领金边。
　　面对外敌入侵和占领，特别是在敌我力量悬殊极大的情况下，民柬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总战略和总任务。柬共领导人开始考虑让已经软禁多时的西哈努克亲王获得自由，于是西哈努克撤出金边，到达北京重返政治舞台。
　　从1987年以后，越柬敌对双方主要是围绕争夺控制区，争夺基层政权、争夺民心而展开斗争，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一直维持到战争结束。
　　驱赶华侨
　　1975年越南统一全国后,即开展有计划有组织地排斥华侨、华人行动。他们没收华侨财产，把华侨赶入所谓“新经济区”。1977年开始在全国掀起排华高潮，尤其是在富裕华人比较集中的南方，把大批华侨驱赶出国，出境的华侨每人需交纳12两黄金。越南当局在难民身上劫掠了2.4亿美元，1979年越南当局发难民财达30亿美元。从1977至1987年，约有200多万难民离境，其中约有三分之一在海上丧生或失踪。中国接受27万难民，多数是华侨、华人。据资料记载，从1975年到1984年间，越南政府驱赶超过150万越南华侨出境，他们的财产基本上被越南当局非法侵占，成为难民。其中被迫入籍到西方国家的约50万人，余下的100万人由中国政府收容，而从海路逃亡遇险死亡的人数难以统计。
　　战前准备
　　中越自卫反击战是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爆发在中国和越南之间的战争。
　　[转在这场战争之前，越南方面对位于中越边境的陆地、海洋提出主权要求，宣布将西沙群岛、南沙群岛等岛屿纳入其版图范围，出兵占领了南沙群岛部分岛屿，并与中国发生边境冲突，而此前越南曾明确表态南海诸岛为中国领土。中国政府方面声称“上述种种举动威胁了中国的边境安全和影响了东南亚的局势稳定”，“为了捍卫主权，惩治侵略者”发动“自卫还击战”。
　　这次战争让小彬这一代50后赶上了。为了教训和惩罚越南小霸王的极端行径，1978年12月8日，中共中央军委对内下达作战命令，开始正式动员自卫反击作战。同时，与苏联、蒙古接壤的沈阳军区、北京军区、兰州军区、新疆军区、二炮部队均进入临战状态，四大军区的乙种步兵师也补充人员装备扩编为战时甲种师，各野战军离开营区进入野战地域。
　　与越南接壤的东线广州军区于1979年1月8日完成战术准备：第41、42、43、50、54、55六个野战军、3个独立炮兵师和高射炮兵师、3个铁道兵团、1个通信团、1个防化团、13个航空兵团另6个大队全部进入待命地点。空军高炮和地空导弹部队也同时完成战术准备，部署作战飞机一百七十余架；海军南海舰队在川岛以西各港口集结各型舰艇一百二十余艘。
　　另一接壤西线昆明军区也调兵遣将，武汉军区杨得志司令员临战调任云南前线指挥，1979年1月7日中午杨抵昆明上任，8至10日军区扩大会议研究作战部署预案。参战的第11、13、14野战军和云南省军区边防部队以公铁输送紧急开进，至10日完成战役展开，2月9日完成了作战准备。
　　早在1978年11月20日，广州军区各单位已经完成宏观行动准备。12月8日，中央军委下达战略展开命令，广州军区参战各单位一边开进，一边编组，12月底全部到达集结地域待命，12月25日封锁边境。
　　东线正面为越军第一军区，部署有陆军11个师另9个旅、团，成两线配置。第一线为高平、谅山、广宁省广大地区，部署6个师另6个团。其中，325B师位于先安地区，338师位于亭立县太平地区，3师和473师位于谅山地区，304师位于北山地区，346师位于高平地区，广宁省43团位于芒街地区，244团位于河浍县地区，576团位于茶灵地区，49团位于保乐地区，另外在边境各县各有一个独立营。第二线为河北省和北太省布署5个师另3个旅团。其中312师位于太原地区，431师位于慈山地区，327师位于东潮地区，329师位于鸿基地区，242海岛守备师位于锦普地区，河北省196团位于谅江地区，38旅位于东幕地区，98团位于陆岸地区。越南是全民皆兵国度，此外越军还有27个公安屯，我钦州地区防城当面6个，南宁方向13个，百色当面8个。公安屯小的几十人，大的百余人，下辖1至4个机动班及侦察组，群众工作组，后勤组等。越战略预备队第一军，第二军在河内地区待命。
　　我东线战斗第一步战斗重点为高平地区的越346师和位于谅山、同登的3师。346师又称“高北师”，师部驻高平南俊，下辖步兵246团，677团，851团，炮兵188团。其中246团是师主力，又称“新潮团”，抗法战争时期组建，当时是越军总参直属主力团，曾担任越共中央警卫任务，参加过边界战役和9号公路战役，擅长运动袭击和防御作战。3师又称“金星师”，师部驻谅山及以南，下辖2团，12团，141团，炮兵68团，该师原驻南方，1976年6月调至陆难陆岸地区，隶属第一军区，战前调至该地，该师及141团曾获越南“人民武装力量英雄”称号，12团是该师主力，曾获“英雄团”称号，擅长进攻，能打近战，夜战，各级干部训练有素，实战经验丰富。
　　东线作战计划是在有限时间作有限纵深，集中优势兵力，迂回包围，速战速决，歼敌速回。
　　紧急集结凭祥边关
　　12月25日,中越边境全线封锁，次日，各路大军云集边境，箭在弦上。
　　此前一周，许世友视察凭祥驻扎部队，该部战时作为东集团的正是第55军。为了打好这一仗，广州军区参谋长周德礼临战兼任第55军军长。广州军区副司令员江燮元为东集团前线指挥，战时第55军军长为朱月华，政委是郭长增。
　　第55军下设三个师：第163师有全军闻名的“红一团”487团。前面说过，红一团诞生于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是人民解放军历史最悠久的部队之一。在中央苏区历次反围剿中，红一团就以敢打硬仗、恶仗、苦仗而著称。1927年9月29日，毛泽东带领秋收起义部队到达江西永新县三湾村时，实施了我军发展史上著名的“三湾改编”，秋收起义部队列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史称“红一团”。长征中红一团18勇士抢渡大渡河，抗日战争时黄土岭战斗击毙日军“军中之花”阿部规秀中将的，都是这支部队。著名的“狼牙山五壮士”出在红一团7连。1947年7月中旬，这支部队改为冀察热辽军区独立第1师，1948年3月改为东北人民解放军第11纵31师，先后参加了热河夏季、秋季作战、冀热察战役、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湘赣战役、赣西南战役等。除“大渡河连”、“狼牙山五壮士连”外，还有一个响当当的英雄——董存瑞。据55军的老人们说，当代花木兰郭俊卿（六十年代拍摄的电影战火中的青春中女主角高山的故事原型）也出自该部，可见这是个英雄辈出的部队。1948年11月，该部改番号为第21兵团第144师，1952年11月，第21兵团改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55军，144师番号不变。1970年1月，第144师改番号为陆军第163师。
　　第164师前身是1945年9月在阿城成立哈东保安司令部，后为哈东军分区，部队骨干是温玉成带来的新四军200余名干部。1946年12月以哈东分区1、3团和哈北军分区4团组成东北民主联军独立2师，1948年3月编进东北人民解放军第12纵队为第145师。该师先后参加了1947年东北夏、秋、冬季攻势，围困长春；辽沈战役中在沈阳地区执行外围作战任务，配合友邻部队攻克沈阳。平津战役中配属兄弟部队攻克天津，后参加宜沙战役、衡宝战役等。1948年11月145师和原21兵团部分直属队及215师、219师合编为21兵团第43军第219师，145师师部改为219师师部。1970年1月又改番号为陆军第164师，牛田洋抗风救灾的正是这支部队。
　　第165师是七十年代初“扩军备战”的产物，组建于1969年12月，是以55军所属部队调拨部分建制单位和干部战士，加上军区从海南军区、41军、42军调拨的一部分干部战士在广东龙川组建的新部队，1970年1月，该师授予陆军第165师番号。
　　50后精忠报国
　　1979年2月15日，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过期失效。2月17日，中国发动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在越南北部与越军展开了战斗。
　　战争分别由中国的西线云南省和东线广西壮族自治区两个作战方向进行，56万兵力的解放军部队参战，他们几乎都是由50后年轻战士构成。
　　军队相对独立，是个附属于国家大圈子的独立圈子，军队有着相对完整的司、政、后系统。军队既然附属于国家这个大圈子，就必然不可脱离社会这个大圈子，随之而运，随之而动，建设新中国的各大事件无不波及部队。小彬这一代50后从小跟着部队走南闯北，由于受父亲影响，从小对中国历史文化有着深深的偏爱，在家里闲来时喜欢和父亲“手谈”那盒黑白两色的围棋。几十年后谈起人生，小彬说与那纵横十九路的棋盘十分相似，人生有甜有苦，有舍有得。
　　战争年代，军队的任务是消灭敌人，夺取胜利，毁灭一个旧时代，建立一个新世界。军营是一个特殊的环境，特殊环境造就和熏陶了小彬一代50后出生在军营的人，军营中的50后被称为“部队子弟”，时尚叫法“军二代”。部队子弟身上带有许多军营的亮点，如同早期部队配备的军马，每个身上都深深烙有一个印记和符号。部队子弟历经运动多，感受新中国发展脉博跳动次数较准，他们的所见所闻是散落在军队之外的原始档案。部队子弟是一个群体，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天生就继承了父辈的基因，他们生自兵营，长在部队，从小过的是集体生活，接受的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军事模式，这种模式潜移默化养成他们简单的生活，朴素的感情，严明的纪律，鲜明的立场。他们自小会学习，会独立生活，唯独不会做家务。部队子弟长大后几乎都要像父辈一样穿穿绿军装，扛扛自动枪，也似乎到那时才标志着他们成为了真正的部队子弟。
　　毛泽东说过，部队是个大学校、大熔炉。部队子弟从小在部队的“八一小学”、“八一中学”就读，不管父辈是来自城市还是来自农村，部队都会教育改造他的子女，最典型的就是语言，不管部队所在地是什么地方，讲什么话，使用什么方言；不管你“老家”是天南的还是地北的，到了部队大院，大家通通都得儿学普通话讲普通话。部队子弟觉得，北京人讲的不是标准普通话，东北人讲的也不是标准普通话，惟有电台、电视台的播音员和部队子弟讲的才是标准普通话，不带方言儿化音。与人初次交谈，部队子弟就能通过语言判断出对方是否部队子弟。
　　部队子弟细分又有机关子弟和野战军子弟，部队子弟每天感受的是真正的部队生活。早起床、出早操、军事训练、晚点名、夜熄灯都是伴随着熟悉的军号声，既有规律，又有变化。从小耳闻目睹，学会养成了严明的纪律和守时准时，军营的炽热，把孩子打造出特殊的个性。没有军营的特殊环境，根本无法锻造他们的特殊个性。孩子们从小崇尚英雄，父母首先是他们的榜样。父辈的精神，豪爽大度，不计较个人得失，不怨恨艰难困苦的军人作风培养了一代部队子弟，他们认为怨恨是一种懦弱。部队子弟讲义气，对朋友毫不设防，交朋友敞开心扉，危难时敢于挺身而出，困难时为朋友愿意倾囊相助，视金钱如粪土。在党的号召面前，他们会以父母为榜样，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为国为民不怕流血，甘愿放弃生命。他们所受的教育最多的是军令如山倒，国家安危匹夫有责，保卫国家义无反顾。
　　小彬从小憎爱分明，心灵深处充满着对社会主义的无限热爱，对旧社会的无比痛恨，学习的榜样也都是来自军队的雷锋、董存瑞、黄继光、罗盛教、邱少云、欧阳海等等。部队子弟为生活在社会主义时代感到自豪，也为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依然饱受苦难、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无产者感到难过和不安。有人戏称他们这一代是“倒霉的一代”，不过，坦率的讲，这代人的成长和经历，耳闻的许许多多鲜为人知的内情，经历的许许多多不能忘却的故事却使他们更懂得许许多多常人难以接受的道理，这让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倒霉。
　　第55军1978年12月隐蔽从汕头开拔来到广西，一批建国前的老战士也不愿错过这个最后杀敌立功的机会，因为再过两年，他们将到离退休年纪，这些上了年纪的老战士都愿再次报效祖国。许多已经办理了转业或离休手续回到家中的老同志临战前被召回部队，情愿留守部队驻地。一批原准备复员的50后老兵也临时取消复员计划，奔赴前线。
　　第55军王伯伯的儿子小纯，和小彬一样正在广西边境一个兵站服役，兵站是当年专门为援越而建的，现在既无援越任务又很快要打仗了，上级便决定让兵站的大部分人员撤往广东海康。小纯不是孬种，立马跑到165师找关系“走后门”要求参战，对方也同意了他的请求，谁知兵站头头就是不同意，说“走后门想离开边境的，我偏留下，像你这样‘走后门’想打仗的我偏不让你留！”就在兵站撤离的当天下午，顶替小纯站岗的战友被国境线那边射过来的子弹击中光荣牺牲，让小纯懊悔不及。
　　虽然听说有个别领导把自己的儿女调离参战部队，但是，更多的部队领导还是以大局为重，以国家为重，抓住这个机会有意识让自己的子女接受锻炼和考验，杀敌立功。他们懂得，军人的价值在战场，因此，许多50后的部队子弟都像小彬一样从各部队调往参战部队，如愿打上了这一仗，有的甚至血洒战场光荣牺牲。
　　55军老政委罗荣的儿子牺牲时是163师的一名连级干部，老政委的几个子女全都上了前线。战前从各个部队集中到163师的部队高干（师级以上）子女就有一百多名，普通部队干部子弟就更多了，他们在战场上没有一个是孬种，没出一个“王连举”，没有一个做俘虏。
　　1978年11月，服役两年的小彬临战提为班长，跨兵种调到164师还是干老本行，补充到师汽车连。
　　养兵万日之说
　　经过近一周的奔波，小彬从广州乘长途汽车一路直奔汕头莲塘，紧赶慢赶，到达164师所在地莲塘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小彬先到军务科向值班干部报道，军务科介绍他到汽车连报道，小彬向值班干部说明家就在师里，可否回家住一夜？值班干部有点吃惊地向小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小彬又一路小跑地跑回家，到了大门口，小彬整了整衣冠，才敲响家门。妈妈打开门，逆着路灯灯光问小彬找谁？小彬叫了一声：“妈！”妈妈吃惊地仔细打量了一下，才确认地叫到：“小彬！”
　　娘俩儿忙不迭地进了家门，爸爸这一段时间很忙，很少回家，也许是有意识不让母亲担心，因此，小彬调回55军的事情，爸爸压根儿没向妈妈说，因此，直到小彬出现在妈妈面前，妈妈还蒙在鼓里。小彬从挎包里掏出一包晾干的雪莲花，递给妈妈，告诉她对风湿病很有效。原来妈妈前些年在牛田洋帮助部队支援农业建设时经常在水田里泡着，腿脚患下了风湿病，小彬在青海高原听人说雪莲花治风湿最有效，因此，专门弄了一包记得带给妈妈。
　　妈妈告诉小彬，55军可能要去广西打仗了，问小彬怎么这个时候调过来？小彬说：“我就是奔打仗来的。”弄得妈妈一脸不高兴。小彬看到妈妈沉下的脸，反过来安慰妈妈：“妈妈，小时候你也给我们讲过董存瑞，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告诉我们长大了要学习他们，现在，有了这样的机会，你说我能放过吗？”妈妈哭笑不得，只得让早点小彬休息。
　　12月13日起，部队对外信件就不能通过邮局发送。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汽车连旁边住的师工兵营14日开拔，全营一色深蓝色的工作服，都不允许穿着军装，车辆和机械上的代号也被喷漆遮盖。当大部队行进到沿途的大江大河处小彬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先期到沿途的江河搭设浮桥，铺设便道，为大部队当开路先锋去了。
　　12月24日，164师大部队离开驻地，由粤东机械化行军横跨广东，从粤西进入广西，红色箭头直指凭祥友谊关。沿途重要大城市都是夜深人静时候通过，为的是安全保密。当时的交通状况不似今天，全程沙土道路，珠江三角洲河道纵横，遇水架桥，夜行昼伏，就这样1500多公里全程走了7天。
　　沿途，大家还在讨论着许司令的讲话。原来，在军区礼堂里，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讲了三句话：1、要打仗了，养兵万日，用在一时。2、这次打仗我们军区都去，我也去。3、打仗就不能怕死，谁怕死，枪毙！
　　对于“养兵万日，用在一时”这句用词许多人认为用词不当，乱用成语。但经过一番争论，慢慢地大家思路才统一，一致赞同了这句说法。你想想，建国29年了，一年365天，29年不就是万把日吗？！原来认为许司令是大老粗的人，此时也不得不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但是，去哪里打仗，和谁打都没有说。军队纪律就是这样，即便是不知道，不该问的也坚决不能问。此时大家虽然清楚地知道敌人是谁，但是，是真打还是威慑，此时谁也说不清楚。
　　还是宁明
　　第55军集结地是广西宁明至凭祥“友谊关”一带，这里正是28年前该军剿灭著名女土匪韦秀英的地方。各师、团在友谊关口凭祥到宁明一带集结，进行战前紧急扩编，组织体能和临战训练，勘察战区地形，制定作战方案，筹措军用物资，深入思想动员。1979年2月16日19时前正式完成了进攻战斗准备。
　　宁明一派热带风光，第55军原来在汕头一个地区范围部署，现在加上其他参战部队，几个军一下子集结在这一带，军人和部队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清晨，小彬观察了一下驻地附近，只见一辆辆披着伪装网的坦克、装甲车轰鸣驶过，向友谊关方向而去。不时会有一队队遮盖着番号的军车卷着尘土驶过，车上有的载着军人，有的载着弹药，有的拖拽着各种火炮。车辆也是五花八门各式各样，“东风”、“黄河”、“红岩”、“嘎斯”、“北京212”，多数还是解放“CA10”、“CA30”。许多步兵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坦克和特种车辆，兴奋地冲着车队“嗷嗷”直叫。
　　吃过早饭，连队班长集中开会，小彬为班里领取装备。汽车兵除了补齐人员和每人一只56式冲锋枪，每人还配备了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夹、八枚木柄手榴弹、五天压缩干粮、一双钢板防刺鞋和两个急救包，另外还有一个不知干什么用的塑料袋（后来才知道是包装尸体专用袋）。车辆必需的加水桶、大塑料壶、电瓶、风扇皮带、备胎等备件也在下午发放。
　　小彬不知道为什么还发个大塑料壶，一问连长才知道，广西属于南方气候，山地多。汽车跑山路刹车多，刹车皮受热容易失灵，要经常浇点水冷却。还有就是为了预防车辆颠簸或水箱受损漏水，路上没有水源时应急。难怪还是个能装20多公斤水的大桶，小彬这才意识到已经回到了南方，和自己过去常跑的青海寒区不一样。真是“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呀，看来还有许多驾驶知识要向老兵们学习。
　　对于55军而言，部队的首要任务就是扩充人员，将平时不满员的师、团兵力补充满员。这段时间，所有参战部队同样面临兵源补充问题，京广铁路、焦枝铁路上铁路运输全部向军运列车开绿灯，一列列搭载着建制部队的军列呼啸南下，许多搭载着新兵的专列，也纷纷在湖南株洲、娄底调转车头，驶向广西中越边境。许多新兵下车后本以为到了广东，没想到却“南辕‘西’辙”，到了广西。于是，这里也成了他们的新兵生活处女地。
　　战前一个半月，各单位抓紧各项战斗准备工作，首先从其他部队抽调兵员进行扩编，以5天时间将乙种师扩编为甲种师，许多补充的兵员都是从湖南、福建、湖北、海南、广东等地方部队抽调直接赶到这里的。同时，新补充装备各类器材数十万件，全军达到齐装满员。其次是抓紧临战训练，针对战区的特殊地形和越军作战特点，紧急进行了基础驾驶技术和战地驾驶战术训练，选择了近似敌阵地的地形与步兵组织实兵、实弹战术合练。再就是抵近观察道路，向边民、归侨开展调查，查明敌前沿和纵深道路地形、敌情。通过分析研究，大体上掌握判明敌兵力部署、阵地编成、炮兵阵地和道路情况。还有就是组织干部、班长前出边境线地区反复侦察敌情、勘察地形、明确任务、组织协同，拟制各种作战方案和保障计划，进行战场准备，构筑各级指挥、观察所和炮兵阵地，并在地方群众的大力协助下，抢修100多公里急造道路。在东西40余公里的进攻正面上，将原有的出入国境通道由1条曾至7条，确保部队的机动和展开。
　　同时，各部队发扬我军政治优势，深入思想动员，揭发、控诉苏、越反华、仇华、侵华罪行，进行爱国主义和革命英堆主义教育，树立敢打必胜信心，掀起杀敌立功热潮。边境地区也紧急组织民工担架队、支前队，担负前送弹药、粮食及后运伤员，并为每个战斗连队配了地方向导和翻译。
　　经过学习文件，传达上级指示精神，战士们已经清楚千里迢迢奔赴中越边境的原委，知道中苏关系已经恶化，追随苏联的越南当局驱赶华侨，在边境上构筑工事设置雷场，对我武装挑衅，打死打伤我不少边民，蚕食我领土，攻占柬埔寨，增进了战士的斗志。
　　第164师原来一直是执行以生产任务为主的乙种编制，面临的任务先是扩编。1979年1月5日,许多本来已经准备退伍的老兵和当年入伍的新兵加上兄弟部队抽调到来的骨干，各连一下补充到150多人，编为17个班。但是，战士基本上都是50年代出生的人。
　　政治思想工作是我军的优良传统，临战的思想政治工作更是丝毫不能马虎，各单位组织参战誓师，表决心，组织骨干写火线入党申请，请难侨以身说教，控诉越南当局驱赶华侨抢夺财物的恶行。师政治部门配合教育，几乎每个晚上都放电影，《董存瑞》、《英雄儿女》、《打击侵略者》、《上饶集中营》等等，意在激发革命英雄主义热情，鼓励战士英勇杀敌，教育战士在战场上当了俘虏后如何保持革命气节。
　　忙里偷欢
　　1979年1月28日是春节，春节前,为了减轻精神负担和战前尽快融洽新结识的干群关系，联络感情，小彬请连干部和几个好友聚餐。宁明物价很低，鸭子6角多一斤，青蛙3角多一斤，他破费22元钱，12个人酒足饭饱。那天晚上依旧看电影,小彬坐在师卫生所张护士旁边，电影放映期间，机关来人找到张护士，和她刚说几句，只听张护士“哇”地一声失声痛哭跑出了电影场。大家一打听，才知道张护士的爱人是师侦察科副科长，带领侦察兵在边境上捉“舌头”时触雷牺牲了。
　　过了两天,工兵科长带着一个小分队从边境传来捷报，他们埋设的铁西瓜开花了，同样炸死一个越军侦察兵。嘿！真没想到第一个消灭敌人的竟然是工兵，也算是为张护士复了仇。
　　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视最盛大最隆重的节日，尽管是在边城，尽管处于临战状态，但是部队仍然想方设法让战士们过好这个节日。
　　2月12日,各参战连队组织干部战士剃光头、写遗书、清理随身物品，钱和票证都不允许带出国门。13日上午,全师摩托化开进，铁流滚滚向中越边境友谊关东侧的北山开去，刀、枪、炮一致朝南。
　　庄严宣誓
　　2月15日上午，全师司政后机关指战员及各团领导集结在一个运动场上召开誓师大会。政委举着军旗走到中央，身后一队雄赳赳的冲锋枪护旗手。军乐队高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和军歌后，政委作了战斗动员，随后师长作了简短的报告，随后各团代表宣读《请战书》。最后，政委带领全体指战员庄严宣誓：
　　“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是英雄的军队，是祖国的钢铁长城，为了党的事业，祖国的建设，人民的幸福，我们愿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南征北战，为保卫祖国的领土完整，维护世界和平，愿抛头颅，洒热血，战斗到底，永不叛国！”
　　第二天，部队再次配发压缩干粮，补齐装备，当天向北山移动。到达北山已经是午夜时分，在车上眯了没多久天亮了。防化科长来到连队，向副指导员和小彬下达任务，由副指导员带一个化学侦察班，小彬带一台车和五名50年代出生的防化保障兵配属到步兵492团参加战斗，任务是组织军指防化保障，要求务必在当天中午12时前到达492团指报到。因为早有预案，受领任务准备就绪后小彬带着同班战士金跃进告别连队出发。沿途多是刚刚开辟出来的道路，隐蔽在高山峻岭中，10多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3个多小时，准时赶到美目山的485高地向团指首长报到。
　　李永春叔叔
　　492团团指设在美目山485高地北侧山腰，任务重点是负责保卫军指和军炮兵集群。一到团指，小彬立即载着防化兵参加团指组织的实地看地形作业，了解熟悉战斗区域地物地貌。这时，小彬看见师副参谋长、战时兼任492团团长的李永春叔叔正在举着望远镜瞭望前方。李永春是小彬爸爸的战友，两人关系非常好，前面说的在麦贤德部队当兵的延年大哥就是他的儿子。小彬不方便打扰他，只得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笔挺专注的身影。
　　一点多钟，小彬看到李叔叔从观察所出来往一个草丛走去，猜想他大概去找地方“方便”，于是，就在附近等他出来。一会儿，李团长出来经过小彬身旁，小彬一个立正：“李叔叔。”李团长先是没在意，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看小彬：“你是？”
　　“我是黄豫南的儿子小彬。”
　　“喔，你不是在青海吗？你怎么来了？”
　　“我申请调过来的。”
　　“好，像个当兵的。”李团长过来对小彬肩膀拍了两下，“有空儿再说。”“是。”小彬目送李叔叔走进观察所。
　　李永春叔叔生于1928年，1948年参加东北野战军，参军时，他刚刚大婚三个月。到了部队参加的第一仗是解放吉林战斗，不久又参加了解放长春和辽沈战役等战斗。随后，靠着两条腿跟随四野一路从东北边走边打横扫冀、豫、鄂、湘、桂、粤。到了南方，水土不服，常常闹肚子，行军时往往边走边“方便”，边提裤子，生怕掉队。就这样，直到全国解放剿匪胜利后才想起家乡的老婆，此时还不知道已经有了个儿子。1960年，他回到家乡，本来已经以为李永春牺牲了的家人看到他时，真是喜从天降，又哭又笑几天。李永春把娘俩接到部队随军，他的大儿子就是前面提到的麦贤德部队延年哥。延年哥小时候一直跟随母亲和奶奶生活，直到13岁才见到父亲。奶奶90岁时，李永春叔叔已经转到广西玉林军分区做司令员，为了不让年纪大的奶奶独守空房，延年哥专程回老家把奶奶背到玉林部队，和全家人一起安度晚年。
　　攻打同登、谅山是55军的主要作战任务，也是整个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关键战役。越方在这两个地区布置了十几个加强团近四万人的兵力，凭借天险重点固守。他们吹嘘：“中国军队要想拿下同登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叫嚣：“谅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485高地的观察所里，40倍的望远镜观察直线距离不超400米的敌军目标，被编号为4号高地的越军阵地，是首要打击目标。
　　4号高地地形险恶,难攻易守,是敌人的防御中心阵地,驻守着越军一个连部带一个加强排，构筑有堑壕交通壕连接的环形工事,由十几个掩蔽部和14个火力点,构成可以直射侧射倒射的交叉火力网。不知道死期临近的越军士兵，此时还在悠哉地抽烟闲聊晒太阳。一些抽调来的民兵在阵地前沿埋竹签，侦查员在地图上做好注记，根据专业草拟各项保障方案。那一天夜里，小彬及战友都是神经紧蹦，生怕越军得悉我们的集结地点，炮火覆盖或派兵偷袭，抱着枪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