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2-4)
作品名称:太阳里的冬天 作者:三口 发布时间:2015-06-04 15:24:16 字数:5424
(二)
这天傍晚,陈继青又被一帮小兄弟请去喝酒。
自从他的公司转手后,又被打折了腿,他在开平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但是,秦桧也有三个好朋友。所以,还是有几个小兄弟一直跟着他,况且,他毕竟手里还有个十几万,也够他们几个平时吃喝的了。
前些天,他收到了一封香港的来信,他在那里当老板的大堂哥可能最近要回国一趟,他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到时侯请大堂哥帮忙,自己就可以收拾那个林若飞,或许还可以重新收回金马公司。
这个风透出去之后,又有不少的小兄弟前来请他喝酒,他的脸上又开始有了一丝往日的辉煌之态。
今晚,有三个小兄弟非要请他喝酒,他本不想去,因为这一段时间,酒喝得确实有些太多了,可人家把车都开到他家门口了,无法再推辞,所以,只好跛着腿上了汽车。
这三个小兄弟,其中有一个是崔星军的小兄弟,他和那两个人也很熟,崔星军便让他掏钱请这次客,意思是说合一下服务员姐姐的事,当然,钱最后还是崔星军出。又有面子又白喝酒的事没人不干,所以,这个小兄弟便出手大方地开始张罗。
接近十点,酒席散了,四个人醉眼朦胧地走了出来。这时,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一下子停在了陈继青面前,一个戴长舌帽的司机探头问他:“先生,上那?”说着,打开了车门。
陈继青醉眼朦胧地也没看清这车并不是出租车,便一屁股坐了进来,对司机说:“城东。”然后又挥手告诉那三个同样也喝得迷糊眼睁的小兄弟说:“你们走吧,我没事。”
车,向前开动了,他便有些迷糊地靠在后座上睡着了。车开到一处楼拐角,后面又上来了一个人,然后,车却转头朝城西方向的渭河县开去。
这个司机不是别人,正是用帽遮挡住了半个脸的林若飞,而后上来的这个人,就是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崔星军。
车出城区以后,便加速向渭河开去,车上的陈继青仍在迷迷糊糊地睡着,不时地还靠在崔星军身上。
车开到渭河大桥附近的一处顺河公路旁停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侯,崔星军已经用一根细尼龙绳把陈继青的双手捆到了一起。停车后,两人又把他的双脚用绳子也捆到了一起,这时他醒了,手一动觉得不对,望外一看,只见四处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亮,慌忙惊恐地问到:“你们要干什么?”林若飞摘下帽子,打开车内的小灯,对他说:“你小子又不认识我了?”陈继青仔细一看,原来是林若飞,他立刻便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今天看来是凶多吉少了。突然,他使劲一挣,同时大声呼喊着“来人啊——救命啊——”虽然没挣开绳子,可还是把俩人吓了一跳。因为万一此时要是被路过的车发现,局面便会很被动。
崔星军赶紧一把就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又照他的脸上狠揍了几拳,他便不再叫了。
俩人见前后没有过往的车辆,便迅速将车开到桥上,然后一人抬头一人抱腿,将他弄出车外,使劲一悠,陈继青便从桥上飞了下去,只听“扑通”一声水响……
白色的小轿车继续向前开去,进入县城边,在一处转盘将车调过头,然后又加大油门向开平方向驶去。
(三)
市公安局刑侦处处长办公室。
秦红旗正坐在写字台后,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那个大个子警察说话。
“严队,这段你那儿又有什么新线索没有?尤其是机械公司那边?”秦处长拿过一盒红塔山抽出一颗点上,又向严队晃了晃烟盒,意思问他要不要,严队摆了摆手。
“秦处,具体明确的线索还没有,不过调查组并没撤,有些看似并不相干的问题,已经露出了线索的端倪。”严队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盒宝山牌混合型烟,屋子里便充满了一股呛人的烟味。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将这些问题的所有来龙去脉搞清楚,便会查出线索。”
“你有搞清楚的把握吗?”
“现在还没有,不过我想我能搞清楚。”
秦处长没有再问,默默地使劲吸了几口烟,又把浓烟喷了出来,望着弥漫开来的烟雾,过了一会儿才说到:“严队,咱俩是多年的老战友了,我想跟你说点心里话。”
严队见秦处的表情有些异样,便也站起来,说到:“秦处,我的性格和为人你清楚,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你还不放心我吗?”
秦红旗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让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他的身边,说到:“严队,这件‘开平特案’省厅和市委一直都在关注,在市民中的反响也很大,市人大和市政协也有了一些意见,前几天有几位政协委员在市政府的一个办公会上,公开指责了我们,意思说我们公安局是废物,大局长昨天又被市委找去批评了一顿,回来后和我们这些处头大发雷霆,我知道他很难,可是……”
他没有马上说下去,严队知道他这个“可是”后面肯定有话,便等待着。
“严队,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这些案件的被害人都是一些有劣迹的,包括那个省报的金国威在内。他的背景你可能也了解一些,你现在还不觉得这一点很特别吗?尤其像那个坠楼的厂长,现在事实已经清楚,他肯定干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经济上的一些犯罪事实已经清楚。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就没能及时发现他呢?更重要的是,我们的一些办案人员甚至还同他沆瀣一气,贪赃枉法,立假案,迫害举报人,这怎么能让老百姓相信我们呢?这个案件调查的不顺利,这是关键原因。这样,我这几天都在想一个看似好象与案件无关的问题,那就是我们的法律在操作上真能有效地保护所有老百姓的安全吗?当然了,我不是法律学家,只是一个警察。但是,我觉得这次的特案给了我很大启发,我甚至有时都怀疑自己能不能真正当好一名合格的警察,我们所抓到的是否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罪犯?另外还有,这事我只想和你说。政治处的王主任,因为上次提拔副局和我闹了些意见,现在正拿着这个案子做砝码,和我较劲,你说……”
“秦处,你不要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说让我干什么吧?”严队又站了起来。
“我没什么安排,只是找你随便聊聊,你继续按你的思路干吧。”秦红旗又点上一支烟。
“是!”严队很庄严地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秦红旗确实有好多话要说,但他却又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说。
他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吸着烟,清理着自己这几天的思路。
从他现在已经能肯定的线索看,这一系列案件都存在着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带有某种复仇意味并且是有计划的行动,而且这种复仇又带有比较明显的社会正义性,比如那个坠楼的厂长。
现在的问题是:金国威、机械厂厂长、汽车旅馆的老板,他们三者之间相互并没有联系,甚至都互不相识。如果说他们有可能得罪过某一个人,那就必定是在不同的阶段和不同的场合。
现在已知的情况是:金国威临出事前,有人看见他在清山风景区二号楼和一个女人一起出去过,而这个女人却没人认识,那辆肇事的夏利车经省交警总队最后排查鉴定的结果,是一辆一年多前就已报案丢失的渭河县出租车,目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现在,最关键的人物就是最后和他在一起的这个女人,至于那些淫秽照片很有可能是对他某种罪行的揭露,而且肯定不是照片上的这个女人,那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机械厂的厂长出事那天是去参加了一个朋友的舞厅开业典礼,而且这个舞厅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就是他自己开的,所用资金就是贪污款的一部分。那天典礼未散,他就不知了去向,那位舞厅经理还找了他好一会,他怎么去的“红玫瑰”旅馆?去那里干什么?又为什么上的平台?现在不得而知。其中最难理解的一点就是那张“告全厂职工书”,这是他所有碰到的案件中从未有过的。这个干掉他的人为什么非要留这么一个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尾巴呢?另外,现在看来,当时最恨他的就是那个副主席的妻子,而其他人在未看到这份“职工书”前,大都还蒙在鼓里,而他妻子当时正重病在床,完全没有做案的可能。而她的一些亲属,一是不可能为她去冒这个险;二是经过暗中调查,也都不具备做案的时间和条件,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人肯定是一个具有某种正义感的外界人。那这个人究竟又是谁呢?他和干掉金国威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同一个人?
汽车旅馆的老板,出事当天确实在自己的房间喝酒,而且经过现场查看和他妻子的交代,也能证明是他一个人,可这场火着的很不自然,总应该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虽然现在还说不出所以然,但它给人的感觉,特别是给刑侦人员的感觉总是觉得不得劲。另外,贾庆在开旅馆期间有哪些问题?以前在广州又有哪些问题?再以前下乡时还有哪些问题?对,下乡时,以前为什么忽略了这个历史阶段?
秦红旗眼前突然一亮,对呀,难道线索就不可能延伸到十年、二十年前吗?
他坐到写字台前,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贾庆”两个字,又画了一个圈,然后用箭头标出来,指向另一处,又写上了两个字“下乡”,对,明天就查这条线。
这时,外面天色已有些暗了,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突然,严队闯了进来,向他报告说:“秦处,刚才城西派出所报告说,有人从渭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我已经派人过去了,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
秦红旗先是一惊,但立刻就镇定了下来,掏出一支烟点上,然后说:“老严啊,看来,这好象是‘特案’的另一章节,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四)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队员们正在开着有关溺水死尸的案情分析会。会议由副大队长主持,秦处把严队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俩人坐定后,秦处开门见山地问到:“关于这个案件你怎么看?”
“秦处,这是一个典型的杀人案。罪犯先把死者的手脚捆住,然后扔进河里的。看样子很可能是从上游漂过来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是从渭河县漂过来的,案发时间至少在两天以前。”
“死者的身份查清了吗?”
“查清了,是以前市金马公司的经理陈继青,公司转手后,他的右腿又被人打成了瘸子,很容易辨认。听说他的父亲以前是市商业局的副局长,文革结束后被定为了‘三种人’,后来病死了。”
“哦?他的公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转手的?”
“据了解,是因为一次谷田苹果生意做砸了,亏了本,抵押出去的。好象抵押给了广东的一家叫什么天益公司的。”
“他有仇人吗?”
“现在还不知道,我正派人调查。”
“另外,你……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好了,你先按自己的想法去忙吧,调查完情况及时通知我。”
他本来是想让严队去查一下陈继青有没有过下乡的历史,但一想觉得还是自己查比较方便,便没开口。
严队走后,他打电话找来了局户籍处的档案员,让她立即查清金国威、机械厂厂长、贾庆、陈继青有没有下乡经历。如果有,在什么地方,然后马上报来。
不到一个小时,档案员便向秦处做了汇报。
金国威和那个厂长都没有下乡经历,而贾庆和陈继青都下过乡,而且都在渭河县柳树屯乡杨家杖子村。
“好,这就是线索。”他双掌一击,把那个姑娘吓了一跳。
第二天,他告诉严队自己要出去一趟,但没告诉他具体地点,只是让他负责好家里的工作,主要的任务是查金马贸易公司。
这几天,由于干掉了陈继青,而且干得又十分顺利,没露一点马脚,也没惹一点麻烦,崔星军心情十分兴奋,那个姐姐被陈继青他们打过的小服务员还特意来告诉他说:“大哥,听说打我姐的那个人死了,这下我姐没事了,真是人不报天报。”等了两天,又听说案子并没查出什么头绪,便放下心来。
心情一高兴,他便有些忘乎所以。
今天一早,他出去闲逛,来到菜市场,看到有人争吵,他本来就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便急忙凑了过去。
原来是工商所的在收个体商贩的管理费。一个卖葱的老年妇女正在与两个没穿任何制服的收费人争吵,地上摆了七、八捆小葱。几个围观的小贩都在小声嘟哝着“太黑了”、“真不像话”、“这些假工商最坏,老太太的那些葱也不值五块钱呐”。
崔星军看了一会,见那俩人不依不侥,而且还推推搡搡,便上来了火气。他想起了林大哥的那些行为,觉得自己也应该像他那样整治一下这帮恶棍。
想到这,他拨开几个看热闹的,走到那个正比比划划的小子面前,问到:“哎,你是干啥的?”那个小子见他没头没脑的过来,便上下打量他一下,反问到:“你是干啥的?”
崔星军这次还真压住了火,这也是因为他单身一人的关系,他没回答,接着问到:“我说你凭啥收人家钱?”
“凭啥?”那人翻了他一眼:“工商所的不知道啊?”
“哪所的?”
“怎么的?站前所的。”
“站前所的?我怎么没看过你呢?”站前工商所的那几个人崔星军都熟悉,那个所长还拿过他不少水果。
“你是干鸡巴的呀,让你认识?”那小子出口不逊,另一个也上来拉崔星军。
听到他骂自己,崔星军一下子搂不住火了,他一把揪住那家伙的衣领,照脸上就是几拳。顿时,那小子满脸流血,另一个一见这架势,赶紧溜到一边躲起来,给派出所打电话。
这边,崔星军已经动手了,便收不住闸,拳脚交加,将那个小子打倒在地。崔星军从小流浪,没少挨过别人的打,也没少打别人,打起架来并不怯手。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个老太太卖的葱也都被踩得乱七八糟,一些人在背后喊着:“该揍”、“打得好”……崔星军听到喊声仿佛更有了英雄气概。他指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子说到:“你小子给我听着,我不管你是真工商还是假工商,你欺负老百姓我就揍你。怎么的,不服啊?你去水果行打听打听姓崔的,你就知道了。”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递给那个老太太,说到:“大娘拿着,这是我赔你的葱钱,下回交税想着要票。”崔星军是干买卖的,知道假工商开不出收据。
那个老太太连连道谢:“好人呐,小伙子好人呐……”围观的小贩们也用赞叹的眼光看着这个瘦小的汉子。
这时,只见几个警察走过来,崔星军没跑,反而迎了上去,他认识其中的一个,便先开口说:“来得挺快,走吧,我跟你们说道说道。”说着,便大大方方地和他们一起走了,那几个警察也没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