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3)
作品名称:太阳里的冬天 作者:三口 发布时间:2015-06-03 10:04:31 字数:5687
第十四章
(一)
上海,这是一个令林若飞即幸福又伤感的地方。
这里曾是他人生道路上一处甜蜜的驿站。在这里,他得到过天骄最温馨刻骨的爱;在这里,他拥有了自己人生的延续,有了女儿娟娟;这里也是他重新燃起犯罪欲望的导火索。
他是吮吸着复旦大学的乳汁成长为今天这个优秀的经济人才,上海是他人生道路的里程碑。然而,上海又是他抱恨终身的地方,在这里,他失去了最亲爱的伴侣,失去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失去了幸福,正是这里使他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复仇使者和法律上的真正罪犯。
他爱上海,他感谢它给予自己的幸福;他更恨上海,它把人生最痛苦的东西在给他甜蜜的同时也一起塞给了他,就象一丸沾着蜜糖的苦药。
命运永远是一部充满着悬念的巨著,在这部巨著里,有着一次次接踵而来的意外,而正是这些意外的存在,才埋下了人生叹为观止的一处处伏笔。
林若飞来上海已经十天了。
在这十天里,他多次梦到过天骄,他梦中的天骄正翩翩起舞在灯光闪烁的巨大舞台上,她那轻盈的舞姿宛若天仙,他和女儿在台下为她拚命地鼓掌,他大声地欢呼着,他跑上台去一把将她抱住,然后高高地举起,在雷鸣般的鼓掌声中向全场观众致意……梦醒了,留给他的却只是病房里雪白的墙。
娟娟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手术很成功,现在刀口已经基本愈合了。
这些天,马云娜一直陪伴在医院里。有了她的照顾,使林若飞轻松了许多,因为有好多事情他很不方便。
这些天,林若飞抽空去了一趟天骄的墓地,这是他后来拿钱让她的姨妈选定的。还有一骨灰寄存在墓地的殡仪馆里,准备有机会带到北大荒那片黑土地上,这也是天骄最后的意愿。
在墓地,他望着镶嵌着天骄照片的墓碑,两行清泪涔然而下。他告诉天骄,今天的林若飞已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命运杀手,他要铲除罪恶,而且要运用自己的方式,尽管自己因此会最终死于非命,但他不再选择,而且他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地狱的大门,命运不再给他选择的机会。
(二)
他见娟娟的刀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又有马云娜的照看,便放下心来。这时他觉得已经到了完成那个夙愿的时机了,这也正是他带崔星军来沪的目的。
他和崔星军来到了总公司驻上海办事处,拜访了经理胡启民。
胡经理与他并不太熟,只是在总公司开会时见过几次面,没有更多的私交。胡启民是华东师大的毕业生,也是学经济管理的。虽然书生气很浓,但在管理上却有着十分过硬的才能。所以,宋一轮才把他放到了这个在总公司整个市场中最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上海当掌门人。
宋一轮得知林若飞回上海给娟娟治病,便给胡启民打了电话,让他们在各方面给予林若飞提供帮助。同时,胡启民还接到了江兰打来的电话,让他在上海一定要给予林若飞一切可能提供的方便。
江兰是总公司的“五虎上将”之首,胡启民当然知道她在总公司的分量。自己虽说是一方诸侯,但江兰毕竟是当朝一品,虽说眼下暂时屈居于开平,当个副总经理,但这毕竟只是宋一轮的权宜之计,她所掌握的权力并未消失,反而更有做大的可能,若说宋一轮的电话是来自官方的指示,那江兰的电话就纯属一种私人关系,所以,胡启民是万万不敢慢怠江兰的。
林若飞在经济上是不用有求于上海办事处一分一毫的,这次来上海他带来了十万元现金。他现在来见胡启民,主要是想借助他来完成自己的这个夙愿而已。
见到胡启民,寒暄过后,林若飞便毫无隐瞒地向他讲述了自己和天骄当年的经历。
在上海,林若飞不想隐瞒自己,不像在开平,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任务,万一失足,将铸成千古恨。况且那些又都是命案,而在上海他却没有这些顾忌,即使过后真酿成命案,恐怕也只能是对手自己的错误,而不会与他有任何的干系。
听完林若飞的讲述,胡启民问到:“林总,那你的意思是?”他不明白林若飞为什么要对自己讲这些。
林若飞微笑着说到:“胡总,我的意思是借这次来沪之际,把此事做一个了结,让天骄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一些欣慰。”
“那你都打算做些什么呢?”
“胡总,我想借贵处的能力,帮我查这个叫赵严冰的歌女和那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不知贵处能否帮忙?”
胡启民看着他依旧平静的表情,过了一会儿说:“林总,你知道我不擅长这方面的业务,不过,我想可以让保安部去处理这件事,他们应该能办到吧。”
“胡总,谢谢你的支持,有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现在,林若飞已经筹划好了一切行动细节,只差找到目标。一旦目标锁定,她便在劫难逃了。
赵严冰当年利用卑劣手段窃取了第三名的桂冠之后,风光了不长时间,便露出了“败絮其中”的实质。
艺术,说到底是一种综合素质的体现。没有深厚的学识、极高的天赋、良好的个人修养,是无法承担这个使命的。
赵严冰单就唱歌本身来讲,还勉强能应付场面,但她实在是太缺乏知识底蕴和个人修养了,所以,她无法成为她自己所期待实现的那个目标。
当年她获取第三名后,被调入了市里一家文艺团体。按常规,象她这种获奖歌手完全有可能进入上海那几家著名的文艺团体,如上海歌舞团、上海歌舞剧院等等。但是,那些单位都对她的来历有所了解,尽管相互之间都对此心照不宣,最后还是没有一家单位愿意接纳。所以,她只好又求助于那个作曲家,好歹算是调入了这家并无名气的文艺单位。
在这里,由于她的个人素质太差,大部分同事都对她敬而远之。有一些比较有实力的同事,更是对她不屑一顾,使她成为了孤家寡人。
那位作曲家和她姘居了不长时间后,觉得她实在是不和口味,便慢慢地疏远了,最后,竟发展到“对面相逢不相识”了。由于作曲家的这层关系一断,那家文艺团体便开始冷落她,最后竟让她去总务处打杂,如此的待遇,迫使她只好自动离开了单位,又重操旧业,到一些歌舞厅去当歌手。凭着自己曾有过的虚假名气和风韵犹存的脸蛋,不时地傍个大款混点生活费。
(三)
第三天下午,林若飞接到了胡启民打来的电话,告诉他,那个叫赵严冰的歌手已被找到,现在一家叫“迪马”的歌舞厅当歌手。上海办事处的一个保安员同在那家歌舞厅的一些保安很熟,情况是从他那里了解到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林若飞安排马云娜在医院照顾好娟娟后,马上叫崔星军和他一起赶到办事处,通过胡总找到了这个保安员。
胡总告诉这个保安,从现在开始,他的工作任务归这位林总安排,直到林总让他回来时为止。
林若飞简单问了一些他的自然状况后,又把他和崔星军相互做了介绍,以便他们之间的合作。
从他的口中得知,明天晚上这个赵严冰有演唱。按常规,她们这些歌手是应该每天都出场的,但是赵严冰常耍大腕的威风,可以串场,好在老板也不差她一个人,只要她的名能挂在他这里,别的便由她去了。
“听说你和那家的保安很熟?”林若飞问到。
“是,有一些朋友。”
“那老板呢?”
“不熟。只是认识。听说好象是一个香港人,不知道准不准,也许是深圳的。”
“你了解他的背景怎么样?”
“我不清楚。听朋友讲,好象他和区文化局的一个头头挺熟,那个头头总在他们那里玩。有事时,他都找这个头头帮忙。”
“好,你现在的任务是拿这些钱……”交代完如此这般后,林若飞拿出一叠百元钞票递给了他。
第二天晚上,林若飞和崔星军开着胡启民的奔驰-300来到了这家“迪马”歌舞厅。
这是一家中等规模的歌舞厅,设施不算十分豪华气派,但消费比那些一流歌舞厅相对便宜一些,十分适合一些企业职员、小报记者及一些二、三流文化人等白领人士的口味。老板原来也是上海一个区文化局的干部,由于在香港接受了一笔遗产,便在此兑下了这家歌舞厅。
俩人进去时,场内已经有不少人跳上了,乐池里有一个长头发的男歌手正在摇头晃脑地唱着崔健的《一无所有》。
林若飞和崔星军坐在了离乐池不远的一个小包厢里,崔星军手里拿着一个包着纸的大花束。不一会,那个保安找到了林若飞,对他说到:“林总,事办妥了。正好今晚老板不在,我省了一道手续。”
林若飞笑着拍了他一下,说:“你这个老弟办事可以,我看得向你们胡总汇报,提升你为保安部经理了。”
那个保安忙笑着说:“谢谢林总,只要您满意我就完成了任务。我先去安排了。”说着,转身走向了乐池后的里间。
那个男歌手唱完了几首歌之后,甩了一下头发说到:“女士们、先生们,下面由我市著名歌手、大奖赛得主赵严冰小姐为大家演唱。有请赵小姐。”说着,他向里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个身穿亮片长裙、手持话筒的女人一步三摇地走了出来,嗲嗲地说到:“谢谢。首先我为大家演唱一首邓丽君的歌曲《何日君再来》,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在她演唱的过程,外面正发生着一件奇怪的事情。
赵严冰虽说是人品极差,但这只限于业内人士对她的了解,对于观众来讲,毕竟她的演唱水平还是强于一般的业余歌手,所以,一部分常来歌厅的舞迷们还是很捧她的场,每次都有人给她献花。
可今天,她的这些歌迷们却遇到了一件麻烦事。售花处说今天的鲜花已被一个大款全都包了,这真是歌舞厅有史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这些歌迷不知道他们中间有那位大款竟如此地崇拜赵小姐,他们议论纷纷地集聚在售花处前,有人猜测说:“看来赵小姐今天晚上又要傍新大款了。”
乐池内一首唱毕,赵严冰向观众点头致谢,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还等待着歌迷们上来献花。这时,只见林若飞手持一大把用白纸包着的白色纸花走上前来,微笑地对她说到:“赵严冰,你该永远地下场了。”说着,把纸花塞到了她的怀里。
赵严冰一下子楞住了。确实,任何歌手也从来没在台上碰到过如此尴尬的场面。她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带微笑、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满脸迷惑地问到:“你,你这是……”她边说边向后退着。
场内这时也静了下来,舞客们谁也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正在注视着事态的发展,一些刚才在售花处前议论过的舞客,已经猜测到可能就是这个人包下了今天晚上全场的鲜花。
林若飞突然收住了笑容,眼睛里射出一种异常冷峻的寒光。他指着她厉声说到:“赵严冰,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我是谁?”
此刻,赵严冰早已被吓得脸色苍白。她是在这种地方成长起来的,她深知这种场合的危险,万一哪次不小心得罪了道上的大哥,那就算栽了。可她一时又想不起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况且眼前这个男子也不象是这里的常客。她恐惧地看着他,哆哆嗦嗦地问到:“你,你是……?”
林若飞仍旧用寒冷的目光逼视着她,“你不记得十多年前的那次大奖赛了吗?你不记得在职校门前被你打得满脸是血的那个老师了吗?”
赵严冰一下子清醒了,对,正是那个穷小子,他老婆让自己挤掉了名次的那个臭老师。虽然他现在梳着大披头,留着胡子,可依稀间仍能辨别出那时的一些模样。可他现在怎么……突然,她大喊到:“保安!保安!”
正常情况下,只要舞厅里有人闹事,保安早就跑过来维持秩序。可今天晚上奇怪的是,不见一个保安出来。
林若飞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麦克风,对她吼到:“别叫了,保安不会来的。”接着,他又对着麦克风向观众低沉地说到:“女士们、先生们,请原谅我影响了诸位的情绪,不过,我还要借此机会在这里说几句话。十多年前,就是这个赵严冰利用十分卑鄙的手段,买通了那次大奖赛的一些评委混进了决赛,窃取了第三名的桂冠,可真正的第三名歌手却因此而长恨九泉。同时,她还指使一群流氓殴打这个歌手的丈夫,骂这个丈夫是穷鬼,她竟恬不知耻地对这个丈夫说:‘如果你想让老婆得奖,你也挣钱啊,你也让她去跟别人睡觉啊……’诸位,我就是那个歌手的丈夫,今天是我包下了全场的鲜花,我不想让这样的无赖去玷污鲜花,同时我也要告诉她,今天我不仅能买得起全场的鲜花,我还能买得起这个舞厅……”
这时,底下开始有人议论,一时间,便响起了起哄声。一些舞客开始明白了这场风波的缘由,另一些人则开始议论起这个风流潇洒的大款究竟是那方财神。
赵严冰呆呆地听着林若飞的讲述,她开始明白这个男人今天真得是金领阶层了,否则,他决不敢以一个穷小子的身份在这里胡闹。她楞楞地望着眼前这个当年的穷小子、现在威武潇洒的高大男子,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自己,她想跑掉,可不知为什么,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林若飞把麦克风塞给她,说到:“你听着,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永远离开上海各种能唱歌的场所,乖乖地滚蛋,否则,让我再看见你唱歌,小心你的狗命。”说着,把掉在地上的白纸花拣起来,又重新递到她胸前,厉声说到:“拿着,给楚天骄道歉!”
赵严冰下意识地接过,她的理智早已混乱了,恍惚间,她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次大奖赛的现场。
“赵小姐,你不是说过让我有钱吗?真对,所以今天我必须要用钱打倒你,而决不用其他手段,怎么样?敢比试吗?”林若飞又换上了微笑的表情,转身向观众席鞠了一躬,说到:“对不起诸位,请原谅,现在请继续尽兴吧。”说着,走进了里间的保安室。
这时,只见崔星军几个健步窜到了乐池里,一把揪住刚要向后走去的赵严冰的衣服,几个大嘴巴子糊过去,将她扇倒在地上,鼻子和嘴里都流出了血。崔星军又照她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快步向保安室跑去,从那里的后门直接进到了汽车里。林若飞早就等在了车里,见他上来,便开动了已发动着的汽车。
这时,那些弹奏乐器的歌手们才从角落里集聚过来,扶起了呜咽着的赵严冰,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了里间。
更令人奇怪的是,此刻,那些刚才不见踪影的保安,都陆续从保安室里走了出来,开始维持现场秩序,那些乐器手也开始重新奏响了音乐。
歌舞厅骚乱是正常的现象,大部分舞客早已习惯了这种刺激的场面,他们只当这是一种开心的游戏,比跳舞听歌更过瘾。
音乐又悠扬地响了起来,场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翩翩起舞。只有赵严冰一个人在里间捂着疼痛的脸无声地哭泣着,她不敢放声大哭。她知道即使大哭也不会有人同情她,因为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是她应得的报应……
原来,那个保安找到了歌舞厅的几个朋友,把林若飞的经历、林若飞和自己老总的关系及林若飞的安排简单地和他们讲了一遍,然后,拿出五千块钱交给他们,说这是林老板的一点意思,让他们费心。
同情加金钱,舞厅的保安们执行了林若飞的计划,而且他们还自觉地担任起外围的保安任务,以防止有人乘机也上来捣乱。当赵严冰大叫保安时,他们正在场内静观着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