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4-6）

　　（四）
　　第二天下午，杨家杖子来了三男一女，他们径自来到了村委会，找到了村长。
　　村长正在等着他们，他早就接到了乡里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县里的王大勇王大经理派人来收点新鲜的山货，准备送礼，让他们给安排安排。这个村长知道乡里的头头全是那个王大经理的哥们，他不敢怠慢，便一直在屋里侯着。
　　这四个人就是崔星军和李丽，还有王大勇找来的两个朋友。
　　村长自然少不了一顿招待，然后就开始派人去各家各户通知，让他们把手里好的山货全拿来，还告诉他们价格公道给现金，比自己去县城卖都合算，又亲自陪着他们验货。
　　小崔对他说：“听乡里说你们这儿有一个叫杨根发的，这小子挺坏，坏人的东西咱们可不收，别叫他来。”村长知道这家伙臭名远扬，便告诉通知的人说：“你们别去告诉杨骚子。”
　　一下午，小崔他们真得收了不少，这些东西林若飞也正好需要。他打算让江兰给宋一轮带回去，广州那边一般很难看到这些新鲜的土特产。
　　临近天黑，村长便安排晚饭，小崔拿出三百元钱递给村长说：“算了，村里挺困难的，还是咱们请客吧。”村长说实在的也正发愁这桩事。不办吧，乡里不好交代，办吧，村里还真没钱，倒头来还得自己掏，就算以后报了，人家也得说是你自己搞大吃大喝，自己又不认识王大经理，犯不上。见小崔掏钱，他虽然嘴上推却，可心里却觉得这事还算没白忙活，又觉得这个王大经理确实有派，不象那些下乡来混吃喝的干部，光杵嘴不动真格的。他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番，拿过钱去安排了。
　　饭后，他把他们安排在了村里的客房，而这间客房正是当年林若飞遭诬陷的那间小屋，这是林若飞计划里所想不到的。他原本的计划是最好能住在村委会，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借宿到老百姓家，不过那样，事就挺难办，只能到时侯让他们见机行事。好在小崔和李丽都是机灵人，处理这点事，看来还是有把握的。
　　现在，没成想正好住在这间客房里，小崔和李丽觉得真是天赐良机。
　　这间小屋的老头早就去世了，他儿子也转业去了北京，处理完老爹的后事，他便把老妈接走了，这间房子捐给了村里，就算感谢这些年村里对老人的照顾。村里接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当成了村委员会接待上面下来的客人临时居住的客房，省得来人总得借老百姓家，又没法算钱，十分不方便。
　　喝酒时，李丽推说有些头疼，说要回去休息一下，村长只是陪他们喝酒，没有劝酒的义务，便安排人先送她回了客房。
　　喝着酒，闲聊了一会，小崔说：“哎，村长，我说你还是让那个什么杨骚子也来吧，成全成全他，都乡里乡亲的，你说呢？”村长心想：我管那事呢，你说照顾就照顾呗。于是他打发人去告诉杨根发，拿些山货去村里客房。
　　杨根发下午就听说这个事了，他找到村里通知的那个人，那人告诉他“你杨骚子的货，人家不要”。他暗自伤心，却又没有办法。现在他在村里的地位就相当于那时说的“四类分子”，况且又是一个快到六十的人，所以不敢和任何人支毛。他有时甚至象阿Q一样，刚想吹嘘一下当年老子如何如何，人家就会指着他脑门说：“杨骚子，你疯了？”于是，他便没了言语。
　　这阵儿，他正在屋里瞅着收拾出来的那些山货闹心。突然，外面有人喊：“杨骚子，村长让你拿点山货去队里客房。”他出来一看，是村上的人，便赶忙回屋装好朝客房走去。
　　那人回来告诉村长杨骚子去了，小崔一听，对村长说：“你们先喝，我回去看看。”村长说：“还是我跟你去吧。”小崔便答应了，让那两人先喝着，完事他们再回来接着喝。
　　
　　杨根发来到客房，见西厢房有人，便推门进去。见一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女人正穿着衬衣衬裤躺在炕上，两个乳房鼓鼓地耸立着，心里一颤，当年的一些场景立刻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娘的，这要是二十年前，老子肯定给她弄得舒舒服服的，不让她喊破嗓子才怪呢？可现在……他不敢再想下去，便带笑地问到：“是这儿收山货吗？”
　　李丽坐起来看了他一眼，又拽过一张纸和笔问到：“什么名？”
　　“杨根发。”他点了一下头。
　　“进来。”杨根发往她眼前凑了凑，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乳房笑着说到：“妹子，我这货可好啊。”
　　李丽没瞅他，眼睛盯着门外，这时她听到了崔星军的说话声，便一下子扯开了自己的衬衣，露出了已打开后带的乳罩，又顺势一把将杨根发拽倒在自己的身上，用手狠狠地挠着他的脸，嘴里喊到：“快来人啊，有流氓。”
　　杨根发被她这一连串的举动吓蒙了，一时不知所措，双手本能地招架着，仿佛两人正在撕虏……
　　崔星军和村长听到喊声，一个箭步冲进西厢房。村长大喊一声：“杨骚子，你疯了？”小崔一把抓起他的后脖领，两个“电炮”打过去，他的眼眶子立马青了，鼻子、嘴里都流出了血。
　　接着，又把他推倒在炕下，对村长说：“你去找人处理吧。”这时，李丽已经胡乱地系好衬衣扣，在炕上蒙着被哭了起来。
　　村长见状，一跺脚，指着杨根发骂了一句：“杨骚子，你等死吧！”便走了出去。
　　
　　村长知道这下闯了大祸，心里狠狠地骂着杨根发这个老骚货。回到村委会，便立马给乡里值班的领导打电话，告诉了这里发生的事，那个头头知道这是王大勇的人，那敢怠慢，马上打电话让乡派出所去处理，自己也跟着来了。
　　派出所的一个警察在车上就接到了县局领导的电话，告诉他王大勇已经从电话里知道了这件事，让他必须处理好。这个警察当然知道王大勇和这些领导的关系，连声保证肯定办好。
　　当夜，杨根发被扣上手铐和李丽、崔星军还有村长一起被带到了乡里，留那两个王大勇的朋友在客房看堆。
　　（五）
　　村长、崔星军和李丽被安排睡在了乡政府招待所，杨根发则被拷在了派出所的一间空屋里。
　　杨根发此刻真得蒙了，他甚至都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脸上的挠伤和打伤，疼得他不时地咧嘴，他靠在墙上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会儿又吓得醒过来出一身冷汗……
　　第二天一早，两个警察开始对他进行例行审问。
　　由于是被在现场抓获的现行犯，又有村长作证，而且被害人又当面同他对质，再加上乡派出所也了解他的品行，所以，尽管他语无伦次的辩解，还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审完后，又被塞回了那间空屋。
　　中午，林若飞和王大勇还有一个县局的领导，一起乘警车来到了乡派出所。
　　乡里的乡长和书记都是王大勇的朋友，又见县局的领导也来了，便赶忙设宴招待。
　　酒席间，王大勇又向乡领导介绍了林若飞。这些农村的基层干部更是觉得受宠若惊，连连向林若飞表示道歉，县局的领导也表示这回非得从严处理杨根发不可。
　　吃完饭，乡领导安排他们先去休息，林若飞对王大勇说：“老弟，我想单独见见杨根发，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王大勇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便向那个县局的领导小声说了几句，那个领导转身对陪同的乡派出所一个副所长说：“你带林经理去见见那个杨什么发。”
　　副所长和林若飞来到派出所的那间空屋，杨根发还被拷在暖气管上，正低头迷糊着。副所长推了他一下，说：“杨根发，你老实点，这个林经理问你话。”说完，把门关上走了出去。
　　
　　林若飞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当年不可一世、现在却瘫成了一堆烂泥的仇人，足足过了几十秒，才开口问到：“杨根发，你还没想起我是谁吗？”
　　杨根发稀里糊涂的开始还以为是乡里或县里的哪位领导，他没敢抬头，听到这一问，他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觉得仿佛还有些面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那见过，他摇着头说：“我，我不认识你。”
　　林若飞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厉声问到：“姓杨的，你给我好好看看老子是谁？”
　　杨根发吓得直往下蹲，连连说到：“我，我，我真不认识你啊。”
　　“杨根发。二十年前你亲手押送到公社人保组的那个知青强奸犯，你都想不起来了？”
　　听到这一句，杨根发大脑中断了的思绪一下子接通了。对呀，眼前这个男子不正是被自己当年捆起来送进监狱、企图强奸金秀萍的那个林若飞吗？可他一时却怎么也弄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时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他疑惑地望着这个让他此刻感到浑身发冷的高大男子，不知道他究竟要想干什么。
　　“杨根发！”林若飞一把把他推坐在地上，手上的手铐挣的他疼得咧嘴“啊”了一声。“我问你，你到底强奸了没有？”
　　杨根发盯着他回答到：“没，没有，我，我没强奸，我冤枉啊。”
　　“哼，冤枉？那我问你，二十年前我强奸没？”此刻，林若飞的眼中射出一股阴冷的寒光，吓得他不禁浑身一颤。
　　“你，你，我，我不知道。”他语无伦次地胡乱答应着。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杨根发做梦都没想到，今天的场景竟和二十年前他把林若飞送到公社人保组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他们之间相互调换了位置。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为什么捆我？”
　　“那是，那是陈，陈继青他们干的，他们让我去抓你。”他开始露话了。
　　“你说，你到底信不信我强奸了金秀萍？”
　　“我，我不信。你，你没那胆。”
　　“这就对了。我也知道，其实你也不敢强奸这个女人。你说，他们当时为什么要害我？”
　　“你，你真不知道？金秀萍她，她都大了肚子……”
　　“什么……？”这句话，终于又让林若飞知道了他入狱的另一个原因。
　　“杨根发，你给我听着，现在县里、乡里的头头，派出所的这些警察全是我的哥们，今天你犯到了我手里，你说我该怎么治你？”其实，这是林若飞故意吓唬他，想看看他的那副可怜相。
　　“你，我，我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敢强奸啊……”他扑过来，抱住了林若飞的大腿。他刚才见到了那个警察对林若飞的态度，他现在相信林若飞所说的话。他明白，像林若飞这样的能耐，只要说一句坏话，那他就完了。
　　林若飞踢了他一脚，他又靠到了墙上：“饶你？等着吧。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你没强奸，你也没那个胆，可你以前做得恶事太多了，谁都没法饶你了。我问你，你怎么不饶了那个只偷吃了几棒青苞米的女人？你怎么不饶了那个‘四类分子’的老婆？你不是爱专政吗？好，今天我就要对你实行专政，我今天就是要诬陷你，象你诬陷我一样，我一会儿让他们拿小刀一点一点地剐了你，把你的臭肉拿去喂狗。”林若飞进一步吓唬他，看着他惊恐的表情，觉得十分可笑。
　　“哎呀，快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干坏事了……”杨根发当真相信了林若飞的话，他的心底浮现出一幕幕当年他拷打别人时的惨象，而那被千刀万剐的可怕，更使他毛骨悚然。他的精神开始崩溃了，他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那些狰狞的牛头马面的魔鬼正向他扑来，那些他所接受过的封建迷信的恐怖画面，全都在他的脑海里上下翻滚，他感到浑身上下都开始疼痛，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突然，他大叫一声，头向后仰去，嘴里吐出了白沫。过了几秒钟，他又猛地站了起来，使劲拽着拷在暖气上的手铐，歇斯底里般地狂笑起来……
　　（六）
　　杨根发疯了。这次他是彻底地疯了，派出所派人把他送到县医院做了鉴定，然后暂时被送到了开平市精神病医院。
　　县农机公司的那批加工活，现在已经全部完成了。江兰这个精明的女强人，从一开始就看懂了林若飞的心理，她也欣赏林总这种经商的风度。当然，她不知道林若飞整治杨根发是有预谋的，但她觉得林总这次渭河之行还是有意义的，至少为公司扩大了市场，同时，也结交了不少有实权的朋友。这些年的管理经验告诉她，今天中国的市场如果完全脱离权力的支撑，那便会陷入危机。林总现在终于开始认识到了这一点，看来那次宋总给他上得课到底发生了作用。
　　现在，林若飞并未感到轻松，杨根发是废了，但那个即骚又坏的金秀萍仍然逍遥自在，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筹划具体的出手方案时，突然接到了上海的一封来信，天骄的姨妈告诉他，娟娟住院了。
　　这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问题，他立即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向江兰交待后，安排她主持整个公司工作，又同党委王书记通了气，让他尽力协助江总工作，然后，便和崔星军来到省城，打电话给马云娜，让她到机场，三人一同乘飞机来到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