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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中越自卫反击战——最后一战(三)

作品名称:卷起的旌旗      作者:海滨      发布时间:2015-05-29 16:46:54      字数:11298

  谁不怕死?
  小彬顺着路向前开,又是一片两边是树的平地,停好车四周一看,都是黑漆漆的山影,四周丛林密布。一会儿有人喊吃饭,每人一碗大米粥,热乎些了。小彬盛了一缸子饭,找到一个战士旁边坐下,边吃边问那个战士是哪个单位的,答曰:特务连的。小彬问他害怕吗?他说:“谁不怕死?谁不怕死是假,开始大家都怕,等你一旦看见身边的战友、同事或者老乡被打死了,一股热血不知怎地就使你忘却了害怕,只想复仇了。”军人的精神就是这样展现在战场上。
  夜晚温差太大,战士几乎都是单军装衬衣加雨衣,晚上按战术要求,挖防御掩体,任何人不许睡在地面上,空地上燃烧了几堆篝火取暖。小彬和防化班战友用铁锹挖了道几米长一米深的沟,将车上驾驶室大座垫放在沟内当床。夜晚时不时冷得发抖醒来,就跑到篝火旁烤一会儿再回来睡。
  午夜时分,宿地上枪声大作,但也许对枪声已经习以为常,地头上秩序紧而不乱。小彬伸头看了一下,有两个火力点在开火,很快又静下来,只见几个黑影左右窜动着进了树林,接着,抛光弹尖叫着跟进指示目标。一挺重机枪向那里打了好一阵,又静了下来。约半个小时,不远处枪响了,打得很乱,可能是越军自己打了起来,还有喊声,这边战士抱着枪一直未开火。后半夜大约半山腰处又枪声大作,不时还有流弹声嗡嗡的飞过来,到这好象都没劲了。这样子时不时的不远处有乱枪打起来,流弹嗡嗡。天快亮了,枪声又猛烈起来,越来越近。树林中有火光,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天大亮时,七八个越军窜出了树林,向后开枪,又转过枪向车队猛打,一瞬间,阵地上几乎所有的枪同时开火,也就是几分钟,枪停了,小彬爬起一看,七八个越军都被打倒了。约有20几分钟,这边的翻译喊话开始,树林那边也有喊话,原来对方是侦察部队的。地上的几个越南伤兵被拖走,又从树林里押出了几个俘虏。
  清晨才看清楚,晚上停在房子前的通讯车和修理车竟都是越军的,还是“解放牌”新车。可惜当年会开车的兵太少,没有把它开回来。
  第二天,团作训股长坐到小彬车上。小彬说昨晚打得很怪,师侦察连太会打仗了。他说不对,那是广州军区侦察大队。
  多兵种作战
  公路上已挤满了各种车辆,向前涌动着还不如步行快。各型加侬炮、榴弹炮、多管火箭炮一排排的炮管反射着耀眼的寒光,高射炮也夹杂在其中。高射机枪都被搬到车上,坦克和水陆两栖坦克炮管一律都转向后边,前边一个坦克兵步行引导,履带吱吱的左右移动着,向前挤动。柏油路面开始破损了,大型舟桥车移动着,危险的油罐车也掺杂在其中,汽柴油尾气烟弥漫在公路上。大群的步兵参杂在两边,被热带阳光暴晒着。通讯兵背着步话机,边走边喊着,数不清的通讯天线晃动着,很多车队停在路边还没有出发,驾驶室顶部都包着大量的棉被,两侧车门挂着打好的背包。这种超大规模的合成作战,不要说汽车兵没练过,就是在我军历史上也是第一次。
  成建制的越军没遇到,越军正规军跑得很快,扔下老百姓不管,路边的民房大都已经没人,靠公路太近的房子很多都被烧毁,地上的子弹壳很多,还有不少黑漆漆的老式步枪,枪栓都被拿掉了,发臭的尸体有得被捆着手。每逢停车休息时,战士们先把附近的房子搜索一遍。听说前几天战报传来说有的部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遵守的太好了,反而被越军利用,成为我军的弱点,伤亡很大。因此,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越南是全民皆兵,你不知道谁是军人谁是百姓。后来部队就灵活多了,战士先是向屋里扔石头探探地雷,再打几枪,然后猫着腰端着枪一步步的进去,看到没有抵抗,一摆手,后面的再冲进去,大小箱柜都要清理一便,看有没有武器。
  越南房子一般前面不宽,正面堂屋都供有神龛,摆放的神都是中国古代武将,两边还挂有汉字对联。走廊通向后边连着各个房间,再往后都有菜园,主要种的是菠菜。屋里最好的物品也就是个缝纫机,还是中国造的,再就是一些质地很差的衣服,棉被都被战士们拿来垫在驾驶室顶上架枪防弹。
  不远处一所稍好的房子,小彬和一个兵走近距房子不远时,只听天空一声尖尖的呼啸。出于本能,他们一瞬间趴在了地上,一发迫击炮弹就在身边炸了,小彬满身是土,慢慢坐了起来,耳朵一时什么也听不见,竟想不起来这是在哪儿。过了一阵子才缓过神来,摸摸脑袋竟没伤着,小彬气得咬牙端起枪来向房子就是一阵扫射,还是觉得不过瘾,对刚刚过来的一帮兵说:“把房子给烧了。”瞬间,大火冒着黑烟从两边烧了起来。
  越军的偷袭不断,开枪已是常事,遭秧的当然还是老百姓。几个越军躲在村寨中,打几枪会立即引来无数的枪炮,往往整个村寨因此被摧毁。热带风光掺杂着被烧成一片黑灰的村寨,路边随风传来的尸体的臭味随处可见。
  前面道路复杂,坡度大,步兵都下车分散开边搜剿边前进,路边草丛中发现几门小榴弹炮,几具越军的尸体面上爬满绿色的蛆,殃殃涌动,青绿色的军装全都被腐烂的尸体涨得鼓鼓的,这里大约是一个被摧毁的越军炮阵地。
  车队停在这里,炊事班开始做饭。侧前方几公里远的一个山洼正在剧烈的打,枪声一片已听不出眉目,火光闪闪,烟雾腾腾,这边各种步兵纷纷扛着长枪小炮向那边跑。过了一会儿,一队多管火箭炮车队紧急开下山坡,停到一片平地上。一阵口令声后,炮车驾驶室玻璃前的铁护板“嘭、嘭”的都关上了,小彬赶紧向防化兵要过高倍航向望远镜望去,只见几发火箭弹飞起,屁股喷着火,飞得并不快,击中了山洼。一会儿烟雾里但见有人提枪向山上跑,这边十几辆火箭炮车,又连射成排的火箭弹,火光一排排的飞了过去。火箭炮阵地被几十米高的尘土遮住了,对面除了火光就是烟雾,爆炸声顺着山谷震荡着传过来。不到十分钟,枪炮声停下来。
  炊事班还在做饭,又过了20多分钟,一些伤员回来了,还抬回来两个担架。有战士站立起来,摘下军帽,稍稍的低下头,默默的目送这已去的两个战士过去。小彬发现还有几个兵提了两桶汽油跟了过去,火很快烧了起来。这是小彬见到的战士们第一次在战场上有富余的时间向已逝的战友哀悼。
  23日,白天还是那样炎热,连续几天的战事,使到处充满尸臭味。刚刚又是一场激烈的炮战,十几辆21管火箭炮200多发火箭弹20分钟解决战斗。部队进行了调整,车上卸下了缴获的高射机枪,车队继续出发,仍然是山路漫漫和数不尽的群山丘陵。
  午后景色非常迷人,山清水秀。这一带可能没有受到袭扰,也没有枪声,一些村寨在大芭蕉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宁静。几条水牛卧立在水田边,甚至还有鸡鹅在游荡,夕阳已快下山,但不见炊烟升起,车队慢慢的停下了。
  这是一个较大点的村镇,好象比较繁华,一些兵刚从一个商店出来,手里拿着玻璃瓶罐头。那个年代吃罐头是很奢侈了,小彬提着枪冲了过去,向一个挎着折迭冲锋枪的兵要了些饼干和罐头,边吃着边和对方聊着,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是个师长的儿子,于是大家握了一下手,算是结识了。
  一条河边,通往河边的公路上秩序井然的排列着长长运兵的车队。路边稻田盛满水,这是一片平原地带。后勤车队超了过去,河边一群坦克轰鸣着,喷着黑烟,一辆接一辆的把走不动的汽车拖向对岸。河面上有座锈迹斑斑大铁桥,竟没有一辆汽车通过。小彬上桥看了看路面也没什么,一摆手,另一个司机把车慢慢的开了上来。这时,对面的几辆坦克上枪响了,坦克兵晃动着小红旗要求停车,小彬慢慢的退了回去。已近傍晚,30多辆车只能宿营在河边。
  几百米外有一座很旧的二层楼,周边没有别的建筑,很远处是很大的一片竹林和水田。天色阴冷,虽然是亚热带气候,但是毕竟是冬天,晚上,潮湿的冷风吹得战士们发抖。河边到处都是泥水,无处修防御工事。河对面的坦克边,几座帐蓬边燃起了炊烟,坦克兵们在无事的抽着烟,而这边却紧张的打开了几箱手榴弹,几挺轻机枪也架好,子弹都顶上了膛。入夜,二层楼的窗口竟然有微弱的光,象是油灯,却没有枪声。小彬他们就这样半醒半睡迷迷糊糊过了一夜。
  24日晨,河边有薄雾,舟桥部队来到了河边架桥。小彬走过铁桥,来到坦克边。战时,重要桥梁我军都用坦克守卫,原来这座铁桥有的地方已被坦克等大型车辆压塌,远处看不清楚。刚开战时,守桥坦克就随突击部队跟进占领了这座大桥。越军没有纵深的防御,连守桥部队都没有,旁边那座楼是一个越军医院,有很多伤兵和医务人员,被解放军包围后,没有抵抗被解除了武装。解放军没有伤害他们,按照国际公约由他们自生自灭。
  这天是个晴天,车队继续向南方出发。过河后路宽了,两边的树木很整齐,四周是宽阔的平原,水田密布,一丛丛翠绿的竹林点缀在其中,很长时间是沿着河边前进,河面宽阔河水碧绿,此时,小彬觉得似乎是在国内跑车。
  砖跺人影
  公路渐渐离开了河边,小彬看见远处路边有几个高大的烟筒,接近才看出来是砖瓦厂,车上黑洞洞的枪口都伸了出去,小彬紧张的注视着那些砖垛,车速也放得很慢。最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车队停在树荫下,兵们纷纷下车解手方便,小彬下车靠在树边用军帽扇着风。突然,砖厂里有人影一闪,担任警戒的轻重机枪响了起来。小彬趴在地上,看见砖瓦坯被打得直冒青烟,枪声停了一会儿没动静,大家才站起来看了看,是很大一片的砖垛,小彬后边有口令声传来,几个兵分别扛着迫击炮筒从他身边跑过去。炮手伸出右手,竖起母指向前看了看,然后把炮筒往地下一墩,右手斜扶着炮筒,左手拿炮弹放在炮口上,小彬马上趴在地上,只听:“简便射击准备--放”一声,炮弹曲射落入砖垛中,地面在震动,烟火刚散去,那边就有好象毛巾挑起很高在摇动,不一会儿有人慢慢的站了出来,翻译怎么喊他们也不动,大概是震聋了。一些兵猫腰从侧面抄了过去,这边摆摆手他们才慢慢的走了过来。小彬爬起来看看对方不象军人,包抄过去的战士从后边把他们抓了过来,稍问了一下,捆了当做俘虏扔到了车上。
  车队在接近一个三岔路口时,见有汉字路标插在地下,分别指向高平、谅山,有两辆坦克守在那里。车队驶向高平方向,但也有前后望不到头的部队正从高平方向走向谅山,全是步行。小彬想也许是打完仗的部队回来了,大批的俘虏被押送过去,十几个人绑在一串,身上都背着粮食和弹药,这些俘虏的表情好象没什么被俘的感觉。
  奇怪的女俘虏
  车队停下时,小彬下车遛遛,发现还有一串女俘虏。奇怪的是女俘虏身穿红色西装红色裙子但是都光着脚,长得还算漂亮。小彬惊奇地看着这些越南女人,这些女人只是稍有点黑,“可以算得上美女。”她们停下时,兵们都过去围观,她们却扭过脸对他们以友好的微笑。小彬问押送兵:“她们是干什么的?”对方却笑而不答。
  中午时分,接近同登。同登是越南北方的交通要道,也是通往谅山的咽喉,过了同登往东是谅山,往西是高平。同登有一大江绕城而过,可以通航,人口约15万,苗族居多,民风强悍好战,自古与我国交战都是战略要塞。这里几乎没有工业,农业为主,曾被法国日本占领。我军163师等先头部队迅猛穿插围打同登,后续大部队跟进清剿,几天之内横扫越北,占领同登。小彬想,过了下一站是否要打谅山?因为从团里携带的电台里收到外国电台说中国空军已炸平了河内,军中也有各种小道消息传播,小彬此时也不知真假,一切尽在猜测中。
  下午天气依然炎热,面前就是同登,连绵不断的部队主要走向谅山方向,路边田间房前屋后聚集着很多中国兵。小彬开车关注着一弯碧绿江水环绕,江边竹林密布,一丛丛的竹林伸向江里,竹林一团团的分布在江边,好象从地下喷出来的绿色喷泉的景色。
  来到江上的一座铁桥,高高的铁架,青灰色的桥身,桥面竟是木板做的,车轮走的地方是与车轮同宽的两块铁板,一块压一块的铺向对岸。车开在上边,铁板啪啪的响着,车队进入城区,满城的中国兵,大街小巷兵们来来往往,忙碌着象赶集。街道整洁干净,有一些白色的欧式二层小楼,小彬慢慢向前开着车,随团指在一个花园前停下。花园里花草树木园艺很好,部队下了车。小彬在园中椅子上坐下来,环顾四周,感觉挺好,“如果不是这一仗,自己哪能在这园中小坐。”
  战场偶见《毛选》
  对面的楼房象是邮电局,几个兵进进出出,小彬挎了枪也跟了进去。屋里报纸信件散落一地,小彬端着枪上了二楼,楼上是电话交换机房,一排排的灰色电话交换机柜,过去一看,全是中国产的。小彬拔下几块电路板一看,是晶体管,在当时比较先进,他不忍破坏,把主控板上的几个频率震荡器磁芯用钥匙拧了几圈,心想就越南的技术水平恐怕没有扫频仪是恢复不了啦。
  前边塞车,一个小城大量的汽车涌进来,哪能不塞?当小彬把车开动时,已经找不到团指车队了,他只能沿街向前开去。开了十几分钟,路边房屋越来越低矮简陋,又有一座过江大铁桥,一群坦克停在那,地上整齐的摆着烈士遗体,哨兵跑过来把他们拦住。前面就要出城了,哨兵说492团在离市中心稍远的一条街。小彬驾车到了这条街一看,柏油路面很干净,街两边没有树,人行道稍宽,有很多二层小楼,设计结构很精巧,也有很多竹木房,好象不是店铺。小彬将车缓缓的停了过去。一下车就听到传来劈砸的声响,一群兵正在把门板桌椅劈开做柴火烧饭,街上几个行军锅在冒着烟,还有大批的兵在搜索房屋。
  小彬找了个盆,穿堂过屋去找水。越南的房屋和他们的国土一样狭长,来到屋子后边,菜园一直通到河边,小彬站在河边,手捧河水先是洗了一把头和脸,感叹一弯河水风光无限。
  夜晚住在一楼,小彬用大衣柜把通往河边的门堵住,用汽车大座垫铺在地上,冲锋枪架好对准门口,那一夜也只是迷迷糊糊的睡着。大批部队集结在城内,就这样平安无事。
  清晨醒来,但见江面有薄雾,只有远处有枪声,城内无战事。天刚亮,二月天气,虽然白天热夜晚很凉,但是睡觉还是很冷。小彬挎枪来到屋外,很多兵在街上,巡逻站岗的兵都有一特点,军装外大都套有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有很多是西装、短大衣,更多的是披着棉被毛毯,缩着脖端着膀抱着枪。一亮一亮的抽烟火星在街头,仨一群五一伙的。
  小彬到炊事班要了点热水,炊事班烧火的桌椅板凳门板堆了一堆,都是就地取材。小彬顺着街漫步的溜达着,前边是土路,都是些菜地和丛林,猛然间看见土路上有两个越南人,夹着被子向前走得很快,小彬稍犹豫了一下,大喊一声:“站住!”两人好象没听见,小彬端枪向他们头上方打了几枪,那两人扔下被子举起了手。这时跑过来一群兵,又向上打了几梭子,多亏兵们留情,都没有向人开枪。兵们围了过去,踹了几脚,他俩转过身来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身穿很旧的蓝色短棉大衣,脚上穿的是塑料凉鞋,向战士点头,腿在发抖,但很诚实微笑,说着越语,面部表情很尴尬。翻译过来了,说是老百姓,猫在山上太冷,回来取被子,但还是被枪顶着带回了团部。这时小彬才想起来:“是呀,难怪城里一个老百姓都没见到。”小彬他们到时,这里早已拿下,但是怎样打下的,老百姓是怎样跑的,他们都无从知哓。
  小彬回到宿营的小楼,门前点了一堆火,他搬了小竹椅,围在那取暖,喝了碗粥吃了点咸菜。战争对兵来说比较简单,有时间就是这样,不管下一步往哪打。
  吃过早饭,几个兵往火堆添了些柴火,步兵都要待命哪也不敢去。小彬想:我可得好好看看。于是,一间屋一间屋的闲逛。约半个小时,刚走到街口,后边轰的一声传来爆炸声,小彬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回头一看是在车队边上,赶紧跑了回去。看到是一个姓郭的新兵躺在地上,身上有很多血。大伙急忙把他送到卫生队包扎,好在是轻伤,原来是烧火的桌椅板凳中有雷管,让他挨了炸,这一炸给他炸了个三等功。
  小城不大,小彬来到一稍宽的十字街口,有一座三层楼临街,是U字建筑,象商场,走近一看已被烧过。小彬慢慢的进去,货架在地面烧了一层厚厚的黑灰,楼上一样黑灰一片,地面有一堆深绿色脸盆。屋内堂屋中间的一方竹桌上,竟放有一本毛泽东选集,立着放在那里。这确实把小彬震住了。毛泽东的威力可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啊,战争也得迷信,子弹都不长眼睛,毛泽东是我们心中的战神,怎么也得护我们打遍越南。小彬把枪斜挎在身后,立正,一个标准的军礼。还觉得不够,又来个中式的礼:脱下军帽、90度鞠躬。后边的一个新兵发出笑声,“妈的,新兵蛋子。”小彬回身笑骂了一句。
  小彬小心地翻了一下《毛选》,菲页写有“中国人民大学赠”。出得楼来进了一个稍差的房子,一进屋不太乱,小彬在前边走。进了厨房见有一绿色的煤油炉,刚一想拿,不知那来了个越南妇女,40多岁,一把按住了煤油炉。把小彬吓得回手就是一枪托,枪口对准了她,只见她跪地求饶。小彬对外大喊有人,一群兵进来把她抓走,交给了巡逻兵,接着大家把屋内一顿乱砸,小彬到底没拿煤油炉。出来见在这条街上又搜出很多老年人。
  下午,小彬又来到这条街,看到都把他们放了回来。小彬到了那家,又见到那个妇女,她吓得又跪地求饶。小彬一看屋内又收拾得很干净,一摆手走了。小彬到别的屋闲逛,见有一小桶玉米粒,提了给那个妇女送了过去,那个妇女接过玉米桶,又是一阵跪磕。
  混蛋兵
  在同登最繁华的一条街,第55军与第54军战士几乎发生冲突,街上都是55军的车,兵们在把大批集中的物资往车上搬。街两头被挎折叠冲锋枪的兵封锁,任何人不许进。54军战士几次进入都被他们拦回来,大家对骂起来。喊骂声引来了李参谋长,几个警卫员把战士们搁开。李叔叔开口就是骂:“混蛋,都哪个部队的?好吗,55军54军的兄弟,都给我散开,敢在这儿胡闹?!”看大家散开了。他又笑着说:“你们这些混蛋兵,仗打得还是不错。”
  小彬刚才听到有位战士说话口音有点像他下乡插队做知青的河南口音,凑过去一问,果然是河南信阳人,姓高,名少杰。高少杰个子不高,身材很敦实。小彬用河南话跟他开了个玩笑:“姓高的不高。”两人会心的一笑。留下联系方式后,小彬回到了55军占的那条街。店铺虽然林立,早已被搬空。一家照像馆,小彬进去一看,兵们正在翻像片箱,都是黑白的像片,姿势单一,表情古板,男男女女的服装也都差不多。另一群在楼上翻着,一会儿竟起哄闹了起来,很热闹。小彬上楼一看,兵们正在抢几张像片看,他也挤了过去,一看乐了:妈的,是女人泳装照片。几个兵如获至宝,真如李叔叔骂的“混蛋。”回到车队后,大家又是一番热闹的抢夺,团干部在一旁笑看着也不管,战争允许有乐嘛。
  夕阳斜下时,很多兵还不顾通知要求跳下水玩。通知说不能接进大桥,所有的桥下都布雷了,为的是防止越军炸桥。小彬在江边散步,遥望江边岸上夕阳,又在感叹战争。
  又见女友
  就在这时,跃进一头焦急的向小彬跑来,说:“正急着找你呢,团卫生队要我们送两个伤员回后方,马上出发。”小彬听情况紧急,也不再欣赏江边的风景,跑步和跃进来到车场,路上正好见到配属的防化班屈班长,刚想说话,屈班长一边摆手一边说:“我知道了,你们走吧,我们也要到凉山去了,咱们谅山再见!”
  小彬和跃进来到卫生队,几个支前民工先用几床棉被铺在车厢上,然后把两个伤员抬上了车,几个民工,两个卫生兵接着上了车。两个伤员都是头几天出兵时没什么战斗经验,被地雷炸伤的,一个是为了掩护他受伤的,分别伤在腿部和腹部,由于不能及时处理伤口有些发炎,需要转移至后方医院手术处理。小彬跟着军区运输团一队往回拉战利品的车队驶上了回国的路。路其实并不远,但是因为是在战时,路面受到破坏,越方的特工又时不时的袭击,一路上大家还是瞪大双眼,车辆间不敢拉开太远的距离。半夜时分,车队停在一条小溪边,车上的民工蛮有经验的告诉小彬,前面就是边界,要等我方守边的部队确认我们的身份排除埋伏的地雷上的触发装置车队方能通过。
  “原来如此!”小彬用钦佩的眼光看看那位民工,问道:“你是民兵吗?”那人说:“我姓李,是糖厂的工人,也是支前队的民兵,已经往返几次了”,两人相视笑笑。
  听到前面哨声响起,李民兵说:“放行了。”于是,车队很快通过了边境,在李民兵的引导下,小彬驾车来到了一片顶部披着迷彩网的帐篷前,于是,各自又都忙了起来。民工们忙着卸伤员,卫生兵忙着联系野战医院床位,小彬和跃进忙着给车辆加油加水,检查轮胎、发动机、水箱是否有问题。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个帐篷门口站着,一转身又进了帐篷。小彬心里一动,对跃进说:“你先忙,我去一下就来。”他来到帐篷前,正在犹豫是不是进去时,出来一个人,咦!正是刚才的那个人。
  小彬叫道:“路军红。”
  那人先是一愣,接着惊喜地:“黄小彬,怎么会是你?!”原来小彬看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中学同学路军红。是呀,三年多没见面,见面竟是在战场上,真是想不到哇!“你怎么会在这儿?”小彬先问道。
  “我前年就参军了,这里是505野战医院,现任护士。”小彬也告诉路军红自己的情况,这时,里面有人叫“路军红”,于是两人匆忙留下了联系地址,摆摆手告了别。
  告别了伤员和野战医院,小彬驾车来到了军需集散地点报到,调度告诉他们55军下一步要主攻谅山,急需大量炮弹,叫他们装运部分冲锋枪、部分炮弹前往谅山前线。小彬接着又跟随前送弹药的运输团车队出发,这一趟路除了零星枪炮声外,基本没有什么大的战斗。一路上,小彬老是在想为什么会遇到路军红,“难道我俩真有缘分?”
  七十年代初期,学生不仅要拉练,学校设在大中城市也不安全,小彬第二次过这种集体群居生活是在拉练之后的第二年,学校疏散到农村的分校。也正是在那里,小彬有了情窦初开的朦胧感情。
  分校设在距离广州市区不算很远的从化山区,要先坐火车到源潭,再走几十里的山路才能到达。经过将近一天的跋涉,同学们到达分校时一个个有气无力,饭也不想吃,倒在双层通铺上昏头就睡,直到第二天起床哨响。有了精神,仔细一看,分校周围都是大山,树木郁郁葱葱,旁边一条小溪流,流水清澈见底,小溪旁一座石头砌成的河坝把流水引入山边的一座转动的水车,推动水车带动皮带旋转发电机运转着。教室设在一块平地上,这块平地即是篮球场,又是每天早晚集合收听广播收音机的操场。学生们每天半工半读,每个班轮流半天上课,半天到山上帮助国营林场往山下扛木头,半天一趟。
  路军红,班里头个子最高的女生,一头浓密的黑发,说话走路干脆利落,十足的男生味,一看就是东北那嘎达的人。路军红家住东山军区大院,父亲是跟随林彪的四野从东北打到广东的老军人。因为同是部队子弟,路军红和小彬在班里虽然说话不多,但是,大家做什么事情都心有灵犀,时不时会意地瞄上一眼,交换一下眼神,通过眼神传递着只可神会的某种信息。
  分校所在的地方地处一座很高的大山林场半山腰,山清水秀,一条瀑布就在不远处的水潭上面倾泻而下,高处的山顶处是几县交界的交叉点。这个水潭自然成了同学们晚饭后休息的主要场所,男同学饭后趁着暮色跳到水里尽情嬉水玩耍,女同学则文静地洗头洗发洗衣服,然后唱着歌儿回宿舍去。
  这天小彬上山扛木头下山的时候,老远看见一条山沟里有一片红色,他注意观察了一会儿,越看越像是什么果树,于是,把肩上的树木放在路边,顺着树缝之间下到了山沟深处。快到跟前时,才看清楚是一棵杨梅树,满树已经挂满红红的水杨梅,熟透了的水杨梅有些发紫,惹得小彬还没吃口水已经满嘴了。小彬在树下伸手摘了许多,一颗接一颗吃着,等过了瘾,才想到应该给同学们带点回去,但是,一看身边,没东西装,水杨梅水性很大,熟透了一碰就是水,总不能用衣服包着带回去吧。但是又一想,反正明天还要上山的,明天带个书包来不就行了吗?而且这个地方一般人不知道,不会一个晚上就被别人摘完的。于是小彬下了山,继续把他的树扛到分校,晚上洗澡的时候,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尤国志,商量好第二天一起带上书包再去摘杨梅。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饭后,小彬叫上尤国志背上空书包开始上山,途径女生宿舍门口时,见路军红在收衣服,摆摆手叫她过来,路军红见他俩这么早就上山,一人还背个空书包,不解地问:“你们上山带书包干什么?”
  小彬神秘地对她说:“我们发现了宝贝,晚上河边见。”
  看到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陆军红一头雾水,也不便再问,就点点头。小彬尤国志还和昨天一样,先到林场一人扛上一棵树,下上走到杨梅附近,把树放在路边,两人顺着昨天小彬踩出的小道下到了沟底。见到满树的杨梅,尤国志愣住了:“哇,水杨梅我只是在市场上见过,哪里知道是结在树上的呀!”
  两人先是一人吃了几颗,然后爬上树,专门捡熟透了的果实采摘,一人摘了半书包才发现不能再装了,要不然底下的果实就要压出水了。于是两人背上书包依依不舍地扛起树回到了分校。小彬想,到了晚上可能会坏掉,于是把自己那包杨梅背到伙房,叫出在伙房干活的路军红,连书包交给了她,自己才回去分享尤国志那份水果去了。下午,男生宿舍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谁回到宿舍谁就能吃到杨梅,大家连声叫好。
  傍晚,小彬和以往一样来到水坝,没想到路军红已经在路边等着,一见小彬,路军红就说:“你那包杨梅害得伙房剩了很多饭,老师正在查找原因呢!”小彬听到后哈哈大笑。
  路军红又说:“你把要换洗的衣服拿给我,我和书包一起给你洗洗。”
  小彬不好意思起来,路军红也不再问,伸手把小彬手里的衣服抢了过去,转身就朝河边走去。小彬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姑娘为他洗衣服,一下子感到心里像触了电似的,一阵麻麻苏苏的感觉。受到姑娘的呵护是多么难得,那个年代男女生的课桌中间都画着一道“三八”鸿沟,男女同学只有友谊,绝对不能有爱情的,因此,小彬觉得这时的两人好像已经不是一般的友谊了,在他的心里也萌生了那颗情窦的萌芽。
  不觉间,车已经随着车队到达谅山附近的集结阵地。
  许司令怒攻谅山
  东集团第55军2月17日至23日奋战同登,发扬我炮兵火力优势,全歼当地全部越军,创造东线第一个歼灭战范例。2月27日东集团加强部份师、团,进至谅山外围。7时50分进行10分钟炮火急袭,8时各步兵分队展开,29日扫清外围。
  谅山是个省会,外围的据点扣马山、417高地、536高地、马外山暗堡星罗棋布。谅山市以奇穷河为界,一分为二,河北是新市区,河南是老市区。我军占领北市区,攻下了省府大楼,但是,当时的越南领导人黎笋为了掩人耳目,要新闻单位对外宣传,说中国军队在谅山碰得头破血流,坚如钢铁的谅山永不可摧。
  许世友听说后,气得差一点把手中的半导体收音机甩掉。他原来想占领谅山省会,歼灭对方第3师,完成军委的作战意图后,就可以撤军了。而现在,被打得一败涂地的黎笋集团还死要面子,不肯认输。许世友决定一鼓作气,攻下整个谅山市。他拍着桌子吼叫道:“传我的命令,打过奇穷河,叫黎笋彻底认输!”
  军区参谋长兼55军军长的周德礼一愣,想起总部有不准过奇穷河的指示,便迟疑着站在那里没动,却又不知怎么和许世友说为好。恰好这时机要参谋送来军委急电:争取自卫还击战的更大胜利!
  周德礼看着这条急电,心中踏实了,许世友也兴奋地说:“军委这条急电来得真是时候,和我想的一个样,我们现在是上下一致,没有后顾之忧了,你赶紧通知部队,准备打过奇穷河,实现军委的新意图。”
  许世友接着说:“打过奇穷河,向河内前进5公里,造成威逼越南首都河内之势,不如此,越军不会认输,也不足以教训野心勃勃的黎笋集团。”许世友已经打红了眼,下令:“拂晓攻击开始后,谅山一间房子也不能留。”
  3月1日9时30分,第55军集中300门火炮,30分钟落弹几万发,脱膛的炮弹飞越奇穷河,落在谅山南市区。北岸的坦克边开进边射击,打击四处逃散的守军。164、165师等部队分两个梯队,或乘橡皮舟,或乘冲锋舟,或徒步涉水紧跟坦克后冲锋。步兵过了河,迅速组成7支突击队,向南市区攻击,抢占了城市外围的制高点。
  我军过了奇穷河,原本十分嚣张的黎笋,急令前线指挥所后撤,随即宣布全国进入紧急动员,并令河内市在市内街道口挖工事,准备抵御中国军队,他们又赶忙通知各国外交使团往市外地区转移。此时的黎笋集团惊恐万状,河内市已经乱成一锅粥。
  事实上岂止许世友打红了眼,东线历经磨难,血染征衣的各参战部队早就已经是地煞星附体,怒火三万丈了,命令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从恢复以西地段,谅山市大铁桥两旁,昆八桥左右,扁福地区4个地段打过奇穷河,挺进到南市区,至此,越北各战略要点尽为我军控制。谅山以南已是一马平川,公路铁路可直达河内。此时,中国大军已经汇合云集,千钧一发,箭头威逼河内的态势已经形成,反击作战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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