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越自卫反击战——最后一战(二)
作品名称:卷起的旌旗 作者:海滨 发布时间:2015-05-29 08:34:54 字数:10183
老将许世友
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是我军出名的猛将,30岁就是红军第四军军长,红军时期就因为敢于顶撞毛泽东而在党内闻名。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期间在山东根据地创造了辉煌的战绩,这次反击战也是他此生大显身手的最后机会。许司令在这场战役中的确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酒神虎将”许世友将军指挥的东线战场上曾面临强敌,一度与越军成胶着状态,伤亡较大。因为指挥部里大部分指挥官都是抗日、解放战争时期的老将,所以军事战略思想还停留在解放战争时期,指挥上失误是难免的,导致了东线战场初期付出很大代价,后来虽然一度打到了越南内地,有直取越南全境之势,但中央考虑到国际影响和和平共处原则,命令将军撤军。许世友将军本因在战场遇到的顽强抵抗,打算直取越南全境出一口气,无奈军令如山,只得屈从。因为军事战略思想上的落后,导致东线战场付出代价,对许世友将军来说,的确是其一生的一个败笔。纵观其一生,何时遇到过这样的事?与人的战争不难打,难打的战争是人与时代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很多老将都输了,也正因为对越反击战中暴露出来的失误,直接加速了我国后来的军事改革和军事战略思想的变革。一个常胜将军,至少一个打仗从来没有付出过如此大代价的将军,在面对东线战场如此大的代价时,自己会觉得是败笔,无论最后成败与否。但认真地讲,许世友将军是成功的,至少,在后来的军事思想改革中,他还是走在了前面。
1978年12月9日,74岁的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从北京开会一回到广州,就接到中央军委关于做好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准备的书面命令。他将命令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又用红铅笔划了划,起身到室内,那里有一张很大的中越边界地图,他站在地图前,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直到10日晚上许世友才走出办公室,他指示司令部:军委书面命令已到,通知所属各单位的领导,明日8点到军区作战室开会。
11日上午8时整,许世友一身戎装,左手拿着一只黄色牛皮纸公文袋走进作战室。传达讨论结束后,许世友作了讲话。他说:“这次军委邓主席点名要我指挥,我还要说几句,中央军委的命令,要认真执行,认真贯彻,决不能马马虎虎,不行便不打,要打就一定要打胜,续写新的光荣战史。”
12月中旬,各参战部队按时进入了广西边境指定位置。许世友也乘飞机亲赴南宁“秣马厉兵”。
广西战区作战地域,东起北部湾东兴县,西至百色那坡县,东西长637公里,南至越南北部高平、谅山一线,南北宽50余公里。作战地区属于亚热带山岳丛林,高山、森林、河流密布。许世友带着55军军长出身的军区参谋长周德礼、作战部等少数几个参谋人员以打猎为名出发侦查。他们时而一身戎装,时而身着便装,许世友在望远镜中看到边境那边山形奇特,陡峭无比,坡度普遍为40度到60度,有的达到80度,大多数由石灰岩构成。听边防部队介绍说,这里自然洞穴多,小的洞可容几个人,大的能容几百人,那边林密草深,河流也多,河床狭窄,水流湍急,不利于大部队开进和展开。许世友思考一会儿,对周德礼说:“那边的地形太复杂,必须选择好开进的路”。于是,他们坐着吉普车,一路颠簸地来到友谊关西侧的金鸡山,沿着200多公里的边境实地布局。经过实地勘察分析后,定下了关口、金鸡山、谅山等地的多个突破口。
回到南宁后,许世友决定采用他最擅长的“牛刀杀鸡”战术,使用强大优势的兵力、兵器、炮火,对准敌人的弱点,实施猛烈的突击,力争在短时间内快速全歼敌人。
周德礼说:“‘牛刀子战术’在1948年9月你指挥的济南战役中可是发挥了神奇的作用,在8天时间里歼灭国民党11万守城部队,活捉了守城司令王耀武。”提起济南战役,许世友记忆犹新,他说:“此一时彼一时喽,由于敌情、我情、地形、气候的不同,战法也应当有所不同。打济南时用‘牛刀子战术’,那是因为济南城是敌坚固设防的城市,守军是国民党的正规军队,数量也比较多。这次提出‘牛刀杀鸡’,是因为这次是野外打仗,或者说大部分是野外作战,敌军数量较少,战法要与打济南城有所不同,要与当地的敌情、我情紧密联系,把敌人割开、打垮、歼灭。”于是,周德礼和作战部根据许世友的设想,准备将整个战役分为两个阶段。预计1979年2月17日发起战斗,作战一个月,速战速决。
这个作战方案送到许世友手中,他仔细地研究后,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他十分满意地说:“车走直,马走斜,炮打隔子,象飞田。这么多部队参战,车马炮多,兵种多,一定要重申《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行动要服从命令。还有,我们过去打仗都是在北方打,此次在南方打,还是‘抹布洗脸——头一回’,参战的各级领导干部,要边打边总结。”
1979年2月17日黎明,广西前线万籁俱寂。指挥所坑道的作战室里灯火通明,参谋们默默地等待着战斗发起时刻的到来。许世友快步来到作战室,他坐在军事地图旁,手持怀表,双眼紧盯着指针。
突然,他抬起头,放大嗓门庄严地宣布:“时间到,还击开始!”顷刻间,随着声音落地,隆隆的炮声震醒了沉睡的大地,火光映红了天空。中越边境广西段呈现出我军猛烈进攻的壮烈画面,一排排炮弹飞向敌阵,转瞬间敌人阵地上烈火团团,浓烟滚滚。30分钟后,一组组工兵在敌人的雷场上前仆后继,一排排坦克吼叫着向前推进,一群群步兵杀声震天地冲向敌群,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序幕全线拉开。
不到3小时,战报如雪片般飞来:北集团突破了莫隆防线,消灭了莫隆地区的敌人。南集团突破了布局防线,打垮了布局地区的敌人,夺占了水口大桥。东集团突破了同登防线,正与敌人激战。
许世友听着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消息,心情无比振奋,他对作战部长说:“开门红,任务完成得很好啊!打得漂亮!快打电报向他们祝贺,要一往无前,再创辉煌!”
3月5日这天,新华社奉命发表了撤军声明。从3月6日起,许世友强忍怨气,指挥部队向国内撤军。这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许世友指挥广州军区部队,战高平,攻同登,克谅山,威逼河内,战功卓著。然而,班师后,许世友却说:“我们是打胜了,可是代价也不小,粮食、弹药、油料花了不少钱。‘歼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也伤亡了不少好同志,作为军人,不能怕打仗,也不能怕伤亡。但愿这是我一生的最后一仗。”
许司令在战场上下达了闻名“十杀令”:
[转不前者,杀!
临阵怯逃者,杀!
延误战机者,杀!
投敌叛变者,杀!
泄露军情者,杀!
违犯战场纪律者,杀!
[转......用刀子杀!
中国军队攻克谅山,越南亲华代表黄文欢作好了回国主政的准备,许世友也作好了攻克河内的准备。收到要他撤退的命令后,他火冒三丈,导致他回国时,政治局没人敢去迎接他。最后习仲勋硬着头皮去了,结果在机场被刚下飞机的许世友摔了个跟头,许世友骂骂咧咧摔手而去。
自卫反击战结束后,有人说许世友指挥的东线不如西线打得好。说这话的如果是西线作战的部队或战士倒是有情可原。事实上有一组数据可以让人直观地看出战场上成绩。
从数量来看,越方在东线部署有11个师另9个旅(团),在西线仅部署有4个师以及部分地方武装;从质量来看,3支全部苏制装备劲旅有2支部署在东线,1支部署在西线;从战果来看,东线全歼2支全部苏制装备劲旅,西线仅击溃1支全部苏制装备劲旅。分别是:东线部署于高平地区的越军346师和位于谅山、同登的3师,西线部署于沙巴地区的越军第316A师。
东线谅山可谓战绩辉煌,自古越南叛离,若中国大军破谅山越南王即自缚请降。
黎明前的寂静
1979年2月16日19时前,各个进入前沿阵地的部队已经完成进攻战斗准备。
17日拂晓,战士们早早吃完早饭,把背包等多余个人物品码放成堆,随后进入掩蔽部待命。穿插连队3时25分出发,准备在战斗打响之前穿插到位。军指明确指示:进攻时间6时25分。
小彬看看表,5点来钟。第一次参战,大家心情都很紧张,虽然还有时间,如果在平时,大家不是聊天就是抽烟。这个时候,也没有哪个领导不允许大家这样做,没有不让大家睡觉,但是,大伙儿却一个个楞楞的,也许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最后,还是特务连指导员没话找话地问大家:“大伙猜猜,是什么炮先打呀?”看见没人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说:“肯定是火箭炮先打,那玩意来得快呀。”
6点10分,再也没人讲话了,大家都爬出掩蔽部,昂首看着黎明前雾霾漫天漆黑的天空。
2月17日6时25分整,3颗绿色信号弹划破夜空,信号弹亮点还没回头,我方万炮齐发,火箭炮、榴弹炮、加农炮、迫击炮,细分不出什么炮的各种声响,震耳欲聋。15分钟各种炮火雨点般的炮弹狂泻在越军阵地上。炮火刚停,为了对付越南埋下的大量地雷,随着冲锋号响起,最先冲向敌方地雷阵地的是事先从当地征购的一组黄牛、水牛“冲锋队”,这支冲锋队成为踩踏敌人地雷的勇士。
其实,火牛阵是中国古代战国时期齐将田单发明的战术。燕昭王时,燕将乐毅破齐,田单坚守即墨。公元前279年,燕惠王即位,田单向燕军诈降,使之麻痹,为了对付敌骑兵,田单于夜间用牛千余头,牛角上缚上兵刃,尾上捆芦苇灌油,用火点燃,猛冲燕军,并以五千勇士随后冲杀,大败燕军,杀死骑劫,田单乘胜连克七十余城。谁知两千年后的今天,此方仍然能在现代化战争中发挥作用。
排长羊才良
炮击刚停,第一时间164师即在料高山和美目山地段突破敌人防线,坦克爬上485高地一路摆开,对敌目标直瞄炮击。15时30分,490团5连攻占4号高地,歼敌34名,俘敌2名。
羊才良是海南儋县人,1955年生,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时,任490团五连二排突击排长。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保卫边疆作战”拉开序幕的第一天,五连的任务是攻占越南探隆村1、2、3、4号高地。探隆村一带是越军防御的核心阵地,高地上的火力网,封锁着通往同登、谅山的道路。在越南北部边境的防御体系中,同登、谅山处于两个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同登又是谅山的重要门户,谅山更是河内的重要门户,越过谅山就是平原,有公路铁路直通河内,因此,越南布下重兵把守着这一线。二排的任务是率先拿下编号为1号、2号和3号高地,再与一排三排构成对4号高地的合围。被编号为4号高地的越军阵地是五连主要打击目标,4号高地地形险恶,难攻易守,是敌人的防御核心阵地,驻守着越军一个连部带一个加强排,构筑有堑壕交通壕连接的环形工事,由十几个掩蔽部和14个火力点组成可以直射侧射倒射的交叉火力网。
总攻开始后,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激战,二排先后攻占了1号、2号和3号高地,并无一伤亡,二排的战斗任务当天上午就已胜利完成。他们一边休整,一边等待一、三排战友的上来。然而,合围4号高地的时间快到了,攻打4号高地的一排、三排还没上来。羊才良又主动向连里请战,要求带二排攻打4号高地。短促的炮火准备后,羊才良带领二排向4号高地扑去。越军猛烈的火力封锁了进攻的道路,狡猾的敌人在高地非常隐蔽部署了几门60迫击炮,猛烈的炮火压得二排抬不起头。争夺4号高地战斗打的异常激烈,四班长胸部中弹牺牲,羊才良在自己头部中弹擦伤,双腿中弹贯通伤中弹三发的情况下全然不顾,仍然坚持战斗。他投完手榴弹,又架起机枪,使出浑身绝技掩护战友。在他的火力掩护下和从后面赶上来的一排、三排支援下,490团5连终于攻占4号高地,歼敌34名,俘敌2名。羊才良因失血过多休克在4号高地。战后,羊才良荣立一等功,被军委命为战斗英雄。
大清界碑回归正位
广西边疆,远在清朝从最南端的出海口“零”点算起,到美目山共计有界碑32块。打下4号高地后,支前民工齐心协力把一吨多重的32号界碑扛上了美目山顶。用汉字刻着大清国广西和大法国越南32号字样的界碑,早年本应该竖立在美目山顶国界线上,因为当时监工的官员地形学不过关抑或其他原因,没有把界碑安放到位,却竖在了半山腰,现在总算回到它本该屹立的位置。
另有一处界碑的故事发生于文革中的1968年,县革委会当时负责边境事务的副主任是一个女将,县革委会副主任相当于如今的副县长。有一天,下属的外事部门报告:边境某地段的某号界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挖出并离开原地扔到了我国一方境内约30米的地方,请示如何处置。这还了得!界碑是神圣的,无言的界碑代表着国家形象与领土主权,怎能容忍出现这样的事?按说,出现这样的情况,按照对谁有利谁就可能是作案者的情况分析,这事应该是越南一方别有用心策划实施的。可是,这时候的中越关系属于同志加兄弟的时期,好得“穿一条裤子”,大家心里即使明白却也碍于当时的国际环境,不敢造次,遂不敢对移动位置的界碑处置,界碑只能躺在原地静候。这位负责边境事务的副县长立即按照程序,让逐级上报情况,请示处置办法。最后,外交部发来函电,指示“原地恢复界碑”。
界碑不是小事,牵涉外交,涉及两国,副县长不敢怠慢。恢复界碑施工这天,她亲临现场指挥,按照她这工农干部的理解,外交部“原地恢复界碑”的命令,“原地”就是在界碑现在静候的地点,恢复就是在现在界碑所在地恢复,因此,她让民工将这一块界碑“就地”竖立起来。殊不知,外交部“原地恢复界碑”的命令是指在界碑原来竖立的位置恢复。而副县长执行命令的结果,却是南辕北辙。等到外交部发现此问题再指示县里交涉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同志加兄弟”的越南抓住不放,坚决不同意变更界碑位置,死不同意让界碑回归清朝时竖立的位置,并以此为依据,向我国提出了领土要求,要求按照界碑的新位置,将中国一侧原有的领土划归越南所有。为这一块土地的所属,两国双方一直争执不休,特别是在中越关系恶化之后,曾经多次机枪对峙,兵戎相见。
移动界碑引起的领土争议,在中越边界上比比皆是。
汽车兵无战事
4号高地上,小彬一车人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进攻战斗,但是要做的事情还不少,既要负责指挥机关的安全保卫,又要对食物和水源进行化学侦查,确定有无毒剂,保障指挥机关使用安全。行军途中,防化兵还在车上架起刚刚缴获来的重机枪,保障大部队行军安全。白天忙不说,晚上更罗嗦了,还要防止越军特工队随时随地骚扰偷袭。
这天,侦察排例行到阵地前的村子清剿残敌。军务股刘参谋凑热闹,向参谋长请示要随队下去锻炼锻炼,他随巡逻分队刚走到村口,一名战士踩到一枚跳雷,地雷跳起离地面1米多爆炸,一名班长当场牺牲,几名战士负伤。刘参谋眉心正好被一块地雷破片嵌个正着,活像被点了颗痣的观音菩萨。被抬回4号高地后,卫生队的农医生给他紧急处理,用器械把地雷皮拔了出来。刘参谋一手捂着包扎好的伤口,一手搂着农医生,说:“老农呀,我们是多年的交情了,你要对我说实话,我伤重不重,脱离危险没有?”
农医生安慰刘参谋说:“没事的,轻伤而已。”
刘说:“是轻伤吗?我怎么感觉那么难受呀,你要说实话,我还有老婆孩子,我会不会死呀。”
后来刘参谋及时送往后方医院救治,康复出院没留后遗症。小彬想,真正不怕死的人是不多的,离死神越近的时候,豪言壮语就越少,求生的愿望就越强烈,这是本能。但是为了完成战斗任务,为了对得起军人这称号,明知是死也要勇敢面对,这是责任。
平静的日子很快被越军打破了,他们利用4号高地对面山头草多容易隐蔽的特点,频频出没向我方打冷枪。师里根据敌情派连长带喷火排执行烧山清障,晚上回4号高地休息。几天没见,防化班长和连长如隔三秋,那个亲热劲溢于言表。寒暄过后,连长告诉班长一个不幸的消息:2班长刘广朝牺牲了。怎么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这就是战场!原来,刘班长带13班从一侧上山执行任务,因为他是北方人,不适应高原气候,刚爬到山腰就中暑晕到。另一侧已经点火烧山,火趁风势很快就向刘班长他们漫卷过来,副手小李见势不妙,赶紧上去扶着刘班长双臂,想把他拖离远些。没想到刘班长所带的手榴弹已拧松柄盖,捅破防潮纸。小李拖拉班长的时候,拉环掉出,挂在石块上形成拉火爆炸了,刘班长当场牺牲,所幸小李毫发无损。第二天,在步兵战友的掩护下,连长带喷火兵们从山上找回了刘广朝的遗体。
虚惊一场
492团的主要任务是作为机动部队掩护军指挥部和炮兵集群,因此,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斗。这天接报越军有17辆坦克在离团指不远的山脚集结,上级立即调来一个导弹连,其中一个班来到4号高地上。导弹兵一溜排开4套红箭73型有线制导导弹,严阵以待,但是,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早上,导弹班整理好装备正要撤离,远方隐约又传来了柴油机引擎的轰鸣声,大家马上再次进入阵地,导弹兵也重新展开装备,装弹待发。轰鸣声越来越近,带兵的副营长布置任务时声音都在颤抖:“一班长,你你你先打,你打不着,他他他再打。”轰鸣声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大,正当全体都屏住呼吸,准备将敌坦克连锅端的时候,一个滑稽的镜头出现了,师工兵营的一辆推土机,轰轰隆隆地冲了出来。原来,推土机引擎声经过群山回响,真象很多坦克前进的轰鸣,让人虚惊一场。部队攻占4号高地的后续任务之一就是掩护保障工兵分队急造军路,连接谅山禄平公路。那天,正好是挖通山口,两条道路连接上了。
洪水冲战场
当我东线主力穿插部队通过那冈河逼近东溪时,越军17日下午学着当年蒋介石为了阻止日军扒开花园口的样子扒开了东溪以东山区水库,造成长800米,宽约70米,泥水深1米左右的泛滥区,这是东集团和军区前指没有料到的。军区急调工兵2团三个连,两个民兵营和700民工紧急抢修。部队则改由水口大桥通过,经过复和县城,上靠松山,进入四号公路。军区前指果断命令19日到达龙州的机动部队在水口、复和地区加入战斗。机动兵团体力充沛,战斗作风顽强,乘汽车成两路纵队边打边进,攻占平江架桥地区周围要点。舟桥84团1个营冒着敌人炮火顽强作业,以付出20余人的代价架起了浮桥。此时,被堵的部队迅速沿水口、复和、靠松山四号公路向高平方向开进。然而,由于临时改变进攻路线,曲折迂回,一路多浪费了一昼夜时间,使机动兵团在打通四号公路时付出了许多无谓的代价。特别是搭乘坦克的步兵部队,一路上更是惨不忍睹,一些步兵搭乘坦克为了不被甩下来,竟用背包带将人固定在坦克上,结果在遭遇袭击时不能及时下车而成了铁板上的靶子,许多士兵至死还捆在坦克上。
初显神威的坦克兵
我军装甲兵1970年国产的59式坦克仅装备2000多辆,虽超过了原苏制T-34的数量,但部队编制规模的扩大使很多坦克部队不满编,有三分之一的坦克团只有40-50辆坦克,缺编严重,全军实际尚缺编坦克2200多辆。1975年后坦克团编入陆军野战军,每坦克师编制为266辆59式中型坦克,另有20-30辆63式轻型坦克,摩步师坦克团有80辆中型坦克,但基本都是在北方,南方部队步兵师基本没有配备坦克,战时是军坦克团临时配属各个作战部队。
配属55军的坦克部队在一个山口处遭到敌人反坦克混合部队伏击。狭路相缝,首车被击毁,第二辆坦克勇敢地接着冲上去,前仆后继,路边一辆被击毁的坦克上四名战死的战士死不瞑目,姿势几乎一样,一根背包带将他们的身体紧紧绑在坦克上,成了一幅典型的动人雕塑。
“稀拉”汽车兵
部队有句行话:紧步兵,慢炮兵,稀稀拉拉汽车兵。战前,汽车兵除了从全军抽调兵员,临时补充参战部队,还紧急从各汽车制造厂调集各种车辆:解放牌、东风牌、南京嘎斯、北京吉普、救护车、修理车、牵引车等。云南、广州军区前线部队由于对边界地理、气候比较熟悉,汽车部队战前准备的比较充分,每个车队配属一台油罐车,每台汽车准备一个装水的大塑料桶,以备饮用和打湿用来包裹油箱的防护棉被,汽车兵打好的背包都打湿挂在驾驶室两侧门边,防止流弹打入驾驶室,挡风玻璃全部打开。从其他内地部队紧急调到前线的汽车兵一开始往往因为油箱被打穿漏油或水箱缺水等情况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耽误战机。
战时部队领导的吉普车,不管是“嘎斯69”还是“北京212”基本没有领导乘坐,只是用来装载地图等参谋用具。越南兵躲在山洞密林中,只要看到公路上有小车便会集中机枪和炮火使小车成为焦点。因此,军师领导都是乘坐装甲车,团以下的领导基本上就是乘坐卡车驾驶室。汽车兵行车中一定要注意道路上的障碍物和伪装物、小红旗,这些东西或是地雷,或是工兵警告旗。运送伤员、烈士遗体、缴获物资回国到达边境线时,车辆必须停车稍候,等到听到工兵排除地雷一声哨响才能穿越边境回到国内。尽管平时汽车兵都稍显“稀拉”,但是战时一个个都是精神百倍,自觉投入战场,紧张而有序。
生死之间
18日,越军发现我穿插部队动向,急调346团,851团2营、3营9连,特工20营和一个冰雹“反坦克火箭炮兵连”进占高平以南博山之651、526、490高地,企图阻挡我军东集团穿插部队,掩护主力撤退。19日我东集团55军等部队先后战斗解决穿插路线上的地雷阵、竹签阵、人工断壁,突破层层阻击,歼灭了上述越精锐阻击部队,缴获越军苏制冰雹反坦克火箭弹。20日,东集团从东、南两个方向逼近高平市区,至此,穿插部队基本到位。
就在东集团穿插意图被越军发现的同时,我西集团的行动也同时被越战区指挥官判定为穿插迂回。客观的讲,越军对我传统的中间突破、两翼迂回包抄的战术,在抗美期间我军的顾问教授下,理解决不亚于我军。越346师急调一个连乘汽车抢占天险安乐,企图迟滞我穿插部队推进速度,我快速部队由坦克团从通农出发,向河安方向前进,直插扣屯,控制扣屯要点,造成尖刀突破的有利态势,主力随后跟进。
当日在安乐地区我军与越军乘汽车阻击的连队遭遇,许司令下令歼灭之。但由于当时不佳的通讯指挥系统以及业务人员缺乏训练,命令传到下面走了样,竟成了原地组织防御,结果尖刀部队没有及时完全占领扣屯地区。我东集团第一时间本该歼灭的目标越852团及时经过扣屯以南公路溜出重围。而情报不准,使我军误以为越852团仍在班庄,追击部队劳师费时翻越重重大山,进入天奉大岭时却遭到敌军阻击,道路被毁,前进受阻。至此,我东集团穿插迂回高平敌西侧后的战术企图归于失败,高平敌军只能由西集团歼击之。军区前指另调机动集团54军从西面避开越军阻击,会攻高平城。
此时班翁水障经过我工兵、民兵抢修排水,终于在31小时后能够通行,前运后调趋于正常,后勤供给重新畅通。
小彬是在这支部队长大的,知道虽然部队当时许多都是在12月才补充的新兵,但是还是以老兵为主。然而,不管老兵新兵,全是50后出身的一代人,战士有来自城市,也有来自农村的,但打起仗来大家一样团结互助,勇往直前,仍然保持着我军特有的集体英雄主义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战斗精神。
初吻枪炮
小彬跟随团指十点多钟出发,一边是各种火炮的轰鸣声,一边是各种轻重枪支发出的连贯、点射的响声。小彬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脚下的油门老是一阵高一阵低,车速也是一冲一冲的,扭头看看车上的战士,一个个也是十分紧张,丝毫没有空余时间注意旁边发生的情况,专注的注视着远近枪响处。车队离枪声越来越近,偶尔有流弹从空中飞过发出“啾啾”的声音,路旁树叶被打穿的声音。车队在一个山坡下停住,只见一个战士跑到前面的引领车前:“报告首长,刚才他们向我们开枪。”他指着倒在路边的两个人说:“这是缴获的枪支。”破旧的老式步枪擦得还很亮。
“什么大事吗大枪小炮的打,出发。”车队又继续前行。前面一片香蕉林,当车队驶近林子时,有两个黑衣人提枪就跑,一边跑一边鸣枪不停。追随着他们的身影,车上的枪声响声一片,弹雨把芭蕉叶打得乱飞。几个战士跳下车大喊有埋伏,几乎是同时车队的各式轻重武器的火舌都吐出来,面前像收割一样,香蕉叶刷刷地倒伏下去。枪声停下来时,小彬捂着耳朵站起来,看到几个战士倒着拖过来两具尸体,也不知是怎么打倒的。车还没熄火,又继续驶向陡峭的高山。
山上灌木丛密布,一条小溪上架着大型草绿色舟桥,大量的车挤在这。小彬前后望了望,设想越军如在此山上密林中埋设一支伏兵,会是个什么结果?
过了桥,小彬把车停在路边,等团指的指挥车过来再走。路边有几具穿草绿色军装的尸体,小彬和几个兵过去一看心中一惊,原来也是身着绿军装头戴红五星的战士,面部已血肉模糊,但领章却短而宽,“是越南特工。”有人说。突然山上又响起零星枪声,路边,大约一个排的兵很快架好枪,瞄准枪响方向,车上的高射机枪也指向山上。几个兵说“司机大哥注意隐蔽。”小彬抱着冲锋枪只得找个离车近的土堆旁趴下。
用高倍航向望远镜的几个兵观查后,指挥机枪吼了起来,打得碎石直往山下滚。停了半个钟头,看看没有动静,指挥车出发了,车队陆陆续续跟随着,向前又走了个把钟头。前边枪炮声不断,车队转上半山腰在一个急转弯处停下。一辆坦克停在坡边,隔着山涧枪炮断续的和对面的山上对射。几百米的路上一辆紧接一辆的汽车,一直排下去做为掩体,挡住对面山上的子弹,后续车辆一辆辆从另一边闯过去。轮到小彬时,他腿肚子发着抖咬牙飞着开了过去。最前头也有一辆坦克机枪口冒着火掩护着,不时还放两炮。
不觉间,天渐渐黑了下来。路边有一个兵看看车队编号,小旗一挥往叉道上引导。车上的战士“卡”的一下把枪保险打开跳下了车,车上枪口也对准了拿小旗的那个兵。对方一看阵势连声喊道我是491团的,大家听他的口音和番号对头,才放心转向他指挥的方向驶去。
向里开了几百米,两边都是树。标准的越南军营大门,岗亭边上几个兵提着枪。车灯一晃,前面是几排白色的平房,操场上停着几辆通讯车和修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