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祝寿

　　赵峰自参加工作后第一次长期赋闲在家，心里有些空虚，并且有些惴惴不安。好在妻子有一个烧饼摊，早晚给妻子帮帮忙，剩余时间看看书，写写心得文章，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一天从街上回来的妻子对他说：“你个粗心汉，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记得，明天是老爹的六十岁生日。”赵峰一边伏在案上写文章，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一会儿上街去给他买些东西吧，下午得坐车回家给爹做生日呢。”
　　“哎呀呀，难得你有那片孝心，要你操那心黄花菜都凉了”妻子陈冬梅笑嘻嘻地说：“你看，东西我都已经买好了！”
　　这时他才回头看见妻子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便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接过她手上的物品，放在他们的双人床上，心存感激地说：”你真是我的好堂客儿（鄂川一带地方土话）！”然后在她额头上给了一个轻轻地吻。冬梅此时眉眼含笑，心花怒放，柔柔地说：“我的一切努力图的就是你这一下！”没等老公离开，她就势把他搂过怀里温存了片刻后说：“饼摊儿我已经雇人照看，车我也找好了，马上收拾一下准回家吧！”
　　“好呢，回家罗！”他像小孩儿一样兴奋，把妻子抱着旋转起来
　　“等一下，我还得到店里打点打点，给我的搭档再交代一下。”冬梅娇喘着说，然后挣脱出他的怀抱，飞快去了店里。半个小时后她又回到家里，收拾好孝敬二老的物品，带着孩子坐上四轮柴油农用车，一起回老家和老人团聚。
　　从县城发车，约摸三个小时的车程就到家了。两个老人早早地就在家门口的路边盼望着他们，迎接着他们。三人俩人下车后，小两口儿同时叫着：“爹！妈！我们回来了”二老眉开眼笑，老娘拉着儿媳妇，上下打量着，亲热着。老爹接过小孙子，小东西这才知道甜甜地叫了一声：“爷爷！”那老头听着心里乐滋滋的，颤巍巍地应了一声：“诶！”然后就胡子拉碴地和孙子亲了起来。还是赵峰说道：“爹、妈，我们进屋吧。”于是一家三代亲热着进了老宅。
　　这套老宅是典型的明清时期的建筑样式，一并两天井一主一辅的四合院落，中部和两边山墙建有防火马头墙，皆有细青石打制雕刻的鸟兽塑型檐牙。这单匹马头墙呈祥云状，前大后小连成一体的两个弧形拱起，既是起到防火效用的设施，又是庄重、美观的建筑装饰，使一主一副的两个院子既成整体，又有分别。就像古风十足的夫妻和谐相依。主屋脊是用镂空雕刻的二龙戏珠造型青石条做压脊，辅屋脊是用镂空雕缠枝莲花卉造型青石条做压脊。主院门较大，辅院门较小，比例协调一致。门楣、门站方、门槛、门墩皆是由致密细润的青石打磨而成的，门墩雕刻有麒麟祥嘼，门楣雕刻有龙凤呈祥图案，雕工精细柔匀，动物栩栩如生，图案流畅自然。室内卧室厢房间壁皆用细花梨木板装成；外墙窗是用细青石镂空雕花卉鸟兽图案的窗棂镶嵌而成的，室内窗是用梨木镂空雕花镶嵌；石阶、檐坎和院内天井台沿都是用粗磨石打制的石条砌成。整个建筑工序规整严谨，显出一种古朴、典雅、庄重的风格。院落维护完好，是中国古代建筑艺术的一颗细小明珠。
　　进屋后老爹就和儿子、孙子成了一堆，老娘自然就和媳妇泡到一块了。这时，冬梅就把婆婆拉到他们的卧室，开始显摆她给二老的敬孝物品。她先把糖、酒、茶、烟等物亲手放进了婆婆储藏精细品的橱柜，再把给他们置办的秋冬换季服装整齐的摆放在公婆的床上，最后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包装严实的纸箱，冬梅将其暂时放在茶桌上，神秘兮兮地问婆婆：“妈，你猜这里装的是什么？”然后又嫣然一笑，婆婆不知其详，伸着脖子把纸箱左右瞄了一瞄，又用鼻子嗅了一嗅，只觉得有一股腥臊味儿，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就嗔怪地说：“死丫头，还在老娘面前卖关子，你就直说是什么不就得了！”这时冬梅用手握成筒状，对接在婆婆的耳轮上，轻声说：“这是我在回子牛肉摊上给儿子爷爷买的补品。就是牛卵子和牛鞭。我是把它们盐过后放在炕板上焙过的，这样炮制后有力些。”然后看着婆婆坏坏地笑着说：“明面上我是孝敬爹，实际上你儿媳妇是孝敬婆婆的。”这时婆婆才完全明白，脸上泛起一道红晕，就扬起栗啄子在冬梅的脑瓜上轻轻儿地打了两下说：“鬼女子，尽想歪点子，羞不羞啊？”然后又假意的在其脸蛋儿上刮了两下。她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感激细心的儿媳妇，毕竟老头子大她十岁，总觉得做那事时他每每力不从心。心里说道：这宝贝媳妇儿算想到我的心窟眼儿里去了！嘴里却说：“好了，不和你个怪女子贫嘴了，你去歇着，我要去给你们准备晚饭了。”说着径直去了厨房。冬梅则出去接过公公怀里的儿子，去看她和赵峰在家时的卧房。婆婆知道小两口在老头子生日前是要回家的，就提前把他们的寝室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铺也弄得整整齐齐，一切都保持着他们新婚时的样子：红罗帐，绣花被，鸳鸯枕，床单都是换的全新的，而且还特意打了上好的香水儿，脸盆手巾、牙膏、拖鞋一应俱全。她非常满意，心里道：真是我的好婆婆。儿子兴奋的一天没有睡觉，加之路途车子的颠簸，早在在他爷爷的怀抱里就进入了梦乡。她就便脱了儿子的外衣和鞋袜，将其轻轻地放在床上，搭上被角，掩好房门退了出来，到厨房帮婆婆准备全家人的晚饭。
　　见到婆婆就假意抱怨地说：“妈，你孙子都三岁了，你咋还把我们的房屋收拾的跟新房似的。”
　　“你呀，在娘心里永远是我儿子的新娘子。”
　　这婆婆便择菜边说：“城里拥堵，吵杂，你在店子里很累，租居房怪狭窄憋闷的，回到我这老宅子里松快两天！可就是夜里别太闲着，让我儿子烧干鱼。”
　　“你放心，我会变着法子的耍弄他的！”这冬梅本就有点疯婆子的个性，被婆婆逗得兴起，拉起蹲着择菜的老人，在其脸上香了一个脆啵儿，搂着婆婆撒起娇来。
　　赵母很享受地依着儿媳妇，片刻后揶揄地说：“咋了，咋了，把婆婆当自家男人收拾啊？！别疯了，你要是闲不住，就帮我做饭。”
　　冬梅就很乖巧的跟着婆婆忙乎起来，一老一少的俩女人在厨房里演奏着婆媳协奏曲。这赵母原是本村张姓人家的女子，嫁给赵家近三十年了，脸庞略方，细眉凤眼的，双下巴，皮肤白皙。赵峰的长相八成像他母亲。近两年母亲的额头、文中、唇角都悄然飘出了若隐若现的皱纹。她说话轻声细语，为人随和善良，持家很嘹亮，人称张巧花，和儿媳关系处的很好，她们就像两个闺蜜似的，一边操持着一家人的饭菜，一边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聊着。所聊内容漫无边际，无非是些家庭琐事，邻里趣闻，村里变化，也谈一些女人隐私，甚至自己的性经验。
　　这时客厅就只有赵峰和他爹了。老头叫赵元才，念过初中，多少有点文化，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除了种地，别的什么也不会，脾气有点倔。赵峰读书上学是他妈打理的，他除了供儿子学费外，别的他一概不问。儿子有没有上进心，成绩咋样，能考什么学校，将来的前程如何，都不在他心上。他上心的是庄稼的长势，每亩收成咋样，田里该种些什么，家里应当养多少家禽家畜，是不是搞点新鲜种植名堂，以增加每亩收益，他却是颇动脑筋的。儿子大学毕业后，考了个公务员，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书没白念，总算能挣点儿回头钱儿了。”他对那并不看好，常常对人说：“我看那些当干部的对国家并没有什么贡献，成天价地闲浪荡，不过是些闲吃国家粮饷的人，游手好闲而已。”所以今天儿子回家，他就教训起儿子来：“自打我记事起，我们祖宗八代都是庄稼人，没有一个当官的，不知你爷爷烧了一注什么香，到你读了几句书，弄了一个小丁儿当着。可你不要觉着得了什么便宜，你拿了国家的钱，吃了国家的粮饷，得为国家尽心尽力，还得尽忠。还要想想给老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不要做那些哄娘哄老子的事，上骗国家，下欺父老。那会容易犯事儿的！”他看了一眼赵峰，见其很认真地听着，就抽出一根烟，赵峰立马帮他点上，他吸了口烟，又不紧不慢地说起来：“要是那样灰溜溜的回家，我这老宅子就没你的份儿了！你得用自己卖血汗的钱另起锅灶新作窝。因为这是共产党、毛主席分给你爷爷弟兄四人的胜利果实，你没脸面继承它。你要是稳稳地把共产党给的饭碗儿拿好了，我死后这宅子就由你管理。但不能卖，更不能拆，如要是你不住也不愿管了，可以交给国家，由国家管理。这是见证了历史的老业，里面透着祖宗的血脉，我们得好好地传下去。有人想买我的宅子，要拆了开发房产，被我臭吗了一顿，我说他们是不肖子孙，骂他想赚祖宗的钱，想赚后辈儿孙的钱，我问他们就不怕招报应吗？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提买我老宅的话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现在已满六十了，生死天定！我今天算是就房子的事给你做一个交代，望你当回事儿。”这时赵峰说：“爹，您放心吧，我会照你说的办！”
　　“还有就是打明儿起，每年春秋两季回家几天，帮我操持那几亩田地，也算练练你的体力，磨磨你的心劲儿。到哪儿也不要忘了你是庄稼人的后代。”赵峰这几天就是闲的浑身不是味儿，就高兴地说：“那是应当的，明天做些什么？”那老头儿是个“人不误地，地不误时”的主儿，见儿子找活儿，就说：“现在寒露就要到了，我那油菜苗子长势正旺，等着要下地呢！这两天垧茬正好，明天就和我下地排油菜。”他眨巴着眼睛，盘算了一会儿又说：“两亩地的油菜，到明年夏收就可以换回四百斤菜油，你婆娘那饼摊就不愁没油下锅了。”
　　“到家了一切都听爹的，您说干啥就干啥。”赵峰顺着他爹说。见儿子如此顺心，他高兴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时他的远房侄子来了，人还未进门，声音先来了：“大伯，我来给你（土话没有雅音nin,以下类似语言环境里不再注释）祝寿了。”赵峰立即出门相迎，见其堂兄要放炮仗，连忙小声制止说：“爹不喜欢别人来这套，我更反对小事大作的陋俗。”那堂兄只得收起了鞭炮，赵峰为免别人看见，快速的将堂兄拉近了屋。
　　“大叔，我是大伙让我先来看情况的，大伙正准备给你做分子，还准备给你搞坐堂花鼓闹寿夜呢！”那侄子叫赵顺生，排行老二，进屋后就变着法的说道。其实他是准备突然袭击放炮仗，搞霸王硬弓上马法子，逼其大伯就范，大家好过把喜庆热闹瘾，却被赵峰身快手快拦住了。
　　“你回去给他们说：要是想我还多活几年，你们就不要搞那些怪经。”老头瞪着眼，板着脸说。赵峰为避免尴尬，圆场说：“谢谢二哥细心，提前来试探，回去给大家说清楚。不要惊动别人，叫我们同辈儿的几个兄弟姐妹门晚上来，我们悄悄地聚一聚，我好长时间没回家，很想他们。”然后谦逊地问兄长道：“你看要得吗？”
　　“要得，就照你的意思做，我一定不让大叔发火。我先回去了。”他会意地注视了一下赵峰走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晚辈们面前耍威风.”赵顺生走后，赵母对着老头子数落道：“你人老了还想变成孤家寡人啊，就不知道在孩子们面前放亲和一点啊？”
　　“你婆娘家的知道个屁！不给他们点儿颜色，他们就会做些没得普的事。”老头儿仍然僵硬地说。赵母也不再和他搭茬，把茶递给老伴和儿子，竟自去忙活去了。
　　晚上，小辈们齐齐地来了，整整两席的人数。赵峰和冬梅把两张大方桌一并，摆上丰盛的晚餐，两个老人在上首坐好，晚辈们四周一围，冬梅最后拿来蛋糕和香烛，赵峰帮着点燃香烛，然后教给老人学着外国人的样子，默默地许一个愿，再一起将蜡烛吹灭。赵老头儿做不来这个扭捏事儿，就说：“那下面是吃食，我吹不好流了涎水在那儿，大伙儿咋吃啊？”老头的缺牙样儿和滑稽样子，把一群晚辈们逗得乐呵大笑。最后赵峰代父亲许了一个长寿愿，把蜡烛吹灭，晚辈们共同柔声合唱一首祝寿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吃过晚饭，在一起照了全家福后才互相道别散去。
　　众人走后，冬梅执意要给婆婆洗头，赵母为了奖励冬梅的孝心，便慈爱地看着她，解散头发。冬梅拿来小凳子让婆婆在天井边坐好，然后兑好温水，给婆婆头上均匀的涂上洗发精，一双酥手儿，柔柔地，有节奏的，揉搓着婆婆的头发。赵母很享受地闭着眼睛，像个乖孩子，任由冬梅摆布。这是一幅很好的婆媳和谐图，赵峰不失时机地拍了下来。
　　洗过头后，冬梅硬要婆婆到老人的卧室试衣服。她今天特意给婆婆买了一套中等厚度的鹅黄呢绒女士西服套裙，内套紧身白色羊毛衫，肉色长筒弹力袜，一双半高跟女士皮鞋，赵母像被赶着上架的鸭子样，穿上了从未穿过的时髦套装，在穿衣镜前左扭右看，脸上渐渐泛起了红晕说：“太翠俏了，我哪敢穿出世啊！”冬梅在一旁赞美着、怂恿着：“妈，你简直太美了，这件衣服你穿着就合适，简直就是比照你做的，你的皮肤好，体型儿也好，就是要打扮！”
　　“你在店里太辛苦，挣钱也不容易，打扮我一个老婆子干嘛啊，乱花钱。”赵母很疼惜冬梅。
　　“谁让你是我儿子的奶奶呢？再说了，我也不是全为了我的婆婆，今天是爹的生日，打扮你是为了让他高兴呗！”冬梅巧妙地岔开话题说。
　　“怪女子，尽说混话！”赵母白了冬梅一眼。
　　“妈，你就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爹补得壮壮的，别便宜了他，干枯了自个。”冬梅说罢看着婆婆，坏坏地笑了。赵母指指外面，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说：“羞不羞啊你？”冬梅把头歪在婆婆的怀里撒娇地说：“妈，媳妇好不好啊？”
　　“好，好，哪里去找我这样一个宝贝啊？”赵母用手点着冬梅的额头，甜甜地说。
　　赵峰故意让她们婆媳相处，看自己的书，乐得不去打扰她们。赵老爹喝了不少酒，眯了一会盹，醒了以后就叫起来：
　　“老婆子啊，有热水没有？我要洗了睡觉！”
　　赵峰立马打来热水，拿来脸巾让老爹洗脸，老头接过脸盆，胡乱搽了两把脸，脱了鞋袜，就要就着脸盆洗脚，被赵母看见，劈手夺过脸盆，白了他一眼，将水倒进刚刚拿来的脚盆里，又往脚盆里加了一些热水，眼瞪着老头。这赵母一连串的动作表面上看，好像是对男人邋遢、不讲究的斥责。实际上她是想在男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装束、打扮，又怕招来男人奚落的脏话，就用以攻为守的方式，摆着昂首挺胸叉腰的姿势，钉子步态站在男人面前。那老头儿从头到脚把她看了个遍，最后大张着嘴，半天没合拢，以至于一大滴涎水牵丝般滴落在地。他下意思地闭嘴后，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很明显还有大半涎水被他吞进肚子去了。这涎水不知是打盹后神经短时的麻痹所致，还是女人风韵犹存的魅惑所致，最后实在受不了，就又打了一个响响的喷嚏！老头把脚放进水里尴尬地傻笑着说：“你们女人就是麻烦，穷讲究！”冬梅看着公公和婆婆挺滑稽的样子，便掩着小口吃吃地笑了。孙子小雨被爷爷的大声叫喊、喷嚏、傻笑声惊醒，睁开眼看见奶奶正俏俏地摆样子呢！就从爸爸那里跑到奶奶身边说：“奶奶好漂亮啊！我今天想要和奶奶睡，行啵？”
　　“哎哟，我的孙子就知道和奶奶亲，”赵母慈爱地抱着孙子：“好呢,我们去睡吧。”
　　“儿子真懂事！”冬梅满心喜欢的说，然后笑看了一眼老公，心里的意思是：有婆婆帮忙，今天可以放开做一场了。赵峰却没理会她。
　　傻老头儿自然不知道儿媳的意思，提醒大家一句：“明天各自有事做，记得早起。”说毕后就踢啦着鞋，跟屁虫一样，蹉着鸭步，紧跟着老伴儿，一边逗着孙子，一边跑进了卧房。他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倒头便睡。
　　中厅里只剩了小两口，他们相牵着出了大门，进到隔壁的副院。这个院子因人来得少而显得空旷，但被赵母打理的整洁而富有生机。天井的内圈是被改做了鱼池，里面养着金鱼，井沿很均匀对称地摆放了八盆花卉：水仙，君子兰、郁金香等花卉，还有盆栽常绿千年矮，这些富有生机的花木和古老的宅院相映成趣，显得还是很雅致的。四个厢房除了供赵峰他们回家住居的一间外，其他三间用作客房，以备邻里喜庆丧事来客借宿。一切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这老宅给了赵峰很多记忆，他就是在这里呱呱坠地的，他和冬梅的婚礼也是在这里举办的，他对它有很深的依恋和眷顾。当他们走进卧室，倍感亲切和温馨，母爱的暖流顿时流遍全身。这里一切还保持着新婚时的样子，这爱巢里透着母亲的备至关怀，面对这一切使他感到自己没有理由不积极面对未来，没有理由逃避现实的纷繁。更没有理由彷徨不前。这里是他生命的起点，这里更是他力量的源泉，他将从这里再次起航，进入新的征程。
　　在卧室里，冬梅早已坐在床沿上，见赵峰在写字台前坐下，并且心不在己的样子，就想办法逗他说：“书呆子啊，你不是喜欢狗屁人体画吗？我最近托人在拍卖市场买了一幅临摹叫啥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油画，人家说临摹水平很高，有增值潜力，现在我带回来了，不晓得你有兴致没？”然后她故卖关子不说话了，也不看他，自顾打开被子，做出准备睡觉的样子，这时赵峰来劲了，急切地说：“真的？在哪儿？拿来我看看是不是真有价值！”这时冬梅抿嘴笑了，说：“你得把眼睛闭上，不许你看我藏东西的地方。”赵峰说：“搞那么神秘干嘛？”冬梅有点撒娇地说：“就神秘，你不听话永远不让你看了。”他真的闭了眼睛，等待她找出画来。冬梅不放心的给他蒙上了枕巾，然后她从上到下把衣服脱了个精光，躺在床上，上身半侧着，下面还故意露出那丛茸毛，做出颇像蒙娜丽莎那柔软妩媚的样子，吃吃地笑着说：“好了，画找出来了，你看吧！”赵峰急急地扯下枕巾，看到冬梅横呈玉体地躺在床上，冲自己做鬼脸，嘴里还说“你看我和蒙娜丽莎相比谁更美、更实在？”他才知道上了当，就没好气地对她说：“就你那煎饼婆的怪样啊？咋能和蒙娜丽莎相比美啊？”
　　“咋了，我哪里比不上了，我比她少了什么？”她说着挑逗地挺起高耸坚挺的乳房。她又说：“蒙娜再美，那是虚的，我可是你身边实实在在的美女神！你们男人就是贱，对身边随时可以享用的东西一点也不在乎，对那些虚不可及的东西却挺上心的。”赵峰故意不看她，拿起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做着要看下去的样子，这时冬梅急了，全身溜光地下床，走到他身边，把他强拉到床上，帮他除了衣服，温情地说：“别装你那虚伪的样儿了好吗？你知道我要你！”这时他才乖乖地随了她的意。
　　梦是香甜的。赵峰在梦中被清晨鸟叫闹醒，一看时间已经是七点了，连忙轻轻的溜出被子，下床穿好衣服，打开大门见当门放了一担篾框，扁担靠在门边儿，却不见人影。他知道是爹放的，意思是要自己紧随其后，下地干活儿，就不敢怠慢，换上干农活的衣服和轻便运动鞋，拗上篾框到了苗圃地和老爹一块起苗子。实际赵老头就已经干了一个时辰的活儿了，把当天排的苗子起够了。赵峰就直接把苗子装框，两担苗子装满后老头说：“把苗子挑到大田回家吃早饭！”老爹的紧促有序的安排简直可以说是尘水不露！赵峰打心里佩服。
　　吃过早饭后，冬梅和母亲拿着塑料盆到地里排苗、丢肥，老爹和赵峰掏沟，这老头干起活儿来精力充沛，心思集中，所有农活他都娴熟，姿势稳健，动作似还潇洒，好像诗人灵感来了做诗样挥洒自如，整个一个能驭世界的气势。赵峰上午还能应付，到了下午，他远远跟不上他爹了，他爹故意不远不近的揶着他，不让他松懈。赵峰汗如雨下，已经体力不支了。冬梅看公公的样子实在可气，就要替换赵峰，要和老头子比试比试，赵峰不让说：“我要坚持。”这时老头说话了：“人不能娇惯自己，只要咬咬牙，挺一挺，翻过坎儿后所有的活儿都会顺当了。遇硬都趴，遇坚就软，那一辈子就熬不出个庄稼汉。”赵峰觉着老爹的话很有哲理，心里很深的记下了这句话。
　　晚上冬梅对赵峰说：“我以为人到六十岁后什么都衰了呢，谁知他干起活来状的像头牛似的，妈真幸福！”赵峰知道这骚女人话里有话，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咋了？我夸你爹呢，有错啊？”冬梅洒出银铃般得笑声。他反问：“有那么夸的吗？”。后来就不理她，洗过澡，早早的睡了。冬梅见没什么指望了，嘀咕了一句：“真没用，还不如老头儿！”
　　第二天活路照旧。刚刚干到上午九点，赵峰的手机铃响了，打开手机听到那边的声音：“赵峰吗？”答：“是。”那边说：“这里是组织部，部里已经确定你为青年干部重点培养对象，全县三个人，省委组织部办了一个法制培训班，特通知你明天到组织部集中。后天从县里出发，25日到省委党校报道，请你不要误了时间！”赵峰合了手机，对老头不舍地说：“组织部通知我有事，我得走了。”那老头说：“我就知道你会有救命屁来。你们一起放心走吧，我一个人能行！”老头从来不搅扰儿子工作上的事，安慰儿子说。
　　吃过午饭，老两口把赵峰他们送上了到县城的四轮车，老头一个人扛着锄头，去了菜地。赵峰看着有点儿岣嵝的父亲背影，心里一阵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