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4-5）

　　（四）
　　林若飞这几天又是异常忙碌，他自从拿出去那一百万后，就知道陈继青所有的财产都将是他的了。现在，他已经将这些财产的总数目汇报给了总公司，得到了他们的许可，同时，在这里他自己又赚上了近20万元的好处。
　　省城。
　　在陈继青恍恍惚惚离开的那个晚上，林若飞却在聚宾楼宴请了广州果品公司的姜经理、许科长等一行人。
　　酒席间，双方都兴奋异常，姜经理连连向他敬酒说：“林老板真是料事如神，那个傻小子自己进了套子还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真是好有意思，以后有这样的节目，还要请林老板多多地关照啊。”
　　林若飞微微一笑，随即故做正经地说道：“此事多亏诸位做事精明，林某并无功劳可言。不过，还想请诸位注意一下用词，我想，我们并没设什么所谓的圈套，而是那个傻小子自做聪明自己挖下了陷阱而已。古语讲‘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这小子一定是一个不义之徒啊。”
　　听林若飞这么一说，众人先是一愣，旋而立即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便都开怀大笑起来。笑声中只听到七嘴八舌的“林老板高见、”“林老板言之有理。”……
　　接着，林若飞又询问了一下他们这次的进项。姜经理告诉他，谷田苹果现在南边的销路大旺，目前，所有的货物都已全部抵达。待全部货物出手后，按合同规定，款项将立即转入他的办事处帐号。
　　林若飞盘算了一下，扣除公司所得款项和办事处所得款项及各种费用后，他个人至少有能进来10多万。赚钱这东西看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宴后回到宾馆，林若飞拿出伍万元递给崔星军，说道：“老弟，此事弟兄们干得不错，你替我慰劳一下各位，这些钱你就看着分配吧，不过你要记住，一定要公平，你不许打埋伏，你的钱我另外给，现在你还不缺钱花吧？”
　　崔星军接过钱说道：“大哥放心，小弟保证公平分配，绝不打一分钱的埋伏，眼下小弟还没什么花钱处，大哥先不用为我操心。”
　　原来，在谷田苹果抢购的最后时期，林若飞与姜经理商定停止给陈继青转款，他要走这步险棋。
　　也许这真是一步险棋，开始姜经理有些没把握，他怕万一断了款，陈继青停止了收购，那他们这笔生意就会少赚不少，所以他犹豫了一阵。林若飞经过反复盘算，认为，陈继青目前已是山穷水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就绝不会松手，况且先前的几笔款子给得十分大方，让他看到了购货方的实力与气派，同时又有刘经理在一边推波助澜，这样，他就掌握了八成把握，余下的两成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当然，如果陈继青拒不就范，那就只有他自己一分不赚了，姜经理那边还是一分损失也没有。把帐这么一算之后，姜经理才决定和林若飞合作一次。自古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林若飞自认为自己应该是勇者，应该走这步险棋。否则，要击败对方就只能是另找机会了，而这种机会对于林若飞来讲也许并不是有很多次的。
　　林若飞用严谨的逻辑推理，同时又答应再给他10万的回扣，终于彻底说服了姜经理，达到了停款的目的。之后，他立即安排刘经理向陈继青吹风说自己有借钱的门路，但必须要有财产做抵押，当然，为了让他从中推波助澜，他又给了他一些好处。
　　这边一切就绪后，他就开始安排崔星军带领一帮小兄弟，从邻近几个县大量收购一批杂果，将其腐烂后，偷偷运入省城，与陈继青运去的谷田苹果“调包”，将好苹果立即从另一货站发往广州，又告诉姜经理必须要取得当地有关部门的检验证明，以便万一打官司时，能占有有利的证据。崔星军是老水果贩子，做起这些来轻车熟路，果然干净利索，没露半点马脚。
　　一切都太顺利了，也许陈继青根本就不具备在这场比赛中上场的资格，他不堪一击，毫无还手招架的能力，只是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省城，他也许到现在都闹不清这场“官司”究竟应该怎么去打，他已经从精神上就先崩溃了。
　　与其说林若飞“料事如神”般赢了这场商战，不如说是陈继青自己打败了自己。
　　其实，在内心深处，林若飞总觉得这次较量赢得不刺激、不过瘾，与一个不是同级别的拳手击拳，赢家是显不出任何光彩的。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他碰到了这么一个只配做小地痞而却非要去经商的对手呢？
　　其实，就是真正做小地痞，他今天的陈继青恐怕就更不是林若飞的对手了，他也许会横尸街头，连吃饭的家伙都保不住。现在，好在他还可以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
　　
（五）
　　也许是“冤家路窄”，或者说就是“冤家路窄”。
　　这天，垂头丧气的陈继青在一家酒店独自喝着闷酒，却碰上了路过此地的林若飞。
　　陈继青失去了全部产业后，刘经理知道他一定得打赖，便主动提出只要十万就行，其实他从姜经理那里已经得到了一笔回扣。现在陈继青只能靠他打赖剩得这十万块钱整日喝酒闲逛，他已无力东山再起，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后应该去干什么，只是过一天少一天地混着日子。
　　他喝着喝着，渐渐地又进入了以往风光的境界，他觉得眼前桌上的这瓶酒喝到嘴里又辛又辣，仿佛是店家拿假酒欺骗了他，于是，他猛地拎起酒瓶，狠狠地摔到地上，大喊到：“***的，给老子拿好酒来。”服务小姐听到摔瓶声，又听到他在骂人，便连忙去后房喊来了老板。
　　这个老板也是崔星军的小兄弟，他虽没参加这次“苹果行动”，却也知道了陈继青在这次“苹果大战”中亏得倾家荡产的经历。他听服务员一说，立马来到餐厅，指着地上的碎瓶子问道：“哥们，你是来我这儿抄家的啊？”说着，一把揪起了他的衣服前襟。
　　陈继青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酒劲从心头一直升到了脑门，他一抓对方的手腕说道：“你他妈谁呀？敢揪老子的衣领，你也不问问老子是谁？”小老板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地大笑起来，说道：“哈哈，现在开平谁还不认识你陈大经理，现在还有谁他妈不敢揪你的脖领，要是搁以前你在我这儿摔瓶子，我也得陪你摔不是？今个儿可对不起了，陈老板，我只好摔你了。”说着，他脚下一摔，双手一使劲，便把陈继青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踢了两脚。
　　陈继青此刻酒已醒了一半，他自知今天他在这里出了洋相，正好满肚子的怒气又没处发，便借酒耍疯，随手抓起地上摔破的酒瓶嘴，爬起来向小老板的头上便刺过去，小老板忙用手一挡，胳膊顿时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淌了下来，他看着淌出来的血，恶从胆边生，随手从墙角的啤酒箱里拎出两瓶啤酒，准备向陈继青的头上砸过去……正巧此时，崔星军陪着林若飞走了进来，见此情景，林若飞大喊一声“住手！”话音未落，崔星军疾步上前，双手抓住了小老板正要出手的酒瓶。
　　小老板先是一愣，定睛一看，原来是崔星军，便连忙说：“崔哥，这小子跑这儿撒野来了，咱还不收拾他？”崔星军拿下他手里拎着的酒瓶对他说：“哥们，我大哥来了，你快去招待，这儿我处理。”说着，朝林若飞一指，那小老板便迎了过去。
　　这边，陈继青醉眼朦胧地眼瞅着酒瓶奔自己的脑袋砸了过来，却突然又被人挡了回去，不觉一愣，刚缓过劲来，就见崔星军笑嘻嘻地说道：“陈经理，好威风啊，来这砸饭馆玩呢？”说着，双手揪住了他的脖领，小老板乘机上去一把把他手里的碎瓶子夺了过来，扔到地上，接着挥拳就要揍过去，可是还没等他动作，林若飞又说道：“放开他！”说着，来到了陈继青的面前，用手把他的头发往上抹了一下，问道：“陈经理，你还认识我吗？”
　　从林若飞一进屋，陈继青就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可又记不起在什么地方相识过，好像是在什么生意场上，又好像不是，此刻，见林若飞这么一问，便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你是----？”
　　“呵呵，”林若飞笑着说道：“人说贵人多忘事，难道像陈经理这样的落水狗也多忘事吗？”
　　“你--”见林若飞在骂他，陈继青不禁想举拳还击，可是还没等他动弹一下，崔星军便又用手揪住他的脖领，使劲一勒说道：“老实点，告诉你，这是林老板，林真升。”他记得林若飞告诉过他自己已改名林真升，所以没敢说出真名。
　　可是，林若飞却把手一摆，正色说道：“不，我叫林若飞，当年在渭河和陈经理一同搅过马勺，我记得还是陈经理给我送进的监狱呢！对吧，陈经理？”说着，他两眼怒视着这个癞皮狗一般的家伙，嘴角却还挂着微笑。林若飞之所以敢在陈继青面前说出真名，是因为他知道陈继青已经是一个穷光蛋了，不可能再有能力报复他，对他来讲，此人已无后顾之忧。
　　一听见“林若飞”这三个字，陈继青一下子把那脑袋里断了的记忆全接上了，对，他正是那个林若飞，当年被他和金秀萍耍弄了的那个傻小子。不过今天他怎么会……他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颇具大亨气派的中年人，觉得他与当年那个呆头呆脑的小白脸毫无一点共同之处，只是在容颜上仔细辨认还能看出一些当年的模样来。
　　他现在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碰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可他还不知道林若飞将如何对付他。他镇定了一下，问道：“林若飞，你想干什么？”
　　“哈哈，陈经理，不要害怕。来，先喝杯酒压压惊，我敬你一杯。”说着，林若飞顺手从桌上拿过一个不知是谁用过的、里边还剩有少半下残酒的杯子，又拿过一个酒瓶倒满，递过来。陈继青看着杯里的残酒，不禁怒火中烧，对这种污辱人格的行为，谁都是很难接受的，何况他还曾经为人上人呢！见他没有动作，崔星军又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林老板敬你酒呢，快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着，接过酒送到了他的嘴边。
　　闻着辛辣的酒气，看着冷笑的林若飞和凶狠的崔星军，还有边上的那个小老板，他知道自己今天一定是一个败者了。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他接过酒，闭起眼睛一饮而进。
　　“好，陈经理真是好酒量，连残酒都能喝的这般过瘾。好，真好！陈经理，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混成今天这个样的？好，我告诉你，你记住了，要想混成今天这个样，你就得让人诬陷，蹲几年监狱，然后再沦落天涯，明白了吗？不过，你陈经理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原因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想知道为什么吗？”林若飞点起一支红塔山烟，又把烟盒扔给了那个小老板，然后语气平静地叙述道。
　　此刻，陈继青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只好蒙蒙怔怔地听他说话。
　　崔星军一把把他拽过来，指着林若飞对他说道：“记住了，现在林老板已经是你原先那个什么狗屁公司的老板了，这下你明白了吧？”
　　这下陈继青真的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现在他一下子明白了这次苹果生意失败的真正原因了，原来是这小子在背后搞的鬼，我说别人没有这么随便借钱给人家做生意的吗？突然，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原来是你他妈的搞的鬼，你，你等着……”他往上挺了挺腰，似乎要表现出一点勇气，崔星军却一个大巴掌扇过去，喝道：“老实点，别他妈乱动！”血，从他的嘴角上淌了出来。
　　“别动手，陈经理会老实的。不过，陈经理，当年你不也在背后搞过我的鬼吗？哈哈，现在可以说我们已经消了一笔账了，我林某人做事向来讲究知恩必报，当年你成全了我，现在我就必须也成全你一次。说不定你也会重新做一次人呢？怎么，你还不感谢我吗？”林若飞掏出手绢给他擦了一下嘴角上的血，然后随手扔到地上。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陈继青摸了一下被擦过的嘴角，惊恐地问道。
　　“不干什么，老板----”说着，他一挥手把小老板招了过来，“刚才陈经理的帐我付了，另外还包括他应该替你付的医药费。现在他可以走了。”说着，从皮夹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小老板。小老板看着崔星军，没敢接。
　　“拿着吧，林大哥从来不亏待弟兄。”崔星军替他把钱接过来，塞到了他的手里。
　　“谢林大哥，小弟还望大哥今后多多关照。”小老板向林若飞鞠了一躬。
　　崔星军转身照着还愣在那里的陈继青的屁股猛踢了一脚，骂道：“还不快滚！妈的，想找死啊？”
　　陈继青一个踉跄，向门外跑去，到了好远，他才回头狠狠地骂道：“林若飞，***你等着，老子要跟你没完。”
　　林若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小声对崔星军说道：“明天我要看到一个瘸着一条腿的陈经理出现在这个城市里，该怎么做你知道。”
　　“大哥，你，你是要……好，我明白了。”
　　当天晚上，崔星军找到了几个小兄弟，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于是，在陈继青回到家门前的胡同时，遭到了几个人的袭击，左腿被一根铁棒打成了骨折。
　　从此，陈经理在这个城市的有钱阶层里彻底消失了，人们再看到的只是一个颠着一只脚、每天在菜市场进进出出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