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阿四的枇杷

　　高松中午接到许刚电话，说跟踪王子成的人被人打晕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自然，王子成也给跟丢了。高松本想去问问具体情况，许刚说那人还在昏迷，想来也问不出什么来。高松开着车，上了高速，绕了一大圈，傍晚时候才回来，见了连木华和何莉，于是请她们一起，带着明明和拉拉在楼下小餐馆里吃饭。
　　一行人吃完饭，便回了王子昀家里。有两个女人在，而且又不是很熟悉，高松也不便多留，说了些客套话，便下楼去了。
　　何莉和连木华陪着俩孩子看了会儿动画片，王子昀还没回来。
　　天色已晚，何莉不时看看窗外：“小连，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等会儿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连木华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怕，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叫人来接我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师母。”
　　“别再那样叫她，会让她难过的。”何莉提醒道，连木华抱歉地笑笑，说知道了。
　　明明和拉拉洗漱了，爬到床上看连环画，连木华自告奋勇地说要给他们讲故事，可是一个故事还没讲完，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连木华有些受伤：“我真是太失败了，讲个故事也能让他们睡着。”
　　快八点了，王子昀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何莉开门见到她就哭了，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王子昀倒是很意外地拍拍她的背说：“干吗老说对不起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连木华一把握着王子昀的手，激动地说：“王姐姐，我叫连木华，前几天咱们在渡头见过面，当时我还说看着你面熟呢！”王子昀说记得她，连木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子昀洗了一把脸，休息了一下，才说：“小连，你现在就赶紧回家去，联系好有枇杷的农家，叫他们把成熟的好枇杷都摘下来，但是要按照大中小筛选开来，用竹篓子装好，尽量不要碰伤，明天挑到县里来，到时候会有人来统一收购。”
　　连木华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子昀，问：“王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太不可思议了，昨天就已经有人说要把枇杷树给砍了，说不种枇杷了，他们现在要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呢！我……我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连木华欢天喜地地走了，何莉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这里产枇杷，可是销不出去，上好的枇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烂掉，太可惜了，唉！所以，我就联系了几个同学朋友，没想到他们肯帮忙，帮我联系了几个水果市场和两家工厂，他们明天就来人提货了。”王子昀一脸笑意，帮家乡人致富一直是严小山的心愿，现在能为他完成一点点，也算尽心了。
　　王子昀肚子咕噜咕噜响起来，这才想起到现在连中午也没吃，便要动手煮饭。
　　“楼下馆子里吃吧。”何莉说，“做饭多麻烦……你会煮饭？”
　　“听你这话，就知道你到现在也不会煮饭了。”王子昀围上围裙，进了厨房。何莉看她熟悉地切菜炒菜，问：“什么时候学会的？”王子昀微微一笑说：“早学会了，以前看他做得多了，打打下手，慢慢地就会了，其实做饭也是一种享受。你那肚子……”
　　何莉抚摩着已经微显出来的小腹：“一言难尽。我已经跟他分了，可是我打算把孩子生下来，男人靠不住，有个孩子心里塌实……”
　　“有孩子了？”王子昀吃了一惊，看了看何莉，“你疯了？既然决定分开了，留着孩子做什么？是，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这和明明情况不一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都知道，你别劝了，我已经决定了。”
　　王子昀知道，以何莉的犟脾气，再劝也没用，就像当初劝她不要跟胡逊分手一样，没用。
　　“他知道这事吗？”
　　“我不想让他知道。”何莉转移话题，“我前段时间来这里找过你，没找着……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过得好吗？”王子昀说挺好的，很平静的模样，可是以何莉对她的了解，王子昀的心里，并不如她表现的这样若无其事，不然她这几年干吗一直逃避？
　　“我挺好啊，你不都看见了吗？上次你来清县，其实我看到你了，那时候心情挺复杂的，就没见你。不过现在没事了……糟了，你怀孕不能吃辣的，我给你做个清蒸鸡蛋吧。”
　　“不用了，我吃过了，你做你的就行。”
　　“既然决定要孩子，就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孩子。”王子昀敲了鸡蛋，搅散了，放了盐和猪油，放进蒸锅里，“这个做法很简单，又营养，你回去可以学着弄。如果觉得麻烦，就直接煮鸡蛋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莉撇撇嘴，“我还不如直接嫁个厨子，想吃什么，让他做不就行了。”
　　敲门声响起，何莉开了门，是高松。
　　“你说你去联系客户去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打几个电话不就成了，还用你出去跑吗？”听完王子昀的话，高松有些生气。王子昀说：“我那天不是跟你说过，有的事情必须我亲力亲为，好了，别生气了，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先跟你商量，行了吧？……莉莉，你吃呀！”
　　何莉看着两人，忽然笑了。
　　吃完饭，高松陪着聊了一会儿天才回去。
　　“刚才那高松，做什么的？怎么认识的？”何莉开始八卦，王子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两个人躺在床上，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有许多话说。
　　王子昀说：“睡吧，我明天要去忙收购的事情，后天就要上班了。”何莉答应着，看王子昀侧过身去，她却久久没有合上眼睛。
　　对育才学校家长会引发出来的邓老师体罚学生事件，从王子昀处，何莉已经了解了八成，翌日，何莉带明明和拉拉出去玩，顺便采访了值班教师和留校学生，觉得够写一篇报告了，便回老城区了。
　　远远地就看见清河边的那个小广场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几辆大货车顺次停在路边。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车上用扩音器说：“乡亲们，大家不要挤，请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何莉走过去，看见那些黄澄澄的枇杷煞是惹人喜爱，这样的枇杷，在大城市的超市里起码能卖到八块钱一斤，而在这里，常常是五毛钱一斤都没人要。
　　“何姐姐！”连木华看见何莉，跑了过去，抓起几个枇杷就往她手里塞，何莉谢过又放回筐里。看见何莉来了，王子昀从人群中走出来说：“大记者，今天这事，如果可能，动动你的笔杆子，为清县的枇杷作作宣传吧！”何莉笑了说：“这不难，但是我本人对你比较感兴趣，我这次来这里的任务可是为你写篇特稿，二者结合起来，我想会是个好卖点！”三个人都笑起来，王子昀说：“如果真能那样，我倒是无所谓了。好了，你不要太累，去树荫下歇着吧，我等两个人，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回去。”她说完转身又去帮忙了。
　　此刻，村民们已经排好队，挨个地挑着枇杷去过秤，王子昀和连木华帮着忙前忙后。何莉坐在石凳上，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怎么也不能把以前那个连毛毛虫也害怕的王子昀，与如今和一群农民打成一片的王子昀联系起来，但是她已经亲眼所见，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会做得一手好菜。王子昀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面对丧父丧夫的打击下，如今还能和人谈笑风生，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何莉自言自语道：“看着你现在这样，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我该告诉你吗？我找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请罪吗？如果告诉你，你会原谅我吗？”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还有一小部分的枇杷没有过秤，拿扩音器的小伙子对王子昀说：“王姐，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你放心好了。”太长时间没有这样忙活了，王子昀也确实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便说：“小刘，那你们也动作快些，如果实在称不完，就等下午凉快些了再称吧，小心中暑。”小刘应着，接过王子昀手中的笔记本开始记帐。连木华端来一杯水递给她，问：“王姐姐，你等的人还没来吗？”
　　“可能还要等会儿，小连，你也别累着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连木华说：“王姐姐，我代表咱们清县的乡亲谢谢你！”她这一说，乡亲们都过来对她表示感激之情，王子昀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是半个清县人，应该为大家做事。小连，等枇杷收完了，我还有事跟你说……”她正要往外走，一个猫头猫腰的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走过去，那人忙转身背对着她，头压得更低了。连木华喊道：“阿四，你躲什么躲？”王子昀倒退了两步，果然是他！王子昀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可恶的男人，曾经，她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断！
　　“王小姐，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知道我错了，求您不要不收我的枇杷，我现在一个人，今年还没收成，还等着这钱救命……”阿四跪倒在王子昀面前，他这一跪，有更多的人认出王子昀来了，更多的人则是喜极而泣，纷纷询问她过得怎么样。王子昀看也不看阿四一眼，和大家寒暄了一阵，连木华在人群外喊道：“王姐姐，那边有车来了。”
　　“王姐，那阿四的枇杷……”
　　憋着的怒气，王子昀狠狠压下去：“一视同仁。”
　　王子昀挤出人群，看着三辆小轿车停在路边，高松和几个穿西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她走过去一一和他们打招呼说：“等你们好久了，是先看看枇杷还是先休息一下呢？”
　　在屋檐下的何莉，看着那几个人，脑子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他们？何莉怎么会不明白，严小山走后，王子昀逃避一切熟人旧事就是为了不至于那么悲痛，可如今，为了帮人销售枇杷，她竟然主动出面，把能利用的熟人关系都利用了起来。
　　真是疯了。
　　何莉连夜开始写稿子，既然她弥补不了自己的罪过，那么就让她为王子昀的做法提供一点点舆论上的支持吧！
　　
　　那天妈妈带回来的朋友中，有两个是爸爸的大学同学，张哓凯和丁一铭。他们的到来，让我有机会了解爸爸，了解妈妈，以及他们的爱情。我恳求他们给我讲爸爸妈妈的故事，奇怪的是，妈妈竟然没有反对。
　　他们的故事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