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云涌——〈二十一〉

年复一年，春潮云涌花红草绿，又迎来了新春的一年。心随春风起伏荡漾，情随热血沸腾，燥动的季节来临了。随着正月十五龙舞街头蹿店走巷，歌功和諧盛世，吃圆宵庆十五后，一年的新春眨个眼儿该到此结束了。过得好的，过得差的，有钱的，没钱的，穷的富的。又如围绕太阳月亮运转的行星一样，回归到了人生的轨迹上。富日子的想过得更有钱，穷的奔着小康不遗余力，还有没有解决温饱的更得拼搏跟进。他们把春光捏在手心里，一年之计在于春，惜春才有一年的希望，铆着劲儿开始为生存奔忙了。只有人民的公仆们，多还沉浸于新春节日的氛围里，有应酬不完的人情，他们不忧钱财衣食，把春光浸在喝不完的酒杯里，还在昏昏然中。现在通讯发达，些小烦琐事均在电话里就处理掉了，他们知道小民有自知知明，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不知趣地去打扰他们喝酒取乐的雅兴。
县建材厂在优化重组的整顿中，三个厂改制合并组合为一个中型企业，在鞭炮声的庆贺里，纪念品的漾笑声中，轰轰轰烈烈的不及一年。改制还是改黄了，逃脱不了破产的命运，于去年底厂子关了门，工人们跟党革命了几十年的饭碗丢掉了。全县几百上千的下岗工人为了吃饭问题，可顾不了他们喝酒的雅兴，在节后上班的第一天为求衣食生存，在政府大院静候人民公仆能否给个说法，安排一碗饭吃，毕竟生存是大事……
张琳早已看透建材厂会有这么一天，她鬼精精的早已暗中在县城繁华地段，租用了解体后的，原来的商业大厦，正在着手筹措县城第一大超市市场。工作的起始千头万绪，改革浪潮湍急奔涌，也难免会有妖风暗礁，鱼龙混珠，坏酒的药子。上当受骗的大有人在，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生的绝境，真可谓是险象环生，防不胜防。真月初八她就把高峰催了过来，高峰对这方面经营是撖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只有打点内务，带着几个帮工的按照张琳的意图装修楼层，安装柜台货架等。张琳则忙着外面的一大摊子，组织进货验货，和签订日后的长期供货合同事宜，金钱上的事来不得半点马虎，在假货比真货还真的科技年代，更要有孙猴儿的本事识破伪劣商品，虽累得精疲力软，自信与喜乐仍常挂在脸。
她早已从建材厂洪厂长给她以厂里的名誉，别有用心租用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在商业楼另僻了一个房间，也是为了日后的便于管理。在这期间她母亲暂时充当了厨师，为装修工人们做饭。老太太因与高峰已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闲暇无事和他回顾一下老张在世的艰难以往，又为张琳担心的唠叨着；唉！一个姑娘家家的都快三十了，还不成个家，成天捣鼓着赚钱发财，要那么多钱干嘛哩，没钱的穷日子几十年不也过来了呗，钱就是那么好赚的吗？还把你也扯了进去陪斩，投资了那么多血汗钱，以后若收不回来咋得了呀！
可见一个作母亲的对儿女的喜忧操碎了心，高峰只有拣着好听的话安慰着他，尽管他对这件事没有底。要不是目前机械行业不景气他也不会冒这个险，但他的投入不及张琳的四分之一，看她那信心十足地劲头，他不得不受到鼓舞，他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就那么没有底气吗？他安宽慰着她；玉姐你就放心，琳琳心里机灵着哩，这多年来她哪次出过差错呀！老人心里得到了宽慰，又见夸着她女儿，心里如浸着蜜一样，点着头道；那也是，不过小心行得万年船唷，拜托你就多帮我惊醒哈儿她。
等到这头稍忙出点儿头绪来，他回到杨浦乡已是二月春分尾了。一帮子酒肉朋友早已是翘首相盼，特别是翠枊儿更是想得心尖尖颤。自然初到的那几天要忙于人情事务上的应酬，每日在春光融融的氛围中，三五个在酒杯子里盛满着人生的酸甜苦辣，感叹着盛世中许多不尽人意之处。更多的话题为徐道士的不幸扼腕长叹，多好的一个女人说没就没了，自然也免不了上门宽慰一番。道士那张本来皮猴似的脸上，变得更加惨白，空洞洞的双目无神，好友相见不觉心酸，无不洒落一鞠同情的叹息。
每天满嘴的油腻，一肚子的臭屁，不觉一晃一个星期，酒肉嘻闹应酬下来后，心里思量着要言归正传办正经事了。张琳那儿不多久就要开业了，开业后恐怕多要顾及到那一头，办商场是要票子过硬的玩意儿，来不得半点儿虚假。家里要有得力的管理，外面也离不开精明老靠独到的办事员，货源的供求，款项结算等。这两大管理必须要自己人撑握，否则的话就真会变得前途无亮〈量〉了。如此一来他就顾及不得两头，思之再三，心中谋划着把这儿的事暂时交与陈明打理，尽管不放心，只有两头勤着走动，看日后这头业务发展情况，再慢慢决定继续做下去与否。倒想趁目前空里偷闲，还是好好陪陪翠枊儿，也是日后离别时对她的一种安抚。
阳春三月，伸手就能抓住满把的温润春光阳气，春天的边城更是风光旖旎。此时已是夜色迷蒙，高峰和她，还有她三岁的儿子站立在凤凰古城头上。兴趣正浓地观望着城下沱江水面，在波光潋滟中，彩船泛舟，交相辉映，轻歌曼舞，灯火缭绕。泊岸的趸船上，苗女的对歌声热闹着整个江面，烧燃着两岸游客的胸膛，和本已燥动的春心，使三月的夜色变得情意迷蒙暧昧。苗家的米酒醇香醉人，更易招引得游人情欲汹涌，难免不让人犯错。随着夜浓，月亮钭钭的站在树稍头，月光如水，江面似画。枊儿偎依着高峰肩头，儿子站在城跺口上高峰揽胸偎在怀里，嘴里嚼着古城传统的手工制作的姜糖，幸福的甜蜜比姜糖还甜地漾溢在枊儿多情的脸上。
“哈，这地方真美，永远有这么多人来玩吗？”她轻轻的捏着他的手柔柔的问。
“嗯，这是旅游淡季，长假期间人涌得踩着脚后跟呐，还红火着哩。”
“噢，是吗？这儿的人发财了呦，东西又卖得很贵的。”
“嗯，旅游区的物质一般都价格很高呐。”
稍许，她多情的扫了他一眼：“我能和你永远住在这儿，每天生活在这画儿里面就好了哟。”
“是吗？那你一定能发财，若是那样，这时间你就不会陪着我了哩。”
“哦，我这时会陪着哪个呐？”他眯笑的盯着他颌首江面的彩船道：
“象你这么乖的姝儿呀，一定在那彩船上唱着甜甜的情歌在弄大钱呢？说不定早已钓到了一个大老板了哟。”
“是呀，我没唱情歌就已钓到了，这个大老板就在我身边哩！”
“唉！我算什么大老板，弄几个钱够累地吔，现在是越轻松的越赚钱啰。”他抬眼扫瞄了一下灯火之外，隐晦着的周围山峦颠峰感叹的道：
“这个地方原本偏僻穷困落后，在旧社会里且战乱不断，这儿的人生活得更是艰难，仅靠沅江水域与外界沟通。所以他们多是以水上为生，在沅水河上驾船，放排打拼生活。也有以从军为职业的，所以激励了一代代为贫困拼搏，挺而走险出去的精英。别看这儿一个小小边城，从这里走出去了许多的名人，如文豪沈丛文，就是从这条沅水河域从军走出去的。以这条河流中自身的苦难，和见证到的在艰难困苦中拼搏谋生的船员，水手，及两岸世代忠厚扑实辛勤劳动的苦难乡民。他们的生死苦难的拼搏精神，成了激励了他的写作的动力，最终成就了他文豪的名气。还有黄玉，还有民国时期的将军熊希龄等。由于以往这儿的交通闭塞，所以才能保留住了现在古老悠长的青石板街，还有我们所处观景的北门城楼，保住了悠久历史格局的原貌，也才有了今天开发的旅游地资本。改革开放后这儿发展了交通，旅游事业一开僻，那些在大城市呆腻烦了的人就往这儿涌，就红火得不得了呀……”
“所以就招惹来了许多大款，文人骚客到这儿游山玩水呐，参与苗女风情的篝火晚会，看漂亮的苗姝儿唱情歌喽，什么乡间以往没人要的狗屁土产，随着旅游热的上掦，就成为了传统的稀罕物品，纪念品哟。就跟着历史文化，苗族姑娘家家的情歌抬高了价呗，大把的银子就进了腰包，所以就使这儿贫困的的人们一下子发了财吔。”她调皮的笑盯着他接口道。他感觉她话里有调皮的挖苦，笑着道：
“哈，你就羡慕了喽，说话就尖刻的呦，但那些姝伢儿的歌唱得还真好听哩。”
“嗯，不仅歌好听，人也长得乖呐，所以就把你给吸引过来了唷？不会晚上睡不着觉吧。”
“哦，不也把你吸引过来了吗？有了你在身边晚上还真怕睡不安稳哩。”他坏笑着。
“哼！你小样儿地，晚上我还真得不让你好好睡，难得有这机会，我是随你来享受的唷，说真地，我这辈子还没有出过远门哩，外面的世界明堂可真多呀。”
“哈，亏你没有出过远门呐，要出了远门，不然……”他怪笑的望着她。
“不然什么哟？”她疑惑的盯着他。
“不然你，你早被大款给包装了。”
“呵，是吗？”
“嘿嘿，不是吗？在外打工的许多女孩子不是傍了大款吗？现在的观念开放转变了呐。”
“呦，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人么？”
“是哪样的人呐，那样的人有什么不好嘛？钱头〈前途〉无量呗。”
“哼！你坏！我一颗心连人都给了你呗，你还在挖苦我，你给了我好多钱呐。”她感到委屈，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伤感，嗔怪的抱怨着。他本是和他取笑，没有想到无意中触及了他俩间的那根敏感神经。他歉意的揽过她的肩头，抚摸着她满头乌发，眼睛眯着那白哲修长圆润的脖子，上面一道摺子都没有，迷人扱了。最后手指停留在她面庞上，轻轻的摩挲着抚慰她：
“枊儿，对不起呐，我只是和你随意说说现在的社会状况，并没有损你的意思呀。”她被他抚慰得遍身舒畅，又如沉浸在了蜜缸里，眸子里饱含柔情，幽幽黑亮。沉默良久，她一甩脖子，把一绺发絲掠上去，拉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胸脯：
“这里面只有你，只是不知哪天你就把我忘记了。”声音里透露出几份悲酸。
“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会忘记你的，你是我一生中的挚爱。”
“那又能怎样呢？我不是你的唯一呐。”他沉默了，心里还真没有想过，日后的结局又能怎样呢？她往后的情感幸福又该哪个来买单哩？只听她又道：
“哦，你不用担心，哪天你不喜欢我呐，我不会赖着你的，更不会破坏你的家庭哟，我只在乎现在的拥有。以后我看着我俩的儿子就如你在我身边一样吔，只希望你能尽量多陪陪我，起码这几年内不要离开我，行吗？！”他无语了，心里酸痛着，更紧紧的拥抱着他，使劲的点点头，他还能说什么呢？女人把心，把身体给了你，不要你负任何责任和代价，在这权钱交换衡量的年代，有份真诚的爱不容易，这样的女人在这个时期已属于珍品了。他是个很负责的男人，但在这件事上他又能怎样去负责呢？！那小子闪着乌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俩亲热着，感到自己似乎受了冷落不干了，可劲的蹦达叫唤着，也把小脑袋往他俩人怀里钻，三个人紧紧的搂抱在了一起.......
晚上两人所有血管里仿佛点燃了火，烈焰熊熊，逢逢勃勃燃烧着，激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强撑着起床，随旅游团的车子参观了几个景点，在车子上忙里偷闲的直打盹。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溜过去了，翠枊儿本赖着不想回来，又心痛高峰在外花钱，只好依依不舍的相偎而回，在临近分手的岔道上，她眼酸酸地嗓子带着哭音道；还能有这样机会吗？他心里不禁也黯然神伤，鼻腔发酸地宽慰着她；日后会有机会地。

高峰刚进门就接到了张琳打过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埋怨着；“喂！这几天你鬼到哪儿去呐！打电话老没人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哩。”他赶急道歉地说；
“噢，对不起，有点儿事下乡去了几天。”他日撤后，玩笑地问道；
“哦，总经理有么得指示呀。”张琳告诉他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问他找潘老师做招牌的事弄得怎么样了。他一听做招牌，还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只好打着马虎地说正在做。放下电话后思量着得赶急去一趟潘之夫那儿。招牌的名称俩人都已经定好了，是以他俩人名字的后两个字谐音定为“武陵风”超市。
次早，高峰在车间与陈明碰了一下头，例行问了这几天的生产情况后。驾着摩托车轰响在去乡镇府的大道上，日头暖融融的笑望着他，春风拂面凉飕飕的，他紧紧衣扣感到有点儿寒颤。油菜花畏缩在坡头山边悄悄试蕾开放，点啜得山野一片斑斓，灌木树丛里传来阳雀鸟“归归阳”相互和鸣的叫春声，大地万物在春气中充满了勃勃生机。乡政府的集市场上新贴的春节对联辉眼耀目，熟人朋友相见了仍然还在；拜年，恭喜发财中相互庆贺着，还沉浸于节后的余韵中。
他一进院落，见潘之夫叼着烟一杯清茶，坐在满是画坯牌匾的院落里与太阳亲吻。一见到他赶忙站身热情的拉着他的手呵呵笑着道：
“呵呵！难怪早上喜鹊子对我笑着喳喳喊哩，原来是你个贵客要来呀。”随着对屋里喊道：“雅芝！快泡茶来，来贵客呀！”随手递给他一支烟问道：
“噢，年过得热闹吧！”
“唉，而今过年有么得热不热闹，跟平时也没多大区别，也只是吃肉喝酒，没有年味哒啰。”
“那也是哩，以往过年盼着穿新衣，大块吃肉喝酒，挤在人堆里看社戏，现在电视节目都看烦了，哪个还去看野戏，生活好了每天都在过年，就感觉到过年也就与平时没有了多大区别，但这个新一年的开春起始传统的节日丢不得，起码国家重视，能一年忙到头后给你几天法定休息假日吧，当然象你我就无法享受这个待遇啰。”正说着高雅芝端着茶杯步履轻盈地出来了，一见高峰满脸盈笑亲热地招呼道：
“啊，家门哥来啦，春节过得好呗？”
“跟着嫂夫人混呗。”说着递过一条高档香烟道：“也没有么得好礼品，就给潘老师带了条烟来，别见笑呦。”雅芝接过烟道：
“哦，哪里话，客气了，你和老潘先聊着呦，我弄点菜过会你俩好好喝一杯啰。”说着就去忙饭菜去了。他俩落座后高峰向他说明了来意，并就招牌的名称请教于他。老潘沉吟半晌，嘴里念叨着；
“噢，武陵风......武陵地域之广，风！改革之风盛行武陵，好！好！要得，祝贺老弟兄发财喽。”接着详细问了那儿门面的规模，才好确定牌匾的大小，最后问高峰什么时间要。高峰告诉他五月一日开张，老潘计算了一下日期只有十余天了，还得抓紧时间做，最后表示到那天了去祝贺。
不多时，酒菜摆在了小院落里，菜没有什么稀罕的，无非就是经常吃着地。那酒可是好酒，是本省颇有名气的酒鬼酒。老潘开瓶，一股浓郁地酒香溢满整个院落，他斟满两个杯子道：
“没有好菜，酒还可以，我俩慢慢喝，哪天你走了还真难得碰到一起呐。”说着举杯谦让着。那酒入口满嘴生津，醇香浓厚直入肺腑。
“潘老师客气了，这么贵重的酒待我，我都惶恐了。”
“噢！说么得惶恐不惶恐地，你这样的朋友值得交，这是我二小子给我带回来的，说实在话，别的人来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今天我也是才与老兄弟一起品赏。”俩人推杯换盏的，谈开心事，聊难过事，老潘高兴起来时而来一段口齿沁香的文字；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身，慰平身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话题不知怎么一下子扯到了徐道士身上，俩人顿感心情沉重。高峰不觉骂了一句粗话：“哼！狗日的这社会，真他妈地豺狼当道，贪财犯罪了一走了之，说不定过几年后一副大款的派头回来和你谈投资办个什么企事业哩。”
“你愤怒有什么用，在经济上犯罪的都是能通天的角儿，大大小小贪污受贿的，正是在人们的咒骂声中茁壮起来的哩。”
“唉！潘老师真是语句惊人呐，把社会上的事看得如此透深，只是道士不值，钱财乃身外之物生命才是值得珍惜地吔。”
“唉！道士能有老弟这样的胸怀就不会出现这样悲剧啰，可叹许多人都看不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最痛苦的是什么？人死了钱没有花完喽。道士平时也很宠爱他那个老婆呐，但一涉及到金钱上的事就犯糊涂，而今人死了明白过来就迟了啰。”高峰赞同的道：
“嗯，只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喽，人的个性也是与生存环境有关系的，以往穷怕了把金钱看得重呐，从他平时的吝啬就可见一斑，有人说他；脸上无肉做事挖兜，我看也不尽其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呀，都有不是的地方，只可惜了那女人做蠢事，刚跟着道士享了几年的清福，就追随着她那前夫去了，可惜呐。”……
两人把哀叹沉浸在酒杯子里，什么时候为官的能立党为公，真正做到，以民为本就好了。世人更要明白风雨同舟是怎么写的？特别是；家庭夫妻间……人生一世容易吗？

春潮云涌〈二十一〉长篇连载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