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云涌——〈二十二〉大结局

五月一日，县城第一家大型超市商场“五陵风”今天正式开业剪彩了。红火火的太阳也来凑热闹，商场前面的大街上搭着高高的舞台，一对年轻男女随着音乐的滚动在舞台上扭得如一砣麻花，女人露着肚脐晃着白花花的大腿，男人骚相做作得十足的起劲，很卖力的唱着潘长江“过河”的调子。但歌词却改做；哥哥面前一条宽宽的街，姝姝唱着一支甜甜的歌，五陵风里吹开花万朵，经济改革开放结硕果……已有很多没事卖呆的人挤在那儿品头论足的嘻闹着，时不时把有关女人某个部位的鄙话甩上台去……
杨树浦乡高峰的那帮哥们在陈海然的带领下，一早就和潘之夫等人乘座一辆农用卡车，带着乐队吹吹打打的送招牌来了。翠枊儿也打扮一新的和她儿子拥挤在车厢中，陈海然是以乡企办的身份来贺喜的，这在八十年代已是对高峰很给面子了。县城里的头头脑脑三朋四友，全都是张琳平时所相处结交的人了。除了朋友外还来了工商，税务的负责人，还有当时名赫一时的县经济委员会的主任，来亲临为超市掛牌祝贺。这在小城对个体私营来说可是最高待遇了，可见张琳平时在人情世故中处事的灵活独到。
九点整，在惊破耳膜的噼噼啪啪鞭炮声里夹杂着“呯呯”的冲天礼花的炸裂声，震得人的的脑袋瓜子嗡嗡作响。随着乐噐的鼓吹敲打铿锵声中，经委主任登场举行了掛牌仪式。那鞭炮炸爆得震动了一条街，遮蔽了日头阳光黑了半边天。瞧热闹与购物的人流堵塞断了街面往来行人，大小车辆卧在人堆里动不得窩，只有干着急的拼命按喇叭，更增加了热闹哄哄的气氛。忙得交通警察喊破了嗓子跑细了腿，众人只顾眼前的新鲜热火哪把他当回事。典礼被迫不及一个小提前结束，大批的人流涌进了商场后，交通才慢慢疏通畅流。
商场里。货物繁花似锦耀人耳目，价廉物美应有尽有，顾客盈门推进拥出。一个个的尽想着便宜新颖货物，尽着口袋里的钱往外掏。售货小姝忙得只悢爷娘少生一双手，脚也匆匆手也忙忙，笑眯眯的热情耐心的介绍商品，回答着客人古儿八怪的问题，应付自如。胯里忙得流水，那个心里却比密还甜，虽然是个打工的，但从开张的生意看到了往后的效益。她们的收入是与商场经济掛钩的，老板发财她们才会收益高。高峰和张琳看着眼前的忙碌景象，眼窝里盈满着舒心的喜悦会意的对视一眼，近段的繁忙与担心总算落到了实处，那根绷紧的弦一放松反觉得很累的了。俩人碰了一下头，双方面来的客人就由各自去负责招待，都已经在酒楼安排好了盛大的筵席。在这开业喜庆的日子里，有人喜，有人忧，也有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在中央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更加深入普及，改革的浪潮势在必行大浪淘沙，分田承包责任制给广大农村带来了新的希望，乡民们碰面的首要话题就是如何在一亩三分的土地上施展才能，到处呈现出一片喜气盈门的景象。也使城市国有企事业在优化重组改制中，存优汰劣的打破了躺在国企上吃大锅饭的铁饭碗，因此许多单位被改制，关闭，破产。当官的一下子丢了官，失了权急红了眼。趁机暗中贱卖国企业资产，死钱变活钱的捞上一把，解决下半辈子的花天酒地。而使不少工人为此失去了生存的依靠，下岗待业添加了新的忧患，为此突出了官民间新的矛盾。下岗工人要生存，地方政府怎么去关心他们，解决他们的生存的问题。考验着政府怎样去坚持以民为本，为民执政的水平，如何去解决目前政民之间的尖锐矛盾。政府的心里装有多少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的心里才有多少政府的份量。
在这个大变革大动荡的时期，适者生存。许多私营事业破蛹成茧，飞放出一朵朵灿烂之花。同时使不少人也感到，失落，迷茫不解，留恋往昔的计划经济的时代。一切由国家给你安排好了照本宣科的下计划，做官当老爷。破产后建材厂的洪厂长心里就是这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沮丧，难受死了，厂子垮了，没有官了，谁也不把他当啥了。更没有想到原来在他面前当秘书府首称臣，逆来顺受唯令是从的弱女子张琳。人小鬼精，藏身有术老成独到，时机到了出头惊人，等他把厂子办垮掉时，她竟然不声不响毫无前兆的弄出这么大个动静来。没有梧桐树也飞出了金凤凰，还真妈的鲁迅先生说的；无于声处听惊雷！这颗惊雷炸得他迷茫难受。心想；这女人真阴，以往每天见着面的咋就不和他通个气。尽管他心中有气，如今一个下台了的厂长又能怎样呢？人家现在是百万家当的总经理，还安排了厂里十来个下岗姐妹，得到了县政府有关部门的肯定和表扬。他尽管心存嫉妒不舒服，表面上还是表现出少有的大度前往商场祝贺。本来是想多讲点祝愿话，无奈心理上作怪，加上多年的官话讲惯了，讲出来的多是领导的教诲夹带着有酸醋味儿的话，使人听着感觉不伦不类。有的人在心里骂道；你他妈的还以为是厂长啊！
张琳不计较，满脸笑靥如花的一如既往，当着许多人的面仍喊他厂长，介绍着是她以前的厂长，使他失落的心里又得到了虚荣的满足。好象自己又成了厂长，在频频举杯的祝酒声里自鸣得意的说；我早就看出张琳这丫头不同凡响，意思是他早就慧眼识英雄了。张琳尽管不满他酒话高调，旁人也为她不平，但她仍不愿伤他的自尊虚荣心，为他给足了面子，顺着他的话头给他敬酒。只是在心里感觉到一个人什么事情成了癖，成了习惯，就会难以改掉。官当久了更是如此，可怜，可悲，不可救药！
高峰对于县城里来的贺客很陌生，轮不上他去现丑说道什么，他没有张琳那天生乖巧的人縁，表情深动的交际手腕。她今天打扮得很靓丽又不失端庄，浅蓝色的套装把她窈窕的身材，显山露水的点缀得江山无限美好。点亮了男人的眼睛，惹热了女人的钦慕妒忌心。她端着酒杯子挨桌子应酬着，点头，微笑，劝酒，碰杯，看人分类的说着得体的恭敬话。时而也来几句令人心动又不失大雅的玩笑话，甜甜的语言很煸情，热情美丽的面目更令人心情激动。总之她走到哪儿就热闹到哪儿，就激动着那儿喝酒的豪气，高潮。高峰与她相处了几年，还真不知她在交际埸合里会是如此的娴熟应酬自如，他自愧不如的只有全力的招待杨浦乡来的客人。老海酒喝得麻了嘴，邪着眼睛色色的盯着张琳，而举着酒杯子和高峰碰杯，说话已是牛B得肆无忌惮了：
“高老板，来！老哥子敬你，你一杯，先祝贺你商场开业财运亨通。”他一口干杯后又鄙鄙的笑道：“你的女人縁份真他妈的就怎么这样好呐，你可得教老哥子两手喽，你可是财色双收啊！你看张老板那样的美人就是电影明星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可不是一般人能高攀附得上喽。而她却偏偏的就緾上了你呐，你狗日的真是又得江山又拥美人啰。”高峰心里恼悢他灌多马尿了，屄嘴贱臭尽唱黄腔，他偷瞥了翠枊儿一眼，见她脸上已是黛眉愁锁密云阴雨了，知道是老海的话已触动了她的醋罈子，他赶忙站身举杯劝酒：
“呵呵，今天感谢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特别是有劳海主任大驾，潘老师丢掉家里的生意前来更是难得，感谢大家，来！干！”在热烈的气氛中大家干完了杯中酒，高峰本意是想堵住老海的那张臭嘴，没想到他干完杯中酒后又斟满了杯子，騒话更多了：
“噢，兄弟，听说张小姐那个厂长想了她好几年了没有想到手，而今厂子没了，厂长位子也下台了更他妈的想不到了喽，而你却无心插枊枊倒成了荫呐……高峰在心里骂道；真他妈的酒肉都塞不住嘴，怎么老往这个事上扯啦，好象我成了出卖色相吃软饭的了。老潘已看出了其中的矛头，帮助高峰打岔道：
“海主任，中央十一届三中会精神，使我们农村已分田到户几年了呐，以往一年四季忙到头三十初一还要搞开门红，种田的还填不饱肚皮哩，那能象而今一个真月间泡在酒杯子里走亲访友的过个年喽，现在好象没有那么忙了，还是那么几亩田土倒还吃喝有余了哩。”话茬儿一扯上目前农村里的好政策，在桌的每个人来了劲头，各自说着自家这几年来田里增了产：
“是的呗，原来双抢农忙真他娘的累死累活的脱层皮，要忙一个多月才忙得完，而今可刷溜了，一个星期就搞完哒哩，粮食年年增产，还真他娘的涨出油来吃不完啰。”
“俺这几年搞瓦场赚了钱，去年楼房也修好了，今年下半年儿子娶媳妇，我早点接在桌的每一位到时去我家喝喜酒喔，以往想做点事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想办瓦厂，做梦！”在感慨以往展望未来中每个人都喝得很激情，老海更是说得头头是道，表现出他与众不同的身份。高峰戳空丢给老潘一个感激的眼色，老潘会意，俩人相视而笑……
高峰再次回到杨树浦已是一个星期后了，超市开业后的经济效益超出他们原来的预计，人海海的四面涌来。生意烧红了半边县城，每天忙得脚后跟打着后脑壳，但黑眼睛珠儿见到了每天收入的大把银子，累得抬脚不起心里也喜得热火烘烘地，只觉人手忙不过来。张琳多数时候要外去组织货源，商场里不能没有负责的。她要他把乡下那一摊子先承包出去，以后瞅个时机干脆把这个包袱甩出去算了，办好了商场以后只坐等着收银子。他考虑也觉是正理，一心不得二用，想来只有给陈明承包合适了，只要他不贪赌在技术业务上还是可以的。张琳催着他回来把这件事赶快办好，往后商场的事会更忙。他回来的消息不径而走，那帮喝酒的哥儿们自然就聚集拢来了，他心里急抓了也没有用。这几年来承蒙朋友们的捧场，不能抽了鸡巴不认人的过河撤桥，只好每天和他们泡在酒杯里边喝酒边瞅空儿议事，真他妈的成事败事都离不开酒杯子了。
高峰向陈明说出他的意图后，陈明先是心中惊喜，想到当老板的体面光彩。后来冷静的一思考，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目前业务又不太好。特别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人事关系，就很费力的难以对付的，哪个菩萨也得罪不起。现在的业务多是要靠关系来维护经营，你没有关系就等于没有业务。还有主管部门，工商，税务都是要钱的单位。关系处理得不好，你就只能割了鸡巴敬菩萨给他们忙一阵子了。高峰这几年的经营关系多是靠金钱打出来的，已是方方面面趟出了路子。你陈明蝙蝠身上插鸡毛，算得了什么鸟？哪个又能买你的账？莫到时白忙一顿脱了裤子还跑人不脱。想起这些他就觉得老板不是那么好当的了，不如打工到时拿钱来得洒脱自在。他把这些想法向高峰说了以后，高峰认为他还有自知之明，有点办事的脑子，反倒觉得把这儿交给他还靠谱。他告诉他；今年的工商，税务，管理费都以交完了，如果你担心外面关系处理不好，今年承包的协议只在我俩个心中，对外依然我是老板。哪个时候你这儿能拿得下来了，你再公开承包关系也可以，我不是把这儿交给你了就瞎子死儿不朝这里看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吭一声，县城离这儿不太远，现在交通方便一天也能跃几个来回。至于承包条件你先理个道儿出来，过得去就行了，我主要是没有精力顾这头了……
时间真他妈的是个怪物，聊无卵事时一天浪不到黑，高峰眨个眼儿不觉四五天就过去了。和陈明的合同还没有扯完结，张琳就来电话催着要他回去；喂！那个山疙瘩里有些么得风水扯着你哒啰，舍不得回来啦，想在那儿潇洒也等忙过这阵子后好吗！我每天如耍猴戏的跳进跳出，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小女人吧！话里面酸急得流水。他只有满口好话的应承着，心里却矛盾着。毕竟在这儿呆了这几年，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已是适应这里的环境，咋一离开就觉有所不舍，何妨还有翠枊儿娘俩个。在商场各项工作都得从头开始，从头学习适应。但人生短暂，好男儿志在四方，趁着年富力强不努力打拼，时光捎纵即逝，老来就只有空悲叹了。

春天的傍晚落日下了山，那余辉霞红仍久久的不肯散去。以往六点多钟已是暗夜无光了，而现在这个时辰农人刚从田间地边，荷锄牵牛的匆忙归家生火做晚炊。纵目矌野，风摇树动花红遍地，傍山临道的村落里炊烟袅袅，牛哞狗欢鸡打呜。一年之季在于春，春天是一年的希望，分田到户的农民他们都会很好的珍惜这个季节。把握住这个希望的春天，他们懂得，只有为这一年的初始打好了基础，才能获得秋季的丰收。
高峰走在乡道上，田野里到处充满着春气蕩漾的草木花香气息，也只有在乡下才能真正感受到春天的来临，在城市里是无法领悟到的。他努力的回味着城市里的春天是个什么样儿，结果除了车水马龙，四季不变的灯红酒绿人潮熙攘外。最能显示春天来临的只有女人的大腿了，城市对于春天一点儿也不敏感，只有那些露着大腿的短裙飘到哪儿，哪儿就出现了最早的春天。
他也许在这儿，是享受最后的春天气息了，他知道翠枊儿今晚会去他那儿。他边吸收春天的气息享受着大自然的和美，也想在这条道上迎她一下。他在这个地方一晃，不觉间就过去三四年了，那年来这儿时正值分田到户，农民真正的感悟到了从这儿起步，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看到了改革开放新的希望。随着国家的各项重点建设也在他们身边每天发生着，加速了交通发展建设，建设了铁路，修建了高速公路。农民能称心如意的安排自己的经济作业计划，在种好田地的基础上也能支援本地建设去打工弄钱，思想开放胆大的自己当上了老板发展了本地事业。个个腰包里拿得出一摞票子，再不会为了多种一垅小菜，多养几支鸡鸭，而成为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对象，把经济主义的资本走活了。几年来村落里一个劲的冒出一座座小楼房来，把蓝天白云的天空装点得靓丽堂皇。姑娘家家打扮得新潮乖巧令你目不暇接，回头率瞅得你脖子酸。小伙子出门也多是悍马铁骑，一路冒着烟响着喇叭载着姝伢伢兜风赶场嘻哈连天。衣食住行样样称了心，幸福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接下来农村里进行了撤区并乡，精简了机构方便了人民。城市里实行企事业单位的改制优化重组，使一部份人丢掉了饭碗。但大方向上为国家减轻了负担，也使不少人走了创业的道路，高峰自己就是一个例子。那时他若赖在单位也只是个混口饭吃饿不死，到现在单位也好不到哪儿去，能象他那样做得事的人也多已在外创业发展。这几年来虽历经了磨难，但也大长了见识，在经济上更是迈上了一个台阶，不是有句话叫做；人生难能几回搏吗？又有俗话说；吃得亏成得堆吗？这都是中国劳动人民长期的生活总结，至理名言。人生要不断的总结挑战，才能不断的发展壮大。也有人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过得去就行了。什么叫过得去就行了？照这个意思，那么社会就不会有多大发展进步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就永远会停留在原始水平。高峰想；就要离开这个打拼了几年的地方了，这儿尽管有许许多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但这儿已不适合他发展了，没有他发展的平台了。他要挑战更新的目标，设计更大的发展平台，尽管一切要从头开始，面前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人！只有无止境的去奋斗才活得有意义，安享晚年时才不会觉得虚度了美好年华。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晚月色很好，远山尽野胧罩在月光下，耳闻稀疏起落的娃鸣，空气清新得如一汪静谧的水，如一幅写生的水墨画。远处，月光下有一个匆促的行影向他奔来，那身影恣态，好亲切，好熟悉地。熟悉得她的每一寸肌肤，他都了如指掌，都令他无数次的热血沸腾，激情万千。她的心里面满盛着他，他就要离去了，他虽不舍，但为了人生的价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将怎么去面对她？她往后会感到寂寞吗？会为了想他而伤心落泪吗……


春潮云涌〈二十二〉长篇连载大结局

完稿于桃源2011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