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林团长听到刘炳泉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也令他信服说：“唉，我一时糊涂，你赶快去把他俩放出来，快去。”
　　大剪他俩回来洗澡后换了衣服，随后精神抖擞地来到团长办公室。大剪拿来扫帚扫地，小剪拿来鸡毛掸子掸桌面上的灰尘。
　　林团长走进办公室，他俩偷偷地看他一眼仍然干着自己的活，林团长坐下来说：“回来啦。”
　　大剪和小剪回答说：“回来啦。”
　　林团长用教诲的口吻说：“要记住，往后这公文橱里的东西绝对不能随便乱拿，也不准你们开公文橱，懂吗？事情委屈了你们，受点委屈不要紧。”
　　大剪他俩只好含冤屈恨和忍辱负重地点点头说：“记住了，往后不敢开公文橱，更不敢随便乱拿里边的东西。”
　　林团长笑着说：“来，接好，”他拿来桌子上盘子里的苹果向大剪和小剪抛去，这也许是林团长用苹果来熨平他们之间被伤害的情感。这也活跃了办公室里沉闷的气氛。大剪他俩把苹果放进一袋同时觉得团长可亲又可畏。
　　林团长笑着问：“苹果怎不吃呢？”
　　小剪回答说：“等一会吃也不迟。”
　　图纸的事总是算云消雾散的过了。可是林太太更是忌恨在心。总以为这回完全可以把这两个毛毛小孩撵走，谁知道他俩却安然无恙地从警闭室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她很难揣摩。说要怪就怪自己的丈夫袒护着他俩，现在他俩成天的在办公室转来转去，他们的一举一动像是对自己的挑衅和轻蔑。他俩如侦探一般地监视自己和王事务长。怎样才能把他俩撵走，林太太又陷入苦思瞑想之中。
　　第二天上午林太太提着小桶来到厨房侧边的水井旁边洗衣服。她从水缸里舀来水接着面向厨房蹲下来，时而洗时而目光往厨房里溜达。她心切想跟王事务长打个照面说上几句掏心窝的话。可是王事务长并不在厨房里，他去了街上买菜。衣服快洗完了，王事务长挑着两筐菜回来。他本来是把菜挑到厨房里去的，见林太太在洗衣服特意挑到她旁边放下来。两人又是挤眉弄眼。王事务长小声地说：“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团长是不忍心把他俩撵走的，你得想想别的办法。”
　　林太太见四周无人便凑近他的耳朵，说些什么让人听不着，只见王事务长不停的点头，最后听他说：“……我能办到。”
　　林太太想撵走他俩的事两次受到挫，王事务长觉得自己应该帮她一把，要及时把埋在林太太和自在身边的定时炸弹排除。他把她在井边吩咐过的事时刻记在心里。几天后的今天他去街上买菜比往常早，挑着满满的两筐菜走过往常不必经过的这座大桥，然后转个弯来到了一家叫保和堂的医药店。他把菜放在曲尺形的柜台前，然后冲着一位戴蛤蟆镜的老叟说：“给我称两钱砒霜。”
　　这老叟引长脖子打量着他说：“这东西不能随便卖，也不能随便买。”
　　王事务长瞪着他拍着胸膛说：“我是个军人，买这东西有什么值得你怀疑吗？”
　　听说他是个军人老叟瞅瞅他的领章和帽徽随之惟惟点头说：“给你，称给你。”
　　不多一会王事务长接过小纸包付过钱挑着菜离开了保和堂。他回来就想把小纸包拿给林太太，在团长办公室门前晃过一回，见团长和刘炳泉都在办公室没敢进去。直到第三天上午林太太借故来到厨房里碰着了王事务长，两人贼亮的目光环顾四周，随后王事务长从裤袋里掏出小纸包给了林太太。她接过小纸包立即插进衣袋里迅速离开了厨房。
　　林太太对大剪他俩一返常态，往常对他们总是冷莫阴沉的脸孔，现在却有几分笑颜。有一回小剪打扫着办公室，林太太端着一小盘巧克力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小剪跟前说：“小剪呀，我和团长都不爱吃甜的东西，这巧克力给你和大剪吃。”
　　对于林太太这一举动小剪并不欢心。他推却说：“留着你们自己吃，我不要。”
　　林太太抓来往小剪衣袋里塞并且说：“桌上的苹果你们想吃就拿来吃不要介意什么的，以前有些事我错怪了你们，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都不要计较。”
　　吃过中午饭，小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他把衣袋里的巧克力从掏出来放在床上。大剪见着问：“这东西哪儿来的？”
　　小剪说：“是太太给我的。”
　　大剪说：“前天太太给一个苹果我，我没接她显得有些不高兴。我娘对我说过别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接来吃，她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你把故事讲来听。”小剪很兴趣地说。
　　大剪手摸一下嘴唇说：“我娘讲过，从前有个凶恶的财主，为了霸占邻居的一块好地，想出一个断邻居后代的恶主意，他让自己的婆娘做来很好吃的粄果，他把秀花针暗暗插在粄果里面，趁邻居大人不在家把这个粄果给那个八岁小男孩吃，聪明的小男孩他不吃，扔给财主家的小花狗吃，狗被小花针给卡死了。”
　　小剪说：“这巧克力我们不能吃，把它扔了。”
　　大剪说：“没错，她没有好心好意的，我们不能不防。”
　　小剪抓来巧克力向床底下扔去。
　　今天上午团长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林太太从房间里出来，目光环顾四周，随即回到房间把门关上。她找来纳鞋底的小锥，从桌上的盘子里拣来一个特别红特别大的苹果，接着她掏出衣袋里的小纸包，把它打开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锥子粘一下纸包上粉状的东西，随后锥子往苹果的屁股上钻，一连弄了好几次。小剪匆匆地走进办公室在太太的房间门前喊：“林太太，炳泉叔叫你到兰师长那儿去陪他太太摸麻将。”现在他不敢贸然地去推她的门。
　　这喊声把林太太吓得一跳，手里的苹果给抖落在地上滚进床底下。林太太并不生气回答说：“好的，我马上就来。”她拿来一条短竹杆把床底下的苹果抠出来。
　　一会小剪又喊：“太太，车子在外面等着呢。”
　　林太太开了门说：“车，车子在哪儿？”
　　小剪说：“就在门外，你快去。”
　　林太太把手里的苹果给小剪说：“我想吃来不及，给你吃吧。”说完便往外走。
　　小剪接过苹果想咬上一口，他沉思片刻把苹果装进袋里往外走。小剪刚才打了好几个喷嚏，用手捏过几次鼻涕，他来到井边洗手。买菜刚回来的王事务长蹲在井边用菜刀削着猪面上残留的毛。小剪问：“事务长，中午吃红烧肉么？”
　　王事务长说：“你想得美，吃洋葱炒肉片。”
　　小剪说：“洋葱炒肉片我最爱吃。”
　　小剪掏出衣袋里的苹果想悄悄地往水沟里扔。王事务长看着说：“小剪这苹果哪儿来的？”
　　小剪说：“炳泉叔给我的。”
　　王事务长说：“我口渴给我吃。”
　　小剪犹豫片刻说：“这……好吧。”于是把苹果放在井沿上让事务长自己拿。王事务长干完活，拿过苹果洗干净就大口大口的吃。他吃完端着盆子去了厨房。没多久他觉肚子痛，捂着肚子走进自己的房间喝了几口盅里的开水，顿时肚子剧烈地痛，随即躺在床上又喊又叫，手和脚把床打得砰砰响。厨房里两个厨倌听着王事务长的的喊声，就赶紧跑进来，站在床前那个姓邱的厨倌问：“王事务长，你怎么啦，哪儿痛？”
　　只见王事务长嘴角流着白沫，脸色发紫，目光黯然。他已经吐不出话来只是用手拍打腹部。姓邱的跑到外边喊：“快来救人呀，快来救人呀。”
　　刘炳泉送林太太到师部刚回来，听到急促的呼救声，他和几个士兵跑到王事务长的房间，看到王事务长这般模样，估计是中了毒，便急忙开来小吉普车，和厨倌他们好不容易把王事务长抬上车。刘炳泉的车子直往医院开去。到了医院门坪上，跳下车的刘炳泉大声喊：“快来人啦，快来人啦。”里边跑出几个身穿白罩衣的，刘炳泉说：“快把车里的人抬进去抢救，快。”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王事务长抬进抢救室，一个姓高的医师首先纵开王事务长的眼皮看瞳孔，随即摇头说：“不需要抢救啦，瞳孔已经散了。”
　　刘炳泉冲着姓高的医师说：“请你检查一下他的死因。”
　　高医师说：“看样子是中毒。”他拿来一支棉纤，然后打开王事务长发紫的嘴巴，用棉纤粘上里边的泡液随后对侧边的护士说：“推到太平间去。”
　　林团长和林太太是王事务长死后的第三天上午才回来。在办公室里看着小人书的小剪，见他们走进来连忙接过团长脱下的军衣挂在衣架上。林太太往房间走的同时候睨了小剪一眼。林团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两本小人书说：“小剪，我给你们带来了两本书，这本是《孔明借箭》，这本是《祁山故事》。”小剪高兴地望着团长接过小人书，他贪婪地翻动着同时往外走。一会儿刘炳泉走进来。他把王事务长的事告诉林团长。林团长吃惊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刘炳泉说：“他的死因还待医院检查，我怀疑是中毒死亡的。”
　　突然电话响了，刘炳泉抓起电话：“喂，是我，啊，你是高医师，那尸检情况怎么样，嗯，嗯，好吧，可以把它处理掉，好的。”他放下电话对林团长说：“是医院的电话，经检验老王是吃了砒霜中毒死亡的，经尸剖胃里有苹果，并无其它东西。”
　　林团长皱着眉头觉得事情严重说：“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在我们汽车团发生这样的事情，必须查清楚，他是一个经常外出买菜的事务长，问题非同一般，你刘副官亲自挂帅查个究竟。”
　　在房间里的林太太听到刘炳泉和自己丈夫的谈话，顿时大惊失色，心怦怦直跳，难道给小剪的那个苹果他没有吃，而给老王吃了？事情她觉得蹊跷和迷茫。王事务长中毒死亡的事如可怕幽灵笼罩在她心里并且无法驱散。那个苹果小剪有没有吃林太太急于要找他问个清楚。机会终于来了。第三天她看见小剪在打扫办公室，她上前问：“小剪，上次我给你的那个苹果吃了还是扔了？还是给谁吃了？”
　　小剪听到王事务长是中毒死亡，剖开肚里有苹果。他想到那天林太太给的那个苹果，这个苹果给了王事务长，他是吃了这个苹果死的里。小剪利索地说：“我是个嘴馋的人，那么大又那么红的苹果怎么舍得扔了呢，我一口气把它吃了，好甜呢。”
　　林太太半信半疑地问：“你真的吃了。”
　　小剪说：“不瞒你，太太你问这事啥意思。”
　　林太太淡淡地说：“没有别的意思。”话虽然这么说但她猜测小剪并没有说真话，要是他真的吃了哪个苹果必死无疑，可是他还活着，而老王却给砒霜毒死了，难道小剪把那个苹果给了老王吃，谁能证明呢？要死的没有死，不该死的却死了，虽然如此，林太太对小剪不敢刨根究底，只好记恨在心。
　　晚上，大剪在房间里折着衣服，小剪闲坐在床上。小剪把林太太在上午问起那个苹果的事告诉大剪。大剪说：“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小剪说：“瞒着她说那个苹果我吃了。”
　　大剪说：“那个苹果一定她做手脚好在你没吃，要是吃了，就跟王事务长一样一命乌呼，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小剪说：“要团长冤枉我们说王事务长是我们毒死的，我们怎么办？”
　　大剪说：“没有做贼半夜敲门心不惊，要是真的冤枉我们，咱俩驾车跑，寻找亲娘去，小剪呀往后谁拿的东西都不要随便吃，嘴不要那么馋。”
　　小剪拳头擂着床说：“没错，这回再冤枉我们就驾车跑。我想林太太她不敢冤枉我，因为那个苹果是她手里来的。”
　　同是这个晚上，刘炳泉双手抱着头仰躺在床上思忖着：查王事务长的死因查了好几天还没个眉目，到底是他杀还是自杀这个问题一直在他的脑海里打转，这砒霜从何而来，这东西并非一般人能买着。想到这里他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展开调查。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炳泉步行来到镇上，先到保安堂这个医药店。他冲着柜台前的掌柜说要买三钱砒霜。掌柜说这里没有这东西，并告诉他东边的保和堂有卖。于是他来到保和堂问柜台前那个戴蛤蟆镜的老叟：“老人家，近些日子有人来过这儿买砒霜没有？”
　　这老叟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说：“十多天前有人来买过，”
　　刘炳泉说：“你能记起这个人的外貌特征吗？”
　　老叟说：“外貌倒记不起来，知道他是个军人，这个印像我很深，”
　　刘炳泉又问：“是军人？你没有看花眼吧，是个怎样的军人，是高个子还是中等个子？”
　　老叟说：“怎会看花眼呢，他是挑着两筐菜来的，菜就放在那边，是个中等个子。”
　　刘炳泉问：“老人家，这个人买了多少砒霜？”
　　老叟回忆说：“买的量很小，只买了两钱。”
　　刘炳泉在回的路上琢磨，买砒霜的不是别人就是老王应该确凿无疑。他为什么会服毒自杀呢，他没有受到什么处分也没有受到什么挫折，难道是他和林太太的丑事已经走漏了风声而畏罪自杀吗？这也许是他自杀的主要原因，即便是这个原因也不好对林团长说。这可让刘炳泉感到左右为难。
　　刘炳泉回到营地来到大剪他俩和房间，因为到镇上忘了买烟，他要大剪到外边给他买二包烟。
　　刘炳泉坐下来小剪对他说：“叔，有件事早就想跟你说。”
　　刘炳泉说：“有什么事你说。”
　　小剪把那天林太太拿一个苹果给自己吃的事，和那个苹果自己给王事务长吃的事，从头到尾讲给他听。刘炳泉听了问：“你有没有仔细看那个苹果是否有异常现象。”
　　小剪说：“看是看过，没看出什么破绽，也没有仔细看就是。”
　　最后刘炳泉对小剪交个底说：“这事你们不要对任何人说，只要你们不说，林太太也不敢把那个苹果的事抖出去，这样她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往后团长办公室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来吃。林太太给的东西更不能吃。这事你要告诉大剪。”
　　小剪点点头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