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秉持着对文学的热爱，我报考了W大的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认识了吴子才。他对文学的热情让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汗颜，他的文学才华很快便征服了老师和同学。他不喜欢参加社团，也不喜欢参加写作比赛，他只是喜欢将自己写的东西表发在QQ空间里和校内贴吧上，即使是这样，他的粉丝数也一路渐长。每一次发表自己写的东西，都引得无数人点赞和留言。吴子才并不看重他人的评价，有人看与没有人看，对他来说都是一样，因为他只为自己写作。
　　当年的我上课时便上课，没课的时候看看书，也会约女生出去吃饭、逛街，对未来没有多大的目标与梦想。吴子才是学霸级别的人物，上课外的所有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看书上。四年时间内，他看遍的中外名著、最近出版的优秀小说，那些格外优美的诗歌、优秀的散文共六百多本，自己买的书也有两百多本。因此，他获得了“看书狂魔”的称号，我经常就从他那里借书看，而不必去图书馆。
　　吴子才的才华以及其清秀的外表曾吸引了无数的女生向其告白，但都遭到了他的拒绝，因为在大二上学期的时候，他因看一场晚会便喜欢上了那场晚会的主持人，一个美术系的美丽女生。在大学之后的日子里，他除了看书，便是追求她，直到有一天亲眼看见她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搂着腰，走进一辆兰博基尼小轿车内时，他才对她死心，同时也对爱情不再相信。
　　我也喜欢过一个女生，她跟我同班同学，人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却有着绝好的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大学军训时，她就走进了我的视野，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余下的大学生活便少不了她的身影。
　　想起了大学的一些片段，虽然很零散，给人的感觉却依然清晰，每当想起那个时候的单纯和不计后果的喜欢一个人，就感觉现在的自己好想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
　　“大学中文系！”我无奈地笑着叹息道。
　　我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打开电脑准备写点什么，却什么东西也没有写出来。内心的不平静与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我无法将内心的感受用文字的形式表现出来。写作需要的是一种平和、宁静的心态，只有这样才能写出震撼人心的文字，给人以美的享受。我的心态已经失衡。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突然，事态的严重性又超出了我的想象，就像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一样，将我团团围住，让我无法正常的呼吸。我拿起吴子才写的那本《针尖上的天使》，再次看了起来，这一次又给了我不同的体验。
　　这一次看与上一次看，给人的感受有很大的不同，很多上次完全没有体会到的感受，这一次直击我的内心，给我最直接的冲击。我明白这是《黑夜的曙光》起到的作用，它们的内容和情感相互交缠、融合升华出另外的一种美丽。这种美丽让人想逃避却又无法逃避，美的叫人心碎，美的让人怀念，最终成为永恒。
　　“人是一种很容易遗忘的动物，遗忘过去，遗忘现在，遗忘未来。遗忘那些记忆，遗忘我们身边的人，遗忘自己。”吴子才用他的文字表达着人类的通病，也说出了我的内心想法。
　　又一次看完了这本书，也更加坚定了要好好保护这本书的想法。我把书放在枕头底下，只有头枕着书睡觉，我才会觉得安心，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会让我觉得它随时都会不翼而飞。那一夜，我睡的很香，这是我这七年来睡的最好的一次。
　　平静的背后总是藏有巨大的悬疑，如果我们不多加小心，便会卷入其中，无法自拔。我已经卷入了吴子才这场风暴中，并且不愿出来。人可以为一个信念，一个梦想甚至是一个原则而活着，也可以为它们死去。吴子才此时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原则，我必须要遵守住这个原则。
　　早上我一如既往的开门营业，生意也如前几天红火。忙碌的生活可以让人暂时忘记一些东西，一旦闲下来，记忆如浪潮一个接一个的扑打过来，让人毫无防备。我知道吴子才在大学所有的事情，以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我的事情他也了如指掌，我们就像一双筷子的两只，共同品尝人世的酸甜苦辣。
　　中午的时候，天突然阴沉下来，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下如此大的雨，下午店里的生意也变得冷清起来，我坐在收银桌前，眼睛穿越着时空的隧道来到了我们的大学时光。
　　
　　九月的天气依旧炎热，学校两边的道路上都种满了樟树，在阳光的照射下，树影婆娑。偶尔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透过树叶照射下来的光斑也闪烁不止。我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体会着大学的氛围，不知道像不像传说中的那样美好。我办完入学手续后，来到了分配的宿舍。我来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在里面了，一个在整理床铺，可能刚到不久，另一个已经在床铺下面的书桌上看书了。我们互相打了招呼并做自我介绍，那个在整理床铺的男生叫许文凡，那个看书的男生自然就是吴子才了。
　　我收拾完我的床铺，宿舍的最后一个男生也来到了宿舍，他叫李少杰。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聊了聊各自生活的城市，各自的高中生活，各自对大学的憧憬，各自的梦想。那个时候的我还没有确定的梦想，也不知道在大学会有什么目标，但那个时候的吴子才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目标，那便是要成为一名作家，写出可以成为经典的好书。我们三个人都十分佩服他的宏伟目标，也希望他可以成功。那个晚上是我们四个人大学的开始，也是我们友谊的开始。
　　军训的时候，我觉得班上的一个女生很清纯，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一举手一投足的那种气质却好的没话说。于是我开始偷偷的观察她，几天下来，发现她的性格也挺好的，和女生都相处的挺融洽，这让我产生了想要追她的冲动。我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他们三个人，让他们帮我打听打听有关那个女生的情况。那天晚上他们向我汇报了搜集到的情报。
　　“那个女生叫赵怡萱，今年19岁，湖北荆州人，家中就她一个女孩，没有兄弟姐妹。”
　　“身高163厘米，体重45公斤，三围……”
　　在李少杰还没有说出来时，我打断了他：“就此打住，下一个。”
　　吴子才笑了笑，说：“她的性格属于那种温柔，与人比较容易相处的类型，她的学习成绩很好，进校成绩是我们班上第一名。爱好有看电影、唱歌和打乒乓球。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你最关心的一点，那就是她至今都是单身。”
　　“你们三个人不错啊！你们还是学习文学的吗？改学情报学算了吧！”我不禁佩服他们的信息搜集能力。
　　“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李少杰做了一个甩头的动作，然后摆出一个POSE。
　　“别臭美！就你，还金子呢！”许文凡泼了李少杰一头冷水。
　　“我怎么就不能是金子了？”李少杰一脸的不服。
　　“好了，别闹了。那你们觉得我成功的几率是多少？”我忐忑的问他们。
　　吴子才说：“经过我们把你的情况与赵怡萱的情况进行了综合分析与匹配，我们认为你成功的概率只有20％。不过感情这种东西，并不能完全相信数据，因为人心无法定量分析。”
　　“20％。”我失望的说，“我知道了，那我们做好朋友的概率是多少？”
　　“100％。”吴子才说。
　　我刚要高兴起来，李少杰就说：“我们每个人与她成为好朋友的概率也是100％。”
　　我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他嬉皮笑脸的宽慰我。然后拿出一张赵怡萱的生活照：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甜美而迷人的微笑，曲线分明的身躯，活脱脱美人一个。
　　“看在你这张照片的份上，绕过你。”我看着照片非常开心的说，“你是怎么弄到这张照片的？”
　　“还不是我买通了她的室友，让她在赵怡萱的QQ相册里面选一张好看的照片发过来，然后我去照相馆洗出来的。”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晚饭我请客。”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我就听见了一阵欢呼。
　　“食堂！”我刚说完这两个字，就听见许文凡和李少杰整齐的发出“切！“的声音，吴子才在一边微笑着。
　　看着赵怡萱的照片，我是多么的兴奋不已，貌似我已经和他在一起似的。有时候活在幻想中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王老板……王老板。”我被这样的叫喊声打断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昨天的那个女生，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看起来没有昨天那种给人清新美丽的感觉，而是多了一丝凌乱和些许深沉。
　　“你来了！”我从往日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王老板，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迷？叫你叫都叫不醒。”
　　我笑了笑，说：“只是一些往事而已。”
　　“能让王老板你这样沉思的往事，一定是一段不寻常的往事。”她笑着说，她的笑与赵怡萱有几分相似。
　　“你不要这样叫我，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好吧，王子琦。”说完她又低头温暖的一笑。
　　“上二楼说话吧！”我关上店门，这一次她没有阻拦。
　　跟我来到书房，她就把那本《一个人孤独者的自白》放到了我的手上。这本书的封面是全白色的，只因时间的关系，封面已经泛黄，有些地方也有了污渍。封面上一个孤独的背影朝着唯一的一条道路前进着，等待他的将是层峦叠嶂的高山。
　　“你看过这本书了？”我的视线从书移向邓诗媛。
　　“看过，不过是三年前吧。那时我暑假回家，在爸爸书房的书桌上看到了这本书，我好奇的翻看了一下，结果就被吸引进去了。直到我爸爸再次进入书房，叫醒了我，我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爸爸很喜欢子不语的书？”
　　“是的。他把这本《一个孤独者的自白》一直收藏着，任何人都不借，其实也没有人想跟他借，但他还是将它视为珍宝。前段时间我见他买回过《针尖上的天使》这本书，不过几天后他就在书房里面唉声叹气，自言自语道：‘再也看不见这本好书了，可惜！可惜！’所以我才想来你的书店看看有没有这本书，晚上回家才知道，那本书已经成为了禁书。”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严肃起来：“你一定要保守你家有子不语的书这个秘密，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不仅会连累你爸爸，还会连累到你。”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
　　“书我三天后还，你三天后再来。”
　　“嗯。”
　　邓诗媛走的时候，雨小了一些。送别了邓诗媛，我开始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牵涉面也越来越广了，我要尽快找到事情的真相，不然危害到的人会越来越多。强烈的不安在我内心翻腾，让我静不下心来。白天的劳累已经让我的身体疲惫，晚上又要操心吴子才的事情，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让我今晚没有精力静下心来看书，我只想好好休息。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半，过了上学的时间，我也就不慌不忙的起床了。这几天的书卖下来，教辅书已经卖了六成了，我又需要向刘志宇订货了。我给刘志宇打了个电话，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我挂了电话走去卫生间洗漱。在我准备下楼开门营业的时候，刘志宇给我打了电话。
　　“子琦吗？”
　　“嗯。”
　　“找我有什么事情？又是关于子不语的吗？”
　　“不是，这次是想你再给我送一些上次送来的教辅书。”
　　“看来你的生意很好嘛，才几天又要进书了。你说吧，要送多少？”
　　“上次的六成。”
　　“没问题，不过要两天后才能送到。”
　　“行，不过别再像上次那样多送我一本书了。”
　　“哈哈，这次不会了。”
　　“那就这样了，有时间再聊，我要开始营业了。”
　　“行，拜拜。”
　　“拜。”
　　挂了电话，我便打开店门营业，手中拿着一块面包吃了起来。
　　营业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始终想到的都是那本《一个孤独者的自白》，这本吴子才最早出版的一本书，又会以怎样的内容来与我相见呢？我是如此的希望夜幕可以快一点降临，这样我便可以看这本书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我便关了店门上了二楼，开始看起这本书来。
　　确切意义上讲，这并不是小说，而是一些随感。吴子才以一个主人公的旅行为主线，大量阐述了自己对一些事情及现象的看法，从而展现出一群人甚至是整个社会的生存现状。笔调大致冷峻，有些地方也稍显激烈。他的风格在这本书里面初步成型，就像人一样，性格基本形成。
　　看着那个时候吴子才对人世的思考，是如此的老成，而我那个时候却还在为生存而挣扎，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一对比，我才知道，我的世界是如此的贫瘠。再拿我的散文与吴子才的作品相比，才发现我的思想还如此肤浅，都及不上吴子才的五分之一。
　　吴子才的每一部作品就像一个世界一样，与现实无缝对接，却又有其独特之处。每一个看他作品的人，既是一个清醒的旁观者，又会产生一种参与其中的喜悦感，让人心生希望。他写的每一个人物，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让人既爱又恨，都能从他们身上获得某种启示，从而鼓起勇气努力向前。
　　看完《一个孤独者的自白》，我的内心就像被清洁剂洗过一样，焕然一新，闪闪发光。我能明显感受得到，我的内心更加厚重，更加平静与沉稳，心态也更加祥和了。也许这些改变只是一点点，但是我却能感受的到，如此明显。
　　书犹药也，可以医愚。如果说一本书可以医治某一方面的愚昧，那么吴子才的书不仅可以医愚，而且还可以学爱，增强信心，增长勇气。这样的好书，为何却又遭到查禁呢？
　　我实在是想不痛。有些事情本来是不需要想通的，时间会给人最好的答案。
　　放下书，我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同样的工作。临近中午的时候，老徐过来找我。
　　“我女儿很喜欢你送的那本书，谢谢你！”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一本书而已。”我笑了笑。
　　老徐点了点头，然后严肃地问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为什么这么问？”我有些惊讶，不知道他知道些什么。
　　“就是一种直觉，觉得你有和那本书有点关系。”老徐很坦诚。
　　“老徐，你就放心吧，我与那本书没有任何的关系。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你！”
　　“这样最好。今天我们已经搜查完了全市的书店，已经没收了找到的所有《针尖上的天使》，并且已经焚毁了，以后谁要是还保留那本书，一经发现就会被抓进牢房去。”
　　“坐牢？怎么会这么严重？”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没有听错，是要坐牢。因为之前给了时间上交书籍，过了上交的时间再发现就是知情不报，那就罪加一等，要坐牢三个月。”
　　“原来如此。”
　　“至于什么时候会放松一些，我也不知道，也许会一直查的这么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好了，跟你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以后有事再联系。对了，过几天要举办的那个大型阅读疗法活动，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暂时还没有，我要想一想。”
　　“好，这个活动就交给你了，你多花点心思构思一下，争取弄点新意出来。”
　　“嗯，我尽力。”
　　“那我先走了。”
　　“再见！”我点点头。
　　在门口目送着老徐的离去，我的思绪早已飘飞。事态又恶化了一步，拥有书籍的人一经发现还要坐牢，看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保护好书籍，不让任何人知道，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把吴子才的两本书都放在枕头下伴我入眠，想着吴子才大学的故事睡了过去。两天后，刘志宇把书送了过来，我接下货后，我们两个人简短的聊了下天，然后他便离去了。我独自一个人看着运过来的书，有些犯难。身体的酸痛还没有完全好，这一次又要再经历一次，没有办法，为了生活，必须辛苦。劳动才是创造财富的最佳选择，而劳动对于我而言是我保持现在生活的保障。我只能硬着头皮将一捆一捆书搬入屋内，准备开始清算，并把书放入到书架中相应的位置上。
　　“王子琦？”听见声音我转过身来，看见邓诗媛站在了门口。
　　“你来了啊！”
　　“嗯。”她点点头，走进了店内。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刚运来这么多书，我要把这些书整理好才能跟你说事情。”
　　我笑着说，抱歉的看着她。
　　“那我帮你吧！”
　　“这多麻烦你，还会把你衣服弄脏。”
　　“没关系，一点都不麻烦。你看看我能帮你做什么。”邓诗媛把包放在收银台上，准备好帮我忙。
　　“那这样吧，你告诉我清单上书的名字和本数就行了。”
　　“好的。”
　　“清单给你。”我把清单递给邓诗媛。
　　就这样，她核对清单，我把书放到书架上相应的位置。虽然我要做的事情让我依然感到很累，可是由于邓诗媛的存在，我的劳累就减轻了一大半。也许这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真理所在吧！
　　大约半小时后，书都核对完毕，并且都放入了书架中。
　　“谢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我笑着对她说。
　　“我也没有做什么事，只是简单的核对书的名字和本数而已。”她微笑着回答。
　　“总之，谢谢你就是了。你去洗个手吧！”
　　她点了点头，走进了卫生间，洗完手出来时对我莞尔一笑。我也笑了笑，告诉她收银台上有纸巾，去把手擦干。她点了点头，我也走进洗手间洗手去了。我出来时，看见她在书架上随意扫视着。
　　“不是都看过两次了吗？还有兴趣看啊？！”
　　“前两次是有特定目标，其它书就没有怎么看。刚才看了几眼，觉得你这儿的书真的还都挺不错的。”
　　“谢谢！”
　　我关了店门，我们走上楼去。我给她到了一杯茶，打开了空调。
　　“书看的怎么样了？”她问我，貌似很想知道我对那本书的评价。
　　”很好，里面到处展现着智慧的火花，虽然笔调冷峻，但是寒冷的言语背后却藏有作者对人世的热爱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我说着《一个孤独者的自白》给我的感受。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还以为我的感受跟你会有很大差别呢，没有想到差不多。”邓诗媛很开心的笑了。
　　“不要对自己不自信嘛，毕竟你是文学专业的毕业生。我们都一样。”
　　她笑着点点头。我把《一个孤独者的自白》还给了她，她把书放进包中看了看我，准备说些什么。我抢先一步说：“还没有吃饭吧，要不一起去吃饭，我知道市中心有一家店不错，一起去尝尝吧！”
　　她笑着点了点头。我把书放在书桌上，和她一起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