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吴子才的这本《黑夜的曙光》是他送给这个叫许梦洁的女孩的，我可以想到当时吴子才一定很喜欢她，不然他也无法用如此饱满的感情为她写书。我再次端详着书的封面，那即将升起的朝阳变成了吴子才的脸，他在对着我微笑，那一大片黑暗的区域也不再给我以强烈地压迫感，而是一种黎明到来前的安宁。也许吴子才这样设计封面的意思便是要告诉人们：只要心中有爱，即使再灰暗的人生也有黎明到来的那一天。我无法肯定我的猜想是否正确，不过我宁愿相信我猜对了，这样我认识的吴子才才是真正的吴子才。
　　我之所以确信那本书的封面是吴子才设计的，是因为他曾经说过他的小说一定都要自己来设计封面，从内容到外表，书都要打下自己的烙印。
　　看完书，我想起了一些事，即使有些记忆是我不愿再提及的。时间总是以它的速度行进，可人的情感却会让有些时刻缩短或延长，有时甚至是遗忘与永恒。我心中的情感被这本书唤起，再也无法隐藏下去。说来也奇怪，当我刻意尘封的记忆被搅动之后，我却不愿维持它们的平静，我倒希望它们可以复苏，让我意识到我之所以为我，就是因为这些我愿意或者不愿意提及的记忆。也许有些记忆甚至让人痛彻心扉，但那也是宝贵的财富，可以让人懂得一些事情。我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人生历程，不逃避、不妥协，来什么我都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努力去化解，失败也好，成功也罢，经历过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我才理解那个女孩说的话，吴子才的书真的可以给人勇气，教会人如何去更好的生活下去。《针尖的天使》，这本吴子才第一次用“子不语”这个他最喜欢的笔名写成的书，一定可以教会我更多的东西。虽然我已经看过了一遍，不过第一遍我完全被故事情节吸引住了，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也自然无法完全领会吴子才所要表达的意思。我决定再读一遍，认认真真的读一遍。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起床了，开着我的代步小车到城市郊区的一座小山的山脚下，我爬上山，站在山顶上，等待着日出。当漆黑的天空逐渐变得明亮之际，在远处地平线的地方，一轮火红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燃烧了一大片天空。这就是吴子才的《黑夜的曙光》封面的取材背景图了，我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感受着曙光照射到我身上的温暖，轻微而自然。微凉的晨风吹的真叫人舒适，还夹杂着露水的气息与树枝花草的味道。“只要用心，你就能感受到那些你自认为已经缺失的东西。”吴子才在《黑夜的曙光》的最后一章曾经这样说过。
　　当时的吴子才一定有过这样的感受，这种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安宁与洒脱，这种抛开一切烦恼，内心达到一种虚静状态的轻松，他一定有过这样的感受，并且深深地受其影响。我无法肯定他是一个人，还是与那个叫许梦洁的女生一起，这些并不重要，只要他用一种积极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在绝望中看到希望，那就足够了。只有拥有这样的心态，他才能写出更多优秀的小说，他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
　　这七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几岁一样，激情澎湃。上一次看日出，还是毕业聚会那天。那天早上要论文答辩，答辩完就要拍毕业合照，晚上便是吃散伙饭。于是那天很早，我们宿舍的四个人再连同班上玩的要好的几个女生，一起登上了校内唯一的一座山，我们在山顶上的凉亭里一起看日出，规划着各自未来的蓝图。而那轮朝阳就像我们当时的热情一样，渐渐升起，越来越明亮。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我们，那些曾经无比清晰的梦想，现在都逐渐变得模糊，慢慢被淡忘。我们无法摆脱尘世的纷纷扰扰，甚至开始随波逐流，涌入世俗的大流也再所难免。但这个世界终究需要有些人坚持自己的梦想，抵抗住所有的诱惑，不断向前，而吴子才是我知道可以坚持梦想的第一人。
　　人生最怕的不是走向未知的远方，而是不敢起航。
　　我开着我的小车回到店里，看着这个我经营了四年的书店，感慨良多，每一项工作的起步都格外艰难，而结束却来得格外突然。我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家书店里，里面的每一本书都像我的朋友一样，在我把它们一一放入书架中时，都与我深切地握手。此刻，我们目光对视，好似多年不见的好友，沧海桑田也只在一瞬之间。我一本书一本书的看过去，始终微笑。这四年来，陪伴我的只有这些书，它们安抚了我的心灵，让我从过去中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更加友爱的看待这个世界，对未来也更充满希望，我的人生因它们的存在而不至于颓废。
　　我想把书店一直做下去，直到我终老的那一刻。
　　开学的头一个星期都很忙碌，白天我没有多长时间休息，所以晚上我都不会营业，既让自己休息，也能让自己有时间看书、写作。当昨天那个女孩来到店里时，我便停止了营业，在店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店里面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我在打印今天的销售清单，他站在电脑前问我。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和你交流读书感悟。”我抬头看她。
　　“那你说吧，交流哪本书？”女孩很冷静，说话不慌不忙。
　　“等我一下，一会儿告诉你。”我继续结算今天的营业额，“你无聊的话可以拿本小说或者散文看，左边书架正中间有一格都是开封的书，你挑一本你喜欢的看。”
　　“我觉得你并不是想和我交流阅读感悟，而是有其它事情。”她很严肃的说。
　　“有时候把话装在心里才是明智的选择。”我没有看她，只是简单的笑了笑。
　　她没有再说话，去我说的位置拿书看了。几分钟过后，我打印并核对了卖出去的书，结算了营业额，站了起来走进书店后面的厨房。
　　“你做什么？”她拿着书警觉地看着我问。
　　“给客人倒杯茶是主人的礼节，我可不想做一个没有礼节的主人，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你难道就不渴吗？”我回头对她说。
　　只见她欲言又止，重新把目光转移到书上。我端着两杯茶，递给了她一杯。她看了看还在冒白气的水杯，再看了看杯壁上有细小水珠的水杯，我想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夏天喝开水更解渴，凉水只是解热，你又是女生，即使在夏天，喝热水也是最好的选择，喝凉水对你身体不好。”
　　她微微一笑，却非常好看。她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有一种类似高圆圆的气质。她开口问我：“那你怎么喝凉的？”
　　“我嘛，因为我不渴，不需要解渴，只需要解热。再说了，我是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娇贵，凉的就凉的，喝起来没有那么麻烦，比较省事。”说完，我就一口喝了半杯凉水。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放下水杯，准备过去关上店门。
　　“你想做什么？”
　　“关店门啊！”我看着她，想知道她怎么了。
　　“你关店门干嘛？”她有些焦急，眼光中对我有了敌意。
　　“你不要这么紧张好吗？我只是想关上店门，和你到二楼去聊聊一本书。”
　　“聊一本书在这里聊不是一样吗？”
　　“有些书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我看了看大街上，然后走到她身边小声说。
　　我转身走到门口关上了店门，准备上二楼，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思考着些什么。
　　“怎么，还怕我？”我站在楼梯上转过身对她说，“你一直想要的书就在这里，快上来吧！”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我上了二楼。我带她来到我的书房，她看见我书房的书小小的惊讶了一番。我的书房除了门那面墙，其他三面都有齐天花板高的书架，把三面墙全都覆盖了。
　　“你的书真多！”她对我说。
　　我笑了笑，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看书，写写东西。”
　　“不好意思，刚才不应该用那样的语气跟你说话，也不应该用那样的想法去猜测你。”她抱歉的莞尔一笑。
　　“为什么现在改变了你的想法？”
　　“看见你有这么多藏书，又喜欢写作，能有这些爱好的人，人又怎么能不善良呢？”她对着我眉角上扬了一下，很认真的说。
　　我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倒也觉得有趣，“想必你也是个善良的人。”
　　她没有说话，很高兴的微笑着。我看了看她，令人感到很温馨。我让她在书架上随便看看，我去我的卧室拿了那本《黑夜的曙光》，放在她面前。她很好奇地看着书的封面，然后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想知道我的目的，这本书不是她想要的那本，所以她没有表现的很开心，但这本书一定可以让她有所收获。
　　“你先看看吧，你会喜欢的。在里面你也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我很诚恳的看着她，她放下水杯，接过了我手中的书，翻看了起来。
　　她一页页地看着，表情从严肃到惊讶再到眉头紧锁，当她看完第一章的时候，她抬头来看我，眼睛中闪烁着泪水，激动的说：“这是子不语的书！”
　　我点点头。
　　她合上书，没有在继续看下去，而是对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了有关子不语的一些事情？”
　　我依旧点点头。
　　“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看着她的脸，感觉无比熟悉与亲切，我从书桌上拿了些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擦眼角的泪水。
　　“我可以告诉你有关子不语的情况，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她的书被查禁了，他本人也被通缉了。所以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天我们两个人的见面和谈话的内容。”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仅仅从书的内容就可以看出作者是子不语，你是不是看过子不语的书？”我很好奇为什么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子不语写的书。
　　“我没有看过，只是在网上找到一些有关信息，了解了他的写作风格，所以我才会知道这本书是他写的。”
　　我相信了她，因为我找不到理由来怀疑她。于是我便把刘志宇告诉我的事情，再加上我自己想象的，变成了一个小故事讲给了她听。当听讲完，她显得很平静，没有发表任何的感想。
　　“光靠那些评论当然不让我确信他就是子不语，不过我家还有一本他的作品，叫做《一个孤独者的自白》，我看过它，就在我爸爸的书房里。”她的这句话让我很意外。
　　“真的？那太好了，我很想看看这本书。”我无法掩饰我内心的激动，“你明天可以把那本书带来借我看看吗？”
　　“可以，不过你要拿这本书跟我交换。”她手中拿着《黑夜的曙光》向我示意。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她的提议，毕竟这是我看吴子才《一个孤独者的自白》的最好机会，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我答应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伸出右手，她也伸出她的右手，低头温柔的一笑。
　　我握住了她的手指部分，她的手很有质感，皮肤很光滑，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你还没有跟我自我介绍呢。”我松开她的手问。
　　“你也没有啊！”她的微笑很迷人。
　　“好，我先自我介绍。我叫王子琦，今年29岁，大学本科毕业，四年前来这里开的书店，目前单身。”说完我就看着她，准备聆听她的自我介绍。
　　“我叫邓诗媛。今年23岁，其它的保密。”说完有些得意的笑着。
　　“谢谢你没有对我保密你的名字和年龄。”我尽量表现的幽默些。
　　“我可不想成为神秘人。”她也开着玩笑。
　　第一次见面，她的冷漠让我觉得她难以接近，虽然她的美丽外表让我很喜欢。现在才发现那是彻彻底底地误解，她是如此的容易相处，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
　　“邓诗媛，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确定子不语便是写《黑夜的曙光》的作者，仅仅就靠那些文字吗？”
　　“气质！”
　　“气质？”
　　“嗯，气质，也可以说风格。每个作家都有自己为人处世的风格，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在作家日常气质和风格的基础上经过审美创造的升华而形成独特的艺术品格，便构成了文学风格的内在依据，从而支配着文学风格的形成和显现。但是其基础的内在依据，也就是个人气质与风格，它们是不变的，只要抓住这一点，就不难看出《黑夜的曙光》是子不语写的。更何况我还看过子不语的《一个孤独者的自白》，虽然这两本书落款的作者不是同一个人，但是两本书中文字的风格确是极其相似的，所以我能肯定两本书的作者实际上是同一人，他就是陌生人，现在叫子不语。”邓诗媛很流畅的说完了这些。
　　“大学中文系的？”我明白似的笑着问。
　　“都大学毕业一年了。”
　　“那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银行工作，就是人民广场对面的那家农业银行。”
　　“那家银行我知道。那今天就这样吧，书你要快点看，最好一个星期内还我。”
　　“没问题，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
　　我送她下楼梯，我们在店门口道别，我们彼此微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独自暗想：“难道世间的事情真这么巧？大学中文系！”
　　我对大学中文系并不陌生，吴子才也一样，因为我们大学学的专业就是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