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八 玩的童年(19~20章)
作品名称:小城往事 作者:黑大汉 发布时间:2015-05-19 18:06:29 字数:3780
第19章 钓鱼
我小时候钓鱼,鱼钩大都是从百货摊上卖小百货的那里购买的。记得一只鱼钩是一到二分钱——那时候的一分钱也很宝贵,因为作为我们一个月父母给的零花钱只有5毛钱,进入初中之后也只有1元钱。因此,我甚至曾经“偷”过鱼钩。怎么偷的?我和我哥哥一人站在百货摊钱假装挑选鱼钩,乘卖小百货的不注意,故意将鱼钩弄丢地下;另一人则借助前者身体的掩护,从地上捡起鱼钩。——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那位脾气不甚太好,看我们左挑右捡迟迟不肯掏钱,所以,常常不耐烦地将我们轰走的那位中年妇女,后来居然成了我的丈母娘!——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竟然就是如此奇妙。
我婚后跟我妻子坦白交代了当年的勾当,而我妻子听后吃惊得长大了嘴巴:真有这等事?
玩这样的勾当丧良心,心里当然突突的,不敢经常。因此,我们还尝试过其它方法解决鱼钩问题。比如说,将家里的缝衣针放在炉火上烧红了,拿老虎钳掰弯,做成鱼钩。这样的鱼钩因为没有倒刺,所以,即便是中鱼了,也时常会跑鱼,只能是将就使用。然而,说什么它都比没有鱼钩要强。也因此,若干年后,当我读到老杜《江村》诗中,“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做钓钩”的诗句时,不禁会心一笑。
那时候的钓竿也不讲究,因为我们家有座竹园,我们就砍下一根稍细一些的竹子,去了竹枝做成。我们家对门白家大院中,比我们稍大几岁的丘家兄弟则有自己的发明创造:他们从在清管所工作的郝通废弃使用的,拿毛竹枝加工成的大扫帚中,抽取一根细软一些的竹枝,插在家中寻得的竹竿上做成“节竹”。这样的钓竿的优点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让钓竿的长度大大提高,再就是方便了携带。顺便说一句,在我8岁那年去我姑奶奶家过暑假,我还在乡间看到过我姑爹的侄子——其实他的年龄与我们相仿,干脆就拿家中张帐子的竹竿直接用来钓鱼的。非常夸张的是,那个炎热的夏天的中午,前后也就一个钟点左右的时间吧,他居然从生产队里的鱼塘里居然一气钓上了4、5条草鱼,每条的重量大约在3斤上下。更加夸张的是,他钓鱼使用的何种饵料说什么你都可能想不到:普通的黑蚯蚓。
我30多年前插队农村期间,保持了儿时的爱好,经常“渔乐”。我钓鱼的那根钓竿,是用一根“笔竹”制作而成的,长度约两米多一些——拿现在的眼光看,杆端太粗了,直径怕有0.5厘米;那浮标则是用鸭毛加工而成。每次钓鱼也不打窝,就直接在钓钩上装上红蚯蚓或者面团下到水中。奇怪的是,就这样居然真能钓到鱼。也不仅能够钓到鱼,而且时常能够钓到鳖、螃蟹,甚至乌龟。钓鱼固然是一乐,看鱼戏水中也是一乐:那时候的鱼塘水十分清晰。炎炎夏日,认真观察水中,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鲫鱼从眼底游过,还可以看到只有指甲大小的通体半透明的螃蟹在水底游动。那水澄清的程度,让人在河里游泳根本就没有问题,甚而至于一些家住河边的人家,就直接到河里挑水做饭。
今天我们钓鱼的“装备”比起从前来无疑先进了很多:玻璃钢的鱼竿已经是非常落后基本都被淘汰了,如今碳素杆才是主流;钓饵的种类也十分繁多,这品牌那品牌针对不同种类鱼的窝料、饵料层出不穷;围绕钓鱼开发出的其它配套装备,比如说抄网、钓箱、支架、鱼护等等也是应有尽有。不过,让人稍感到遗憾的是,今天的鱼儿似乎比从前滑头了很多,传统的钓饵如蚯蚓、面团之类对鱼很少有吸引力。就是我们购买的商品饵,当用过一段时间以后,聚鱼、诱鱼的效果也会大大降低。一些钓友说,或许是今天的鱼儿山珍海味吃油了嘴了!而我以为这很有道理,就像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对鸡鸭鱼肉也就可能不再感兴趣了一样。当然,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围绕钓鱼而建立的产业链才会如此兴旺,新品层出不穷。所以,说“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还有一点让人更为遗憾,那就是无论是今天的鱼塘还是一般性的河流,水质大不如前。也别说河水根本不能直接饮用,不能在里面游泳,就是洗衣洗菜都成问题。而我们钓鱼,时不时地可以从河底钓起塑料方便袋,有些河岸上到处都是人们随意弃置的各种生活垃圾则告诉我们,今天我们钓鱼环境的恶化,很大程度上是人们缺少环境保护意识而造成的。因此,要让鱼儿能够在水中自由自在,要让我们的钓鱼环境得到改善,更让我们的生活环境得到改善,很重要的一条是,我们必须增强环境保护意识。对于我们钓鱼人来说,至少应该从切莫乱扔各种包装袋一类的小事做起——就如同国外某公园向游客所做的提醒那样:除去留下脚印,别的什么都别留下。
与修水港里的小伙伴们夏天一起城河钓鱼、捕蝉、打鸟,不得不承认丘家两兄弟的水平更高。至于修水港的孩子冬天一起跳格子、玩铁元,南边的黄欣荣要赢得更多一些。记得一次,黄欣荣几乎把我们手上的铁元全赢去了,我姨兄急红了眼,将家中煤炉上的铸铁封盖拿来了——玩铁元,个体越大赢的几率也越大。但他没有想到的是,煤炉上的铸铁封盖是“生铁”的,脆得很,结果被黄欣荣一铁元砸碎,两人因此而一度发生争执。
黄欣荣若干年后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前面的拖拉机在开,他骑着自行车扯着拖拉机上的某个部件试图搭个顺风车、省些力气。但最终他被裹到了拖拉机的轮子下面。这时候的他大约只有18、9岁,记忆中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面孔,有两个男孩子很少见的酒窝。他似乎母亲很早就亡故了。他父亲是搬运站的,属于比较严肃的那种人,而从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车祸身亡之后,更严肃了。黄欣荣有一个妹妹,人也挺有亲和力的,笑起来同样有一对酒窝。他们这一家子在修水港被拆迁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第二十章 爬山
小时候,我们经常到人民公园玩。那时候的公园是不收门票,完全免费的。而在今天,它已经跟水景园打包,成为不知其到底为什么性质的一家企业的资产,门票价格已经来到了十分惊人的50元一张——这样的门票价格,如果拿北京的故宫门票相比,堪称天价。所以,我们或许还真地庆幸自己昔日有“先见之明”,早把公园玩了个底朝天。
那时候的公园近乎植物园:从南大门进入,走过连接水景园和公园之间的一座小桥之后,就是公园中最敞快的地方——广场。广场周边除去很多高大的雪松之外,还有不少柿子树。到了深秋季节,这些柿子树上会硕果累累,地面上时常可以捡到掉落的看上去像是已经成熟,但其实并不能直接使用的柿子。可惜那时候的我们缺少最基本的一些生活常识,并不知道柿子需要同石灰或者石碱进行加工催熟,方才能够去涩。所以,我们冒昧品尝的后果就是“拉舌头”——舌头会很长时间涩涩的,又有些麻木。
从广场向东北再穿过一座小桥,沿着河边,走过已经是百岁高龄的一篷紫藤,就到了公园的后山。作为男孩子的我们,每次到了这里,爬山,打泥仗,是我们的最爱。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里所谓的山,其实就一个高度不超过今天三层楼的土包。但是,在那时候的我们的眼睛中,这土包委实很高。什么道理?就如同小城小学里的大成殿在儿时的我们眼里十分雄伟的道理一样,是因为我们很矮,也因为我们还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山。土山上长满了各种树木。或许是因为孩子们常在这里爬上爬下,或许是因为风吹雨打日晒夜露,所以,土山的坍塌相当厉害,以致有些上“山”的路径上,从横交错的树根都档住了去路,需要弓腰穿过或者跨越。
上到土山顶,当然不会有孔子当年“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可视野因此而变得开阔,可以将外城河东侧的石灰窑看得一清二楚,也可以俯视大约建于明朝的本地有文化和历史价值的遗址——东水关则是毫无疑问的。据县志记载,明代东部沿海闹倭寇的时候,这里曾经是官兵把守的“要津”。如果下到土山下,从底部仰视东水关的内部,你则可以看到它斑驳的城砖。
站在土包上,还可以看到它的西北方向有一座三面环水的六角亭。记忆里似乎从没上去过。而文革中,有人在这里上吊自杀身亡之后,让我们对这个亭子都十分恐惧。据说发现者是小城中学的几位学生,自杀的也是该校的一位学生——这位同学一度曾经是学校某个造反派里的活跃分子,但是随着他父亲的被打倒,他的命运急剧地发生了改变:在学校中威风固然不再,而昔日与之感情深笃的女友也弃他而去。双重打击之下,他的精神崩溃了。不过,他并非我所知道的文革中唯一的自杀者。比如说,我就读的南郊中学,一位叫夏天的老师就因为历史问题而投井。修水港里南边的小燕子的父亲,在丰乐桥东侧路北朝南的钟表行中修钟表的老人,也是自杀身亡。记得后者停尸期间,我还和巷弄里的很多孩子一起好奇地过去看热闹。但出来之后,一点也不觉得热闹,只觉得恐怖。自此之后,我再也没凑过这种热闹。
若干年后,我成了父亲。每年的寒暑假,我都会带孩子到公园玩。只是这个时候,公园已经收门票了。最初是5分钱,后来是1毛钱……一路涨过来,直到眼下的50元。公园南大门北侧的半圆形水塘里,也多出了几艘游艇,一位人称老郭爹的老人,在这里照应这几艘游艇,其工作极其认真与负责。这老郭爹后来被我所在的学校请去做门卫。老郭爹的一个外甥女在我们单位做会计。听她说,她舅舅抗日战争时曾经是国军的军官,解放后在青海农场服刑多年;后改正,作为退休人员回到老家养老。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总要做点什么才痛快。而他在我那所学校一直工作到大约80岁左右,因为中风病倒为止。
老郭的女儿似乎在美国,所以,他有侨汇券和美元,有些人为购买紧俏商品,会找他讨要或者兑换。也是从他那里,我知道美元存款的利率很低,只在2%上下,但因为物价上涨幅度很小,所以,存美元还是比较划算——人家是正利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