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作品名称:少志寻慈路 作者:会立 发布时间:2015-05-19 05:54:18 字数:5267
这村妇边拧衣服边说:“前些日子,在路上你家小剪竟敢冲着郎当说他和莲莲是两公婆,这么小的年纪就敢说他们是公婆真不知害羞,这不是好笑么,再说你能招来这样女婿也是你麻英的福气,不过别让他们同房这么早就是”。
旁边几个村妇都笑了起来。麻英阴着脸说:“你们笑啥笑,我家莲莲才不会配这样的流浪鬼哩”。
另一个村妇说:“小剪长得不赖和莲莲也挺般配,你麻婆子打着灯笼也难找这样的女婿哩”。
麻英斜睨着这村妇说:“叫小剪到你家去跟你女儿睡觉呗”。说完把拧过的衣服狠狠地扔进桶里。随即提着桶子回去了。她在门前晾了衣服,走过来冲着挥斧子劈柴的小剪没好气地说:“小剪你过来。”
小剪放下斧子走前几步。麻英瞪着他问:“前些日子你在路上对谁说过啥话”?
麻英的问话使小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似的说:“没有说啥呀”。
麻英怒气冲冲地说:“你竟敢说跟莲莲是两公婆,真不要脸的东西,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小剪红着脸低着头说:“这……我……”。
“村里人都笑话我,羞死人,往后你再敢乱说,我……”,说着狠狠地拧小剪的嘴巴。
小剪捂着给拧痛的嘴巴,忿忿地瞪麻英一眼然后往屋里跑,差点跟往外走的费莲碰了个满怀。费莲见他用手捂着嘴巴问:“小剪哥你怎么啦?”
小剪憋着满肚子的火气没吭声。费莲拉开他那捂着嘴巴的手,看见嘴角边有一小块紫痕,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剪气愤地说:“是给你娘拧的。”
费莲走到门外见着怒气未息的娘还站在那里便说:“娘,你也够狠心的,把小剪的嘴角拧成了紫茄色,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干嘛要动手动脚的。”
麻英没好气地说:“你还站在他一边竟替他说话,他说的话你听了不觉得脸红,我倒觉得脸面不好往哪搁。”
费莲好不服气地说:“我替谁说话,上回路上的事明明是郎当没有理,是他欺负人,是他臭嘴乱喊乱叫,我们都是受委屈受欺负的,有本事你去拧郎当的嘴巴。”
费莲心里感到很是委屈和苦楚,一直躺在床上,中午饭没来吃。麻英怕她饿坏觉得心痛来到床前说:“莲莲,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是感冒啥的我陪你到陈老医那儿去看看”
“不是。”
“谁欺负了你?”
“也不是。”
“啥也不是,快起来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韭菜炒鸡蛋。”
“我不饿,不想吃。”
麻英离开后。小剪走进来说:“莲莲快起来吃饭。”
费莲转过身子说:“气都给我娘气饱了不想吃。”
小剪说:“不吃饭饿肚子的不是别人是你自己,别那么傻,快起来吧。”
费莲这才慢慢地起来。
过了一些日子,麻英扛着锄头匆匆地下地里去干活,在村外见着弓着背手拉着弹弓的郎当,悄悄地向站在篱笆桩上那只鸟走去。麻英破着嗓门喊:“郎当你过来,郎当你快过来。”这喊声把鸟给吓飞了,郎当直起腰侧过头冲着麻英没好气地说:“破喉咙吼啥吼,鸟被你吓飞了,麻婆子。”
麻英听到郎当这样粗野的口气顿时火气冲顶,走到他跟前瞪着眼说:“下次你再敢喊我家费莲的坏话,我就拧你的嘴巴”。
郎当扳着脖子大声喊:“小剪和莲莲两公婆,小剪和莲莲两公婆。”
这真是火上浇油,麻英扔下锄头伸长手狠狠地拧他的嘴巴,郎当挥拳向麻英打去,她往后连退几步说:“你敢动手打人,我就敢把你的衣服撕破,让你光着身子回家。”
这话真凑效,郎当的手缩了回去,他捂着发痛的嘴巴边走边说:“麻婆子你走着瞧,麻婆子你走着瞧。”
大剪上次见过小剪,知道小剪在那里日子不好过,心里一直惦记着他。昨天邝大伯送草药来到医药店,大剪把小剪想回到邝大娘身边来的事,和麻英不把他当人待的事都告诉了他。邝大伯心里想:一定是麻英虐待了小剪。他把这事也告诉了老伴。平时就很挂念小剪的邝大娘听了很着急,对老伴说:“明天柱着棍子我也得去看望小剪,要是麻英真的虐待他,非要训她一顿不可。”
邝大伯说:“你走路还很困难,万一在路上摔着就更麻烦,明天我去。”
邝大娘说:“明天你就别去上山挖草药,一定要去看看小剪,麻英真的敢虐待他,要好好训她一顿,”。
第二天邝大伯吃过早饭来到麻英家,可是门紧锁着,在屋下檐等了整整一个时辰没见着麻英。邝大伯只好打道回府。
麻英拧过郎当嘴巴后的第十天,郎当报复的机会终于来了。他知道小剪到河边放牛去了,对在路边玩小石子的油子和缺门牙这俩个人说:“小剪到在河边放牛去了,咱们去把他摔倒当马骑,骑个痛快。”
油子和缺门牙的摇着头说:“我们要在这里玩不去”
郎当斜着眼说:“你俩不听我的话不跟着去可以,往后有人欺负你们就别叫我来帮就是。”
油子和缺门牙的说:“跟就跟你去呗”,他们往河边走去。
在河边放牛的小剪放下手里的苍蝇拍子,走过去蹲下来双手捧水喝。郎当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耸耸肩膀对小剪说:“前些日子你家麻婆子拧过我的嘴巴拧得好痛,现在该是我报仇的时候了,我问你承不承认你和莲莲是两公婆”。
小剪生气的说:“她比我小,我叫她妹,她叫我哥哥,我们是兄妹两”。
“不承认两公婆”,蛮不讲理的郎当用力打了小剪一掌。小剪只是干瞪着眼没有回手,因为他心里响起大剪的话,“有些事能忍就得忍,受点儿委屈没关系”。郎当见他不敢回手认为他是个好捏的柿子就更加骄蛮更加放肆,冲着缺门牙和油子喊:“动手把他摔倒当马骑”。油子和缺门牙蠢蠢欲动。小剪退后几步说:“你们真的要摔”。
郎当自以为比小剪的个子高大,把他摔倒有十足的把握说:“油子你两不要动手,我一个人就够了”。说完把脱下的上衣扔在地上,虎视眈眈地冲小剪说:“不敢来摔的是王八,看谁是王八”。
小剪说:“要摔可以,有话在先,谁伤着了自己负责。”
郎当说:“好,谁伤着了手腰脚骨自己负责”,接着向小剪招着手挑衅地说:“你来呀,你冲过来呀,不要当王八呀。”
于是两人摔了起来。他们俩头顶着头,手抓着手,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油子和缺门牙的挥着手喊:“郎当加油,郎当加油,郎当使劲……”。
小剪灵机地松出一只手用力把郎当的左脚抱起来,自己的左脚用力把他的右一扫,郎当给摔倒在地上。郎当的右脚给一个高突的石头绊着了,顿时他像挨了刀的猪嚎了起来,同时用手抱着那只脚喊“哎呀我的脚,哎哟我这只脚好痛哟……”
小剪愣住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缺门牙的说:“好啊,你一定把人家的脚摔坏了,你倒了霉,我回去喊人”说完缺门牙油子往村里跑去。
小剪本想把朗当扶起来问个究竟并说上几句宽谅话,可是想到微微发痛的脸,想到他骄横的形态和侮辱人的话语,就没去理睬他,赶着牛往村里走。在路上小剪心情忧闷得很,如一棵晒蔫了的小白菜没有一点神气。
郎当爹四十岁得了郎当。他把这独根独苗的郎当看成是掌上明珠,疼爱有加放荡无教,这就养成了儿子吊儿郎当的心性,正因为如此村里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郎当。缺门牙的跑回村里把朗当脚被摔着的事告诉朗当爹。郎当爹一个劲的跑到郎当身边,躺在地上的郎当微微地在呻吟。郎当爹问:“你怎么啦?”
郎当不吭声,只是用手轻轻的拍自己那只脚,郎当爹稍稍移动一下那只脚,郎当就嚎起来。他背起儿子连走带跑的来到陈老医的医药店,一进店就喊:“陈老医,陈老医。”
大剪从药房出来说:“他外出给人看病去了。”
郎当爹问:“他啥时候回来?”
大剪说:“这就说不定,也许一会儿回来,也许下午才会回来。”
郎当爹把郎当放下来让他在板凳上躺下,他沉思了一会儿冲着郎当说:“你在这等着,我去……”
郎当爹走后,大剪便冲着郎当问:“你得了啥病你爹急成这个样子?”
郎当支支吾吾地说:“是跟人摔跤把脚摔着了。”
大剪说:“摔跤是最上当最傻的事,不是摔坏自己就是摔坏别人,不论摔着谁都捡来痛又花钱。”说完他回药房去了。
因为出了事小剪的心情一直很压抑,他盛来饭夹来菜蹲在门槛上埋头吃。费莲走过来问:“小剪哥,怎不到台前去夹菜吃呢?”
“我……我吃着。”
这时候郎当爹在门外就大嚷大叫:“路昌、路昌。”
小剪立即站起来让郎当爹进来。麻英不高兴地说:“急呼呼的,有啥天大的事?”
郎当爹睁大眼睛说:“你家小剪跟我家郎当摔跤把郎当的脚摔坏了,你还蒙在鼓里装葱作蒜。”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小剪身上。费莲问“小剪哥是有这事吗?”
小剪几分胆怯的目光掠过麻英掠过郎当爹,随即把自己和郎当摔跤的事如实地说了出来。麻英觉得小剪并没有错,冲着郎当爹说:“你听清楚了吧,是你家郎当挑起来的事端,是他的错,摔着脚也没话说,活该。”
郎当爹不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刺痛了他的心,大声吼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巴掌才拍得响,照你说你家小剪就没有一点责任,说一千道一万医郎当那只脚的药钱就要你家出”。
要麻英的钱等于要割她身上的肉,她大吼道:“要我家出钱没门,是你家郎当理亏,把事情传出去,让村里人评评理,钱该不该我家出。”
郎当爹静下气来说:“钱你到底出不出把话挑明说。”
麻英硬说:“一分一厘也不出,除非你到我家里来抢。”
郎当爹的手指点着麻英的脑门说:“好,麻婆子你把话说得这么死,不到黄河不死心,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他愤然而去。
郎当爹跑回陈老医这里,郎当仍然躺在凳板上,那只脚落着不少的苍蝇,郎当爹用手把苍蝇赶走,问:“陈老医还没有回来?”
郎当没好气的说:“没有,这么久你才回来到那儿去了。”
他刚坐下,陈老医背着药箱回来了。郎当爹站起来说:“陈老医,等你半天,请你看看我家郎当这只脚。”
陈老医问:“他的脚怎么啦?”
郎当爹说:“跟人摔跤摔着。”
陈老医放下药箱俯下身子抓起朗当那只脚,又捏又摸又按。郎当尖着嗓门喊痛。陈老医直起身子说:“骨头摔断了,断了两个地方,即便医好了走路也有点拐,怎么摔得这么重啊。”
郎当爹跟着陈老医来到药房里,大剪给他们斟来一杯茶说:“陈老医我去做饭。”他往厨房里走去。
陈老医喝过茶侧过头说“你家郎当的脚要医好,药费最少要四块大洋,骨头接回去以后,走路脚会有点儿拐,相信我,现在就给他下药,你不放心可以另请高明。”
郎当爹肯切地说:“怎不相信你陈老医?请你下最好的药,钱一个也不缺你的,请你相信我。”
陈老医说:“有几种药要到县城里去买,你得先付两块大洋,剩下的钱把脚医好后再付也可以。”
郎当爹琢磨着,什么事都可以怠慢,给陈老医的药费就不能怠慢,没有钱付过去,他不一定会下好药,吃亏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于是他说:“陈老医现在我身上没带着钱,明天下午一定把钱拿来,请你现在就给郎当下药行么?”
陈老医说:“我相信你,明天下午一定要把一半的药费付来。”随即他给郎当那只脚上了药,夹上夹板,让郎当爹把郎当背回去并吩咐他明天下午背回来换药。
天断黑前郎当爹跟自己的一些房亲打过招呼,说吃过饭要他们到自己家来有要事商议。
吃过饭郎当爹的房亲陆续来了,他给他们又上茶又上烟。房亲他们先拉扯别的事。郎当爹见房亲来得差不多了就言归正传,把郎当脚被摔着的事和麻英不肯出药费的事告诉大家,顿时房亲议论纷纷,有个房亲把烟蒂一扔说:“她麻婆子敢不出这笔钱,我们去砸断她家小剪的脚,各医各的各付各的钱。”
有个房亲说:不要做这样的蠢事,就逼着要她出钱呗。”
郎当爹说:“我问过要她拿钱,她竟敢说不出一分一厘。”
一个瘦个子说:“麻婆子这个人大家不是不知道,她是吃硬不吃软的,她不出钱我有办法……”
同是这个晚上,麻英心绪很烦,躺在床上翻过来侧过去总是睡不着。“不到黄河心不死,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朗当爹临走的候说的几句话,像个无底洞让人看不透摸不清,不知是恫吓还是威胁。郎当爹他房门大人丁旺拳脚多,自己户寒门窄人气不旺,想到这些麻英感到有些害怕。她侧转身子推推身边的费莲,推了好几下她才醒过来嘟嚷着:“娘你推我做啥呀?”
麻英说:“明天你去把你爹叫回来,自从来了这个害人虫,家里出了不少事,郎当爹问我们要钱让你爹回来拿个主意好了结这事。”
费莲说:“爹在啥地方给人家做木工我不知道。”
麻英说:“你爹在白路村给人家做门窗。”
费莲说:“白路村在啥地我又没到过,还是你自己去吧。”
麻英无賴地叹了一口气。她左思右想想起小剪砍古樟树枝的事,想现在家里出的祸,一定是那山神显灵,虽上过香化过纸绽,一定是那山神认为礼太薄不满意,明天买只大公鸡到那儿去洒上一碗血再表示自己的虔诚。
第二天吃过早饭麻英叫费莲去放牛。小剪照样去砍柴。自己到圩市买公鸡。她刚迈出门槛就碰着郎当爹和他好几个房亲风火而来,个个脸色难好看。他们有的拿绳索有的背竹杆。麻英见情况不妙便赶紧退回屋里。郎当爹他们随即进来,其中一个瞪着麻英问:“麻婆子你家小剪把郎当的脚摔坏,药钱愿不愿意拿你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麻英心有一些慌,说:“事情你应该清楚,是郎当没有理,钱多少我会出一点。”这时候小剪和费莲从屋里出来。
“出多少你把话说个清楚。”瘦高个子口气生硬的说。
麻英说:“譬如说要三十毫药费钱,我给你出十毫钱这总算可以了吧。”
郎当爹说:“你说得轻快,陈老医说药费少要四块大洋,全部要你出。”
要四块大洋这可把麻英吓坏了说:“这,这我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