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品名称:少志寻慈路 作者:会立 发布时间:2015-05-18 21:52:53 字数:4352
邝大娘望着小剪笑着说:“是啥东西。”
大剪说:“好吃的东西。”
她打开一看,包的是几块鸡肉和白米饭。原来窑主装好窑发火前都要在窑门前杀上一只大公鸡或一只小狗,这叫祭窑,是主人求窑神保佑能烧出称心如意的砖瓦。万师傅也不脱俗。今天他祭窑杀了一只大公鸡。祭窑的晚饭特别早。万师傅吃完就出去了。小剪乘机摘来地上放着的芋叶,把乘下的鸡肉和饭用芋叶包着攥进怀里。邝大娘觉得他俩真讨人心欢,笑着说:“万师傅今天祭窑,这鸡肉你俩舍不得吃留给我们吃,你俩真疼大娘。”说着拿来一块鸡肉往老伴嘴里塞。邝大伯笑着吃起来。
他俩用自己汗水攒钱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如幽灵一般,悄悄降临到他们头上。大坡头住在离砖棚几里外的一幢砖木结构的小围屋里。这围屋四方结实,全是火砖彻成,半新半旧,不是大坡头自己做的,是从一个大财主手里买过来的。现在大坡头坐在厅屋里的太师椅上吸着水管烟筒,心里正揣摩着什么。他的堂侄老刁头走进来问:“大坡叔看你满面春风,一定手里又有了货。
大坡头毫不掩饰地说:“是有货而且是很值钱的货。”说着得意地吐了一口烟,小小的烟圈从他鼻尖飘过。
老刁头问:“上次的货得上多少大洋?”
大坡头放下水管烟筒端来茶呷一口说:“要是心狠一点一百大洋能到手。只是得了九十。”
老刁头问:“现在货在哪儿,也是个孤儿?”
大坡头摸着脖子上那个瘤小声说:“是给老万做工的那两个,他们是外地来的,两个都很有灵气秀气,是很值钱的货。”
老刁头问:“都是男的?”
大坡头得意地说:“当然是男的,看样子都是十五六岁,有两个大户人家财不缺就缺个男孩,早就定好了要我给他们带上一个。”
老刁头笑着说:“恭喜大叔又发大财啦,到时候可别忘了老侄哟。”
大坡头阴着脸说:“你甭多嘴,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以免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老刁头惟惟诺诺地说:“不敢不敢。”
大坡头吩咐老刁头后天晚上弄几个好菜请人吃饭。老刁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万师傅的砖烧了三天两夜,今天下午熄火窑封。窑封好后,万师傅要他俩洗个澡换了衣服,跟他到大坡头家里吃晚饭。因为昨天下午大坡头来到这里对万师傅有吩咐,一定要带他俩到他家来吃晚饭。万师傅知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但是万师傅不敢不从。他知道大坡头是附近村庄的一霸。自己是外乡人,再说欠他一笔窑税,你若不从,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不但会敲你的竹杠,甚至会毁了你的砖窑。万师傅只好违心地把他俩带到大坡头家去。
天黑了,在厅屋里吸着烟的大坡头踱过来踱过去,他知道,你姓万的不敢不从,一定会把他俩带上来。没多久大剪他们来了。
大坡头笑着说:“坐,你们坐。”
大剪和小剪抬头看见正中的壁上挂着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那老虎像是朝着他们扑来似的,虽然是纸老虎,看着却令人生畏和坐立不安。
“上茶”。大坡头冲着外面喊。
老刁头走进来给他们斟来一小杯茶。大剪他俩并不拘束把茶喝了。小剪拿来小沙壶自己斟茶,他觉得这茶香气喷人真好喝。
大坡头哪飘忽不定目光老罩着大剪和小剪。他说:“我打听到一件事,哪就是日本人抓来不少的中国人在光头岭开飞机场,说不定你们的亲娘就在那里给日本人做工,我有一个亲戚在那里当督工,这是秘密,你们可不能往外说,要不要我带你到那里去看看有没有你们亲娘?今晚叫你俩和你们的师傅一起来吃饭就是这个意思。”
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有咱的人给鬼子做工的事,不能说自己的亲娘就在哪儿,也不能说自己的亲娘一定不在那儿。大剪和小剪都觉得喜出望外,就此对大坡头产生了好感。
大剪冲大坡头说:“大叔有这么好心请你明天带我们去。”
小剪说:“要是真的找着了我们的娘,不知该怎么感谢你大叔呢。”
“大家吃饭。”老刁头进来说。
大坡头领着他们去小厅里吃饭。台桌上有白斩鸡、炒肉片、红烧鲩鱼……,颇为丰盛。大坡头亲自给万师傅斟酒,他侧过脸冲着大剪说:“你们也喝点儿。”
大剪和小剪摆着手说:“我们不喝酒。”
大坡头说:“不喝酒就盛饭吃。”随后他举杯要跟万师傅碰杯。万师傅不得不拿起酒杯来应酬。万师傅觉得大坡头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那飘忽不定的目光充满了恫吓和威胁,只好把闷酒喝下去。大坡头还不时的叫大剪他俩认真夹菜吃。他俩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就是除夕的晚餐也没这般丰盛。俩人毫无拘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得满头满脸都是汗。
大剪望着大坡头问:“大叔,光头岭离这里有多远?”
大坡头放下酒杯说:“离这儿远呐,先步行一段小路,到高安的地方坐车走百多里,再步行一段山路,反正近远保证把你们带到哪地方。吃过饭你俩就别回去,这里有床你们睡,明天趁早好赶路。”
盼娘心切的小剪说:“坐车我们自己有钱。”说着把昨天万师傅给的工钱从衣袋里掏出来,放到大坡头眼皮底下的台桌上。
白银子黑眼珠,大坡头笑着随手把钱放进衣袋里说:“你这孩子真懂事,这钱我也客气”
万师傅知道大坡头瞎胡编,大剪他俩涉世不深而受蒙骗这不足奇也情有可愿。他如哑巴吃黄莲。
吃完饭万师傅冲着大剪说:“你们俩还是回厂里睡好。”
小剪说:“万师傅我们俩就在这里睡明天趁早好赶路。”,
显得无赖的万师傅只好离开这小围屋。他微醉一步高一步低的往前走同时喃喃的骂大坡头。在转弯的岔路口,他突然停住了,想到大剪他俩做工很本分,想到他俩失去亲娘的可怜,想到他俩伶俐活泼,想到自己无能把他俩从大坡头手里解救出来。于是他朝邝大娘家里走去,要把事情告诉邝家,看他们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俩解救出来,这也是对邝家也有个交代。
邝大娘和邝大伯在屋里弄侍着昨天从山上挖来的草药,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们以为是大剪他俩回来了,邝大娘很高兴又赶紧开门,可是进来的不是他们而是万师傅。邝大娘心一怔问:“万师傅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万师傅把大坡头请他们去吃饭的事,把大剪他俩留住的事,要把他俩带到光头岭去的事全告诉他们。顿时邝大娘大惊失色和心急如焚,万万想不到他俩会落到大坡头这个人贩子的手里。
“说啥也得想办法把他俩救出来。”万师傅走后邝大娘冲着老伴说。
沉思了片刻的邝大伯说:“应该把他俩救出来,我现在就去。”
邝大娘拉住欲往外走的老伴说:“你不能去,你去说不定会遭到大坡头的拳脚,不如我妇道人去,要是他真的敢对我拳脚无非是一条老命送给他。”
邝大伯深深地叹气只好让老伴去。
邝大娘披着淡淡的星光,顶着寒冷的夜风,踏着伧乱的脚步,怀着要把他俩救出来的信念和决心朝大坡头家里而去。两年前在这转弯的岔路口,有一个人被打死在这里,死者的血和脑浆洒得满地都是,眼珠子往前突,嘴巴歪着。从上山挖草药回来的邝大娘和邝大伯路过这里看得再清楚不过。她回想起这惨像半个月来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平日路过这里总是感到毛骨悚然。现在夜里路过这里倒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来到围屋的大门前,用力推推这厚重的门板,它岿然不动。就是变鸟也很难飞进去。邝大娘又着急又犯愁,她目光移过来看见墙壁上几个漏斗形的窗子透出微弱的灯光,她怀着侥倖走过去轻轻地拍打窗子。
“谁呀,你吃了豹子胆呀,敢敲我家的窗子呀。”这是女人的声音。邝大娘的手缩了回来。
再说在屋里的大剪他俩坐在床上高兴地谈论着明的事,突然有人敲窗子他们感到惊奇和意外。小剪走过去打开窗门问“谁敲窗子呀?”
邝大娘听到那熟耳的声音十分惊喜并小声说:“我是大娘,大坡头是个人贩子正打着你俩的歪主意,你们别听他的胡说,一定要想办法逃出来。”说完她如释重负地回去了。盼娘心切的他俩以为大坡头是善良好心,现在才知道他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全给他迷惑住了。刚才还议论着,要是大坡头带着他俩真的找着了亲娘不知该怎么感谢他,现在这美好的愿望如肥皂泡一般彻底地破灭了。他俩悄悄地来大门前,见青铜大锁把门锁死了,只好返回屋里。俩人坐在床前一时显得一筹莫展。
小剪说:“咱们从屋顶上出去。”
大剪说:“我想过上到屋顶容易下去就难。”
小剪觉得这也是。
就在他们苦思冥想的时候,大剪的目光触着了墙边几只竹筐上的绳索,他顿时兴奋说:“有办法,有办法啦。”
大坡头还在厅屋里坐在太师椅上架着二郎腿吸着烟,心里盘算着明天要走的路程,到哪儿住宿,把大剪带到哪一家,得给少多大洋。把小剪带到哪一家,得给少多大洋。他得意地吐了一口烟,小小的烟圈在他眼前飘散。他侧过身子对旁边的老刁头说:“明天我就要出远门,要六七天才能回来。家里的事你替我管好,过几天替我去把老万的窑税收上来。”
老刁头说:“大叔,要不我跟你一块去,他两个怕你管束不着。”
大坡头说:“用不着,两个毛毛小孩还管不了,大叔不是这个货色。”
突然外边传来楼板震动的响声。大坡头的眉毛往上一翘,冲着老刁头说:“这是怎么回事,快出去看。”
原来大剪他俩解来绳子,小剪点着灯,大剪拿着绳子来到楼上。大剪踩着柜子爬到椽梁边,他慢慢地把瓦块移开,扳去瓦角木板,然后小心翼翼地爬到屋顶。接着小剪往上爬,他不小心衣角挂着一撮瓦,瓦坠落到楼板上,这响声真让人惊心肉跳。老刁头悄悄走进这屋里,看见一缕光线从楼上落下,他悄悄地爬到半梯,仰头望见着屋顶上有一个洞,他大吃一惊,急忙下来匆匆地往外走。
深遂的夜空显得高深莫测。屋顶上寒气袭人。借着星光大剪把绳子的一头系在瓦梁上随后小声说:“小剪你先下去。”说着把绳子另一头系在小剪的腰部,接着小剪顺着瓦面往下走。这绳子不够长,下到离地面约两米的地方停住了,小剪他一只手拉着绳子,一只手解开绳结,随即往下跳。一会儿大剪也从上边下来。俩人如出了笼子的小鸟感到十分惬意和自由。他们匆匆地往前走,没走多远从一间瓦寮背后几个人影闪出,他们把大剪他俩的手扭住并往大门走去。
“大坡头你骗人,你不是好心,快把我们放了……”大剪说。
老刁头说:“你们想跑没门,我家大叔这顿晚饭不是白给你们吃的。”
“大坡头你骗人,你是个人贩子,你不会有啥好结果的。”小剪骂道。
这骂声伴随着他们的身影进了小围屋。大门照样给青铜大锁锁着。大坡头怕到嘴的肥肉掉了,他让老刁头整夜在门外看守着他俩。感到很疲惫的大剪他俩在大坡头指定的另一间屋里慢慢地睡着了。
鸡鸣过几次,老惦记着大剪他俩的邝大娘心里数着。她从床上爬起来摸来床头的火柴点着了灯,她冲着老伴说:“一夜没合眼,心里给辣椒辣着似的。”
邝大伯也起来,他摸来床头的烟管装上烟,凑近灯火吸烟。他轻轻地吐过一口烟说:“尽管他俩知道大坡头在打他俩的歪主意,他们也很难从大坡头的手里逃出来。”
邝大娘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咱们不收留他们也许他们不会落到大坡头的手里,算来是我们的罪过,我们作造孽,往后归到地府阎王爷会多加咱们的罪。”
邝大伯憤憤地说:“阎王爷要加罪就得加到大坡头的头上,对这两无辜孩子下毒手,是他作恶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