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意外发现

　　明明哭得睡着了又醒了，手术室的灯却一直亮着。周美萱打了好几个电话，杨潇也没接，最后烦了，索性把手机关机。他拿出烟来正想抽却被护士制止了，明明说：“妈妈说，真正的男子汉是不吸烟的。”
　　“好，叔叔以后也不吸烟了。”
　　“叔叔，你说我妈妈会‘不在了’吗？”
　　“‘不在了’，那是什么意思？”
　　“高松叔叔说我爸爸就是‘不在了’啊。”
　　“不会的，好人是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杨潇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揪得紧紧的。明明口中的“舅舅”，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禽兽啊。
　　医生出来，摘下口罩，护士帮他擦额头上的汗水。杨潇急问：“医生，她怎么样了？……我是伤者的朋友。”明明也问：“医生伯伯，我妈妈怎么样了？”医生看了两人，带他们到了办公室，说：“现在看来，生命危险是解除了，只是……她的头部受重物撞击，导致脑部软组织受创，有轻微脑震荡。我们已经做了详细的检查，具体情况嘛，我们得先观察几天再做结论。”杨潇哑口，好一会儿才问：“需要到大医院查看吗？”
　　高松在王子昀受伤的第二天回来了，他和助手许刚在楼道里遇到了回来给王子昀收拾东西的杨潇。高松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对杨潇说：“这事我知道了，谢谢你救了子昀，等她好了，我会带她登门拜访，其他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杨潇问：“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我是她朋友，帮忙是应该的。”高松说：“我是她男朋友。”
　　杨潇无话可说，他把王子昀家的钥匙给了高松。
　　王子昀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高松让明明暂时住在学校里，请人把王子昀家里收拾妥帖，他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在医院守着她。
　　这天高松从医院回家，换好衣服，脏衣服扔洗衣机里，还没洗好，他父亲高志强来电话了：“一切手续都办理好了，你赶紧给我走人，离开中国，越远越好！”
　　“那去南极、北极还是月球、星星上呢？您啊，就别瞎操心了，帮我照顾好你自己就行。我这段时间有事，等忙过了，我会给你个意外的惊喜。”高松挂掉电话，泡了杯浓茶，仰躺在沙发里，这几天他不眠不休地守着王子昀，已经疲惫不堪。许刚敲门进来：“老板，泰国那边出事情了，他们的那批货被查了，还有广西云南那边也……这段时间风声很紧，你还是听老爷的话……”
　　“让他们把货都毁了，出去避一避，我要好好想一想。让我静静，这几天没事就别来烦我，有什么事你全权处理……对了，那人渣怎么样了？”高松说着，就跟许刚一起，到了郊区的一个烂尾楼盘。
　　王子成五花大绑地被带了进来，他见了高松，瞪大眼睛，唔唔唔地想说话。许刚撕掉封住他嘴巴的胶带，他就跑到高松面前：“高松老弟，我是王子成，我是王子成啊，你是来救我的吧？真是太好了！”高松慢吞吞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许刚抬腿一踢，王子成跪倒在地上，他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依旧在说：“高松老弟，这是怎么了？他们绑架我，你快帮我报警，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抓他们？”高松哈哈大笑，“你让我去报警，把他们抓起来？”
　　王子成惊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几天里，他每天只有两个馒头可吃，连水也没得喝，早已经饿得两眼发昏、嘴唇干裂。他跪到高松面前，哀求道：“高松，看在我爸爸和你爸爸是老战友的情分上，你放过我这一次吧，啊？你要子昀我也可以让给你……”
　　“放过你，那你怎么就没想过放过子昀呢？”
　　许刚一口唾沫吐在王子成脸上，说：“我找人查过了，这几年，他就阴魂不散地缠着王姐，从她那里不知道拿了多少钱，现在还恩将仇报，简直就是个人渣、畜生！老大，我看还是不用跟他浪费时间了，处理掉算了。”
　　高松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两口，怎么处理王子成倒是其次，王子昀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担心。
　　“高松，你行行好，我保证，从今以后，我再不去打扰她，我就立马消失！”王子成举起手来发誓，许刚几耳光打得王子成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这小子太不老实了，满嘴胡说八道。你的话要作数，母猪都会上树了！”
　　高松不想看到王子成，站起来背对着他：“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可是子昀是你亲妹妹，你那天还那样对她……”
　　“她不是我亲妹妹！”
　　“你小子还胡说！”许刚手还没抬起来，王子成就两手护住头，过了一会儿，见拳头没落下来，才放下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妈等了王新德十来年，可他呢，退伍后就下海做生意，还让她一个人空等。后来我妈为了气他，就跟家里的园丁好上了，于是有了我。王新德知道后并没有和我妈离婚，原谅了她并让她生下了我。后来的几年中，王新德对我妈和我也还好，可是谁知道，他对我们好，是因为他愧疚，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还把那女人的女儿，就是子昀，带回了家里。我妈……我妈一气之下，吃药自杀了……都是王新德害的，都是他的错！”
　　“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即使你说的全是真的，子昀也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有什么过错？你不要想给自己的罪行开脱！”
　　“子昀不是我爸的，她根本就是个杂种！”王子成大笑，“你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我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种！”
　　“你再乱说，小心我揍你！”许刚手一扬，王子成立马闭嘴。
　　高松深吸一口气，才又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能给我一杯水一支烟吗？”
　　高松点点头，让许刚给他。王子成喝了水，又狠狠吸了几口烟，才接着说：“我聚赌输了钱，欠了一大笔高利贷，动公司的帐，王新德知道后，解除了我职位。没办法，我只有去开他的保险柜，没想到他发现了……”
　　王新德原本是把家业对半分给两个子女的，却在出事前一周找到高松，修改了遗嘱。高松本来想问问原因，出于职业道德，还是没问出口。现在听王子成说起他的身世，以及对王新德的怨恨，高松心里咯噔一声。当时王子昀有跟他提过，说出事前汽车刚保养过，事后她去保养汽车的4S店查看记录，一切无误，刹车怎么就突然失灵了呢？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想到这里，高松突然说：“王新德的死，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王子成一口否认，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别的地方。许刚几脚踹过去，他立马哀嚎起来，许刚还要动手，他忙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说我说。是……是我在他的汽车上做了手脚，可我不想他死的，我不想的……再怎么说，他对我还是有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我只希望他能给我钱而已，他却说一分钱都不会给我！”
　　高松长长呼出一口气，真的是他。“那子昀呢？她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连公司的经营权都给了你，你却对她这样，你还有一点点良知？”
　　“我从小就疼爱她，有什么好东西都给她，生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我渐渐发现，对她的感情不像是兄妹，我对她表白，可她逃到外地待了两年多。那时候，我只知道她是我亲妹妹，可我自己控制不了我自己呀！虽然外面有女人，可是没有人能和子昀比……我知道，子昀她也是爱我的，不然，她怎么可能把公司交给我管理？我每次向她要钱，她从来没有拒绝过……”
　　“无耻！”许刚再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上，王子成哇哇大叫：“高松，你放了我吧，我求你，让我去看看子昀，我想求她原谅我！”
　　“她死了。”
　　王子成瘫软在地：“死了？！不，不会的！她就撞在浴缸上面，怎么可能？我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杀了她？我连大声说她都舍不得的……高松，我求求你，你让我再见她一面吧！”
　　高松站起来，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里，得去医院了。
　　“我就拿勒索、强奸杀人未遂的罪名，也够你在牢里蹲大半辈子了，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松了吗？”
　　王子成抱着高松的腿，声泪俱下：“不，我不要坐牢！高松，我求你，我给你磕头，你别让我去坐牢，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再坐牢，我就真的完了！……”
　　高松说：“我会放过你的，不过让你生不如死而已。”
　　许刚便叫人把王子成往废楼里面拉去，王子成惊骇大叫：“高松，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放了我，或者弄死我，要不然，你会后悔的！高松，高松……”
　　王子昀醒来，模糊中感觉有人正握着自己的手。是明明，他惊喜地喊道：“妈妈，你醒啦！妈妈，妈妈！高叔叔，你醒醒，我妈妈醒了！”
　　高松？王子昀还迷迷糊糊的。
　　高松揉揉布满血丝的双眼笑道：“是啊！不记得了？我前几天走的时候就说过，等我回来，我想听到你给我的好消息，想起来了吗？”王子昀想起了高松的话，她的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流到头发里去了，高松给她擦掉眼泪说：“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呢？”王子昀问，高松知道她指的在王子成，便说已经走了，他以后不会再来找茬了。王子昀叹了叹气说：“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了，没想到……也许还是我的纵容害了他……”高松说：“那是他不懂得珍惜，好了，我们不谈他了，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买。”王子昀看着吊瓶里快要输完的药液说：“我想出院，我不喜欢药味儿……高大哥，谢谢你。”她握着高松的手，高松忘记了原本要说的话。
　　
　　舅舅为自己的禽兽行径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之后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没有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这次来访，给我和妈妈的心里都蒙上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消散。我一直想不明白，人的贪欲怎么会有那么大？在清县，妈妈经常利用周末时间带我到乡村里去，我看到很多小孩子穿着破烂的衣服，但是他们很友善，很少为了什么东西争吵，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总是先给我这个“客人”；哪一家做了像饺子之类稀罕的东西，那么那一个村子的人都会吃到；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一个村子甚至几个村子的人都会跑来帮忙。《三字经》里开始的两句就是“人之初，性本善”，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人的本性？
　　妈妈以为是高松救了她，一直心存感激，加上舅舅的事对她打击不小，她开始试着接受高松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