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烟云》之《狱火》【六】

【11】无故破碎的镜
“我现在去干什么？难道，我还能阻止他不成？”想到这儿，柯水月又转身坐回了床上，“这个宇天科，现在一定是杀红眼了。要是他回来，会不会把我也……？”柯水月越想越心惊，再也坐不住了，便在卧房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乱地来回乱走着，“怎么办呢？……”
“砰！……”忽然，从浴室里传出了一声巨响，似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柯水月吓得猛地一哆嗦，想去看，可是雪小意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又映入了柯水月的脑中。柯水月只觉两腿发软，好不容易走回到了床边，柯水月立刻钻回了被窝，虽然用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脚紧紧包裹，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瑟瑟发抖。
可是，一声巨响之后，浴室里好像立刻就没了动静。
时间在出奇的寂静中，缓缓地流走……
不知过了多久，柯水月才慢慢地掀开被窝。
卧房里，依然是月光清照，幽幽冷冷。
柯水月起身打开了电灯。柔和的灯光，终于将卧房内阴森森的冷意给驱走了。可是，笼罩在柯水月心里的冷意，却还在无形地加重。“刚才，浴室里为什么会发出那声音？难道，是那面大镜子碎掉了？可是，无缘无故，大镜子怎么会自己碎掉呢？难道是……？”柯水月越想越怕，但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涌起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她，慢慢地走向了浴室。
轻手轻脚地走到浴室门口，柯水月轻轻推开了浴室的门，并打开了浴室里的电灯。只见浴室里的地面上，全是破碎的玻璃片。而那面大镜子，根本就不在了。
“为什么会这样？”如堕五里雾中的柯水月，刚想出去那把扫帚来扫去浴室里的玻璃碎片，一转头，蓦地愣住了。只见浴室里贴着雪白瓷砖的墙壁上，写着八个张牙舞爪的大血字：破镜难圆，血债血还！
瞪着这八个鲜血淋漓的大字，柯水月额上的冷汗立时涔涔而下，而双脚也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往后退去，慢慢退出了浴室。
退回了自己的卧房，柯水月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啊！……”当把目光投向床上时，柯水月又吓得尖叫出声。在这尖叫声里，揉着说不出的恐慌与震惊……
疑心大起的宇天科，终于硬着头皮，慢慢抬起了头，望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雪小意的脸。只见雪小意的脸，虽然是血肉模糊，刀痕交错，可是看上去，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僵硬感。
“难道，站在我面前的这个雪小意，是活人装出来的？”宇天科越想越觉自己猜得没错，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抹诡异的邪笑……

【12】剥下脸上的皮
“只有心里有鬼，才会觉得世上有鬼！”宇天科这么一想，心中的恐惧感渐渐消减了许多。“你真的是雪小意？”宇天科一边问，一边壮起胆子看着雪小意的脸。
“我不是雪小意，谁是雪小意？”雪小意回答道。
这时，宇天科完全看清了，雪小意在说话的时候，一张嘴根本没动。“难道，是有人戴着一个面具在装雪小意？”宇天科想到这，忽然冷笑道：“你绝对不是雪小意！老实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雪小意来吓我？”
“哈哈……”雪小意又大笑。可是，人在大笑，一张脸却真的像一个假面具，不牵不动，根本没什么变化。
宇天科愈发觉得自己猜得不错，遂注视着雪小意的脸，缓缓道：“你还是别演戏了，赶快揭下你的面具吧！”
雪小意止住大笑，慢慢抬起右手，伸向了自己这张血肉模糊的脸。
宇天科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小意，只见雪小意的右手慢慢伸进了她自己一头披散的乱发中，然后，慢慢开始往下移动。于是，这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真的像剥皮似的，在雪小意的右手中，慢慢地往下撕开。
宇天科虽知这一定只是个面具，可是看着雪小意慢慢揭下自己面皮时的这毛骨耸然的一幕，突然想起了《聊斋志异●画皮》中的那个画皮女鬼，顿时觉得心里直发毛，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可是，雪小意将面皮揭到露出了藏在面皮里的一双眼睛时，手忽然停了下来。此刻，雪小意揭下了一半面皮的这张脸，更加让宇天科看得头皮发炸。
“你……你为什么不剥下去了？难道，你……你不想做人了吗？”宇天科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静，可还是情不自禁地结巴了起来。
雪小意一双露在面皮之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宇天科，缓缓道：“做人？宇天科，你以为，你就是一个人吗？”雪小意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怨与悲愤。
听着雪小意这种仿佛要将自己生吃似了的声音，宇天科的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抬臂指着雪小意，失声道：“你……你是雪小情！雪小意的姐姐雪小情！对不对？”
雪小意的右手骤然往下一揭，一张血淋淋的面皮，一下子就给揭了下来！
“你果然是雪小情。”宇天科舒了一口气，望着雪小情道：“雪小情，你可以装雪小意的外表，可是，却装不出她的声音，装不出她的性格。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好好的密室里不呆，这么冒然地出来，还想吓我？雪小情啊雪小情，你把我宇天科看得也太简单了！”

【第三卷】恶狼孽火焚身

【1】令人崩溃的嘴
雪小情咬牙道：“宇天科，你那夜冒充天宇玷污了我的清白，又因你的恶事被我妹妹发现，你又将她残忍杀害，你说，你还有资格做人吗？”
宇天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道：“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又能叫我怎么样呢？”
望着一脸无赖相的宇天科，雪小情恨声道：“血债血偿，宇天科，我要你下地狱，去给我的妹妹赎罪！”
“就凭你？哈哈......”宇天科忍不住仰面大笑了起来。
“那我呢？”还没等宇天科笑罢，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在宇天科背后幽幽响起。
宇天科一听到这个冰冷的声音，蓦地打了一个冷噤，再也笑不下去了，一张脸也立时变得僵硬了起来。
就在柯水月的床上，竟然滚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就是那颗出现在浴室镜子里的那颗雪小意的人头。而且，人头的脸部，还正好对着柯水月。两个血淋淋的眼窟窿，仿佛正在看着柯水月！
吓得心胆俱裂的柯水月，瞪着床上雪小意的人头，竟似傻了一般。
“柯水月。”忽然，这颗人头的嘴巴一动，竟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柯水月的双腿立时一软，一下跌坐在地上，双目呆滞地看着床上雪小意人头上那张微微蠕动的嘴，紧绷的神经，简直快要崩溃了。
雪小意人头的嘴巴微动，又开始说起话来：“柯水月，你为什么要叫宇天科分我的尸？为什么？对一个已死之人，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我……我……”柯水月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小意人头续道：“柯水月，你知道吗？你们把我的尸身弄成这样，害得我在九幽地府也难以立足，成了阴间众鬼皆远而避之的一个怪物！而且，我的肉身被你们割得七零八碎，如今，我连投胎重生的希望都没有了！柯水月，你为什么把我害成这样？夺了我的男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摧残我的肉身？！”
柯水月颤声道：“不，不是我的主意！把你分尸，是一个算命先生出的主意！他告诉我说，只要把你分了尸，你就不会来拉宇天科到阴间做鬼鸳鸯，也更不会拆散我们俩了。而且，你在秋云村从小就被父母卖在外面，你死了，没人会知道……”
雪小意人头道：“所以，你就遵照算命先生的嘱咐，叫宇天科分我的尸，毁我的容？”
柯水月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雪小意人头道：“可是，柯水月，你知道那个算命先生是谁吗？”
柯水月摇摇头道：“他只是一个四处行走的瞎子老头，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2】小意人头的话
雪小意人头道：“这个算命的瞎子老头，就是宇天科乔装改扮的！他这么做，只是想把分尸的罪责，全推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他以为这样做，可以瞒天过海，可是我既然已经下地为鬼，他的这些小伎俩，又怎么会骗得了我呢？”
柯水月怔住。她没想到，自己不顾一切想要对其托付终身的这个男人，居心竟然如此险恶！此刻，再看着雪小意的人头，柯水月反倒觉得不怎么害怕了。仰面深吸了一口气，柯水月注视着雪小意的人头道：“小意，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吧，现在你要我做什么？”
雪小意人头道：“第一，你要尽快摆脱宇天科，和他断绝一切关系。这都是为你好。”
柯水月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你就是不说，我也一定会离开他的。”
雪小意人头又道：“第二，尽快去找你大哥，向他坦白这一切，揭露宇天科的真面目。你知道吗？其实，宇天科早就是公安通辑的对象了。他就是前些日子在市里闹得很凶的那个采花贼。这个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当时已经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我一直没有揭穿他。这也许就是他一直想要杀我灭口的理由……”
“啊？……”柯水月听得彻底懵了！
雪小意人头又续道：“你三件事，就是你要叫你大哥把宇天科这匹恶狼交给我。我要在阎王面前申诉他，把这匹为祸人间的恶狼，投进地狱，投进吞噬罪孽的火海里，永世不得超生……”
柯水月听得毛骨耸然，颤声道：“交给你？怎么交给你？”
雪小意人头道：“柯水月，把你手机拿过来，拨通你大哥的号码后，放到我的嘴边，我要和你大哥通话。”
“啊？”柯水月听得呆了……
宇天科不敢回头，颤声道：“柯大哥，你就看在水月的面子上，放我一条生路吧！”
身后的柯天宇冷笑道：“放你一条生路？你在杀雪小意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放她一条生路。此刻我若不在，你可想过放雪小情一条生路？”
宇天科无言以对，过了半晌，宇天科望着雪小情道：“雪小情，我想知道，你刚才那张雪小意的脸是怎么回事？总不至于真的是从雪小意脸上剥下的真皮吧？”
雪小情举起了手中雪小意的那张脸，冷冷道：“你看清楚了，这，不过是一张印着我妹妹面容的面膜而已！”
宇天科怔住。
这时，站在他身后的柯天宇的手机忽然响了。
柯天宇掏出手机一看，是柯水月的手机号码。柯天宇微微皱了皱眉，拿起了手机。
“喂，你是柯水月的大哥吗？”手机里，竟然不是他妹妹柯水月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3】与人对话的魂
柯天宇不由一怔：“你是……？”
“我是雪小意。就是被宇天科分尸毁容的雪小意。”
“啊？”柯天宇听得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是雪小意？难道你没死？那你现在在哪里？”
柯天宇此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特别是宇天科，更是目瞪口呆！
“我的尸体已经七零八碎，我怎么可能还活得过来呢？柯局长，现在和你对话的，只是我雪小意的一缕魂魄而已。”
从不相信鬼魂的柯天宇，沉思片刻，朝着雪小情招手道：“小情，你过来听听，是不是你妹妹雪小意的声音。”
神情激动的雪小情，急忙走到柯天宇的身边，伸手接过了手机：“喂，是小意吗？我是你姐！”
“姐姐？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在柯局长的身边？”
“小意，现在他们都在我的家，包括那个可恶的宇天科，他现在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了！小意，你还好吗？”
“我现在只是一缕连肉身都没有的孤魂，你说我还会好吗？”
雪小情眼中的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小意，那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我在柯局长家。柯水月就在我旁边。我现在要和柯局长说话，姐姐，你把手机给他好吗？”
雪小情依言将手机递给了柯天宇，道：“天宇哥，她……她真的是雪小意。”
柯天宇双眉紧皱地接过手机：“雪小意，不管你是人是鬼，告诉我，你现在想告诉我什么？”
“我要你把宇天科交给我。”
“怎么交给你？”
“很简单。只要你现在给他一枪，把他结束了，他就可以听我摆布了。”
“雪小意，你冷静些。我知道宇天科十恶不赦，但现在也不能就这样一枪结果他。毕竟，他还要接受法院的审判，最后一定会得到应有的下场的。”
“宇天科早死和晚死不都一样吗？柯局长，你下不了手的话，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说完这话，手机里再没响起雪小意的声音。
手机里的声音很清晰，立在一边的宇天科也听得清清楚楚，身子一下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低头沉思了片刻，柯天宇将手机放回了裤兜，双目注视着一头冷汗的宇天科，缓缓道：“宇天科，抬起你的双手。”
宇天科颤抖着伸出双手……“咔嚓！”一副锃亮的手铐，立刻铐上了宇天科的双腕。
柯水月呆呆地坐在床沿，直到雪小意不说话了，她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床上雪小意的人头竟然不见了！柯水月急步冲到床前，一把揭开被子，还是没有找到雪小意的人头。

【4】霜打之后的茄
柯水月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床，真想大哭一场……
“柯水月，你不用找了。”雪小意的声音忽然在卧房里回荡开来，“我的人头还在你大哥那里。刚才你见到的，只是我魂魄凝聚的一颗幻影人头而已。你也是一个受害者，我不会找你的麻烦……”
雪小意的声音渐飘渐远，终于没了声息。
柯水月拿起仍然搁在床上的手机，却不敢打柯天宇。“我找大哥有什么用呢？我害得雪小意死无全尸，如此深重的罪孽，大哥又怎么能帮我解脱呢？……”
宇天科顿时面如死灰，就像一只霜打之后的茄子，彻底焉了。
柯天宇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一辆警车便驶到了雪小情家的门前。柯天宇拍了拍李东的肩膀道：“小李，这个宇天科就交给你了。”
李东望着柯天宇道：“柯局，那你呢？”
柯天宇道：“我要回家一趟。也不知水月现在怎样了？”
“那你当心点。”李东道。
“嗯，我知道。放心去吧。”柯天宇朝李东挥了挥手。
李东点了点头，将垂头丧气的宇天科押入了警车后，自己也坐进了警车里，离开了雪小情家。
目送着警车疾驰而去，柯天宇转身望着雪小情道：“你也休息去吧。现在，宇天科绝对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雪小情含泪道：“天宇哥，我……”
柯天宇面色平静地道：“小情，进去吧。处理完了水月的事，我再来找你。”
雪小情道：“天宇哥，其实水月也是一个受害者，你……你不要为难她，好吗？”
柯天宇默默点了点头，遂转身去了。
等到柯天宇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雪小情才转回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自己家的门，柯天宇进去的时候，家里竟是异常地寂静。
柯天宇径直走进了柯水月的房间，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水月能上哪儿呢？刚才雪小意的魂魄还通过她的手机和我对过话……......”一想到与雪小意魂魄对话的事，柯天宇的心猛地收紧，急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李东的电话：“小李，路上顺利吗？”
“报告柯局，宇天科在车里挺老实的。不过……”李东在手机里欲言又止。
“不过怎样？”柯天宇的心头，忽然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过宇天科老实得好像过头了。不知是怎么回事，竟变得双目痴呆，好像中了邪似的。”李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