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烟云》之《狱火》【五】

【5】无路可退的爱
雪小情不加思索地道：“在小意的眉心里，有一颗美人痣，而我没有。”
“哦，这倒的确很容易把你们两个给辨别开来。”李东道。
“雪小意比你多颗美人痣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柯天宇似有所思地注视着雪小情，缓缓道。
雪小情道：“宇天科肯定知道。”
柯天宇默默点了点头，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朝开车的李东道：“小李，掉转车头。”
李东不由一怔，将车停下，转头望着柯天宇，不解道：“去哪儿？”
柯天宇道：“回雪小情家。”
李东茫然道：“为什么？”
柯天宇神秘地微微一笑，缓缓道：“守屋待狼。”
柯水月回到自家门前时，却见宇天科正怀抱双臂地立在门口，一身黑色的打扮，如同一个来自九幽的鬼魅。柯水月吓了一跳，呐呐道：“小宇，都这么晚了，你怎么……？”
宇天科似笑非笑地看着柯水月道：“是啊，水月，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儿了？”
柯水月不敢看宇天科的眼睛，低头道：“我……我去关照雪小情，赶紧把那……那东西给埋掉了。”
宇天科道：“那雪小情打开过那个包裹吗？”
柯水月道：“她只知道是你和她妹妹两个人的衣物。”
宇天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水月，你做的很好。快开门吧，一切进去再说。”
柯水月犹豫道：“小宇，这么晚了，你……”
宇天科面色一沉道：“怎么？不欢迎我了？水月，你难道还把我当外人吗？”
柯水月不敢再说什么，微颤着手打开了门。两人进屋后，宇天科道：“水月，你知道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爱你。如今，我们的爱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无路可退了！所以，我俩该同心协力，做对默契的鸳鸯才是。”
柯水月不胜担心地道：“雪小情会一直心甘情愿地呆在她自家的密室里吗？”
宇天科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雪小情这人，纯得就象是一张白纸，与人际关系复杂的社会，简直格格不入。这性格和她的妹妹雪小意，简直是南辕北辙。”
宇天科一提雪小意，柯水月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强颜笑道：“小宇，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个天才，连我那个局长大哥都给你蒙在鼓里了！”
宇天科却摇头道：“我看未必。相反，我看你大哥似乎已对我产生了怀疑。”
柯水月道：“何以见得？”
宇天科道：“有两个疑点。第一，从采花贼一案可以看出。”
柯水月皱眉道：“那我怎么就看不出呢？”
宇天科道：“你仔细想想，秋云村采花贼一案，本就是我让你编给你大哥听的，目的就是想让公安以为，雪小情的失踪，是与采花贼有关。可是，你大哥却冒出了市里也有采花贼之说。最要命的是，那天你大哥居然说这个采花贼已经被抓住了。水月，你不觉得蹊跷吗？”

【6】琢磨不透的黑
柯水月道：“可是，我当时告诉我大哥秋云村出了一个有点心理变态的采花贼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有知道雪小情失踪的事呢。而且，也是他主动先问我秋云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于是，我才顺水推舟，说了你编的那个秋云村采花案。我看，也许，是市里正好也出了一个真的采花贼吧？”
宇天科的目光，立时变得有些闪烁不定，随即便装着不以为然地道：“会有这么巧吗？”
“那倒不一定，不然，怎么叫无巧不成书呢？”顿了一顿，柯水月又道，“对了，小宇，你还要说的第二个疑点，又是什么？”
宇天科道：“小宇，你知道吗？分别埋在雪小情家几棵桔树下的雪小意尸体，已经被人给挖走了。”
“啊？”柯水月立时吓得呆了，半晌才道，“小宇，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去雪小情家院子里翻过了吗？”
宇天科点头道：“就在你去关照雪小情埋掉衣服的那夜，我去翻看了一下。”
柯水月狐疑地望着宇天科道：“那我去时，怎么没有碰到你？”
宇天科道：“当时，我就躲在雪小情的院子里。”
柯水月不由倒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的这个宇天科，只觉自己就像面对着一团有点琢磨不透的黑色阴影。她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冒着身家性命要跟随的这个男人，究竟值不值得她爱？
宇天科没注意柯水月神情的变化，又续道：“那夜，你真的就去关照雪小情此事？我怎么看你走后，她并没有马上出来埋掉衣服？而且，你实在不应该去叫雪小情把衣服再埋在桔树下。你就不担心，雪小情在埋衣服的时候，把那些装着碎尸的麻袋给刨出来？现在，我还怀疑，那个被雪小情埋掉的包裹，已经也被你大哥挖走了！”
柯水月顿时惊了一声冷汗，呐呐道：“小宇，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那夜，我的确不是为了此事。我大哥的去而复返，让我极为担心他再去雪小情家去查什么线索。所以，我到了晚上，就急着到雪小情家，只是去关照她，白天千万别出暗室，以免被熟人看到。到了第二夜，我才又去关照了她埋衣服的事。”
宇天科半信半疑道：“真的？”
柯水月道：“我骗你做什么？小宇，如果真的如你所料，我大哥他们，一旦发现了雪小意的头颅，不就要怀疑雪小情没死了吗？”
宇天科道：“雪小意的头颅，已经被我彻底划得认不出了，这倒不必担心。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大哥有没有发现雪小情住的那个暗室？我看，这个雪小情，现在对我们的威胁很大……”

【7】镜子里面的脸
柯水月失声道：“小宇，难道你想……？”
宇天科默默点了点头。
柯水月颤声道：“小宇，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别……”
宇天科咬牙道：“杀一人与杀两人，都是一样的死罪。那还不如杀两人来斩草除根！”
看着此刻忽然变得面目狰狞的宇天科，柯水月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见到柯水月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宇天科忽然收了凶狠暴戾的恶态，柔声道：“水月，我累了，想在你这儿洗个澡，你给我去放点洗澡水吧。”
柯水月不由一怔，犹豫道：“小宇，这么晚了，你……”
宇天科面露不快地道：“怎么？嫌我烦了吗？水月，我为你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连在你家洗个澡都不行吗？”
柯水月无奈道：“好吧。”遂起身走向了浴室。看着柯水月的背影，宇天科的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邪笑。
“啊！……”浴室里，柯水月忽然发出一声惊恐万分的尖叫！
宇天科大吃了一惊，连忙一个箭步冲进了浴室。猛然推开浴室的门，只见柯水月面色煞白地立在浴室里的大镜子前，高耸的胸脯正急剧地起伏着。宇天科忍不住面容变色道：“水月，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柯水月双目依然紧瞪着大镜子，张口结舌，竟似发不出了声音。
宇天科急忙也走到大镜子前。可是，此刻的大镜子里，除了宇天科和柯水月，什么也没有。宇天科皱眉道：“水月，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柯水月终于缓缓回过神来，指着大镜子道：“小宇，刚才，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说到这，柯水月忽然顿住，眼中又流露出了惊恐之色。
宇天科再看镜子，里面依然只有他俩的身影，并无什么异样，不禁为之气结，怒道：“水月，你搞什么呀？”
柯水月颤声道：“小宇，刚才，我在镜子里看到了雪小情的妹妹雪小意。”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平时想得太多，导致幻觉了！”宇天科话虽这么说，可还是受了柯水月的影响，亦感到有些毛骨竦然，刚才涌起的激情，被柯水月这么一惊一乍，已经荡然无存。
“啊！……”柯水月蓦地再次失声惊叫起来。
宇天科被吓得心猛然收紧，忙将目光移向了镜子。这一看，宇天科也立时觉得头皮发炸：镜子里，真的出现了雪小意那张划满了刀痕的脸！没有身躯和四肢，就只有一张脸！脸上，被剜去双眼后的两个血窟窿里，还正在往下淌着殷红的鲜血……

【8】纠缠梦寐的魔
宇天科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往镜子里看去，雪小意那张恐怖的脸又不见了。“难道，刚才镜子里真的出现了雪小意的脸？还是我也产生了幻觉？一定是幻觉！可是……”宇天科惊疑不定，再无心洗澡了，道：“水月，我还是走吧。”
柯水月一把拉住了宇天科，惊魂未定地道：“小宇，再陪我一会儿好吗？我……我害怕。”
宇天科拍了拍柯水月的肩膀道：“水月，别怕，刚才一定是幻觉。”
柯水月颤声道：“可是，小宇，刚才，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宇天科立时语塞，无奈，只得道：“那好吧。这澡我也不想洗了，咱们别呆在浴室就是了。”
两人便一起走出了浴室，来到了柯水月的房间。看着坐在床沿变得目光呆滞的柯水月，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阴影里走出来，，宇天科一时也是束手无策，抓了抓头皮道：“水月，你先睡下，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吧？”
柯水月默默点了点头，也不敢关灯，就和衣睡下，而双目却无法闭上，只是圆睁着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宇天科则坐在卧室里的一张沙发里。
时间却是不等人，毫不留情地从两人身边悄悄流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宇天科望着终于睡着的柯水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欲站起，望着双目紧闭，粉面微红的柯水月，宇天科的双脚又迈不开了。宇天科慢慢走到床边，注视着睡得正香的柯水月，俯下了了身……
“别过来！……”柯水月忽然一声惊叫，把宇天科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再看柯水月，却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宇天科，又睡着了。原来，柯水月刚才的那声尖叫，只是在做噩梦。看来，刚才出现在浴室镜子里的那张雪小意的脸，已经成了纠缠在柯水月梦寐里的一个驱不散的心魔了。
宇天科被柯水月在梦里的这么一惊一乍，也给骇出了一声冷汗。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做了亏心事之后，原来日子这么难熬。“难道，人死之后，真的有鬼魂不成？”宇天科又想到了刚才浴室里那恐怖的一刹那，不禁皱紧了双眉。
“不可能！我偏就不信这个邪！不怕死鬼缠，就怕活人添麻烦！与其坐在这里提心吊胆，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也给干了，也好解了一个心头之患！”想到这，宇天科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柯水月的卧房，离开了柯水月的家，径直往雪小情家走去。
深夜里的秋云村，万籁俱寂。
宇天科走在路上，黯淡惨白的月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就像一条诡异的黑色狼尾巴……

【9】来自九幽的鬼
走到了雪小情的家门口，宇天科仰面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径直走向了雪小情的房间。
就在宇天科走进雪小情的房间时，院子内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忽然慢慢地走出了一个人……
宇天科进去之后不久，便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脸上俱是懊丧之色。
“天科，天科……”穿过院子，慢慢走到了门口，宇天科刚欲开门出去，忽然，在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呼唤。这呼唤的声音虽然很轻，可是此刻听来，宇天科竟觉得极为熟悉！“雪小意？”宇天科蓦觉毛骨耸然，浑身一下子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只有雪小意生前才叫他天科，而别人，包括柯水月，都是叫他小宇。
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宇天科的双脚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不敢回头，只想赶快离开这儿。可是，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天科，你怎么看也不看我？”
宇天科硬着头皮，慢慢转过身来。“天！……”宇天科惊得立时倒退了一步，脸色立时变得煞白！“你……你是人？还是鬼？”此刻，宇天科吓得连声音都抖得变了调。
站在宇天科身后的，是一个身上沾满了身血迹的人。此人的一张脸，已经被利器划得血肉模糊，就和宇天科在柯水月家浴室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除了被他毁了容的雪小意，谁还会拥有这么一张恐怖的脸？血肉模糊的脸上，被剜去双眼后的两个血窟窿里，也正在往下淌着殷红的鲜血。可是，在其眉心里，一颗嫣红的美人痣，却依然还在，而且，还显得异常地清晰。不错，站在他面前的，就是雪小意！
“我被你搞成这副模样，我还能做人吗？现在的我，就是来自九幽的冤鬼。天科，今晚你得跟我走。”雪小意道。
望着雪小意脸上那两个往下流着血的眼窟窿，宇天科愈觉不寒而栗，颤声道：“跟你走？走到哪儿？”
雪小意慢慢走近宇天科，缓缓道：“我要你离开柯水月，跟我走，跟我去九幽地府，和我做一对鬼鸳鸯……”
宇天科想往后退，可是不知怎地，双脚竟然软得挪不开步子了。
已经立在了宇天科面前的雪小意，缓缓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就要去拉宇天科。宇天科吓得心胆俱裂，嘶声道：“小意，你落得如此地步，不是我一个人干的！真的，你放过我吧……”
雪小意的手终于先垂了下来，幽幽道：“不是你一个人干的？宇天科，你别骗我了！分明是你在强奸我姐姐的时候，被我给发现了，你才对我下了毒手，对不对？”

【10】凄厉如哭的笑
欲哭无泪的宇天科，苦着脸道：“不错，要了你性命的人，的确是我。可是，要把你分尸毁容，却是柯水月出的主意，你不能只找我一个人，我……我只是在照她的指示在做……”
“哈哈……”雪小意忽然大笑，却是凄惨的笑，笑声凄厉如哭。鬼哭。
鬼的笑声，真的都是像哭一样的吗？
听得头皮发麻的宇天科，忽然暗忖道：“听说来自九幽的鬼，好像都是没有影子的。雪小意她……”想到这儿，宇天科双目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雪小意的脚下。
在雪小意的脚下，却分明有着一个被月光拉得很长的影子。
“难道，这个雪小意还没死？不可能！尸体都被分解掉了的人，怎么可能活得过来？可是，这影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在柯水月家浴室镜子里也看到了她，难道，这个雪小意做了鬼之后，还会了分身术不成？”宇天科心中狐疑，却又不敢再去看雪小意那张恐怖的脸。
雪小意惨笑过后，又恨声道：“宇天科，你可真会推卸责任。把我大卸八块，居然还敢叫我不要找你！”
已渐渐冷静下来的宇天科，听着雪小意此刻的声音之后，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不要！……”柯水月蓦地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在床上翻身坐起。却见宇天科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卧房里的电灯也已经被宇天科走时关了。凄清的月光照在床前，使卧房内更添了一种阴森森的冷意。
柯水月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刚才在梦里，雪小意凄厉如哭的笑声，仿佛依然回荡在她的耳边。
“难道，我的选择真的错了吗？”柯水月现在想来，竟觉得宇天科这个人非但一无是处，甚至身上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就像一匹深藏不露的阴险恶狼，正把柯水月一步一步地诱进了他的狼窝。
柯水月不但已经被诱入了宇天科的这个看不见的狼窝里，而且，已经深深陷了进去，不能自拔了。“为了他，我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是，我也成了他的同谋。我……我还要继续错下去吗？对了，现在这个宇天科，又上哪儿了？……”
“杀一人与杀两人，都是一样的死罪。那还不如杀两人来斩草除根！”宇天科说过不久的这句话，忽然就像一道闪电一样，在柯水月脑中蓦地一闪！
“不好，现在他一定是去雪小情家‘斩草除根’了！”柯水月猛一激灵，一下子就从床上下来，走向了门口。
可是，才走了几步，柯水月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