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宴席即将开始。为了避免外界打扰，大梅让罗大壮把卷闸门拉了下来。还说没菜呢，由四张小餐桌拼成的酒桌，上面已经摆满了菜。大梅还在里面忙活。修模工胡明耀冒出一句：“天哪，这一大桌要搁对面不要你八百也得要你一千！”。立刻遭到训斥：“说反了，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闭嘴！”眼看着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杨秀说“大梅不来谁都不准动筷子”。修模工杨少林伸脖子闻菜香，估摸着再往下一公分鼻尖就沾着菜了。修模工周大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片牛肉扔进嘴里，边嚼边摊开双手唔哩哇啦地说：“我没动筷！”杨秀制止了欲如法炮制的抛光工连国安，转而又喊大梅。
　　大梅终于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不对啊，她怎么还带着口罩呢？大梅坐下，仍不摘口罩，招致七嘴八舌的议论。
　　“大梅行啊，几个月不见功夫见长啊，能隔罩取食。”
　　“大梅你把口罩取下来吧，虽然你秀色可餐，但今天菜多，我们不吃你。”
　　“人家大梅是自我保护，防止罗大壮骚扰。”
　　“大梅脸上长痘痘了吧？”
　　“不对，被罗大壮咬破嘴唇了，怕人看见。”
　　“……”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大梅羞得满脸通红，赶紧摘下口罩。
　　“安静、安静。”刘威末喊道：“罗大壮，讲两句，开席吧，大家都等不及了。”
　　“是啊，大壮，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讲两句吧！”胡明耀很认真地补充道。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一阵笑声，大梅更加不好意思了。
　　“讲不好、讲不好，喝酒、喝酒。”罗大壮端起酒杯。
　　“那大梅讲。”杨秀说。
　　“我也讲不来。刘工讲吧。”大梅推辞。
　　“今天轮不到我讲。要么先喝酒，培养培养情绪。”刘威末举起酒杯：“来来来，老规矩，连干三杯，谁都不许耍赖！”
　　三杯酒下肚，大家埋头吃菜。段岚干了第一杯酒后发现旁边的杨秀只是沾了一下嘴唇，大梅仅仅做了一个动作连嘴唇也没沾。到了第二杯，段岚也学乖了。
　　罗大壮端起酒杯先要敬刘威末。
　　“等等。”刘威末示意罗大壮放下酒杯：“今晚我们在这儿喝酒的是几个人？段岚你数一下。”
　　段岚从自己开始数了一圈：“九个。”
　　“那你们知道我们这九个人是来自几个省的人吗？”刘威末边吃边说：“刚才我算了一下，应该是八个省！”
　　酒桌上一阵骚动。大家互相边看边掐指头算。
　　“错！”杨秀说话了：“应该是十个省。”
　　“杨秀姐，你也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糊涂了呢？咱俩是一个省的呀，再说了我们才9个人啊！”段岚疑惑地看着杨秀。
　　“是不是病了？”修模工胡明耀说着站起身来伸手要摸杨秀的额头。
　　“坐下！”杨秀一指胡明耀：“听我说，本人家在本市，户口所在地是本市，但我在山东长大，父母在山东。”
　　“杨秀姐，藏的挺深啊，没听你说过啊。那你是山东人？”杨少林说。
　　“不对啊，那也才9个省啊！”段岚说。
　　“我的出生地是哈尔滨，祖籍东北。”接着，杨秀简述了自己从东北到山东到本市的经历。
　　“传奇经历。”刘威末叹道：“杨秀当初你怎么不嫁给我呢？那样的话我就有三个省的老婆了！”
　　“你也没追我啊！”杨秀大笑。
　　“我提议。”刘威末又说话了：“现在开始，我们每个人都要用自己的家乡话讲一句好听的话，祝福大家并自饮一杯，然后才能敬酒。大家同意还是同意？”
　　“杨秀姐要讲三句、喝三杯。”连国安起哄。
　　“俺先来，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连国安用河南话祝福，搞得跟过年似的。
　　罗大壮说了一句广西白话“恭喜发财”。
　　杨少林说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湖南话，举起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是没人听得懂。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后面说的是：“酒好辣，把老子眼泪都呛出来了！”
　　“真没出息！”周大为见状用江西话挪揄道：“想哭就哭喀，知道你想老婆了！”
　　一个接一个说下去。
　　段岚被此起彼伏的“鸟语”逗得笑岔了气，趴在桌子上咳嗽不止。
　　“那妮儿别笑了中不中。起来给你师父敬酒。”段岚被年龄可能比她还小的连国安用家乡话训斥。
　　“师傅，我敬你。”段岚强忍住笑，端起酒杯，用本地话说。
　　刘威末也端起了酒杯，另一只手扶了扶眼镜。这丫头今晚怎么了？变漂亮了！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脸蛋儿红扑扑的，也没刚来时那么黑了。脸型虽然瘦点、长点，但眼下不正流行骨感美嘛？！如此变下去，日后难以想象，潜在的危险分子啊。刘威末一饮而尽。
　　刘威末一沾酒脸就红，不胜酒力。此刻他高度亢奋，说话更多了，舌头有点短，双手还在空中乱比划。
　　“大梅，我问你，你、你是不是查出来有乙肝？”刘威末突然问大梅，大家立刻安静下来。这不是捅人家伤疤吗？哪壶不开提哪壶！段岚瞪大眼睛狠狠地盯住刘威末，
　　“是的。”大梅答。
　　“那肝功能正常吗？”
　　“正常。”
　　“那就不是肝炎，那叫病毒携带者。我告诉你，乙肝没那么容易传染，乙肝只有通过血液才会传染，懂么！你不用躲躲闪闪，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信？那我、我、我们接吻。”说完，刘威末真的站起来，摇晃着向大梅走去。
　　段岚见状立即起身用后背护住大梅。心想，我这师傅喝了点酒就原形毕露了，原来骨子里是个大色鬼，丢死人了。
　　刘威末伸手想推开段岚却不小心摸在了段岚的脸上。感觉好细腻，刘威末打了个激灵，转身撤回。
　　周大为见义勇为：“刘工太不够意思，想横刀夺爱啊？朋友妻不可欺懂吗？要亲也是大壮的事，轮得着你吗？罗大壮，上！”
　　大家空前响应：“罗大壮，来一个！罗大壮，来一个！”
　　周大为把罗大壮拉起来、往大梅这边推。吓得大梅起身就逃。
　　杨秀打圆场：“好了，别为难人家大壮了。要不让他们喝个交杯酒吧！”
　　“行，主任发话了，喝交杯酒、喝交杯酒。”
　　“好主意，操练一下，晚点成亲的时候用得着！”
　　“……”
　　罗大壮很为难地说：“怎么喝？我又不懂。”
　　“这家伙真够笨的。”周大为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要么请咱主任给示范一下？”
　　大家对周大为的建议表示强烈支持，瞬间矛头又对准了杨秀。无奈之下，杨秀要拉段岚来做示范，立即遭到反对。“不行不行，俩女人喝什么交杯酒啊，同性恋呐。”“我国法律禁止同性恋者结婚！”杨秀又去找连国安，连国安不从：“我年龄小，又没结过婚，咱俩不合适。我看你跟刘工比较般配，你还是嫁给他吧。”杨秀骂道：“说什么呢，小兔崽子！”“我愿意！”刘威末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杨秀面前。杨秀还想抵抗，刘威末劝道：“有啥不好意思的啊，不就喝个酒吗，不是让你真的嫁给我，也不用入洞房，来吧。”杨秀已无退路，只好与刘威末手臂挽着手臂喝了交杯酒。不知谁在背后推了刘威末一把，两人撞在一起。一片欢呼声。接下来该罗大壮和大梅了。大梅呢？大梅趁乱躲进了厨房。胡明耀等几人跑到厨房把大梅请出来。“不让你喝酒，以水代酒总行了吧！”有人拿来了矿泉水。“不必了！”大梅端起酒杯走到罗大壮面前。两人跟刘威末、杨秀一样，互挽手臂，一饮而尽！欢呼声又起。杨秀赶紧拉大梅坐下吃菜。吃着、吃着，大梅眼泪下来了。杨秀劝道：“大梅你怎么哭了？都是我不好！”连国安也跟着劝：“大梅姐，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胡明耀拽出几张餐巾纸交给罗大壮，示意他递给大梅。“大家别误会，今晚我很开心，谢谢你们！”大梅擦了擦眼泪，又说：“罗大壮，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跟你说，你可要想清楚，我跟你说过我家里还有孩子，跟我好值吗？”“你说过很多遍啦，孩子有什么要紧！”说完，罗大壮又端起一杯酒喝下。“还有，我家里还有老人，我不可能跟你到广西去。”“不去、不去啦，我广西又没有家，去什么去！”大家沉默。刘威末急了：“都傻了？鼓掌啊！”掌声、欢呼声。“安静、安静。这么晚了，都小点声音。听我说。”杨秀说话了：“按当地习俗，男女成婚之前是要喝订婚酒的。今天这顿酒我看就算是大壮和大梅的订婚酒吧，大家给作个见证！”大家一致同意、一片叫好声。
　　夜深了，豪饮仍在继续。白酒没了，他们接着又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