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烟云》之《情狐》（五）

【21】姊妹两重天

“慕容芊芊？”铁胡子喃喃地念了几遍，连声道，“好名字！你既然是我关哥的妹妹，以后，你也就是我的妹妹了！也就是说，我铁胡子，以后就是你的铁哥们了！”
一旁的关山飞面露不耐地道：“行了，铁胡子，接下来你要做的事，该不用我教你了吧？”
铁胡子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然后，铁胡子便朝着慕容芊芊道，“今晚，你就暂且在我的这个屋子里委屈住一夜吧。”
慕容芊芊不禁一愣：“铁哥，那你呢？你的住处被我占了，那你住哪儿？”
铁胡子笑道：“芊芊妹妹放心，我和关哥两个大男人，总会有办法的。你先歇息吧，我和关哥出去了。”
关山飞亦望着慕容芊芊道：“芊芊，今晚你就放心在这里住下。我和铁胡子明天早上再来找你。”说罢，关山飞和铁胡子便一起走出了这间屋子，出去时，还随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便只留下了慕容芊芊一个人。
关了灯，慕容芊芊独自躺在铁胡子这张硬邦邦的床上，却哪里睡得着？睁着两眼望着黑暗中，慕容芊芊想起了她的那个妹妹，那个被她送进了古代的妹妹——慕容小小，也就是重生之后的司马飞烟……
没过几天，皇甫青龙便回家了。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威武的官服回家了。现在的皇甫青龙，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了，这个位置很适合他锐利，强悍和冷酷的性格，而皇帝最欣赏的，就是皇甫青龙的这种性格——处变不惊，冷酷悍厉。
皇甫青龙这次回家，只是回来报个喜讯。在家待不了几天，皇甫青龙便要入朝任职了。
司马飞烟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之自豪，还是为之自卑。毕竟，她只是皇甫青龙的三夫人。皇甫青龙回来的当天，她没有像皇甫青龙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那样狂喜欢跃，粘着皇甫青龙说不完的恭维话。她只是静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构思着自己的将来。她不知道自己的将来，面对的将会是一路的阳光，还是满目的血腥？
“飞烟，外面这么热闹，你怎么一人呆在房里？”皇甫青龙忽然出现在她的门前，看到她这异常的安静，有些意外。
司马飞烟淡淡一笑道：“恭维的话，你一定听腻了吧？再说，我毕竟只是一个未经大场面的小女子，你这一品大官人，又怎么会将我放在眼里呢？”
“飞烟，你就是与众不同！”皇甫青龙大笑着大步迈了进来，扶着司马飞烟瘦弱的双肩道，“她们，虽然都是金枝玉叶，却沾了太多庸俗的脂粉和铜臭的味道，而你，却是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清荷！”

【22】青龙的影子

司马飞烟轻轻推开了皇甫青龙扶在自己肩上的手，低头道：“青龙，你这么说，就不怕被大夫人和二夫人听到了吗？你现在这么说她们，以后你去了宫里，我一人在家还怎么去面对她们？你说我，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你很怕她们吗？”皇甫青龙目注着司马飞烟道，“飞烟，你放心，只要有我皇甫青龙在家的一天，她们两个绝对不敢动你的一根汗毛！”
司马飞烟缓缓抬起头，迎着皇甫青龙的目光，慢慢道：“要是你不在家呢？”
皇甫青龙也不直接回答，却转头望着门口道：“进来吧。”
司马飞烟不禁一怔，不由自主地亦将目光投向了门口。只见从门外慢慢走进了一个人，一个神情恭谨的黑衣少年。“见过大哥，见过嫂子。”黑衣少年走到皇甫青龙和司马飞烟的面前，弯身行了一礼。在这个黑衣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恭敬。
司马飞烟听过这个声音。就在她那天刚刚被迎娶到皇甫家的时候，在她还没有见到皇甫青龙的时候，她在罩着红布的马车里，听到的，就是这个黑衣少年的声音。这个黑衣少年，就是皇甫青龙的弟弟皇甫青蛟的声音。那天，司马飞烟并没有仔细去看皇甫青蛟，现在，她才看见了皇甫青蛟的模样：眉如利剑，斜飞入鬓，眸亦黑亮如星，只是少了些皇甫青龙那种透着冷酷的寒意。
“青蛟，不必多礼。”皇甫青龙朝皇甫青蛟轻轻挥了挥手，皇甫青蛟随即便退到了一边，恭恭敬敬地站着。皇甫青龙望着脸上写满了不解的司马飞烟，微微一笑道：“飞烟，以后我走了，青蛟就是你的贴身保镖，你可以随时使唤他！家中不管是谁，只要敢欺负你，他会随时保护你！”
司马飞烟苦笑道：“青龙，你考虑得可真够细致的。我想，这还是不必了吧？你这样做，大夫人和二夫人，只怕更要将我恨之入骨了！”
皇甫青龙摆了摆手道：“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不过，如果你觉得每天见着青蛟感到别扭的话，他可以不必每天都陪在你的身边。但是，如果你有了什么麻烦的话，你随时可以叫他！我不在家的时候，青蛟就是我的一个影子。不过，这种日子也不会太长久，等我在宫里安定了下来，我会接你过去，让你住在我新的府邸内。我走后的几天，只是过渡期。飞烟，你不必太担心。”
司马飞烟望了望依然低着头垂手立在旁边的皇甫青蛟，轻轻道：“青蛟，你暂且去吧。我日后有事的时候，再来叫你。”
皇甫青蛟依然低着头道：“嫂子，日后你有事找我的话，只须唤个女佣来叫我就是，不必劳您大驾。”

【23】夙愿东风破

司马飞烟点头道：“我知道了。”说罢，皇甫青蛟低着头退了出去。司马飞烟望着皇甫青蛟的背影，忍不住道：“青龙，他真的很像你的影子。可是，影子就是影子，永远都是在主人的下面，也永远都没有抬头的一天。青龙，你不觉得，青蛟一直这样做你的影子，其实很可怜吗？”
皇甫青龙摇头笑道：“飞烟，你就是和别的女子不一样，怎么会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青蛟他，应该为能够做我皇甫青龙的影子感到骄傲才是！怎么会感到可怜呢？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吧！我还要去处理些事。”说罢，皇甫青龙便站起了身，准备离去。
司马飞烟忽然像想起了些什么事，连忙道：“青龙，你等一下，我还有些事想对你说。”
皇甫青龙微微一愕，又坐了下来，目露不解地看着司马飞烟道：“飞烟，还有什么事？”
司马飞烟稍稍犹豫了一下，望着皇甫青龙道：“你走后，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我想把我的母亲接过来。这也是我的一个夙愿。”
皇甫青龙沉吟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明天，我就派青蛟快马去你司马家，把你的母亲接来！飞烟，你今天不提此事，我还差点把你司马家给忘了！”
司马飞烟美目幽幽地注视着皇甫青龙，幽幽道：“青龙，你不能亲自去吗？明天，我想和你一起回家接我母亲。”
皇甫青龙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抹诧异：“飞烟，有这个必要吗？”
“一盏离愁，孤单窗前自鬓头。奄奄门后，人未走，月圆寂寞，旧地重游。夜半清醒泪，烛火空留，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君去后，酒暖思谁瘦。水向东流，三春如梦向谁偷？花开却错，谁家琵琶东风破？岁月流离，不解时候，仍记总角幼。琴幽幽，人幽幽，琵琶一曲东风破，枫染红尘谁看透，篱笆古道曾走。荒烟漫草年头，分飞后。”幽幽吟罢，司马飞烟双目深深凝视着皇甫青龙，慢慢道：“当时，你到司马家娶我的时候，就由青蛟前来代娶，这次回家去接我的母亲，如果我的那个父亲仍然见是青蛟前来代接，我怕他会怀疑我在你皇甫家的地位，从而，更加看不起我那个可怜的母亲……”
皇甫青龙还没等司马飞烟说完，忽然大笑道：“你是怕那个司马云峰瞧你不起？好，这次，我皇甫青龙就做一回送你风光回去的东风！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司马家！那个司马云峰，我是该要会会他了！”
此刻的司马家，就像是一个炸开的大锅，每个人都在这个大锅里小心翼翼地穿来游去，生怕一不当心，就会被司马云峰拈来当炸熟的油条给吃了！
司马家的小女婿当上了宫里的御前一品带刀侍卫，这是何等的大事！
想到自己也即将要涉足仕途，司马云峰很兴奋，不时地指挥着下人如何装饰打理好自己的府邸，每一寸地，都要扫得一尘不染，每一个家具，都要擦得锃亮照影。两只大红灯笼，亦高高地挂在门口。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当然就是皇甫青龙了。

【24】亲情冷如刀

第二日，皇甫青龙果然和司马飞烟一同去司马家了，而且此次，只是他们两个人，皇甫青蛟也没有随同二人一起来。
司马云峰正坐在家里等得发慌，下人忽然来报，说皇甫青龙和三小姐司马飞烟一同回来了。司马云峰立时喜形于色，霍然站起道：“来了多少车马？”
下人道：“只有一车一骑。骑马的，自然是皇甫公子。马车里坐的，定然三小姐了。”
“啊？才一车一马？”司马云峰一下泄了气，颓然坐下，朝下人摆了摆手道，“下去忙你的事吧。”
“是。”下人急忙识趣地退了下去。
急驰的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缓缓停了下来。司马飞烟慢慢撩开盖着马车的红布，没想到，首先映入她眼帘的，竟是面带着诡笑，垂手立在门口的司马云峰！
没等司马飞烟再细想，皇甫青龙已跃下了马背，朝她伸出了左手道：“下来吧。”
司马飞烟默默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入了皇甫青龙温暖而有力的左手掌心里，然后，慢慢地下了车，和皇甫青龙手牵着手走到了司马云峰的面前。
立在司马云峰的面前，司马飞烟默然无语。
司马云峰勉强挤出一笑道：“怎么了，飞烟？不认识了我了吗？我是你爹呀！”
“爹。”好不容易吐出了这个字，司马飞烟只觉自己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她不敢想像，眼前这个一脸假笑，让人见之做恶梦的人，竟然是她的爹！又沉默了半晌，司马飞烟终于硬着头皮道：“我娘呢？”
司马云峰脸上那些虚假的笑意一下全没了：“你此次回来，就为这贱……”话犹未了，蓦觉司马飞烟身侧，有两道刀子一样冰冷锐利的目光，朝着自己直射而来！司马云峰不由打了个冷颤，硬生生地把尚未说出口的“人”字给咽了下去，改口道，“你此次回来，就为了见她么？”
皇甫青龙在旁冷冷道：“不止是见，我们还要带她走！”
司马云峰那些虚假的笑意，此刻又全都堆回了脸上：“贤婿先请到府上小坐片刻，我……”寒光骤闪，皇甫青龙猝然拔刀，冰冷的刀锋，已紧紧贴在司马云峰的脖子上，嵌肉三分，仿佛他司马云峰只要不小心喘口大气，他的咽喉就会割入刀锋！
司马云峰只觉颜面尽失，涨红着老脸道：“我可是你的岳父！”
皇甫青龙面无表情，冷冷的双眸，寒芒刺骨，如同抵在司马云峰脖子上的刀锋。
司马云峰被看得心里发毛，颤声道：“贤婿，先放下你的刀，一切……一切都好说……”
皇甫青龙冷笑不语，神情依然冷酷阴寒。
司马云峰无可计可施，满眼乞怜地望向司马飞烟，呐呐道：“飞烟，你劝劝他，我……我好歹是你父亲呀！”

【25】欢聚慰亲恩

司马飞烟望着这个实在面目可憎的父亲，不禁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把娘叫出来，青龙他自然就不会为难你了。”
司马云峰咬牙道：“很好，很好。攀上高枝，翅膀硬了是不……”蓦觉脖子上一阵生疼，皇甫青龙的刀，已经轻微地切入了他的皮肤，切得他的脖子上，已经溢出了血丝。司马云峰气极道：“你这样咄咄逼人，教我怎么去吩咐下人？”紧贴着他脖子的刀锋，终于稍稍离开了些，但是，依然距离他的脖子不到半寸！司马云峰吃力地转过头，朝着立在他身后的几个下人怒吼道：“你们都瞎了眼，耳聋了是不是？快去把云娘给我叫出来！”
几个下人皆吓得脸都变了色，急忙俯首连连应是，便转身奔进了府内。
不消片刻，从里面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子瘦弱的中年妇女——司马飞烟的母亲云娘。“飞烟？飞烟！你……你真的来了？”云娘骤然见到立在门口的司马飞烟，又惊又喜，立刻飞奔了过来。
司马飞烟见云娘瘦骨如柴，脸色苍白的样子，显然平日，没有少受司马云峰的欺负，不禁鼻子一酸，泪落如雨。母女俩顿时拥在了一起，抱头大哭了起来。
过了半晌，皇甫青龙眉头微皱地道：“飞烟……”
母女两人这才不舍地分开。两人站在一起，除了年龄上的差距之外，简直像是在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云娘是个典型的江南美女，娇小与怯弱，让她看起来，好像根本禁不起风吹似的。
司马飞烟望着皇甫青龙道：“青龙，这就是我娘。”
皇甫青龙微微点了点头，终于收起了抵在司马云峰脖子上的刀。
司马云峰松了一口气，摸着脖子退到一边，一双眼睛却睁得老大，死死瞪着倚在司马飞烟身边的云娘，简直可以冒出火来！
云娘却亦是睁大了一双美目，瞪着司马飞烟道：“飞烟，你……你怎么可以直呼你丈夫的名讳？你……你太没规矩了！”随即转头望着皇甫青龙道，“皇甫公子，小女尚不懂事，您……您千万要多多包涵，别放在心上。”说罢，便要朝皇甫青龙跪下求情了！
皇甫青龙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连忙伸出一手托住云娘的身子，温和地道：“你放心，我和飞烟夫妻恩爱，这种小节，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然后望着司马飞烟道：“飞烟，扶你的娘一起上车吧。我们，即刻回府！”
见司马飞烟如此受宠，云娘不禁甚感欣慰。
这时，立在一边的司马云峰，听说皇甫青龙即将要走，一下子又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