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罗刚再次到派出所

　　等到站台的人都走了，陈瑞馨伸出手道：“拿来！”
　　罗刚赶紧从衣服裤子的兜里掏光自己带的钱，币种五花八门，还有银元。此刻一枚银元正从他惶急的手指缝滑落，和地面撞出短暂的跳跃音。
　　罗刚那种惶急的情态让陈瑞馨直笑，她赶紧按住地上正在跑的银元，拾起来，摁在罗刚手上：“谁要你的钱了！我没有那样不出息。衣——服。”
　　“今天出门也没加衣服，现在真冷。”罗刚舍不得脱下来，他陶醉于穿上警服了，“我看就穿到所里去吧，进屋就不冷了。”、
　　“休想！你真是不改——”陈瑞馨本想说他不改贼行，不过她不想再说了，毕竟他刚才做了一件好事，对他态度好点，于是变了口气说，“我也冷，你穿不如我穿。”她现在只想罗刚把衣服脱下来，交给她。
　　“这衣服是假的。”罗刚提醒道。
　　“我知道。”陈瑞馨一副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样子，“我穿上就是不合适它也合适，我可是真警察。”
　　“你真的要穿？”罗刚试探道。
　　陈瑞馨要拿到衣服，于是发狠道：“不穿是傻子。”
　　“可是你有外套啊。”罗刚做出不肯脱衣服的样子，“我只有一件衬衣.....”
　　陈瑞馨丧失了耐心，命令道：“少废话，快脱！”
　　罗刚让她别凶，他只有脱下衣服，可怜巴巴地奉上。
　　陈瑞馨接过衣服，还是把它搭在胳膊上。罗刚的警察的瘾没过够，现在突然被拉回现实，他心有不甘。他感觉像是吃了大亏似的，很不舒服，很不服气。
　　“有人说话又不算，你不穿，也不要闲置东西啊。有人还受着冻呢。真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哪！”
　　陈瑞馨不想听罗刚在她耳边啰嗦，今天还没又开始上班呢。她赌气地把衣服穿上，不，是套上。
　　穿着一件男式的警服，还不大合身，还是假的，陈瑞馨的滑稽让罗刚笑出了声。想到真警察穿假警服，比他假警察穿假警服还好笑。而且，也许该纠正，他穿上假警服好看不好笑，有照片为证。
　　走了几步路，罗刚发现这条街似曾相识，他想起来了，昨天就路过的。他头脑里立马现出一个主意来，他向陈瑞馨要求到百货商场买一样东西，东西是工作需要，不可缺少。
　　“你今天不工作，所以以后再买。”
　　罗刚很坚持：“我到所里把一切都招了，还可以赶到公司去工作。我们公司规矩特别，经理总是这样讲：你可以迟到，但是不能不到。”
　　“我们所里的规矩正好相反，你已经误了我不少时间。”陈瑞馨冷笑道，“今天还是不折腾的好，你想想：你要是招了，今天也出不来；你要是死扛着不招，我们也一定跟你耗。反正横竖都出不来，今天就没有必要去买了。”
　　罗刚耍横说既然都出不来，他不走了。
　　陈瑞馨发现她的话没有说好，现在他不配合，事情不好办，又打不过他。她于是说道：“好吧，谁让我倒霉遇上你呢。”陈瑞馨妥协了，“就去买东西，买完了以后你要是再耍横我有办法收拾你。”
　　罗刚表示只要同意他去买东西，他愿意配合。
　　“到了自己昨天被逮的地方，罗刚往执勤的地方看，那交警大叔今天还是在执勤，他想真是天意，于是停下来不走了，他候着跟在自己后面的陈瑞馨。
　　“怎么又不走了？不是说过了马路就是吗？”
　　罗刚看看陈瑞馨，她还是穿着那件很不合身的假警服，他看着她，她那疑惑无知的眼睛里好像透着无辜，他悔悟道：“还是把衣服给我穿吧。”
　　“为什么给你穿啊？”陈瑞馨不同意，“你心虚啦？放心，他是交警，他只管交通，不会来管你的。呵，见了交警也怕，你良心还不算坏尽。”陈瑞馨也注意到指挥交通的交警了。
　　“他过来了，你，你快跑！”
　　“跑什么？我又没有违规。站着等绿灯！”陈瑞馨还是一无所知。
　　“你要不跑，我就跑。”罗刚说完就溜，陈瑞馨骂罗刚不讲信用又要跑，她只有赶紧追。交警大叔看见他们跑，连声在后面追着喊：“那穿制服的姑娘，站住！”
　　陈瑞馨莫名其妙，但是她尊令而行，他站住了，罗刚已经跑到了公路对面。他看见陈瑞馨被交警大叔扣着，他返回来了。
　　你这衣服哪里来的？老实交代！”这是警察问话的老套路，老警察尤其喜欢这样问话。
　　“我的。”罗刚赶回来，正好接住交警大叔的问话。
　　“你的？”交警大叔打量了罗刚两眼，他想起来了，“哦，今天把同伙也带来了。”
　　“这位是警察，这衣服是我的。”罗刚解释道，“昨天您老不是送我去了龙祥派出所吗？那地方就是她家。她爹您认识，您的老朋友陈所长啊。她，所长的女儿，今天就是拘捕我到所里去的，衣服算是证据。我说的都是事实，她也可以证明啊，一句不假。”
　　“女儿，所长，她爹.....”老交警像是在捋清头绪似的，他那双尖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们，“全是扯淡！老陈家里没有女儿。”
　　“干女儿，不是亲生的。”罗刚补充说。
　　“不要扯淡！”交警大叔有些生气，“看看，成什么样子，这么不合身的也要拿出来疯。你自己看，你觉得你的同伙这样子像警察吗？”
　　罗刚笑着对陈瑞馨说道：“我看她也不像。”
　　陈瑞馨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罗刚，也因为这位老交警。她很斩截很严肃地声明道，“我的确是警察，我的警服警官证都在龙祥派出所。他的话我可以作证。还有，这衣服是他的，我现在就脱下来，省的大叔误会。”
　　交警大叔阻止道：“不能脱，这可是证据。你要真脱了，一会儿尽赖他身上。一码归一码。我作证，小伙子今天可没穿这衣服。所以你不能脱。”
　　罗刚听到交警大叔为他作证，笑得前仰后合的，他说交警大叔很滑稽。
　　陈瑞馨这回真生气了，气得她小脸涨红，她可不管这老交警的话，把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说道：“我懒得理会，真是个糊涂的老顽固。”
　　罗刚没有想到陈瑞馨竟然会抗拒交警大叔的指示，他先是惊讶，然后赶紧向交警大叔替她赔不是，陈瑞馨拒绝配合。罗刚捡起警服，小心地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然后自己穿上，陈瑞馨把衣服抢回来，套在身上，她不想和这老头子一般见识。
　　交警大叔这回真不爱听了，他教训道：“这犯了错误，脾气还见长了。我好心肠教你重新做人，你这小姑娘怎么不领情呢？好，我会让你明白的。”交警大叔说着就开始拨通电话，他自己在话筒前嚷，“——小刘啊，今天你再替我顶一下班。大叔真是有事，要办件案子，没有多久，就是两个小时。”
　　“大叔，你们家小刘真是空闲，肯定专门是等你打电话分配任务呢。”罗刚还没等交警大叔挂掉电话就在他旁边挖苦道。
　　“滚！混小子，今天又是你。”交警大叔训斥道，“你的良心哪里去了？还要拉人家小姑娘下水，我不饶你。”
　　“我没有。”罗刚向陈瑞馨申诉道，“陈警官，你今天都看到了，我全部说的实话，这大叔不相信人。”
　　“我就是不相信你！”交警大叔回答道，“你这个犯罪分子，真该严惩。——小姑娘，待会儿到了所里把一切说清楚——”
　　“我没有什么说清楚的。”陈瑞馨气没消，插话道。
　　交警大叔不乐意了：“好赖话听不懂啊。你个女孩子家也学会死扛啊？本来我认为你一个从犯，只要交代明白了，有个好的认罪态度，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大叔，我建议您干脆唆使她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合着再判我几年，恐怕会更好。”罗刚在一边说话了。
　　“你这样的犯罪分子，就是多判几年也是活该。”交警大叔回过头对罗刚说道，“我是非分明，该你的罪过就是你的，不该你的我会证明不是你的，你放心。”
　　陈瑞馨这时候告诉罗刚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说话是扭不明白的。交警大叔听见后是又急又气。他不说话了，只等着小刘来和自己交接。
　　小刘和昨天一样恭顺，为人表现热情，他只是疑惑为什么昨天和今天总是抓的同一个人。
　　交警大叔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同一个人，我才头疼呢。”
　　罗刚在交警大叔送他们去龙祥派出所的路上，看着交警大叔谨慎的样子都在发笑，现在他终于凑近陈瑞馨，说道：“陈警官，你猜咱们后面的押运官姓什么？”
　　陈瑞馨知道罗刚是闲得无聊，可是她不想无聊，随便甩给他一句话：“你自己去问他吧。”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罗刚笑道。“不用问，他一定姓刘。你又不是没有见到他刚才一口一个小刘，亲热得就是在叫自己儿子一样。”
　　陈瑞馨也笑了一声，“你这个人，嘴上不积德，小心被绞了舌头。”
　　“我就不怕.....我的舌头——”陈瑞馨用手势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罗刚很无趣地闭嘴。
　　到了龙祥派出所，交警大叔命令他押送的两个人止住脚步，说进了派出所就该听话。
　　罗刚说道：“今天真是福气，这押运官还把你送回了家。”陈瑞馨鼻孔里直喘着粗气，“——我就更幸运了，两个警察一路护送。”
　　交警大叔在派出所串了几个门，他并没有直接找个警察把他们接收了，而是又带着他们走所长办公室，他让他们在门外等着，不让他们一起进去。陈瑞馨偏要进去，大叔不肯，罗刚看笑话似的一直站着，这时候她有意拉住陈瑞馨，示意她在门外等。
　　交警大叔出来的时候做足了气势，陈所长和昨天一样感谢他的辛苦，只是陈所长那尴尬的脸表示他的感谢很不自然。
　　“老弟得感谢老哥，你看我把昨天的人给你抓回来了不说，今天还多抓了一个人。”交警大叔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陈所长见到陈瑞馨的时候哭笑不得，这就是老朋友说了半天多抓的那个人？
　　“老哥，谢谢你把我女儿带回来真得谢谢你”陈所长只有苦笑，“瑞馨，你看你这样子还像个警察吗？穿件怪衣裳，回去换了。”
　　“这唱的是哪出戏？”交警大叔不明白。
　　陈所长不想解释了，推着老朋友就走，把他送出了门。
　　罗刚起哄道：“你这老爹腐败了，他肯定要请交警吃饭。”
　　陈瑞馨一直沉默，她在想着今天的事情，她想不开，一肚子的怨气全都集中在这件衣服上，她生气地把衣服脱下来，粗暴地捏在手上，像是报复似的，罗刚心疼他的衣服，他替衣服求情。
　　“你跟我进来。”陈瑞馨照例将衣服捏在手里，紧紧地，说道。
　　“你这衣服哪里来的？”讯问开始了，陈瑞馨一脸杀气。
　　罗刚回答道：“昨天都说了，我捡的。”
　　“现在是我审问你，要是换了所长，可没有这么容易。”陈瑞馨冷笑着提醒道。
　　罗刚不以为然地说：“换了所长，不轻松才不容易呢。”
　　“好，可是你说的。”陈瑞馨见罗刚不配合，说着话就到陈所长的耳根前嚼了几句，陈所长就和她一起进来。
　　“小陈，你准备好写材料。”陈所长并没有问案子，甚至连罗刚都不看一眼，他只是坐到陈瑞馨原来审讯的位置，摊派着：“拘留半个月，留个案底。这样的案子哪里还用审，不审了。留个案底。”
　　罗刚抗议所长滥用职权，他坚决不留案底。
　　“留与不留可不是由你做主的。”陈瑞馨漫不经心地嘀咕道。
　　“是啊，我一个百姓哪里做得了主。”罗刚很绝望，他知道一旦留了案底，他这辈子都不要想与警察产生任何瓜葛了，他因为绝望也就无所畏惧了，他继续说，“你们干脆拿杯开水喝死我，最好不过。”
　　大家都知道，罗刚是在挖苦。
　　“你真是——”陈瑞馨忍不住又想骂他，陈所长阻止了她。
　　“不留也可以，可是交换也得显示诚意”陈所长镇静地说道，“就是在司法上也得先自首才会获得宽恕。小伙子，你该知道我的意思。”
　　“罚款多少都行，只要我可以承受。”罗刚郑重说道，“我不希望留下案底，以后也许我可以当上警察呢。抹上这个污点，哪里还有希望？”罗刚说着话，神情呆滞。
　　陈瑞馨又在所长的耳根前嚼了几句话，所长干脆起身直接离开。这样，她回到了审讯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