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陈瑞馨返回查警服

　　就连现在，第二次光顾自己家的陈瑞馨，大姐，警官.....真是笑死人，一天之中，这么多人，这么多事......
　　今天晚上是个什么日子呢？以后怎样定义它的意义，罗刚说不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是一个多事的，所谓多事之——那该是——秋。
　　罗刚望望天上，天空中照例点缀着几颗星子，和以往唯一的不同是现在真的让人感到有些冷。寒风吹拂，这不正是秋的意境么？他忽然站住了，现在这个站住的地方尽管离小区，离家很近了。
　　就在这里，这和平的夜的宁静，很难用那种凄怆的残夜去形容。也许今天累了，想在夜的身上寄托自己，于是在不分时间何地域的一个地方让罗刚停下来。他在捕捉着他甘愿牺牲的这深夜的时刻所换来的平静。一切在现在的时刻皆已入梦，看看平静的天上感觉自己的那个梦好远，好缥缈。他就是在想着这个，这让他倍感凄怆。梦中的人算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让一切静了下来。梦中的他，现在带着一颗跳动的心，想着那些看起来很遥远的东西。这个梦会是怎样，会是轻盈的吧。
　　“辽远的牧女的羊铃，摇落了轻的树叶。秋天的梦是轻的，那是窈窕的牧女之恋。于是我的梦静静地来了，但却载着沉重的昔日。哦，现在，我有一些寒冷，一些寒冷，和一些忧郁......”
　　陈瑞馨就在距离罗刚不远的地方，他吟诵的这首诗一直执着地飘过来，似乎就是专门让她去听。
　　她听到了，她感动了，这是第二次。她知道这首诗在现在听起来是很沉重的。一个人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忧伤都在里面了。它原来可以带有的一小点浪漫已经全被罗刚剥离下来，只剩下赤裸裸的无以言说的忧伤。那忧伤或轻或重打在人的身上，都会引起一阵悸动。
　　陈瑞馨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把自己神圣起来，她没有阻止罗刚沉醉，因为她也沉醉了。她发现，如果是生活的话，现在才是生活，明天，昨天，昨天以前，她就向一只爬虫，在向前爬，无知无感地爬。
　　罗刚的生活是凄怆的，缘于对于往事割舍不下。罗刚的生活是真实的，他还有情感，这种情感让旁人也会刻下忧伤，记忆深处的无法忘却的忧伤。
　　罗刚梦醒了，不可避免地也搅扰了陈瑞馨，这使她变回了自己——一个警察。
　　罗刚并不没有打算为自己刚才的时间耽误负责，陈瑞馨也不去想他的行为是拖延时间的一种方式。他们无形中的这种宽容使得到家以后气氛十分缓和，陈瑞馨提出重新进行检查，罗刚全无异议。
　　不过在检查开始之前，罗刚拿出了自己的一串唯一的钥匙，他说道：“既然是重新回来检查，陈警官一定会很细心。只是这一细心下来，时间就会持续很长，这也就是说陈警官今天在我家借助一宿已成定局。我之前虽然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可是我现在也愿意体现主人应有的周到和热情，为你的不知何时将会开始的休息提供最好的防护。我只有这一串钥匙，你要注意不要将它锁在屋里了。”
　　“不着急，指不定赃物很快就找到了，我回去就成。”
　　“赃物？”罗刚认为把他珍贵的衣服说成赃物是不好的，他很忌讳。
　　陈瑞馨宽容地笑了：“好了，就不算赃物了。衣服，衣服就是了。”
　　傲慢总不是天生的，它依恃一定的前提而存在。陈瑞馨的傲慢源于她从警的理想得到实现，她作为一个警察的威严也助长了天生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她很傲慢，警察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了。她那不可侵犯的气势总是随着她工作时间的加长而愈加膨胀。现在她肯宽容罗刚，但是不会在职责上有所疏失，她要检查，不会因为罗刚的遭遇而有任何的不同。陈瑞馨开始细致地清查起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她的清查显得不尽人情，纯粹是在抄家，这样让本来就不是很整洁的家更加不像样子。
　　“你这样倒像是在抄家。”罗刚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说了。他心里并不反感陈瑞馨的做法，因为凌乱的家他还算适应，他也没有理由再为所谓的情面生气，因为他不觉得这是有伤他的行为。除了衣服，他现在不担心什么。而且，他还知道，就是连衣服他也无须担心。他要说这些话，是因为他不想让陈瑞馨感觉他过于平静，因为这样她反而会怀疑他。
　　陈瑞馨也觉得她这样是很不尽人情，不过既然是回来找东西的，总得更加详细，所以她说道：“没有办法啊，我是职责所系，不能讲私人的交情。否则的话，我又何必回来呢？再说，我搜查得越细致，也是越能证明你的清白，这于你也有好处。屋子乱了以后可以收拾，我的职责却不能以后再行使。罗先生，你说是吗？”
　　“是，是，是......”罗刚只有连声应和着。
　　找了好几处认为可能藏匿赃物的地方，陈瑞馨毫无收获，而且一阵折腾，她有些累，所以行动开始慢下来，后来信心也松弛了，她想做得真是有些过了，尽管之前她的话堵了罗刚的嘴。在别人家里肆无忌惮地搜寻，而没有负疚感，那一定是在犯罪嫌疑人的家里。至于罗刚，也许他可以算得上犯罪嫌疑人，可是他与其他的人不同。不同在哪里呢？陈瑞馨在心里分辨不出来，她能够肯定的是她实在不想再搜查下去了。
　　刚开始那种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赃物的劲头没有了，陈瑞馨一下子瘫软下来。她回忆刚才搜查的情景，连床底都翻了，哪里有衣服，剩下的地方就是厨房和厕所，她认为就那几尺见方的地哪里会放赃物？之前都看过了，所以没有必要再搜。
　　“不搜了，留几个地方你就藏着吧。”陈瑞馨沮丧地说道。
　　罗刚立即说道：“那不行，你把地方搜完了才行。我没有什么不清白的，你尽管搜。”罗刚坚决要求陈瑞馨继续搜查，“——还有厕所和厨房，你一定得去。这两个地方搜完了，我....我也好睡个安稳觉。否则，我以后怎么说话？你想啊，你搜得不彻底，我总得背上私藏违禁物品的罪过，心理压力多大？你以后随时都可以借这个搜查不彻底的理由来打搅我，我日子没法过。你想啊，你，一个警察，经常出入我家，街坊邻居怎么看？我大小总有个脸面，我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和周围人说清楚。我不清不白的，社会压力也会很大。我是百姓，我不像你，是警察，又有纳税人供着，地位好。我.....我就像那个浮萍，一个小浪就给打翻了。真那样，谁罩着我？”
　　陈瑞馨被罗刚一连串的问话逼迫着，只得去厕所和厨房看看。而且还不能做做样子，去了就出来，指不定他会说检查细致，将来又会找借口来打搅等等。可是这些地方真不是藏得住东西的，真去了倒是会幻想真的会找着，结果一无所获。
　　罗刚要存心看陈瑞馨这个不成熟的警察的笑话，一直在她身后偷看，看她的抱怨，看她那种因为失望而茫然无措或者因为茫然无措而失望的表情。他一直看着，当他看到陈瑞馨刚进去就想逃出来然后又迟疑了一会儿再进去的困窘情态的时候，他就想笑出声，好容易还是忍住了。
　　再后来，他看见陈瑞馨就这厕所里的清洁用具竟然洗起厕所来了，他真的笑了。
　　“笑什么，好意思笑么？”陈瑞馨听见了。
　　罗刚藏不住，现身出来，站着，看。
　　陈瑞馨生气地手上的东西扔了，抗议似的说道：“我又不是你家请的长工，你站着做什么？”
　　“我站着看你执行任务啊。我反应慢，不够机灵，我刚才以为你做清洁是寻找衣服的一个步骤呢。我觉得好笑，不是笑你，完全是我少见多怪。不过现在总算明白了，可是我又不明白了。既然要清洁，你也该把厨房里以前吃饭剩的碗先清洁了，然后再清洁这儿吧。”
　　“没事啊，我清洁了这里然后马上就洗碗啊。”陈瑞馨压住心里的火，怪声怪气地说道。
　　罗刚赶紧作势阻止道：“厨房就不劳大姐操心了，我自己去。”
　　“还嫌恶心呢，也不知道自己什么人！”陈瑞馨开始嘲笑道，“这有些人行为不端，家也治不好，真是可谓一无是处。我还听人好像提起过有什么女主人的，这家像有的么？罗刚先生，我看你说话没有几句是真的。你不是有人吗？想起来了，肖婷，刚才你还送过我名片的。她这女主人做得真不合适，这么晚了都找不着家吗？或许是迷路了，可是她总不会连电话也迷路了吧。”
　　“陈警官，你就是心里有气也别糟践人啊。别人的私生活也不该警察管吧。再说，我也没说假话啊，肖婷是前不久刚晋升为我女朋友的，一切都很拘谨，所以到家了都不好意思做家务。我理解，毕竟有一段适应的过程。你不信的话，她今天会回来的。我还不用打电话，她就会。不信你自己看，我要打了电话倒是让你觉得我是做给您看。”
　　“她回不回来与我有什么相干。”陈瑞馨很自然地说，“只是今晚我怕是回不去了。再说了，有那串钥匙，我怕什么？”
　　“就是没有那串钥匙你也不怕，警察大姐什么时候怕过犯罪分子啊！”
　　“你承认了，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瞒着呢。怎么？是良心未泯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罗刚摇摇头，说道：“我说您不怕犯罪分子这话有错吗？我不过说的是普遍的现象。大姐，你们警察难道怕犯罪分子？”
　　“谁怕啦，你才是。”陈瑞馨介意道，“你不过是狡辩，我知道你。”
　　罗刚不想再和她说下去，因为陈瑞馨一脸倦容，真是够可怜的。再说，他也累了。要是他们这些无谓的争论可以提神，从而缓解疲劳的话，他倒是愿意和她说话到天亮，明天可以直接就上班。如果不是今天这么累，又或者他们很早就相识，以致后来成了好朋友，成了知己，那么，他真的愿意和她说话到天亮。
　　罗刚心里还是在想今天真是奇妙的一天，光是让这位警察大姐替自己洗厕所，就是妙不可言。他不再往下想了，就在陈瑞馨洗着厕所，他把洗脚水也烧好了。
　　“陈警官，洗脚！”罗刚很热情地喊道，他现在已经把洗脚水都端到客厅了。
　　陈瑞馨的工作结束，尽管还有一点好像没有做完。不过实在没有必要做，要不然真成长工了。
　　“你雇佣一个钟点工恐怕也没有我做得好。”她完全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钟点工就一定会做完，否则主人家不愿意付钱的。”
　　陈瑞馨把脸对着他，这样罗刚倒不必注意她映在盆里的脸，她说道：“我不过是句玩笑话，你倒还当真了。我又不是钟点工。”
　　罗刚只好说他想不到警察大姐也会玩笑。
　　陈瑞馨禁止他再称她为大姐。
　　洗完脚，罗刚又殷勤地给陈瑞馨拿双拖鞋，这脱鞋现在散发着一阵臭气，陈瑞馨不敢穿，蜷着脚，坐到沙发里。
　　罗刚倒是说开了：“你不要多心，我这些东西从来不说因为你刻意准备的。就说这脱鞋，我房里有一双新的，我还没舍得穿呢。可是我不能给你，因为对你一位女士太好，你也不放心。所以我仔细想过了，还是随意的好。这鞋是我以前的哥们串门的时候用的，大家很随意，所以经常乱穿鞋的。你知道，我多少还是有脸的人，我的朋友经常来家串门。”
　　“好像你不该告诉我这么多的，这些事与我有什么相干。”陈瑞馨表情冷淡。
　　罗刚很认真地说道：“这事情当然相干的。正是因为经常有人来，所以我这家里就没空过。我什么都是现成的，床，铺盖......反正就是你住在我家里，也算正好。”
　　“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要我这个客人去那间臭味熏天的房间里睡。”陈瑞馨苦笑道。
　　罗刚也苦笑着回答说：“要是按您的要求定义的话，就是我的房间也.....也好不了多少。”
　　陈瑞馨摇摇几下手，表示她很失望，然后说道：“不用难过，你的房间我也去过，知道都差不多。有什么难为情的呀，不就是房间不适合住人吗？我理解，理解。”
　　“大姐——”罗刚要说话，陈瑞馨告诫他不要叫她大姐，他于是是一副委屈的神情“陈警官.....我这家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什么叫不能住人啊我住得就好好的，你看我这状态，我很好。真真是，家里让你笑话了。”
　　“好了，还学会委屈了，不至于让我赔罪吧。算了，我不是较真的人。我今天就睡沙发，你给我拿床被子就成。”陈瑞馨笑了，“今天真有意思！——对了，不是我懒哦，真是一时接受不了你这鞋，所以得劳烦你去拿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