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吐露心声

　　衣服在人就在。”罗刚趁势打铁道，“你这话我不敢苟同。你的意思是我的衣服今晚要留宿在我这儿，你也要在这儿。可是大家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也不好留你。还有，我公司有个同事，女的，叫肖婷，现在已经获准晋升为我的女朋友，她要是过来，我说不清的。”罗刚说着还把自己和肖婷的名片都各自拿出一张来，交给陈瑞馨。
　　陈瑞馨不愿意要，她推开他的手说道：“我又不做生意，凭什么接受你们的东西呢？”
　　“多个人多条路嘛。”罗刚还是要给她，“有了这个，你随叫随到。有要求可以提，只要办得到，都没有问题。”
　　罗刚的客套话陈瑞馨也听出来了，她倾斜着脸，像是在全方位赏鉴他似的，然后冷笑笑道：“是吗？那我现在要求住在你这里，你应该办得到，不会有问题吧？”
　　“这个.....”罗刚回答不出来，所以“这个”自然没有了下文。
　　“还是让我替你回答吧。”陈瑞馨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不好回答。要是说办得到，你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的道德原则不攻自破，等于打自己的脸。不同意吧，你看上去十分仗义的承诺又不能兑现。哎呀，你一定是在想该如何是好呀！告诉你吧，罗先生，我现在也很为难，我在想是否该接受你的名片。我要是接受了，好像是在逼你就范，我就是要住在这里，你也不好推脱。我不接受吧，所谓‘却之不恭’，我又不想做那种人。罗先生，你告诉我，我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看来我是自讨苦吃，让大姐见笑了。”罗刚只得承认自己的疏失，“我没有想到大姐如此精明，真是罪过！名片你还是拿着吧。哦，还有这衣服，我今晚上也不看了，你也拿走。”
　　陈瑞馨这回是很温和的笑声了：“怎么，你今天晚上真打主意让我走了？名片我现在收下了，我要是要求留下来，你。。。也赶我出门？”
　　“大姐，我服了你，你不要为难我了。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可以。你看，我衣服也交了，也不该有什么事。其他的真没有什么，你留下来，就是存心让我难堪。就饶了今天吧。”罗刚发现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而且他也确实无法应对了。
　　“好，我不在这件事情上为难你。”陈瑞馨很大度地饶恕他，不过借着现在享有的特权，她显得更随意了，“——今天为了你的案子，我费了不少力。我现在饿了——”
　　罗刚立马表示他可以现在就请她到外面吃饭，反正饭馆关门还早。
　　“出去吃饭就不必了。”陈瑞馨继续说道，“我看你家里丢了不少的——”她不说话了，直接用手指着罗刚扔下的方便面桶。现在那东西不是在它该去的地方——垃圾桶，而是随便仍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因为面汤都是倒掉的，罗刚还不是十分恶心它。他对待它的原则是在某一天他的注意力只能放在它身上的时候再去处理它。
　　陈瑞馨手指的方向始终不变，罗刚最后不得不去注意它。他说道：“吃这个不成，不像样子。”
　　“我们这些做警察的，吃得上这个，有时候都算是福气。”陈瑞馨有些感慨。
　　罗刚也在心里感慨。他到目前吃方便面都是因为自己冒充警察帮别人做事，就连今天，也要算是和警察沾边。罗刚知道陈瑞馨话里的我们显然不包含他，也许她是连自己那些辛苦在一线的同事一起带进话里来了。尽管可以想到是这样，罗刚还是无法使内心重新平静。她现在对于陈瑞馨的感觉更加好了，甚至于在他可以联想到的记忆里，他可怜起陈瑞馨了。
　　“好吧，我们一起吃。”罗刚怕陈瑞馨有什么误会，只好又补充了一句，算是给自己的话上一份意外保险，“我现在就代表大姐的那些一线的同事吃饭，你代表你自己。”
　　陈瑞馨现在不再注意罗刚，尽管他现在正在忙着准备方便面。她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套衣服，那套让她和罗刚展开了一场争斗而现在留下来的衣服。她现在终于又想起了她真正该向罗刚询问的话。这套警服怎么会和他有关，衣服之外有故事，关于他的，也应该会关于整个案件的。
　　罗刚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端过来，他建议陈瑞馨和他一起到桌子上吃面。真上了桌子，陈瑞馨又不肯吃。
　　“作为履行承诺的必要条件，我的方便面是不要钱的，放心吃吧。”罗刚说着已经吃了一点了。
　　陈瑞馨只好吃了，可是她心里现在牵挂着事情，她又吃不下，尽管肚子里还是很饿。她不知道怎么让罗刚开口，主要是让他说实话。
　　“我吃不下，罗先生。”陈瑞馨很正式地很客气地说道，“因为我心里装着事，我无法让自己很安然地吃下去。我是一个警察，我的职责是不允许我有半点松懈的。我现在很想知道这个衣服是怎么来的，还有，你和这衣服是什么关系？”
　　罗刚听完了陈瑞馨的话就笑了：“大姐问话真是风趣，我和这衣服是什么关系？当然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好，我答应你，你把面吃完，我就告诉你。”
　　陈瑞馨努力吃面，可是她还是吃不完，她急于解开她心里的疑问。罗刚要她吃完面，她做不到，她也不习惯别人支配她，和她讲条件。她干脆把面一把推开了，她像是在以此抗议。
　　“陈警官，你不吃了，总得让我吃完吧。”罗刚笑道。
　　陈瑞馨等到罗刚吃完面，她就想问他，罗刚伸却过手来端她吃剩下的面。
　　“你不吃总不能浪费了。”罗刚厚着脸皮笑道，陈瑞馨只好不说话。
　　罗刚吃得越发慢了，他在拖延时间。不讲诚信在今晚上混不过去了，他得想想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
　　总算把面吃完了，罗刚又抢在陈瑞馨开口之前说道：“陈警官，你可以拿着衣服回家了。当然，我会送你出去。今天的事情对不住，失礼的地方你多包涵。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会办到的。我们现在就出门，我送你。”
　　“让你送我，我可没有要求啊。我只想知道该知道的。”
　　罗刚回应道：“其实我晚上是不出门的，今天是例外。我送人出门以前从未有过。今天碰上了，不送人又有失绅士风范。你不要笑，我——”罗刚看了看表，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我送你顺便也把该说的说了，反正到车站有一段路。呵，这样省事。”
　　陈瑞馨倒不好再说不要人送，她想知道心里的那些疑问究竟会给出怎样的答案。真答应他送出去，真是有些下不来台，这无疑会让她感觉有些被支配的意味儿。她现在想不出办法让自己可以知道想知道的又不用让人去送的办法，她站着不动了。
　　罗刚再一次看了一下那个挂在墙上正中央的大钟，说道：“你要是不想走就住下来吧，反正人生在世总是得明白变通的道理的。你住下来我也乐意告诉你。”
　　陈瑞馨变的爽快起来，她说道：“谁愿意住你这里，我就是要让你送一程。不送才算便宜了你。你送我一次走一个来回，比我走的路多一倍，我干嘛不让你送？”
　　“你这样想很好，利弊就是这样计算的。好，咱们现在就出门。”罗刚拒客成功，所以他回应得很快。
　　关好门，罗刚和陈瑞馨并排走着，保持着一般人之间那种应该有的天然的距离。双方都有些自我约束，这种约束恰到好处。路上是一片静悄悄。
　　“我不喜欢一路上总是无人讲话。”她在提醒罗刚该说他答应过的事情了。
　　“你说的是警服的事情吧。”罗刚说道，“警服是我专门找一个裁缝定做的。你知道现在的人，只要有利益，他们是很容易突破职业道德和法律规范约束的。你要是愿意，我明天就可以请假，然后带你去把那什么姓陈的裁缝逮捕归案。真是黑到家了，一套衣服竟然要三千，你们这个恐怕都值不了这个价。”
　　“还有呢？”陈瑞馨问道
　　“没有了。”罗刚回答，
　　“你难道是闲得无聊，专门穿了假制服出去玩？”
　　罗刚笑了：“你还真是猜对了。今天我就是闲得无聊才出门的，要不然才没有机会被抓着呢。至少抓着我也得延期。”
　　“我认为你和警服之间或者和警察之间有故事。”陈瑞馨这次睁着她的那双大眼睛说道。
　　罗刚就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那双大眼睛，他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理解。而他的眼睛里，湿湿的。
　　“我的故事，我的大学同学都说是个传奇，他们所定义的传奇就是故事曲折，结局悲催。”罗刚终于决定向她敞开心心扉，只因为她的一句理解的话，“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希望做一名警察，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是部队的团长，我就开始让他带我去部队，我以后的时间都是和部队的新兵老兵一起训练。我故意迷惑了我的父亲，利用了他想让我当兵的想法。老头子一直以为我是喜欢部队的，因此为了我的训练也没少费心。他很固执，一直要我将来到部队，算是接班，他没有我妈开明。——后来我终于表达了我上警校的决心，和父亲很不合。再后来，因为我自己一个疏忽——简直是昏了头——我忘记了警校的志愿填报时间。结果可想而知，最后从现在的大学经济系毕业。汇报完毕，满意吗？”
　　陈瑞馨很感动，也很惊讶，她实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尽管你做的事不对，但是你的遭遇我依然感动。”陈瑞馨的话也算是在安慰他。
　　“说出来当然是让人见笑的。我这个人可不是那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我是吃不到葡萄也想吃。我家里你大概也都看见了，全是和警察有关的东西，书，墙上的画儿。当然，呵，还包括你现在手里头拿着的这套警服。”
　　应该还包括一样东西吧？”陈瑞馨想起来了，她笑了。
　　“什么？”
　　“宁弃张丽华，不做陈叔宝。世间奇男子，只把警察找。”陈瑞馨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罗刚显得很不好意思，他红着脸说道：“那个是我手书的。所谓书画书画，我把它归在画里了。”
　　“书也好，画也好，我相信是你写的。世界上除了你罗刚先生，恐怕没有哪一位有本事写得出来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诗句了。”陈瑞馨评价道。
　　“哈哈，不知天高地厚，这个评语好，很大气。”
　　陈瑞馨神秘地说道：“好吗？好在哪里......也许我是批评你的，你听不出来？”
　　“我才不管呢。你的评价我全当好话听。大姐，你说好吗？”
　　陈瑞馨提醒道：“不要老是大姐大姐，指不定我还没你大呢。”
　　“是，陈警官。你说好吗？”罗刚的反应此时仅止于此。
　　陈瑞馨像是鼻孔里冒泡似的，她简单地说了三个字：“我同意。”
　　车站到了，等了一会儿，公交车没有来。现在的天气待在外面也不是好事，不过这点寒意完全不值得罗刚提上议事日程。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已经在抖着两条腿了——尽管他并不感觉冷。他甚至跳脚，哆哆嗦嗦的，一刻也不想在这个等得无聊的车站上待着。
　　“打车吧，我付钱。”罗刚哆嗦着说道，一面就倾着身子招呼出租车，出租车招之即来，现在只等着陈瑞馨上车，罗刚就可以挥之即去了。
　　陈瑞馨对着出租车司机摇了摇头，司机明白了，把车开走。她然后转过身，说道：“我刚才想过了，你这么贫，你的话我不能全信。现在我得返回你家，你应该还有。就拿这一套衣服敷衍我，你倒是想得很好。一个对于警服既然如此钟爱的人最后还是会在经过一次争斗之后把它给我，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既然已经夺回来了哪里有返还的道理！”
　　“照你的意思，我拿给你还拿错了？”
　　陈瑞馨眼睛尖锐地盯着罗刚，然后重重地说道：“你之所以肯拿出来，是因为你想明白了，你是在.....舍车保帅。”
　　罗刚苦笑道：“真有意思，这回象棋术语也出来了。也行，你不是不死心吗，那就回去吧，去看看那些‘帅’在哪里。”
　　罗刚苦笑是因为陈瑞馨的话说对了，他不好直接否定。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并不窘迫，因为其他的那几套衣服他之前就如至宝将其藏在一个隐秘的所在，她是搜不到的。
　　从车站打车回去倒是很容易的，不过罗刚现在倒是坚持要走路，不坐车。陈瑞馨较真坚持坐车，罗刚又表示他只愿意付钱送让车送她到小区的门口，但是他自己步行到家。
　　陈瑞馨最后也不坐车了，想就让他拖延时间吧，看他能拖延好久。
　　罗刚的想法却是，就卖些破绽给她吧，反正到时候找不到，看她如何说。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玩着心思一路往回家的前面走，在路上，罗刚开始总结起今天。今天算什么事呢，一连串的事情就在一天发生了。盘点不过来。警察大叔，陈所长，陈瑞馨，肖婷。还有不知名的记者女士，还有莫名其妙就得到的很奇妙的照片——它现在还在身上呢。还有，过马路，假警服，龙祥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