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讨价

　　雪花大起来，很多收拾妥当的圣域居民开始熙熙攘攘的向城外赶去。不知这寒冬腊月即将来临之际，这些人要赶往何处，毕竟这里是曾经的家，生活了数十年的家。
　　任何事的发生都有因果牵连，若是家园能在战火中保存下来，谁也不会离开家，踏上一条不知前程的路。
　　“不妥。”梦无涯将两字轻轻吐出。
　　“怎样的不妥？”战天涯问道。
　　“不是你不妥，是神战士不妥。”梦无涯说道：“三方势力已败，各自的日子都不好过。想要真的再起大军征讨，至少一年半载以后。圣域若是坚守，也不是渡不过这个难关。可是神战士为了一些自以为是的荒唐理由，舍弃了这个得天独厚的要塞，实在不妥。”
　　“他是想带着众兄弟们打回天朝。只要进了天朝的地面，另外两方的势力是绝不会跟着屁股追来。这样可以单方面作战，压力减轻许多。”战天涯解释道：“若是留在圣域，接连不断的大军压境势所难免。倒时战事频频，想脱离这耗时、耗力、耗人的泥潭，就难了。”
　　“这样担忧没错，可是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梦无涯说道：“蒙古是游牧民族、马上的王国。说是男女老少都各个骑射得了，但只是在于他们各族之间的纠纷。真正上的战场上的将士，是各个大族选出的精壮族人。”
　　“看似可汗至高无上，对外出兵可基本都是出自可汗的部落中，其他部落只是协助。一个部族再兴旺能有多少人？十万，十万已经是很大的极限了。草原上历代多少个可汗都是因为一场失利的战斗，族人大损。然后呢？就被其他大族所代替，消失在草原中。没人会记得他们。”
　　梦无涯瞥了战天涯几眼，继续说道：“这次来的铁骑是可汗可以拥有铁骑的总数，足有八万，其余是四万多的轻骑。若没有那片沼泽地，死的就是你们！”
　　“托先生的福！若不是先生，天涯确实只能力拼。”战天涯施礼说道。
　　“也不是不能击败他们，只是费些力气而已。你们若能抵挡、拖延到夜里，神战士自然腾出手，也一样击败他们。”梦无涯摆摆手，说道：“但是最后你放他们走的时候，剩下的那些将士基本都是扎木尔部落的族人。你以为他当时真不敢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梦无涯冷笑道：“他是怕自己部族的人若是也死伤在了这里，那他回去就必死无疑。但若能带着那些人活着回去，不但可以保住性命，也可以和其他的部族一争可汗之位。”
　　“受教！”原来是这样，战天涯闻言，顿出一身冷汗。
　　“所以，蒙古这一败，打散了他们草原上部族之间的平衡。可汗要保位子，强大的部族头领要抢位子。一时半会草原是不会再出兵了。”梦无涯说道：“再说这藏地，多是蛮人部落构成，一直由号称藏地王室的西羌部族的统治。但那里各个部族的头人都拥兵自重，对势力越来越小的藏地王室阴奉阳违，但对新出现的活佛却无不尊重。”
　　“活佛讲究转世轮回，但那里有诸多的活佛，所以又分着诸多的势力，相互长年争斗。”梦无涯笑了笑摇了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但继续说道：“他们活佛也有大小之分，这次发兵的就是藏地最大的活佛宁玛发起的。不知为何死去的那个头人是他亲弟弟。”
　　“先生所说，这次他们战败后，为了避免被内部蚕食，虽然吃了大亏，也不会短时间再来扰乱。”战天涯顿时明了。
　　“所以，圣域的敌人目前只有一个，”梦无涯笑道：“就是天朝。但你这家伙搞出的那些事，犹如在天朝放了一把火，使得其内部大乱，外敌又不断肆扰。这次能发兵已是捉襟见肘，想再出兵已不是这几年能做到的事了。”
　　“但神战士长期在此，对周边的情况定有了解。可是却放弃了这里，我想定有他的想法和苦衷。”战天涯说道。
　　“不管怎样，你达到了你来此的目的，应该庆幸。”梦无涯说道。
　　“但神战士失去的太多，我心中惭愧。”战天涯内疚的说道。
　　“你心太善，做不得大事。”梦无涯停下，回头瞪着战天涯说道：“你要想上位，就必须把心狠下来。”
　　“我做不到。”战天涯叹道。
　　“呵呵，不用你担忧。”梦无涯怪怪的看了战天涯几眼，向前走去：“其实神战士的想法也很简单，他看出了天朝目前存在的弊端、漏洞。必须倾巢而出，竭尽全力而一举突破。不然他已经老了，若错过这次机会，不会再有这样的雄心和勇气了。他的兄弟们也是看到了这点，才会有了城楼兵变。”
　　他们在城中的街道上缓缓的走着，尽量的避开奔走的人群，不觉走到靠着外城的城隍庙前。
　　两人抖掉身上厚厚的积雪，推开虚掩的庙门，很随意的走了进去。
　　想来庙中以前的香火极盛，四处的房廊下吊着密密麻麻的还愿油灯。还有不少依旧在燃烧着，在风雪呜咽中将不算大的庙宇照的忽明忽暗。本就有些阴森的城隍庙透着恐怖、怪异的气氛。
　　“怎么就走到了这里？现在还有人求愿？”战天涯看到大殿透着火光晃动的人影。
　　“越是六神无主、走投无路的时候，庙宇的生意就越好。无助的人总希望找到一个其实不存在、但传说很强大的虚无来依靠。”梦无涯翻翻白眼说道。
　　“你不信神灵？”战天涯看着梦无涯的表情，问道：“那你做什么道士？假道士吧！”
　　说着战天涯笑起来，心中的压抑少了许多。
　　“哼！”梦无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求道这些年，除了学会作假骗点钱花，还没有见过真的神仙显灵。时间长了，也就不信了。师傅在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个罚我。但这冥冥之中，却又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说没有神灵吧，又解释不过去。”
　　“你到底是信还是不信？”经过和梦无涯一路的交谈，战天涯去了心头的疙瘩，心情好了许多。
　　“该信得时候信、不该信的时候不信。”梦无涯很干脆，但很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呵呵！”战天涯摇摇头笑道：“走吧，天快亮了。也不要打扰人家求愿，我们回去。”
　　“等等！”梦无涯像是发现了什么，眼中冒着贼光，在忽闪的灯火下瞪的溜圆。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探出两盏灯笼。两个女子持灯先走出来，接着走出一个貌美的贵妇。在她身后又跟出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子来。那女子并不貌若天仙，但带在脸上的喜洽、盈盈的笑意，叫看到她的人无不沐浴在暖风中。
　　这几人一走出大殿，旁边的黑暗中冒出几个裹着黑披风、身着铠甲的人，将她们护住。然后递过披风，看她们穿戴好后，便向外走来。
　　战天涯和梦无涯进门就立在进庙的房廊下，虽被那几个侍卫看到，但看他们没有进大殿的意思，也就没有前来阻挠。这下走来，其中一个侍卫善意的说道：“来求愿吧？快去吧。”
　　战天涯施礼作谢。但梦无涯瞪着一双小眼，紧盯着那笑吟吟的女子来。张着嘴巴，只差口水没有流出来。
　　显然对方也看到了他这种令人厌恶的表情。一个侍卫怒目冷哼了一声，便要走来，但被说话的那名侍卫阻住。
　　战天涯顿觉好生丢脸，使劲踢了梦无涯一脚。
　　梦无涯顿时醒悟，连连施礼一脸贱笑道：“在下梦无涯，一代名士。前来庙宇中求神卜卦，不期却见到如此美若天仙的姑娘，惊为天人。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那贵妇人一脸不悦，冷冷说道：“凡夫俗子没见过什么世面！走吧，不和他们理会。”
　　战天涯何时受过这样的指责，顿觉脸上无光。不由狠狠的瞪了梦无涯几眼。
　　年轻女子到没有觉得什么，瞧瞧身高魁梧、英气逼人的战天涯，又瞅瞅一脸点头哈腰、一脸贼像的梦无涯，顿觉有趣，不由吃吃笑起来。然而觉得失礼，又压不住笑意，赶紧轻掩口鼻，只露出一双会说话、水汪汪、掩饰不住笑意的明亮双眸。
　　战天涯没觉得如何，保持着施礼的动作，希望对方离去。
　　但梦无涯就不一样了，顿觉如一柄重锤打在心房，浑身的酥麻、颤抖起来。差一点跪倒在地上以示仰慕爱恋之心。
　　“你这个兄弟是不是有病？说他一句就浑身颤抖起来，快带他去看看。”贵妇人岂能瞧不出？顿时脸若冰霜：“不然遇上难说话的，说不得命就要丢下了！”
　　“是！夫人！回去我定严加管教。”战天涯郁闷起来。
　　“走！”贵妇人一点也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带着众人离开。
　　“夫人！我没病！我很健康！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风水看相、文韬武略、无所不能无所不精......哎！别走啊！”梦无涯从痴迷中醒来，急忙喊道。看着他们走进风雪中，急急的冲出庙门，想追上去。
　　战天涯哪里会叫他在这里惹事，几步跨来，一把揪住他的小身板，捂住他的嘴。虽然敬为先生，却也不能这样无礼。
　　“你干嘛！你干嘛！”梦无涯大怒，不知用了什么身法，身体一曲、再一直，就从可力劈华山的战天涯手中挣脱。回头看着那些人走远，顿时恼怒，如同掉了口中肉的恶狼恶狠狠瞪着战天涯。
　　战天涯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呲牙咧嘴起来。刚才梦无涯的挣脱，使得他手臂上的伤口大裂，血水又开始渗出来。即便铁的汉子也知道疼痛，但是会分清场合。
　　梦无涯一下就蔫了，悻悻走回来，伸手在战天涯身上点了几下，道：“天赐良机，被你放过，难免会心中恼恨。别在意，可以减去你欠我的一两黄金。”
　　“一百两行不行？”战天涯站起身，暗暗好笑，但还价道：“本来过个十天半月，伤口就能长好。你这一折腾，再有三年五年，估计也好不起来。你伤到我内腹了。”
　　“少来！”梦无涯更是窝火，怎么就赖上了？！狠狠说道：“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求得我今世的姻缘、去了我前世的孽业，以求得道。那可是我师父飞羽化仙时的遗言！却被你这一下搅黄了，我不加钱便是，你却还敢还价，不成！最多减二两！”
　　“五十两好不好？”战天涯笑起来：“今天的事，我只当没看见。要是说出去，会很影响你一代道长的光辉形象。”
　　“五两！再多我就是成为他人眼中的泼皮，也绝不叫你赖账！”梦无涯想了想还是做出了让步。
　　“不成！最少十两！”战天涯见他让步，赶紧跟上：“其实我能猜到那贵妇人是谁的府上。你若真心，说不得我会帮你打听一下。”
　　“成交！”梦无涯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赶紧说道：“减十两！若是能帮我成就这一段姻缘。就算是全免，我再给你白干一年半载，也无妨！”
　　“此话当真？”战天涯心中一喜、眼中一亮，顿觉讨了个便宜。
　　“当真！若是不成，那就加你一百两！”梦无涯决是不吃亏之人。
　　“成交！”战天涯也窃喜起来。奇人异士多多益善，何况这梦无涯可以分清天下形式、随便几个主意就能杀的敌人溃不成军。这样的人才岂能放过？
　　两人都心怀鬼胎，各自拨打着自己的算盘。却不知这天有命数，岂是谁想躲、就能躲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