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圣域

　　雨虽然小了，但寒气降下来，冰冷刺骨。即便在屋中也寒气袭人，屋中生了火。
　　“碧瑶......”战天涯坐在床前，向丑婆轻轻的唤道。
　　然而没有任何的回应，丑婆依旧沉睡。
　　战天涯抬头望向梦无涯。
　　梦无涯微皱眉头，揪着山羊胡不解的说道：“药很对症，伤势也不重。但没有醒来，可能就是累的，相信明天就会醒来。”
　　“脸上的伤可以治好吗？”战天涯问。
　　“当然能治好！”梦无涯很是诧异，不就是一道擦痕，怎么就治不好了呢？
　　“会留疤吗？”战天涯笑了笑，知道梦无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女人都很爱美，我已经尽力。但要一丝痕迹都看不出来，我做不到。”梦无涯很是郁闷，有疤又怎么了？能活着已是天大的侥幸。
　　“是我有些过余，这里谢过先生。”战天涯施礼道。
　　“客气！客气！”梦无涯笑起来：“何时把钱付清，叫我赶紧走才是正事。留在这里倒是白做了许多的破事，不但没有酬劳，还用去了不少道观中多年积累下来的灵丹妙药。”
　　“先生如此多才，何不留下来一展抱负。将一身的才学留在道观中，岂不埋没？”战天涯很想留下梦无涯。
　　“世间多少不平事，岂是我一个野道士能解决的？”梦无涯低沉道：“帮你一次已经是我的底线，再帮就破了我的誓言。”
　　“你已经帮了，若是朝廷知道，你的道观还能安然无恙？”战天涯盯着梦无涯带着些威胁说道。
　　“何处不修行？没了道观，说不得也打碎了我心中的枷锁，说不得我就从此悟道。”梦无涯嘿嘿笑道：“想留下我助你，先把钱拿来。”
　　“我没钱。”战天涯立刻回绝：“想要钱，就说点有用的。”
　　“你想要什么？”梦无涯说道。
　　“我想要这天下再无受苦之人、这天下再无冤屈之人、这天下再无贵贱之人.......”战天涯说道：“若是你能给我，别说几百两黄金，我的命都给你！”
　　“你也太高看我。我若是有那能耐，也不会委屈在破道观中做闲鹤散人，为了你那点小钱追着你不放。”梦无涯叹了口气：“你目标太高，我做不来。”
　　“你能做来什么？”战天涯问道。
　　“玩点小把戏，作弄一下人，骗点小钱花花。呵呵，这些我都拿手。”梦无涯又笑起来，很贱。
　　战天涯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窗外传来沙沙的声响，不知何时，雨点已变成了雪粒。
　　这是圣域的第一场雪。
　　院中传来一阵嘈杂声。
　　战天涯站起身，望去。
　　侍卫们似乎在阻拦什么人，激烈的争执着......
　　一人离开人群匆匆奔来。
　　“报！”那人在门外叫道。
　　“进！”战天涯应道。
　　“门外来了一些人，说是要见碧瑶小姐。小的们说没有此人，但他们说，见不到碧瑶小姐，能见主公也好。小的无法，只好前来通报。”那人一脸惭愧的说道。
　　“无妨，叫他们进来吧。”战天涯微眯双眼说道。
　　“喏！”侍卫迅速离开。
　　不久，进来一人。
　　那人一进门就向屋中扫视了一圈，见到床上的丑婆，脸色一变。
　　“我家小姐......这？”那人指着丑婆厉声问道。
　　“战事无情，是我没有护的周全，受伤了。”战天涯抱拳施礼说道。
　　“你就是战天涯吧？”那人皱着眉头问道。
　　“休得无礼！跪下答话！”一旁的侍卫喝到。
　　“无妨！”战天涯制止，向着那人说道：“是我，我就是战天涯。有什么怨气，尽管冲着我来。”
　　那人没有理会，疾步走到床前，抓起丑婆的手腕号起脉来。
　　良久，那人舒了口气，说道：“幸亏无大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定和你没完！”
　　战天涯一脸郁闷，不卑不亢说道：“阁下是......”
　　“我们都是小姐的仆人。”那人说道：“小姐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帮你。在圣域，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但你却使小姐受了伤害！”
　　“这是我的不对，无论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接下。”战天涯挺着高大的身躯，说道。
　　“凭你？”那人眼中尽是不屑。
　　“是，就凭我。”战天涯也有些微怒。
　　“算了，小姐无碍是你的侥幸。”那人苦笑，叹了口气，道：“属下阿火，参见主公！”
　　“你？”战天涯疑惑。
　　“早在多年前，小姐就派遣属下多人潜入圣域。为的是什么，属下也不需多说，只是希望主公能明白小姐的一片苦心。”那人说着，提襟、半跪施礼道：
　　“冥岭没了小姐，不能称之为冥岭；圣域没有了神战士，也将要不复存在。属下带来了在圣域潜伏的所有同门前来投效主公！”
　　“快快起身！以后就是兄弟，无须多礼。”战天涯心中甚喜，急忙说道。
　　他知道，冥岭也被世人称之为鬼府，在南方赫赫有名，也是一处令人谈之色变的禁地。是丑婆的师傅一手创办，并立宗立派。门下之人善施毒用药，个个都是杀人救人的好手。常年在深山中滚爬采药和野兽搏击，身手皆都非凡。
　　丑婆的师傅不知为何，对丑婆自小疼爱有加，没有将冥岭传给他的其他弟子，最后却交给了门中最小、也是最后入门的丑婆。本想会有些阻挠，结果众弟子没有任何异言、出奇的都赞同了。
　　这不仅是师傅的遗命，也是不管门主给了谁，都难免会有人不服气。然而众门人看着最小的师妹打小长大，都有着浓厚的感情。丑婆做了门主，所有人的明争暗斗都化作了尽心呵护。但都没有改嘴称丑婆为门主，依旧喜欢用一直惯用的小姐来称呼。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我们家小姐说了，那就要尽到做属下的本分。”阿火再次施礼谢过，起身站过一旁，又道：“属下的同门在圣域共潜伏了四十九人，除了有三位姐妹不能前来，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在院中等待主公安排。”
　　“这怎么能行！都先去大堂休息！被冻坏了怎么行？”战天涯急忙走出，望向院中的男女老少。
　　这些人穿什么的都有，有街头小贩、救命郎中、军中将士、儒家学者、护院打手......甚至还有街头混混的装扮。
　　每个人都像足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无论精气、装扮、神情、还是随意的姿势，都和自己的角色浑然一体，若不是知道内幕，还真以为这院中是一个街头上的闹市。
　　“辛苦兄弟们了！天涯在此谢过！”战天涯弯腰，长长一辑。他真心感谢这些由于他的缘故，被丑婆央求着进入圣域打探消息的鬼府同门。
　　“参见主公！”那些人显然不敢受战天涯一拜，当即纷纷还礼。但毕竟不是军士，先后有些参差不齐。
　　战天涯再次施礼，站起身。望着这些投奔自己的既陌生、似乎又熟悉的面孔。场景似乎重叠起来，他想起了那些无数投奔他，然而又留在了洛阳城下死寂战场上的那些将士们......
　　雪粒渐渐变成了雪花，一片片零星的飘起来。
　　“我们怎么安排？”阿火很在意将要成为的角色。虽然小姐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但也希望这战天涯能像小姐口中的豁达、仁义、知人善用。也好将来有一天，不辱师命，鬼府的门庭可以在中原壮大起来。
　　“丑婆明日便可醒来，”战天涯思索一下，道：“你们暂时先随着她在军营驻下，毕竟她是你们的小姐。以后的照料就靠你们了。”
　　“谢主公！”阿火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很好的掩饰起来。他不理解战天涯此时的心情，只是以为这人太小看他们了，只成为了小姐的护卫。
　　安顿好了阿火一众人，战天涯已经疲倦到了极点。浑身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又使他精神起来。
　　正在梦中抱着数不清的黄金白银、溜着涎水乐开怀的梦无涯被战天涯粗鲁的唤醒。他很不满，但还是随着战天涯一起出了大营，走进风雪交加的街道中。
　　“天涯兄弟，你若不好好养伤，会恶化的。”梦无涯好心的提醒。他很震撼，像战天涯的伤势，若是常人早就卧床不起，这也是他对亚赛说有事的原因。但此时的战天涯却看着像似没事人一般。
　　“无妨，习惯了就成了自然。这点小伤打不倒我。”战天涯在寒风中挺直了身躯，只有这冰寒能使他感到麻木，疼痛减轻了不少。
　　“这可不行，若你这样不注意修养，就是铁打的也一样垮下。”梦无涯皱着眉头，将头缩进厚厚的衣领中避过一阵寒风吹过。
　　街头灯火通明，到处可以看到持着火把的整队圣域将士在风雪中来来往往。圣域的居民也凑着热闹，在自己家门前进进出出，把一些东西搬进马车或人力车中。到处混乱着，但军民互不干扰，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梦无涯似乎猜到了战天涯为何把他从温暖的被窝中揪出来的原因，但他没有做声，眯着三角眼看着像是开始慌乱的圣域。这一仗明明胜了，但乱的却是圣域。乱的有些早了。
　　“你如何看？”战天涯问道。
　　“看不出什么，像是准备弃城。”梦无涯很实在的说道。
　　“圣域建立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战天涯没有理会梦无涯的谨慎，说道：“但因为这次的事情，就要舍弃圣域。这是不是得不偿失？”
　　梦无涯干脆闭嘴不再说话，他望向天空中无数的黑点，像是无数的黑蝴蝶密密麻麻从天上飞舞着落下，投向还并不寒冷的大地，化作片片潮湿，湿润了道路。
　　“你说，我不到三千人和拥有近三十万大军的神战士结盟，会是好事吗？”战天涯投出自己的疑问。这个问题缭绕了他很长的时间，但他知道那些兄弟们给不了他答案，丑婆又沉睡，他不得不拉着这个异士寻求答案，证实他心中的疑惑。
　　梦无涯闻言沉思起来，三角眼不断闪烁着精光......
　　战天涯没有再打搅他，也沉默着、思考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