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摊牌

　　圣域还有很远，奔马最少还得要一个多的时辰。着火的位置显然不是圣域，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战天涯细细思索了一下便顿时明了，一丝微笑显示在他疲惫的脸上。
　　“天涯兄弟可否醒来？”亚赛从队伍前奔回，若是天涯不醒，他就要发号施令做进一步的安排。
　　“无妨，二哥尽管做主。圣域战事胜负已分。机会难得，不要管我。”战天涯说道。
　　喊杀声从远处传来，声声战鼓响彻云霄......远远就能看到月华流动的地方，不断的有黑影冒出，向这里玩命的奔来......
　　“取我剑来！”战天涯喝到，翻身坐起。忽然想到剑已折，只有玄铁锏可使用，不由神色一暗。
　　剑和锏是同音。落日很是到位，双手拽着沉重的玄铁锏便到了身前：“玄铁锏来了！”
　　“不可胡闹！天涯有伤在身，岂能动气？”亚赛训斥道。
　　“二哥，无妨。我天涯只要不倒下便可一战，区区一点伤势算得了什么？”战天涯抓过玄铁锏，将担架拆下马背。脸上的疲惫转眼逝去，雄姿、霸气顿显露无遗。
　　“可是，梦居士说......”亚赛没有把梦无涯当做道士，也没有把他作为谋士，只是在这场战斗中莫名冒出来的一个埋藏着未知目的的人。鉴于此人在这场战斗中的所为，他说的话却又不能不信，但心中已将邪道士变为了居士。
　　无边的黑影逃窜速度极快，说话间离得更近了些。
　　“二哥，这里的道路你熟，快快下令，别怠误了战机。痛打落水狗的爽事岂能放过？也旷废了大哥布置的妙棋。”战天涯催促道。灭掉蒙古铁骑大军已经自己已占了大功，此时的功劳万万不可再拿。
　　“喏！”亚赛不再谦让，开始发号施令。
　　前队一字排列，弓弩上手，斜对着天空等待着；另一个个将领得令，带着一队队骑士列队离开，消失在土丘后，融入到月色中......
　　对方的马蹄声越来越响，很快进入到射程。
　　“射！”一声令下，一道道利影撕破薄薄的月色贯穿进时急慌忙、竞相奔跑的身躯中......
　　惨叫声、坠落声、喊叫声、哭骂声......响成一片。
　　本准备了三轮齐射，可只射出去两轮，射程中就看不到了奔跑的溃兵。敌人受到阻击，竟急速的分散开，没有一点的冲杀意图向两边奔逃而去，丢下了正面方上千的死尸和滚地哀嚎的伤兵。
　　“前进五百步！”亚赛喝到。
　　队伍前进后驻足。
　　“弓弩准备！”亚赛又喝到。
　　又一批溃逃的敌军惶惶到来。依旧的两轮爆射，敌人又丢下满地的尸首和呻吟着的伤兵仓皇掉头离去。
　　“怎么不追啊？”落日见到亚赛又下令前进，按捺不住的问道。想起死去的战友、看着一队队从面前逃走的敌军，他很想追上去赶尽杀绝。
　　“我们有马，他们也有马，即便能追的上，想全部剿杀也的奔上数个时辰。若遭到困兽之争的反抗，就得不偿失了。”亚赛笑起来，很耐心的解释道：
　　“我们打了一天的野战，马早已不能疾奔。他们只是围城，战马的体力尚为饱满，若追，是追不上的。只有这样层层阻击，才尽可能使他们心中胆寒、消除斗志、只能一心的逃命，而我们就可以尽可能的多杀敌军。”
　　落日向后望去，一排排骑兵相互交错的一字排开，虽然每队的人数不是太多，只有一千人左右，但分散开、加上叠影的效果，猛看上去，真不知有多少军队藏于这茫茫夜色中......
　　这些列队的将士和他们一样的前进、齐射，再前进、再齐射。那些敌军像是溪水经过一道道分水岭，不断的分开、再分开，等分的不能再分的时候，就发现似乎身边的战友们都不见了，只有面前一条可以通往回家的路......
　　凡是从这里逃窜的敌军，只有极少数逃脱了被屠杀的命运。多年后，每当他们回想起这段经历时，无一不浑身颤抖，那惨淡月光下一幕幕走投无路、荒野横尸的血淋淋场面又上心头。
　　敌军是一群群的溃败，渐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天开始变幻，乌云不知何时布满了天空。皎洁的月色消失的无影无踪，天黑下来......
　　战天涯和亚赛趁着作战的间隙收集了敌军死尸、伤兵身上的箭矢。陆续从这里通过的敌军才不到两万，于是全部人马严阵以待，等着敌军最大的溃败。
　　为了看清前方，亚赛派人在前面远方燃起了数十堆篝火。火光虽然亮，但在黑暗中依旧看的不甚太远。
　　一支不知有多少人的大队骑兵从远处急奔而来......
　　将士们的手臂已酸，但还是习惯的举起手中的弓弩准备着。
　　“停！是自己人！”亚赛喝到。说话间他单骑冲出队伍，向前面奔去。
　　只见他奔跑中发出几个呼哨，连打几个手势，那边也一骑出列打着手势两骑靠拢。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亚赛向回赶来，那人带着那支骑兵队伍向一旁绕去，极快的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老三和老四偷袭成功，一举烧了敌军的粮草、器械，大哥他们正分兵两路从东西追杀溃军。中路是蒙古人的战场，所以藏地和天朝只是排列了极少的人数。”亚赛说道。
　　战天涯心中其实很是疑惑，圣域若是坚城壁守、寻机而动是在情理之中，但猛然在对方第一天围城就能大肆反击，这样的冒险的大手笔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
　　若是这样看来，圣域的家底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深厚。自己在这一战中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打手？还是对方利用的一枚棋子？还是......
　　像是看出了战天涯的心思，亚赛忽然笑起来：“战英雄不必疑虑。大哥在城楼上等你，他会向你解释这一切。”
　　“我们的一切动向他都知晓？”战天涯问话出口，顿觉后悔。这不是桌上明摆的事！
　　亚赛不自然的笑了笑，没有回答。但下令向圣域进发。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雨。没有想象的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雨丝一条条从天而落......落进火光通明的油锅里，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这油锅是准备防御攻城而支起来的，但在这夜色中也可以照明。
　　圣域城楼上的战天涯站在雨中，任雨丝丝丝打湿自己的发、自己的衣裳，任那冰凉、潮湿刺激着伤处，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神战士也站在雨中，随他一起站立在城墙边。他显得格外的老，满头的银丝被雨打湿，不断的流出水珠沿着他布满皱褶的脸颊落下......
　　他们从一相见就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的动作。
　　说什么都是多余，做什么都是旷外。
　　他们所带的亲卫都远远的守在四周，警觉的不时望向这里。
　　“为何？”战天涯还是打破了难言的静寂。
　　“没有为何。”神战士说着，望向远方。
　　远方黑暗，是乌云下的黑暗。看不到边，也看不到任何的事物。只能看到极远处的敌军营帐还在燃烧、但开始减弱的大火，只能看到不知哪里忽然冒出、又瞬间逝去的火光中透过的密密雨点落下......
　　“总得有个理由吧？我确实受到了你慷慨的相助，但也不能叫我如此蒙在鼓里。”战天涯回头盯着神战士。
　　“其实这些麻烦是你带给圣域的，所以你得出点力。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当做属下，也没有把你看做兄弟。”神战士感觉到了战天涯的目光，他想笑，可笑的极不自然。
　　他干脆收起了笑容，回头一脸平静的望着战天涯的双眼，继续说道：“从你到圣域的那一刻，我就把你当做盟友，一个可以信赖的盟友。你没有走，也没有叫我失望。”
　　“可是......”战天涯停顿了一下说道：“可是你叫我带着我不足五千人、需要休整的兄弟们面对了十三万蒙古最强悍的铁骑，包括你派来增援的亚赛三万人马。若不是事有转机，这些人都要丧命于铁蹄之下。”
　　“战争很残酷，若是你不能抵挡，也不配做我的盟友。为了圣域、为了实现我的目标和兄弟们的目标，一切都可以牺牲。”神战士苦笑道：“其实亚赛和你合兵一处并不是监管你，只是拖延蒙古铁骑的速度。你走了也就走了，你并不欠我。”
　　“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会是那种一走了之的人吗？”战天涯眯起眼，打量着神战士：“难道你没有想过？这样利用我，可能我们会成为敌人。”
　　“想过，”神战士笑起来，带着一丝悲哀：“所以我没有设防。如果你想动手，我不会抵抗。但我已经交代过兄弟们，你也拿到了那块代表圣域的玉佩，从此圣域就和你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无论你做什么，都要为圣域着想、为圣域的荣誉而战。”
　　“如果我不肯呢？我现在也可以一走了之。”战天涯冷笑道。
　　“不会的，”神战士也冷冷望着战天涯道：“你不是那种人，是什么人，这辈子永远就是什么人。你骨子里刻得就是一个战字，就如你的姓氏。如果在圣域帮你挡下了三路大军追击的情况下，还能置圣域之度外，你也不配做战天涯！”
　　“你想如何？”战天涯问道。
　　“帮我打回去！”神战士的脸色有了光泽，他凝视着落雨的夜空缓缓说道：“我答应弟弟的事要去完成，还有那些隐忍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们也想回家。”
　　“圣域呢？”战天涯又问。
　　“弃之！”神战士惋惜的说道：“三方势力挫败于此，岂能善罢甘休。若是面对一方，还有一战的能力。如果不做决定，圣域等待的就是灭亡。当然，这一切并不单是因你造成。圣域日渐强大，已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有多强大？”战天涯毫无烟火的再问。
　　神战士笑起来：“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战天涯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我给圣域带来的多大的麻烦。若是还能选择，我不会来圣域。”
　　“圣域比你想象的强大，比任何人知道的圣域要强大很多。”神战士凝望着战天涯说道：“所有人看到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力量，暗藏于世间的力量也很强大，虽不能灭国，但覆灭几个城池却可以轻易办到。之所以给你交底，因为我需要你。”
　　雨下的小了些，但依旧冰凉刺骨。带雨风中的血腥味道依旧浓厚......
　　远处不断的有人马奔回，熙熙攘攘的在城下列阵。下面已经排列了近十个方队，每一队万余人。不算城墙上林立的将士，单是城下已经有了十万之众。
　　“我能力有限，尽可能的帮你！但我也有条件。”战天涯说道：“一旦救出我的兄弟，我就带我的人离开，你不能阻拦。”
　　“同意！”神战士爽快的应道。他笑起来，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两人离开城墙，向回走去。两人都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事要想、有很多事要去交代......
　　快要走到各自的侍卫旁时，忽然，神战士的声音贱贱的响起：“你家的丑婆娘不丑，哥哥的拙荆很欣赏她。无事，多走动一下。”
　　战天涯愕然，回头望向神战士。但见他又低声道：“冥岭祸福无常的鬼手丑婆远名在外，岂是你想藏就藏得住的？！”
　　战天涯心中一登，刚想要解释一下。就见神战士已被众多的侍卫围起，走下城楼去安排战后的事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