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虎头蛇尾

　　我听着他们的吵吵闹闹声，抬头看了看车间墙壁上的横幅上鲜红的朱红大字：“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想了想，这就是现实！又有什么法子呢？弱肉强食，末尾淘汰！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女人的骂声还没有消失，窑头这边又有两个男人吼起了嗓子。
　　原来是灌浆的四川佬和滚压的贵州佬。
　　为了一块木板在脸红脖子粗，在那边蹬鼻子上脸吵吵闹闹。
　　我上前问个原因。
　　四川佬说：“我过来看我的瓷器有没有装完，好拉车板回去，刚一转身，车上的木板就被这王八蛋拿去。”
　　贵州佬则青着脸说：“车架分了，木板没有分的，厂里的东西人人可用，凭什么你可以拿，是你家里带来的？”
　　四川佬也高起嗓门说：“我先看见的。”
　　贵州佬更大声暴怒道：“噢，耶耶耶，你看了一眼就是你的啦？我去看你老婆一眼那就是我的啦！？”
　　四川佬一听扯上了自己老婆，更加怒气冲天：“不与你这厂里头号神经病说，你回去看看你的老婆是不是在家给人奸杀了，我操你八辈子祖宗的，他妈的乌龟王八蛋！”
　　贵州老突出眼珠子凶向四川佬，右手伸出食指不断点着对方鼻子道：“你他妈的说话嘴巴放干净点！不要给老子牛！再满嘴喷粪看我揍你！“
　　四川佬不干示弱，针锋相对：“看谁嘴巴臭？你自己先扯上我老婆的，我老婆挨你什么了？你揍我看一下，你以为世界上就你屌！”
　　“我就是屌，你想怎么样？我就看见你老婆搭男子，在厂后的鱼塘边上脱裤头，横着身子给人日。”贵州佬边说边推了四川佬一把。
　　四川佬这下真的发火了，用力扯着嗓门：“你他妈想动手是不是？老子前几年就是号子里出来的！来啊！你还说我老婆搭男子，你的老婆才是，要不是你老婆的骚腰老是挨厂领导身上靠，你早就滚蛋了，还会有好活给你干！不用我说，你家的就是靠裤带松来换饭吃的大巴车！烂拖鞋！谁合适谁穿！”说着还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
　　贵州佬恼羞成怒，随手抄起一块模印朝四川佬头上砸去，四川佬眼明手快，连忙也抓起一块木板去挡，模印轰隆一声粉碎在木板边上，两人就此扭打一团。
　　贵州佬凶残，他用手紧紧锁住对方的喉咙，掐出血来了，四川佬也紧紧扯着对方的衣领。
　　见事不妙，怕出人命，我叫杂工快去找门卫和管理，厂里的工人全放下活计来围观，不过他们都是来看戏的，在起哄：“好好好！打死一个更好！”两家人的亲眷也都跑来了！女人帮老公对骂，喊叫！推推搡搡也纠缠一起，小孩看着自己的父母和人扭打成一团吓的哇哇大哭，老人想救又不敢上前，吹气瞪眼跺脚——干着急。
　　我上前救架也不知道被谁出的手，挨了两拳，手臂上还留下两三道血印子，疼得我连忙放开，也恼怒了；“你们是不是要打出人命！要打出厂门外去！这里不是打架场。”
　　无论谁劝也劝不开，这时，门卫老蔡，行政老齐。厂长老吴，车间主任赖贪财……这些狗头狗脚统统赶到。
　　还是厂长老吴嗓门大：“你们不要钱就打，再打还有两个半月工资你们任何一个谁都不要想拿一分！严重还要送公安！”
　　老厂长这一招管用，是啊！几个月工资，一万多块，为了一块木板，值得吗？”
　　两个人就此停了。但是脸上和身上的衣服都撕破了，皮开肉绽的，血滴子洒了全身花花点点好像祭祀用的花纸。
　　厂长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吼道：“打啊！怎么不打了，你们不是有钱吗？不是工资很高吗？再表演一场来给大伙看啊！”
　　老齐也插话道：“高个屁！三点起来干活，命都搭上去了才赚这么一点钱还敢打架！要罚你500你们都想跳韩江，还整天没有事找事。”
　　赖贪财也要显示一下他的管理形象道：“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为几块木板也打得起架，都是没有素质的。”
　　电工则半讥半讽道：“要打架不早说，我那边有榔头和刀子，上点兵器会好看一点！”
　　工人们各自散去，两个家伙被老齐叫去办公室处理去了。
　　唉！这一些不知道世情世理的下里巴人啊！
　　其实这个厂不但明争还暗斗。比如我来这里当管理，也有几个管理层的人欺生，总要挤兑一下我才显示出他的能力似的。
　　这不，早上老齐就对我说：“有人向我告状说你上班老玩手机。”
　　我感到非常奇怪，我刚刚进来时是比较不注意自己的影响，用手机看过几次小说，被老吴说过，但从此我很少上班时间看，偶尔看一下也是来了短消息什么的，现在这个年代，谁手里离开过手机呢？不然就不叫手机了！
　　我知道一些人的鬼把戏，从他的眉毛结上就可以看出这些人的疙瘩，不过我真的不想和他们斗，和猴肚鸡肠的人一般见识自己的人格都会随之降低，还是想开点：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据说碧玉厂原来有三条窑炉。还有一条哪去了呢？
　　那还得从前年说起：那时候，已经手握重权的翕总把自己的哥哥从老家叫来，把原来的管理连同厂长老吴一起挤兑下去。开始了他的“伟民新政”。
　　刚刚开始他们这些人一个个说得是天花乱坠，翕总哥哥伟明说：“我是自己开过企业的人，对生产问题不在话下。（有人偷偷告诉我说，姐姐的钱被他糟蹋了好几百万，都是所谓办企业亏空了。）
　　赖贪财说：“我有多年的生产管理经验，对采购的生产设备优劣有很强的分辨能力。我来搞采购是最稳当的。绝不会浪费老板一分钱。”
　　老齐说：“我儿子是办企业的，我就是老板他爹，我搞行政是一流的，你们从下个月开始要实行打卡制度。在厂门卫室旁边设置一个指纹卡机。人人必须按时打卡，违者罚款。”
　　谁知没有过几天指纹卡机就被人砸坏了，只好换上老古董的老式卡机。然而不到一个月老齐自己先打自己耳光，第一个违犯打卡纪律，等于是自毁长城了。
　　这又从何说起呢？
　　他们集体上任之初，刚刚好遇上广州春交会，老板带上这帮人一起到广州，摆摊设点招揽客商，老板承诺交易会期间凡是一起去了加倍工资算。
　　到广州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和一个德州来的老板吵了起来，甚至要打架的地步。对方牛逼哄哄要砸摊！没有想到我们翕总更牛，也不知道她和中央的一个什么官员熟悉，据说是一个很铁的朋友，这朋友还有相当的权利，还是一个大老虎！（据说现在已经被关进笼子里。）这当时也许是她的通天法术，居然找了关系把广州一个军区部队的连队士兵调来。全副武装的，吓得交易会主办方连忙派出重量级的人物出面，才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老板为了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当初与对方冲突的几个厂里工人先行送回厂，说好工资还是以5天算。
　　但是老齐压根本就没有回厂，直接就回了饶平老家。因为没有什么生意，老板提前两天收摊，说好5天3天就返厂。到了厂里见老齐竟然还没有返厂，这下可触动了他底线。老板电话里直接对老齐说：“你赶快回厂里卷铺盖走人！”
　　老齐回来后，哈巴狗儿似的地向老板道歉，说尽好话解释，说下不为例，在翕总的庇护下老板勉勉强强留下了他。
　　但是据说这次老齐不但没有自己减去回家天数，还和他们去广州的一样，多加了5天。一个月拿了35天工资。这就让很多工人不满意了。因为有人偷看过老齐的打卡片儿，全是一次性打的，就是一天到晚一个时间。消息一传开，大家也都不正规打卡，请人代打的也有；自己一次性乱打的也有，中溜回来后打的也有。迟到早退更不必说。有人打小报告把这一情况告诉老板。老板一气之下把老齐赶跑了。
　　老齐在翕总的好说歹说下厚着脸皮回厂了，但是他的威信从此一落千丈。
　　这帮人还没有到半年厂里已经混乱不堪，那些当初踌躇满志的翕伟明对场面已经失控。工人做的懒懒散散，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不知道有没有工人因为对管理的不满，大概应了那句“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一天，A区的2号窑车在运行中轰然倒塌。
　　老板闻言，大吃一惊！这可是一条新窑，怎么说倒就倒，这些没有屌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正事不做。因为这帮人接受以来，老板也一直跟踪他们的情况，据说翕总对他们期望很高，每天请他们去吃饭，甚至一个女人家亲自带他们去嫖娼，过纸醉金迷的生活。
　　老板震怒，勒令他们赶快把窑车清理，然后重新点火，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刚刚点火不到三天，窑车重新倒塌。
　　这下彻底惊醒了老板！不能再让他们再搞下去了，再搞非得把厂子搞垮不可！短短半年不到，翕伟明据说还有经济问题。
　　老板龙颜大怒，把这一拨人一竿子扫地出门。他姐姐只好又扒拉了一点钱让他在别处自谋出路。
　　然而，老齐和赖贪财是棍打不走狗撵不走，鬼骂不走的厚黑弟子。没有多久又在翕总的安排下回来了，只有她的哥哥翕伟明没有面子再回来了。
　　把老吴重新找了回来当了厂长，工作者才慢慢正常起来，所以一个工厂要搞好，并非是吹牛就可以吹出来的。
　　老吴回来了，但是被厂里这么一踢一拉，他对厂里的兴趣也大减。工人的懒散作风严谨形成了习惯。
　　现在我代替刘方国进来了，但是也只是一个空架子管理。很多时候我没有决策权。什么都要通过厂长老板。做来有点郁闷。
　　前天，因为没有16寸和18寸盘子，他们以小胚装大胚。
　　刚刚在窑头表扬我的老板跑到窑尾后不过几分钟就把我找回去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刘良林你怎么搞的？12寸装14寸板？14寸装16寸板？这样会死人的，会倒闭的！”
　　我解释说：“头一天没有人盖16和18的，没有胚子只好先用小的盘子代替，不然拿什么去装？”
　　老板问；“为什么没有？”
　　我：“有的生病，有的换模印。”
　　老板：“像这些事情你必须告诉我。不能自作主张。“
　　我说：“厂长也知道的，我也没有办法。”
　　老板依旧边走边骂，气鼓鼓的站在盖印的地方生气。他只知道装的太空了。
　　为了杜绝这一现象，我找到厂长说：“你帮忙叫烧窑的叫他别烧太快，等下又遭老板骂。”
　　厂长问：“现在烧多少车？”
　　我说；“还是40车。“
　　厂长一听火了：“他奶奶的，叫他推37车。”
　　他去窑头向烧窑的小蔡吼了几嗓子，然后在窑边转悠。
　　过了一会儿，管成型的老彭告诉厂长：“三个人没有上班，可能还是快了。"
　　厂长听后又皱了下眉头，换了话道：“叫他推34车”
　　我告诉小蔡说：“厂长说推34.”
　　小蔡说：“刚刚不是说好37车怎么变34了？”
　　我说：“随着形势变化而变吧。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传声筒而已。”
　　小蔡说：“不是我不推慢，是等下装窑的不高兴啊！”
　　我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又不是天天如此。”
　　这时厂长也来吼：“推34车，要推多了不算钱，我明天要叫小妹查啊！”
　　就这样，开始推40一下锐减到34.是不是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