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回师

　　一道道电闪雷鸣的身影从周围气势磅礴的杀来，看似单薄，却丝毫不逊色于呐喊冲锋、裹着铁甲的蒙古铁骑。这些人撞进蒙古骑兵群中，将战天涯等众人从包围圈中剥离出来！
　　“天涯！快走！坚持不了多久！”亚赛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他的两万骑兵从前方赶到。
　　“一起走！”战天涯眼红的喝到！即将竭力的他顿时平添了无数的力气，挥手击落一名偷袭而来的铁骑，带着落日等人向这边靠拢。
　　“已经到地方了！大家分散诱敌！记住迂回到沼泽进口处集合！”亚赛不急细说，向战天涯身后的铁骑冲去。
　　梦无涯也终于冲出铁骑围困，赶到战天涯的身后，急促的说道：“快将你的马上的铁甲除去，不然等会进了沼泽，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战天涯不解，虽然梦无涯将他的阴招说了个大概，但他还是不太明了。
　　“我们已经到了沼泽地区，轻骑可以过去，但重骑就难了！”梦无涯急忙解释。
　　奔跑中已经看到前面坑坑洼洼、像是刚开垦过得黄土地。
　　“我们也要过去？中间不是有路？”战天涯一边解着战马身上的铁甲，一边疑问道。他知道，这就是陷进去九死一生的死地，但叫自己就这么冲过去，确实有些不安。
　　“哎！”梦无涯懒得解释，自己纵马飞奔，就冲进了面目已经全非的沼泽地。
　　说话间，亚赛带着骑兵们又冲了回来，但是回来的骑兵数目已经不到一半，可依旧的骁勇沉着。单此一看，圣域的将士比起战天涯的兄弟们无论在纪律上、沉稳上已经高了一筹。
　　“不要停！冲过去！”亚赛大吼道。眼中尽是火热，他对梦无涯设的这个圈套有百倍的信心，所以他也舍得以沉重的代价来做好这个诱饵。不过他看到战天涯陷入了困境，提前冲了出来。
　　所有人自动分成两路，都没有走中间的安全通道，向两边、向远处疾奔起来......
　　后面愤怒追赶过来的蒙古铁骑丝毫没有注意脚下的路，勇敢而义无反顾的继续冲锋着！他人走得，我也走得？！他人走不得，我也一定要走得！这就是神武、不可一世的精神牺牲品的悲哀。
　　这些蒙古铁骑愤勇直追，恨不得将这些只会逃跑、不敢正面迎敌的懦夫一个个捏死，那会管脚下会是什么样的路？！没有头领通知他们，这个时候他们也不会去听！头领扎木尔草原第一勇士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已经形同狗屎。
　　扎木尔看过地图，知道这里是无尽的沼泽，只有中间不到五丈的路可以通行。但如何变成现在的模样，而且还能过人？！他倒是不知，但一系列的骚扰、激怒自己的行为和最后敌人的伏兵竟在不可能出现的这里出现，这一切都有着巨大的阴谋！
　　忽然，他看到了没有被黄泥土覆盖、还冒着气泡的沼泽地终于醒悟，并急忙派出所有的亲卫和还听自己指挥的头领去阻拦失控的大军。但一切都晚了！那些勇敢的草原勇士们用自己的生命证明了无畏生死的含义！
　　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的骑士，忽然觉得自己的战马先是东摇西晃的颠簸起来，接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抓住了四蹄。巨大的惯性挫折了马腿，马倒下原地悲鸣，自己却飞了出去......他落在松软的泥土中，但触手的却是被践踏的几乎要冒出水来的泥浆。
　　“这是沼泽！快退......”他喊道。但无数飞快奔来的铁骑和他同样的纷纷陷进沼泽，开始向下沉去。无数的人影被惯性甩出了马背，其中的一道身影重重的撞击在这个想警视其他人注意的人身上，他晕了过去、也陷了下去......
　　很多骑兵都发现了不对，但稍微减缓速度，都会使自己更快的陷入去。
　　当所有人看到敌人越来越远并且忽然停下转身亮出手中的刀枪剑戟，带着冷漠、嘲弄的眼神望着他们的时候，他们明白了！但这个时候自己却被自己人挡住了前进和后退的道路，一切都晚了！
　　沼泽地开始咆哮、愤怒，开始报复这些打搅了它沉睡了无数岁月的人，把敢于站在它身上的人们都使劲拉进它潮湿、滑软而又韧性的怀抱中......
　　哀嚎声、叫骂声、愤怒声、哭喊声......在这方圆十数里的地方响起。
　　到处都是陷进沼泽、进退两难的将士们。
　　他们不再愤怒、也去了杀心、更是叫人怜悯的在泥水中挣扎。他们不想死，想活下去！
　　但没人会同情他们，战场上来不的半点妇人悲怀之心。
　　不甘就此死去的蒙古铁骑们越是挣扎，越被那无法抗拒的吸力更快的揪入地下。
　　被黄土掩盖的沼泽地渐渐显出了它狞狰、恐怖的一面！成千上万的蒙古铁骑被这片沼泽困住，缓慢而有力的将他们拉下无底的深渊，这种缓慢的死亡使得再是骁勇、无畏生死的战士也承受不起！到处布满了绝望的死亡气息。
　　战天涯一众人已经奔出了沼泽，他带的两千多人和亚赛的近万人马将沼泽地的进口堵得严严实实。
　　梦无涯很是积极地带着千余人在道路上挖掘着、埋设着什么，这么纵深长时间奔跑没看到他有什么疲倦，反而更加的精神。
　　极远处通往圣域方向的路上也出现了万余骑兵，将去路也围的水泄不通。一些拒马桩、绊马索很快的在路上布置起来......
　　铁骑在这狭窄、布满陷阱的道路上冲锋撞击、无所匹敌的优势荡然无存。
　　“太惨了。”亚赛说道，脸上却没有一丁点的悲情。
　　“我也想不到会这样。”战天涯也感慨道：“若不是没有办法，我倒情愿在刀枪上和他们见个高低，也绝不会采用这种阴损、折寿之法。”
　　亚赛没有说话，奇怪的看了看他道：“你伤挺重，带着丑婆他们先离开吧。下面我来，他们还有近四万的人马。希望沼泽的吞噬使他们丧失了斗志。”
　　战天涯望去，道路两旁沼泽中的密密麻麻的黑点不断的减少着，中间的道路上列满了死里逃生的蒙古骑兵，浑身泥浆、除掉铁甲的他们默默望着沼泽地中缓缓沉下去的战友，无比的悲痛......
　　若是再打下去，这份悲痛化成力量，又身在绝地，必会为了生存下去而拼死相搏。将要到来的将会是一场苦战，战天涯不愿看到这样的场面。
　　“让开一条路，”战天涯忽然说道：“叫他们走！”
　　“这怎么能行？斩草不除根就是放虎归山！”亚赛不愿道：“不行决不能叫他们这样离去！”
　　“让开道路，叫他们走！”战天涯再次说道。
　　“天涯！将军！”亚赛叫道。
　　“主公！不能放！”落日一等人也都叫道。
　　这眼看可以将这些来犯的蒙古铁骑全数留下，取得大捷！但扎木尔没有死，罕木森、罕木德也都没有死，甚至说敌军的主要首脑大部分都还活着，就这样放了他们，之前的战斗中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了？！
　　“一，不和困兽相争，他们还有反扑的余力；二，他们战败于我们区区三万人马下，回去可汗不会轻饶；”战天涯一句句说道，虽然他很倦，但还是一一道来：“其三，圣域需要我们赶回去助阵，就算我们只是站在那里，对圣域也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说的好！”梦无涯在一旁拍手叫好，指着地上布置的一应陷阱说道：“不折兵而胜者，实乃上策；攻其心、败其势、丧其胆、令敌自溃不成军者为上将也；有了今日的感悟，天涯兄弟越来越有上位者的风范了！可喜可贺！”
　　“喜从何来？”战天涯不悦：“三万兵马对敌余不足一半。敌军十三万，战死者不过两万余人，若不是这沼泽和先生的妙计，估计已全军覆没。这有何可贺？”
　　“你不觉得你看待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化？”梦无涯还是笑道：“知己者明、知他者慧，只此一战就能领悟到从纵观全局、如丝如理剖析情势的变化，实乃天人。”
　　战天涯苦笑，望向那些开始缓缓移动的铁骑。果然如自己的判断，他们没有选择继续向圣域前进，而是调转马头向这边移动起来。
　　扎木尔混在队伍中很是沮丧，胜败实属一瞬间，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小看了这些敌军，没有早点警觉，若是知道罕木德会引起大军如此的骚动、若是知道自己的战马会如此胆怯、若是早点先围杀了这些不断骚扰的敌军、若是......
　　没有那么多的若是，败了就是败了。扎木尔望天长叹，悲哀的望着西山落日、赤霞满天......自己的戎马生涯也就从此结束了。但他还要打起精神，要带着剩余的将士们回家！
　　“大头领，若是这般回去，可汗会不会......”一位将领做了个斩头的手势，不安的问道。
　　“无妨，所有的过错都是我一个人。”扎木尔心灰意冷的说道：“和你们没有关系。”
　　“我们为什么不去圣域，那里还有我们二十多万的盟军。前面只有一万的守军，我们还有四万人马，冲过去攻打圣域必胜，也好将功补过。”有人说道。
　　“他们不会叫我们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再说区区三万人马就能灭我八万铁骑。你说有这样的人在圣域列兵布阵，他们能讨到什么好处去？！”扎木尔现在是很冷静，但晚了许多。
　　和来时绝不一样，所有的将士们都低垂着头，连旗帜都东倒四歪，无力的在风中颤抖......
　　“前后道路都有阻挡，你看将士们还能再战吗？”有人又问道。
　　“战与不战，我们都要回去，我不能带你们胜利凯旋，但必须把活着的将士们带回去！走！”扎木尔说着，带着自己族人组成的亲卫队向前冲去，他要为战败的将士们打出一条血路！其实只有战死才是他此刻最大的愿望！
　　奇怪的是......当扎木尔率军冲出沼泽地的时候，并没有遇到阻拦。反而那些应该阻拦自己、和自己激战的敌军竟让出了一条通道。
　　有一人骑着一匹只有蒙古地面才特产的汗血宝马立在敌军阵前，似乎在等他。那是可汗王妃赏与罕木德的坐骑，罕木森同样也有一匹。
　　扎木尔勒马缓行，慢慢的靠近。他的一众侍卫紧紧的跟上前，但被他喝退。
　　“你就是战天涯？”扎木尔拱手问道。
　　“是我。”战天涯还礼道，也问：“你就是草原的第一勇士扎木尔吧。”
　　“惭愧！虚名休得提起，在下只是你手下的败将。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在此谢过。”扎木尔再次施礼道。
　　“你并未败，败得只是你的心。”战天涯笑起来：“若是刀枪相见，我未必是你的对手。”
　　“说话客气了，败就是败！无需掩饰！”扎木尔不喜欢客套：“我败了，心服口服，本想最后一战决个生死，但你又放我们一条生路。难道不怕我的将士出了这块地就卷土重来？”
　　“怕又如何？”战天涯极其神秘的又笑起来：“既然敢放你们走，就有再设计你的圈套，不信可以试试？”
　　“不用再试，”扎木尔也笑起来，抓紧了手中的月牙长斧：“不过，我想你我若是对战，是否能接我一斧？”
　　“呵呵！”战天涯笑道，很是憨厚：“接你一斧又有何难？！来吧！”
　　“承让！”扎木尔一声喝道，手中不知斩杀了多少敌人头颅的月牙长斧抡了个满月、带着呼啸的风声劈了过来......
　　“铛！”的一声闷响，月牙长斧被震得向一边歪去，一根黢黑发亮的玄铁锏顶在了扎木尔的喉间。
　　扎木尔的心顿时凉到了屁眼，自己这一斧虽没有万钧之势，但千斤的分量总是有的，但被对方轻描淡写的接住，又封住了自己所有的变化。
　　“如何？”战天涯说道，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
　　“此生不与君为敌！”扎木尔难过到了极点，计谋不如，武艺也不成，看来此行实属一个大错。
　　“你是条汉子，去吧！我不会追杀。言出必行。”战天涯说道，缓缓收回顶在扎木尔喉间的玄铁锏。
　　“就此别过。”扎木尔也多说，回身带着所有的人马缓缓离去。
　　直到天色暗淡，这支蒙古队伍消失在地平线。战天涯向后一歪，倒在了马下。
　　那一斧带来的千钧之力，体力早就严重透支的战天涯是很坚强、很费力、更极为勉强的接下。但胸中血气的翻滚使他眼中一黑、喉中一咸差点倒下，可他必须坚持，他不想示弱、也不想再起厮杀。
　　“主公！”
　　“天涯！”
　　“......”
　　一众人都惶恐的围了上来，手忙脚乱的检查着战天涯的身体。
　　“无妨！无妨！”梦无涯叫大家平息下来：“是虚弱、脱力、再加上劳累引起的昏厥，休息几日就好！”
　　他这一说，人们都放下心来。一些人在马背上架上担架，将战天涯小心的绑上去，落日在旁侍奉着。
　　队伍集合后，向圣域的方向进发。
　　“他真的无事。”亚赛靠近梦无涯低声问道。
　　“当然有事，”梦无涯四下张望一下，也低声道：“不这样说，如何归心？”
　　“先生确实厉害。”亚赛对这人依旧没有好感，不过对他的所为很是钦佩，但疑心也更加的浓郁起来。他暗暗叫过几人如此交代了一番。
　　天色黑下来，月色如纱。照在线条崎岖的莽原，显得神秘、寂寥。
　　那片吞噬了数万人的沼泽地恢复了往日的死寂，松散的黄土都不见了，依旧的暗黑、带着腐朽的气息，连一点战场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只是不时的在这里、或者那里冒出一连串的气泡，似乎在消化今日狼吞虎咽的丰厚食物。
　　在行军的路途中，人马归拢在了一起。清点人数才发现，三万四千五百人马，只剩下了不足两万。还能战斗的人员只有不足一万五千人。不过却是和十余万蒙古铁骑对战，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天大的侥幸、莫大的荣耀。
　　“旺达他们回来了吗？”战天涯突然醒来，剧烈的咳嗽几声，觉得舒坦了许多。
　　马上晃悠的很是舒服，看着天上的明月挥洒清辉，战天涯忽然觉得像是梦里。不过浑身的酸疼、伤口的疼痛、胸口的憋闷使他知道今日经历了一场恶战。
　　“回来了，决定放过他们的时候。你就已经下令去找他们回来了。”落日说着，将一块边缘磨损了的干粮递过去，又取了水袋等候着。
　　战天涯没有去吃东西，却拿过水袋喝了几口，又递还回去。
　　“我昏了多久？”战天涯又问，不等回答又道：“扶我坐起来，躺着像什么事！”
　　“你多休息一会，还的两个多时辰才能到圣域了。”落日劝道。
　　所有将士连续征战了一天，都极为疲倦。再是心急也的在路上把体力恢复。不然就不是有效的投入战斗，而是去送死。
　　战天涯没有坚持，又问：“丑婆可好？”
　　“无事。后背被撞击岔了气，头上被砍了一刀，只是破了皮。”落日见过丑婆的容貌，知道她是一个绝色女子，但是......他皱皱眉头还是说道：“不过，脸上不知被什么划过，估计要留下一道疤。”
　　“呵呵！没事，丑婆可不是寻常女子，不会把容颜看的过重。”战天涯知道丑婆无大碍，心中一安。
　　“这可难说......”落日心中嘀咕道，但没有说出来。可这时他惊讶起来，忽然看到极远的地方。连成片的火光似乎在自己这些人上了个坡，就那么突然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