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1973年（6）

　　想到这里，他也没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大胆地、不顾一切地搂着她，主动地吻着她，轻声地喊着她：“小妹！”
　　她这次没有昏迷，只想在临死之前能在大哥这温暖的怀里靠一会，能够把自己的身子贴在大哥的身上。可现在，见大哥这样狂吻着她，她激动了，要醉了，双手也抱着他狂吻着说：“大哥，你能亲我了，我幸福死了，死了也瞑目了。大哥！”他也醉了，说：“小妹，兄弟不要你，顺生害了你，你就跟我吧。”当她听到这句话，她呆了：“你讲什么？”他轻声地：“我跟你结婚。”她怎么也不相信说：“这是真的？”他说：“是真的，千真万确。”她摇着头说：“不，大哥，你蜜蜂王怎能采落地花呢？你这是怕我死，是为了救我。”他深情地说：“不是的，小妹，我真的心想着你，一直想同你结合。但你同兄弟是自小定下的夫妻，我又不敢违背。每次看到你同兄弟，我真恨不得站出来大胆地把你拉进我的怀抱。现在好了，他不愿意，那就别怪我夺他的妻子了。”她呆望着他说：“那你不嫌弃我肚里的孩子？”他果断地回答：“这有什么？你有心，我有心，哪管你身上多半斤。我过去不也有孩子吗？你人是我的，我人是你的，这肚里的孩子就是我们的。”
　　他的一番话，把她说得如醉如痴，含泪说：“大哥啊，你真是这么想的？”他说：“哎哟，小妹还信不过大哥。好了，现在呢，胳膊断了藏在袖子里，这事只有你知我知老槐树知，别让村里人看笑话。”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在他怀里，拥抱着他，狂吻着他，颤抖地说：“大哥啊，你不晓得我是多么的想着你啊。那晚同顺生做的那事，真是活见鬼了。我陪他喝了一杯酒，心里迷糊了，睡倒了，闭上眼就梦见到了大哥，是我要求把自己的身子献给大哥，是梦中的大哥要了我，我好幸福啊。可没想到那是一场梦呢。大哥啊，我今天该不是做梦吧。”
　　他紧紧搂着她：“小妹，我也是多少次梦见你。记得我接顺生回来的那天晚上，我累倒了，是你帮我洗了脚，又把我一双大脚放在你的胸口，多么温暖柔和的胸膛啊。其实我没有睡着，我是多么想把你抱到床上去啊。”
　　她醉了：“大哥……”
　　他痴了：“小妹……”
　　这一对长期默默封闭自己心的人，今天总算敞开了心扉，两颗相印的心啊，碰出了灿烂的火花。
　　就在这个时候，在那老槐树边远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这人影从家里出来，是找光妹的。他找了很多地方，终于在老槐树下找到了。他看到了拥抱的男女，女的确实是光妹，男的是谁呢？对，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哈，我终于抓到狗男人了。他正要冲过去，哇，他呆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牙齿咬得咯咯的响，拳头捏得咝咝的叫。他默默地站了好一会，才默默地回家去了。
　　
　　深夜，肖光雄在老槐树下看到了大哥和光妹的偷情，因为怕他们看到就站得远，也没有听到他们讲的什么话。但那么狂热的拥抱和亲嘴，他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了，心里明白了，心里火烧起来了，恨不得拿刀子冲上去杀了这对狗男女。可是他心里想的和行动不一样，心里恨得要死，嘴上大声都不敢叫。也许他这个人一惯就这么窝囊，只得自己生闷气，低着头回到家。一头扎进被窝里哭起来，像死了娘老子那么哭。他哭自己命苦，哭人是隔层肚皮隔层山，看不见摸不透，平时大哥在自己心目中是神圣的，嘴上大哥前大哥后。可到底是羊肉贴不到狗身上，连当年父亲订下的婚姻他都夺去了，不是当面夺，而是背下夺，夺得这么巧妙，自己怎么一点没感觉，神不知鬼不觉的夺去了。这人心有多狠，这哪是什么大哥，简直是一条狼，披着人皮的恶狼，肉瓤里是狼心狗肺。他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哭，被窝哭湿了一大块，像是尿了床，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的哭累了就睡着了。
　　邵光龙同肖光妹回来见光雄在打呼噜，也就没说什么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邵光龙进了房，很激动，心里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他点上小油灯，脱下外衣，上衣口袋里一张纸条子飞到地上，他捡起来一看，呆了，傻了，直直的身子像一垛墙重重地倒在床上，震得自己头昏脑胀。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可是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啊，是孙书记送给我的，多大的人情和面子！公社领导都知道的，我还给母亲的灵魂告了别，可我刚才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怎么那么一时冲动答应了这桩婚姻呢？为什么不想到回来做做光雄的思想工作，把真相挑明了，叫他带她到县医院打胎，让他们重归于好呢？他拍着脑袋，心想怎么这么糊涂呢？现在的我，不是过去的我了，是个大学生了呀。这下好了，一切都晚了，当面锣对面鼓的亲口答应了她，还说得那么坚决，没有一点假意，还那么狂热地拥抱着她，亲吻着她，如果现在反悔，那真是把她往死里推，更何况她本来就准备上吊自杀的呢！我真是该死啊。
　　可又转过来一想，我怎么啦，下午在回家的路上不还惦记着他俩的婚姻吗？那样做我走了能安心吗？再想刚才一口答应的婚姻，也不能算是一时冲动，也许真是一种爱的力量。这几年为何没有让他们俩结婚呢？也许是她在自己的心目中占据了位子了，自己不是经常念着她，想着她吗？凡是她说出的事情，自己不是想办法满足她吗？唉，今世的婚姻，前世的缘分，缘分啊，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吧。自己的一切前生前世就定下来的。可眼下想什么办法来处理光雄的事呢？
　　他拿着那张上大学的推荐表，高高地举在手上，见表上那么多的格子，每个格子里是一片空白，填我可以，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不也一样吗？他想到自己被肖家收养，是肖家人拿命换回了我，可我对肖家没做过一件好事，没有一次回报，带给他们的只有灾难。也许眼下是对肖家回报的机会了。于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头脑里升起……
　　第二天一大早，邵光龙在大队部门口见到大队长马德山，把昨天从早到晚发生的一切全吐给了他。平时他把马德山当大哥，有什么内心话都想同他说。而马德山呢，经常想到儿子马有能现在能在派出所上班，还不是前年邵支书找了孙书记才到公社当了治安员。因为调查破坏农业学大寨的案子有功，那位赵股长提升为副局长，他又特别看中马有能，这样进派出所是理所当然的事。马德山忘不了邵支书这份情，当他有什么事当然会尽力帮忙的。
　　现在邵支书交给他一张纸，叫他把这个上大学的名额送给肖光雄，看来困难比较大。至于肖光雄只有小学毕业，只认得几个打眼字还不是主要问题，听讲现在文盲都能上大学，关键是要开一个贫下中农座谈会，靠他们推荐，每个人要签名按手印，人家讲好讲坏你没办法，背后又不能打招呼。要是开邵光龙的座谈会，闭着眼睛都能开。这个肖光雄，他心里没有底。要是在会上，有个把人冒出一句“狗熊”这样不在调子的话，那一锤就砸了锅。这个上大学的名额就废掉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嘛。所以，马德山还是动员邵光龙说：“我说兄弟，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要考虑好了。”邵光龙毫不含糊地说：“想好了，也许我这个人命中就是地粪蛄，离开了卧龙山沟的土味就活不了。”
　　他俩正欲往大队部门里去，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人，一个是公社知青干事唐金武，外号唐大包。但人家当面都叫他唐主任，因他年纪大，又是老革命，老资格，喊主任要好听得多。后面跟着一个青年人。
　　只见他多远就大声叫着：“一把手啊，千年媳妇熬成婆了吧。”大笑着同他握手，转身向邵光龙：“恭喜恭喜！”
　　李常有一早就在大队部里屋，听到外面有唐大包的声音，别说他是知青干事，就是公社来了一条狗，也是上级的狗。唐主任长长短短是根棍，大大小小也是个领导，是领导就不能怠慢了他，忙出门迎接。唐主任正同邵光龙握手，见到他，还没等他开口就说：“李常有啊，你妈的小子在孙猴子面前是红人，他叫我带信给你，叫你赶快到他那里去一趟。”李常有愣了一下，说：“唐主任，不是开玩笑吧？”唐主任一脸的严肃：“老子跟你这小孩子开什么玩笑。你不去就算了，孙猴子在花果山摘了鲜桃呢，到时吃不上别怪我唐大包。”这话说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