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作品名称:孤竹儿女 作者:紫玉壶 发布时间:2015-05-04 19:21:40 字数:13530
众人听完高鹏的述说,更加敬佩他们母子了。高鹏刚想说他们村里人对母亲照顾得有多周到时,就听有人拍手叫好:“多么伟大的一位母亲呀!如果全中国的母亲各个都这么深明大义,都鼓励自己的孩子舍小家顾大家,抛开私心杂念、全力以赴的去奋勇杀敌的话,那小日本儿被赶出中国的日子可就指日可待了。”
高鹏听这声音很陌生,抬头一看,果真不认识。和那人同来的王满赶忙给高鹏介绍:“她是我儿媳妇,叫张娴妮。老家是南方的,到这儿给我们养老来了。现在是村上的老师。”
王满介绍完,假贤妮大大方方的把手递给高鹏。
高鹏想起来了,下午来村的路上,蔡根儿把她的事儿对自己说了,她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迷。出于礼貌,高鹏忙站起身,手在屁股蛋子上抹了抹,然后客气的和她握手。
假娴妮是随第一批被山本放回来的。她一回到村里,就在大庙前忙乎开了。先是把王满写好的挽联一副副贴到对应花圈上,之后又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妇女一起剪纸钱、剪锅头纸、折元宝。村民们见她身上遍体鳞伤,都劝她回去休息,她却固执地说:“烈士们为保卫家园,连命都豁出去了,我受这点儿小伤算啥呀!”她说的虽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却令劝她的那些人很受感动。中午,王满老婆特意做了杂酱面犒劳老公和儿媳妇。饭桌上,假娴妮向公婆提出下午也要参加烈士们的葬礼。王满两口子一听,一个摇头、一个摆手。王满老婆说:“烈士们要是埋在别处,你就是不想去,我们也劝你去。可是,他们要埋进蔡家坟,那咱们就不能去了。因为老祖宗有遗训:凡是王家后人,一律不许靠近蔡家坟半步。”假贤妮听了,呵呵一笑说:“遗训我听说的多了,但这种遗训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王满见她不相信,就给她讲起了家史:“咱的老祖宗和蔡根儿的老祖宗原本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好哥们。咱老祖宗为人厚道、乐善好施、广结朋友。他的朋友之中三教九流干什么都有。其中有个朋友精通风水之术,那个朋友说北山上有一块风水宝地,谁在里边儿立了名堂谁家就会发财。咱老祖宗听说那块地的主人和蔡家关系不错,就求蔡家从中说和。蔡根儿的祖宗为人不厚道,得知那块是风水宝地后,就以高出一倍的价格买为己有了。蔡家买到那块地后,就在地里立了名堂。时隔不久,他家不但发了大财,家族里还出了位抗倭大将军。咱老祖宗恨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连憋气再窝火,没过多久就死了。死前嘱咐后人:永远不许和蔡家人交朋友,凡是和蔡家沾边儿的东西都要避而远之。”这个故事前半部分是真实的,后半部分是王满编造的。
假贤妮从王满不敢正视的眼神中看出他在说谎,心里暗暗骂道:“支那猪!你们跟我动心眼儿还嫩点儿。你俩越不让我去,不越证明那个做地雷、手榴弹的作坊就在蔡家坟附近吗?可惜我现在对那个破作坊已经不感兴趣了。前晌我已听说了,史恩手里有一尊孤竹国时代遗留下来的,象征着中国人图腾的石兽。只要我想法把它弄到手,中国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假贤妮吃完饭便午睡了。她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她伸着懒腰信步出屋,来到院子西南角的茅房里,刚解开裤子蹲下,就听当街有人喊:“大好消息,山本被高鹏抓来啦!大家快去看热闹呀!”假贤妮一开始还觉得好笑,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后来,大庙处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杀了他、剐了他”的呐喊声,她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了。她也顾不得刮屁股了,匆忙系好裤腰带,跑出大门。当她来到大庙前时,见那里已经围满了人。口诛山本的声音如同山崩海啸,震得她耳膜嗡嗡直响。她努力挤进人群,见两个游击队员架着瘟鸡一样蔫头耷脑的山本正往大庙里走。她对山本是又气又恨,心里骂道:“你真他妈废物,堂堂一个宪兵中队长,愣被人如探囊取物般的给捋来了。你的武士道精神哪儿去了?就是咬舌自尽也不该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呀!”
假贤妮越想越来气,冲上前就要扇山本。大安赶忙用胳膊挡住,然后和吕全一道架着山本快速进了庙。紧跟其后的几名荷枪实弹的队员一字排开,把庙门堵得严严的。他们表情即严肃又神圣,像庙里的八大金刚,令人望而生畏。假贤妮茫然地回到家,一个人在屋里踱来踱去,心慌意乱如热锅上的蚂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营救山本的办法来。
黄昏时,王满牵着驴、背着一筐鲜嫩的黄花菜进了院儿。王满把驴拴好后,就捋胳膊挽袖子,到堂屋洗手、洗黄花菜。他要用这鲜嫩的黄花菜炸酱,让儿媳妇尝尝鲜儿。假娴妮看到黄花菜,不由得眼前一亮。她在特高课时,接受过野生训练。她知道这生黄花菜和驴肉同吃是有毒的,人吃了后,轻者昏厥,重者会窒息死亡。她却假装不认识,一边烧火一边问它叫什么?会不会有毒?当王满告诉她这黄花菜没有毒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诡笑。他俩把饭做好了,王满老婆也撅着嘴,端着空盆回来了。
假娴妮见她没领来驴肉,顿时脸上愁云密布。王满老婆把盆儿往菜板上一扔,骂道:“史老贵两口子太不是东西了,连一点儿亲戚情份都不念,轮到我这儿竟把肉给分光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排在最后了。”
王满狠狠数落了她几句,她才不再唠叨了。
他们三口子正在院儿里吃饭的时候,四个队员抬着两口盛满驴骨头的大锅进了院儿,径直奔伙房走去。随后进来的蔡芽儿跟他们打招呼,叫他们留点儿肚子,夜里好啃骨头。
王满一家吃完饭,天已彻底的黑。假娴妮要去拜会高鹏,想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大本事,能只身把山本捋来。她匆忙洗了碗筷,便求婆婆陪她去村里走走。王满老婆余气未消,说啥也不去。王满只好带她来了。
刚才高鹏的一番话,恰巧被假贤妮听到了。她断定此人应该就是高鹏,所以才接了话茬儿。
“呵呵,您不愧是老师,说出话来一套儿一套儿的。”高鹏冲她客气道。
“高兄弟,你的英雄事迹我全都听说了。今日一见,果真英俊潇洒、倜傥非凡。”
高鹏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她攥得死死的。高鹏红着脸说:“对了,张老师,我正有事想求您......”
“喔!有啥事儿?尽管说!”这个被特高课培训出来的杀人魔王,此刻竟被高鹏英俊的面容和那哄如玉罄般的声音给迷住了。她暗骂自己没出息,想重新燃起对高鹏的仇恨,可不知怎的,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能奏效。
“我白天犯了错误,想趁这会儿清净写份儿检讨,可我笔墨纸砚啥都没有。另外,我识的字也不多,我想......”高鹏说着话,把手抽了回来。
“嗨!我以为求我啥事儿呢,原来是写几个字呀!我那儿啥都是现成的,走吧!”说着话,又要拉高鹏的手。高鹏假装打蚊子,躲过了她的手。
哑巴医生见高鹏要跟她走,就势偷偷拽了高鹏一把。
高鹏猜出了哑巴的心思,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哑巴似乎从高鹏拍肩的力度中,得到了回馈的信号,顿时眉头舒展开了。
假娴妮和高鹏走后,小娟心里有了一种莫名惴惴感。是醋意还是担忧,她说不太清楚,可能两者兼而有之吧。他俩前脚一走,小娟便拽上单圆也跟去了......
蔡芽儿正在伙房里煮驴骨头,见高鹏和小娟他们走进院儿来。还以为他们是来啃骨头的,便走出来搭讪:“呦!小娟姐,高鹏哥,你们来得也太早了点儿吧!这老驴可是有年头了,不到半夜是煳不烂的。”
小娟答道:“就是这会儿烂糊了我们也不吃。蔡根儿说了,这是犒劳看押山本那些队员的,我们可不破坏这规矩。”说完,便跟随着假娴妮鱼贯进了正房屋......
堂屋里,微弱的煤油灯下,高鹏认真的写着检讨书。单圆帮着磨墨,假娴妮很投入地帮着高鹏斟词酌句。唯有小娟不动声色地偷眼注视着这个叫娴妮的女人。她在想:“这个人今晚可是异常的兴奋,她到底是不是特务呢?如果真是特务,她这么兴奋想必已有了解救山本的办法了。那她的办法又是什么呢?”正当她苦思冥想的时候,史蛋儿、三愣等几个在河边儿柳树下扒知了的孩子们回来了。
史蛋儿第一个跑进来,把一个小泥罐子放在高鹏眼前,说:“叔,我们抓来了好多知了,一会儿煮熟了犒劳你。”
高鹏看看满满一泥罐儿乳黄色的知了,又看看眼前这些被煤油灯熏得鼻孔黝黑的孩子们,他的眼睛湿润了,嗓子里粘黏糊糊的,好像有东西。刚想说些感激的话,蔡根儿、史恩和几个游击队员就进来了。
“你们几个别,别,别在这儿显摆了,赶紧让你姑(蔡芽儿)去,去煮吧!煮熟了我们也沾,沾点儿光。”蔡根儿对孩子们说完,就冲高鹏使了下眼色。
高鹏明白了,他们不但把村外的地雷布好,而且把山本也秘密转移了。
蔡根儿把史蛋儿等几个半大孩子打发走后,看着桌上高鹏写了半截的检讨书,说:“大,大,啊大哥,老马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说而已,你又何必当,当,当真呢!”
高鹏很认真地说:“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领导们没处分我,没关我禁闭,对我已经够开恩了。我要是连检讨都不写,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蔡根儿撇了撇嘴,心里说:“写多少检讨书也是白扯。你口口声声说下次一定改,可哪次改来着?再遇上类似的事情你还会就犯的。哼!”
小娟问蔡根儿和史恩,“今晚地雷埋得怎样?别再让敌人钻了空子!”
史恩砰砰拍着胸脯说:“哎呀!姐你就放心吧!今晚所布的雷,白天我都逐个儿检查过了。我敢用脑袋担保,绝对万无一失。只要敌人敢来偷袭,咱就把他们炸成王八酱。”
假娴妮嘴角鄙夷的微微一翘,心里说:“就会吹!你们的地雷防水不行,根本就不敢埋在水里。等晚上得了手,我就踩着街上流淌的雨水直奔滦河边,然后顺着滦河边儿直奔大桥......”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还是加点儿小心好,万一山本要是逃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蔡根儿听了,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山本是跑,跑,啊跑不掉的。他白天差点儿被朱得青的老婆给抓、抓死了,现在就,就,就剩半口气儿了,而且还被五,五花大绑着。再说了,庙外面站岗的八名同志个个都不,不,啊不是吃素的。那可是从一百多名游击队员中精心挑,挑,挑选出来的。不论是枪法还是拳脚,各个都不含糊!你们就把心放,放,放肚子里吧!”
假娴妮见他说得这么自信,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高鹏检讨书写完后,史蛋儿端着一小盆儿煮熟的知了,被三愣等同伴儿簇拥着来到堂屋。
高鹏、小娟等人象征性的每人吃了两个,剩下的让孩子们分去了。
孩子们走后,王满、哑巴医生和居住在王满家东厢房里的游击队员们也都纳凉回来了。史恩见时候不早了,就独自去了后山。高鹏和蔡根儿也送小娟和单圆回去休息。路上,蔡根儿就把山本已秘密转走的事儿对小娟说了。
高鹏、蔡根儿回来的时候,除了蔡芽儿和假娴妮仍在伙房里烧火煮驴骨头外,其他的人全都休息了。
高鹏和蔡根儿像她俩搭讪了两句,便打着哈欠直奔了后院儿......
到了半夜,驴骨头终于烀烂糊了。蔡芽儿和假贤妮一个端着一大盆驴骨头、一个端着一笸箩洗干净的黄花菜和酱碗,来到大庙前犒劳看押山本的队员。
“大家辛苦啦!都饿坏了吧!来,赶紧填补填补!”假娴妮把大盆放到庙台上,又说:“不好意思,我放盐没准儿,驴骨头太淡了,你们要是嫌淡的话,就吃点儿黄花菜蘸大酱吧。我公公说这玩意儿不但爽口,还能提神呢!”
大安跟假娴妮客气两句后,便率先放下大枪,拿起驴骨头,就着黄花菜蘸大酱吃了起来。其他队员也都放下大枪,贪婪地吃了起来。
假娴妮看着他们个个狼吞虎咽的样儿,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她和蔡芽儿回去后,便各自回屋了。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假娴妮悄悄的出了院儿,蹑手蹑脚地走到大庙前。她见大安等八名队员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就断定他们已经中毒死亡了,便取下发卡,轻松的拨开了庙门上的锁头。
庙门被吱呀呀的推开了,假娴妮拖着长长的影子进庙里。她借着月光,模糊地看到山本低垂着头,被反绑在柱子上。她上前解开山本的绑绳,正要架起他往外走,忽觉山本扼住了自己的脖子。“狗特务,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假娴妮听出来了,这不是山本的声音,而是一只眼儿庆民的声音。她立刻意识到上当了,刚想反抗,就见庙门口亮如白昼,蔡根儿、高鹏和刚才躺在地上的八个人荷枪实弹的涌了进来。
大安走向前,对着假娴妮就是一顿大嘴巴。边打边说:“这一巴掌是替朱得青打的,这一巴掌是替满囤打的……打死你,打死你个狗特务,看你下辈子还当不当汉奸。”高鹏上前把他拉开,然后命人把假娴妮绑在了柱子上。
二十五岁的单身汉广来借上前搜查之机,在假贤妮裆部和胸部好一通乱摸。最后,还在她脸上猛拧了一把。
蔡根儿见状,大笑道:“广来,你小子行呀!起初我还以为你主动提出看押山本,只,只,只是为了半夜啃驴骨头呢!原来你小子是另,另,另有目,目的呀!你是八,八,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了吧!要不我让,让,让她陪你一宿?让你尝尝女特务是啥滋味儿?”
广来红着脸说:“队长,你,你怎么竟把我往歪里想呢!我搜搜她身上藏没藏武器,难道这也错了吗?”
大安说:“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点儿鬼心眼儿,傻子还看不出来呀!摸了就摸了,就别再得了便宜卖乖了。”
“我,我……”广来被说得不好意识了,脸像巴掌打的一样麻酥酥、火辣辣的难受。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高鹏呵呵笑着说:“广来哥,人一到了成年,都想探究异性的秘密。其实这很正常,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年龄不小了,也确实该成个家了。等有机会,兄弟给你介绍一个。”
广来听了,向高鹏神鞠一躬,然后对众人说:“这才是好哥们儿呢!你们可倒好,除了会奚落人,一点儿正格的都没有……”他的话,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假娴妮瞪着母狼一样的眼睛对高鹏说:“高鹏,我恨你!但说实话,我也真的很佩服你。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高鹏淡淡一笑说:“你太抬举我了,我哪儿有这本事呀!能让你现出原形来的是我三弟蔡根儿。不过,说句实话,你走路的姿势,跟我见过的一个日本姑娘确有几分相像。因此,我推断你不是真的娴妮,而是个日本人。”
假娴妮折服的低下了头。
蔡根儿走到假娴妮上前,得意地说:“我虽没,没,没我大哥眼力好,但从你受,受,受伤的那天起,我就怀,怀疑你是,是,是个特务了。当时你说你头上的伤是摔,摔的,那分明就,就,就是在说谎。摔的伤只能伤到头的侧面,而你的伤口却是在头顶。由此我推断,你的伤是被,被,被人砸的。砸你的那个人很,很,很可能知道你的底细。你怕我们怀疑你的身份,所以就没,没,没敢说实话。”蔡根儿说完,吩咐人把她的嘴塞上东西,以免她咬舌自尽。
众人出了庙后。大安锁上庙门,吹灭了马灯,回头对蔡根儿说:“你怎么知道驴肉和黄花菜同吃会有毒呢?”
蔡根儿一笑,结巴着说:“几,几年前,也是这,这个季节,我陪我史恩哥在滦县市场上卖,卖鱼,我们旁边的一个卖鱼的摊主买了一块驴肉,就着黄花菜吃了。吃完不,不,不一会儿就,就,就口吐白沫倒地上了。我们哥俩用独轮车把他送,送,送进了医院。医生对我俩说,病人要是晚来一会儿,就,就......”
蔡根儿的话还没说完,广来就埋怨道:“你小子太坏了,明知吃了会有生命危险,还叫我们吃!我长这么大,还没尝着女人是啥滋味儿呢,我可不想死呀!”说完,把手指伸进嗓子眼儿,准备把吃进去的东西抠出来。大安等人也都纷纷跟着效仿。霎时间,呕吐声此起彼伏,恰似一群青蛙在呼唤配偶。
蔡根儿笑道:“告诉你们吃了会,会死人,你们还会演,演,演得这么真吗?看你们一个个熊样,告诉你们实话吧,吃这么点儿,死,死,死不了人的。”
高鹏也说:“是呀!是呀!有事儿的话你们还能站着跟我们说话吗?”
大安等人听他俩这么一说,立刻停止了呕吐。
蔡根儿对高鹏说:“说一千道一万,今儿咱们还得感,感,感谢王满呀!要不着他弄来黄花菜,咱还不知道这个女特务会,会,会用什么阴招儿对,对,对付咱们呢”!他俩边走边唠,到村外检查完岗哨后,便回去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假娴妮现出原形这一爆炸性新闻就在村里传开了。妇女们也顾不得生火做饭了,都仨个一群儿、五个一伙儿的凑在一起。她们有的夸赞高鹏和蔡根儿英明,有的则自作聪明总结着假娴妮的种种疑点。
太阳缓缓地升起来了。她红红润润的,永远保持着小姑娘一样娇嫩的面容。虽然她已有上亿的年纪了,但脸上丝毫没有岁月划过的痕迹。她朝气蓬勃、热情奔放、活力四射,刚一露出头,人们就立刻感受到她火一般的激情了。
水井旁,史恩妈、二楞妈和王满两口子已忙着给游击队做早饭了。王满老婆已知道昨天下午没有分到驴肉,是蔡根儿的有意安排了。她这会儿也不怪史老贵两口子了。她今天来这儿帮忙,明着是替换昨晚熬夜的蔡芽儿,实际上是借机向小娟和游击队的领导们献殷勤,好让他们尽快把自己真正的儿媳妇给营救回来。
高鹏和蔡根儿领着一群去村外起地雷的队员们回来了。王满老婆为证明她在帮着烧火,手中的柴禾都没舍得丢下,就迎了上去。“好侄儿呀,你们嫂子的事儿,你俩可不能不管呀!刚才我去找过潘区长了,她表态说愿意帮忙。不过,她说这事儿得跟上边儿请示。我怕的是,等请示下来,你们嫂子......”说着撩起衣襟儿,抹起了眼泪。
高鹏安慰她说:“婶儿,您不用着急。老罗昨天已派人跟上边儿联系去了,我估计很快就会有指示了。如果上级同意我们的方案,我们就用山本换药品,用假娴妮把真的娴妮换回来。如果上级不同意我们的方案,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不管怎么说,只要真娴妮还活着,我们就会竭尽全力把她营救回来的。”
王满老婆听了,心里顿时敞亮多了。
王满放下饭勺凑了过来,说:“两位好侄儿,只要你们能把我儿媳妇救回来,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儿,把游击队吃我们家粮食所打的欠条全部撕掉!”
“咳!咳!”他老婆连咳了两声,随即又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王满瞪了他老婆一眼,继续说:“以后你们种我们家的地,也不要租金了......”
王满老婆见自己的暗示没有奏效,气得在王满脚面上狠狠跺了一下。
蔡根儿冲王满两口子呵呵一笑,说:“你,你,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我,我们党有铁的纪律:不,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们放心!只要赶走了小日本,建立了新政权,我们会按,按,按照欠条儿,一粒不少的把粮食还,还,还给你们的。”
“不用!我也是个吐唾沫是钉的人,我说不要就不要了......”王满还要往下说,却被他老婆揪着耳朵拽去做饭了。
众人看着王满被拽走的惨样儿,不由得哄笑了起来。
快开饭的时候,小娟、小莲陪着罗仁、马多和第三小队的队员们从村东头走了过来。高鹏、蔡根儿等人见猴子也在其中,便疑惑地迎了上去。猴子抻着细长的脖子,尖声尖气地喊道:“高鹏、蔡根儿快来接旨!”
高鹏问:“你没去青龙?”
猴子说:“没去成。昨天傍晚,我到达柳河圈时,人家老胡和老杜已经回来了。我把你的事迹一说,可把他俩给高兴坏了。他俩当即草拟一份药品的单子,让我连夜返回李家沟,交给了老罗。他俩还让我转告老罗和老马:暂时免除对你的处分。”说到这儿,他照着高鹏的胸口轻轻来了一拳,说:“刚才听潘区长说你们昨晚让假娴妮现形了?看来单子上的东西要加倍了。”
小娟说:“不是光加倍这么简单。敌人必须把真娴妮完好无恙的放回来。如果真娴妮被他们害死了或是折磨残废了,那这单子上的东西就不是两倍了,也许是三倍!还许是四倍!”
“对!对!”猴子顺嘴答道。猴子见井台边等着吃饭的人里边没有史恩,随即问道:“史恩呢?”
蔡根儿说:“我二哥他们几个做,做,做地雷、手榴弹的平时吃住都,都在山上。没有特,特,特殊情况,轻易不,不……”
猴子以命令的口吻说:“你马上叫他下山,我有上级指示要传达给他!”
蔡根儿见猴子一脸的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北山跑去了。
这会儿,王满两口子、二愣妈和史恩妈已把早饭做得了。两锅薯干儿、高粱米两掺的干饭,一锅菠菜、驴骨头清汤。王满两口子格外殷勤,不住的给队员们盛饭舔菜,时不时还没话找话的跟罗仁和马多搭讪两句。
人们快吃完饭的时候,史恩和单圆回来了。
猴子放下碗筷,卖着关子说:“史恩呀!你知道老胡和老杜到边区八路军驻地干啥去着吗?”
“不知道。”
猴子见史恩一个劲儿摇头,就说:“是给咱县办事儿去着。他俩听说那里的兵工厂更新了一批设备,就跑去了。他俩说了好多拜年的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终于说服了其他县里的领导,把那批淘汰下来的设备给争取来了。两天后设备就到。老胡和老杜今天就着手选址,不然也过来了。据说厂子建成后,不但生产地雷、手榴弹,还能生产步枪和子弹。老胡和老杜已决定,由你任厂长,叫你明天就去报到。”
史恩听了,除了兴奋,更多的是不自信,“哎妈呀!这担子太重了!我,我恐怕胜任不了呀!”
马多说:“有啥胜任不了的,人家八路军把设备和技术人员都给你带来,你也就是帮着管理管理。再说了,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这个担子你必须担起来!”
史恩迟疑了一下,又问:“我走以后,这儿的作坊怎办呀?”
小娟说:“有正规厂子了,这儿的作坊就撤了。”她又说:“兄弟,你今儿怎么婆婆妈妈的,这不像你以往的性格呀?”
在一旁吃饭的广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家里有漂亮媳妇,谁舍得走呀!要是被别人撬了去咋办?”
史恩笑着说:“这个我可不担心,你要有本事你就来撬!”他的话引来大伙的哄笑。
小娟对大伙说:“我兄弟可不是粘媳妇的人。他之所以吱吱呜呜,就是想逃避请客!”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起哄道:“对!让他请客,必须请客……”
史恩妈笑呵呵的搭讪说:“请客算个啥呀!一会儿我就叫他爹打渔去,中午让大家尝尝我炖鱼的手艺。”转身又对史恩说:“儿子,去吧!到了那儿好好干。你姐、你大哥和你三弟都这么有本事,你也要要强,也给妈长长脸。”
单圆对史恩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有了母亲和单圆的支持,史恩变得信心十足。他对罗仁和马多说;“那行!明天我准时去报到!”
“这就对了嘛!”马多说完,把屁股往一边儿蹭了蹭,招呼史恩和单圆也坐下吃饭。
史恩和单圆每人盛了碗饭,大大方方的紧挨着坐下,边吃边不住的给对方夹菜。他俩的举动,令在场的很多人都羡慕不已。唯独罗仁瞅着别扭,罗仁觉得他俩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他索性不再抬眼皮,低着头把饭吃完。
日头升起有一竿子高的时候,身穿便装的傅宝印五花大绑着,被一个民兵押进村子。高鹏一见傅宝印,就猜到他是替他舅舅李津来这儿等话儿的,赶忙过去给他解绑绳。
史恩对那个民兵瞪眼道:“你为什么用绳子绑人家?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我大哥的大哥吗?”
那个民兵小声嘟囔着说:“知道!虽然他不认识我,可我早就认识他。他以前给国民政府当探长时,我瞅见他胆儿就突突的。如今他给日本人干事儿后,我瞅他就更发毛了。他不但枪法好,手脚也十分麻利。我这样的,仨也不是他的个儿。不把他绑上,路上要是对我下黑手可怎么办?”
史恩训斥道:“瞧你那熊样!人家傅大哥是那种人吗……”
史恩一语未了,罗仁腾地站了起来,对史恩呵斥道:“够了!张口大哥,闭口大哥的,满嘴都是江湖匪类那一套。你要弄清楚,你现在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一名游击队战士,不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色的山贼草寇……”
罗仁因昨天在处理高鹏的问题上,与小娟和马多等人产生了一些分歧,本来气儿就有些不顺。没想到县委的老胡和老杜也有意偏袒高鹏,这令他心理更加的不平衡了。他窝了一肚子的火,正不知往哪儿发泄,见史恩没完没了地训斥那个民兵,索性就把火儿撒在了史恩身上。
罗仁把满腹的怨气释放出去后,觉着心里顺畅多了。他见众人都愤愤地瞅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确实有些过分了,忙把话收回来,说:“当然了,这儿没有外人,说什么都行。不过,到了别的场合,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不然的话,会让人家笑话的。”
“是!是!是!下回我一定注意。”史恩红着脸,一个劲儿的点头。
哑巴医生过来,悄悄拍了拍史恩的肩膀,示意他别往心里去。
高鹏把傅宝印的绑绳解开后,迫不及待地问:“哥,现在城里的情况咋样?”
傅宝印知道他想问什么,就说:“邝兰还关着呢,但不会有事儿的。她爹已经来了。她爹叫川岛一郎,是唐山小野联队里的一名小队长,现在已升中队长了,顶替了山本的职务......”
哑巴医生听说父亲已到滦县了,脸上顿时愁云密布。他父亲以前就是个认准一条道儿,八条牛也拉不回来的人。被天皇洗了脑后,肯定会变得更加固执,甚至还会六亲不认。他真不敢想象,妹妹和父亲相见,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傅宝印眉飞色舞地对高鹏说:“兄弟呀,你昨天的义举太鼓舞人心了,城里百姓都跟着扬眉吐气了一把。老百姓家家买鱼买肉,像过年一样高兴。人们走在街上,个个腰板拔得溜直。以前,人们见了特务都躲着走。现在返过来了,特务们见了百姓,都绕着走了。街上那几家平时爱缺斤少两的买卖铺户,一大早也都对顾客打起了八折。还有,小翠儿的茶馆儿已免费向顾客开放了。她说要唱上一个月的《沉香劈山救母》......”
傅宝印还要往下说,却被罗仁制止了:“你是替李津就山本一事来谈判的吧?”
“嗯呐!”傅宝印点了点头。
“既是来谈判的,那就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吧!”罗仁说完,掏出单子递给了傅宝印。“单子上的东西全部加一倍。另外,你们还得还给我们一个人。如果这个人被你们杀害了或是弄残废了,单子上的东西就再加一倍。”
高鹏见傅宝印越听越糊涂,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儿对他讲了一遍……
傅宝印听了高鹏的讲诉,这才明白单子上的东西为什么要加倍了。他粗略的过了一下目,嘬着牙花子说:“你们要的太多了,恐怕……少点儿行不?”
罗仁沉着脸说:“不行!一厘儿都不能少!”
二楞妈搭茬儿说:“对!一厘都不能少。对那帮畜生决不能讲情面!”二愣妈夺过傅宝印手中的单子,笑嘻嘻地递给了罗仁,说:“哑巴医生的白大褂和药箱子都太破旧了,早该换新的了,麻烦你在单子上加上这两样东西吧!”
罗仁觉得二楞妈说的有道理,就掏出钢笔,把这两样东西填上了。
二楞妈对哑巴说:“新的来了以后,你这两件儿旧东西可就归我了,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呦!”
哑巴医生满脑子都在想着父亲和妹妹见面时的情景,二楞妈的问话一丝一毫都没听到。
小莲说:“姨,你要这玩儿意有啥用呀?”
二楞妈说:“嘿嘿!我有了这两件儿东西,再给人去接生就没人敢小瞧了。”
小娟说:“那您还不如干脆也来套新的。”
二楞妈说:“新的我可不要,我就要旧的,旧的显得资格老。我二十几岁就开始给人接生了,算起来到现在已快三十年了。这两件儿东西和我从医的年龄正好相配。以前我夹着个小包风里来雨里去的,太寒酸了。这回行了,有了这两件儿东西,再出门入户可就有派儿多了。以后不论是谁,都得称呼我夏医生。再叫我接生婆、牛夏氏或是老牛婆什么的,我可不依!”
她的话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傅宝印从新接过纸条,揣进兜里,说:“我回去就把单子交给川岛。川岛认可也好,不认可也罢,最迟日落之前就会有结果了。”傅宝印临走时,提出要见见山本和那个假娴妮,说回去好有个交代。高鹏就带着他见了见,然后把他送出村外。
下午一点多钟,傅宝印背着崭新的药箱子来到了大营山下。放哨的还是那个民兵,他这回对傅宝印可是客气多了。傅宝印打开箱子,让他检查。他只粗略的扫了一眼,就摆手让傅宝印过去了。
坐在庙前大树下等消息的罗仁、马多、高鹏、蔡根儿和二楞妈等人见傅宝印来了,赶忙起来迎接。二楞妈别看是个小脚,走起路来比谁都快。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傅宝印跟前,接过药箱子,乐呵呵地去村里找哑巴医生了。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这回行了!这回行了......”
傅宝印对随后赶来的马多和高鹏等人说:“告诉你们个好消息:真娴妮还活着。押运她的汽车也已在返回的路上了。不过,单子上的药品数量太大了,川岛说只出一份儿......”
罗仁沉着脸说:“一份儿就算了。你回去告诉川岛,我们不和他交换了。让他准备好坛子,等着给山本和假娴妮装骨灰吧!”
傅宝印瞟了罗仁一眼,说:“真的张贤妮都已在路上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哪能说不换就不换了呢!谈判就和做买卖讨价还价一样,双方要想达成共识,都得各让一步才行!其实,他们的药品也很紧张,我估计他们的库存也只有这么多了。你们要是嫌少,可以再要些军火呀!他们的迫击炮甚是厉害,你们要是有了那东西,端他们的炮楼可就如同拔棵小葱那么简单了。”
罗仁、马多、小娟和高鹏等人都觉得傅宝印说的有道理,他们商量了一下,然后由罗仁执笔,开出了一张两门迫击炮、五箱炮弹的单子交给了傅宝印。
傅宝印看了看单子,说:“行了,我就替川岛做主了。日落之后,你们带着人质到白莲渡口去交换吧!“
蔡根儿说:“傅大哥,白,白莲渡口一到傍晚蚊子太,太多了,依我看咱们还,还,还是等明天吃过早饭再,再.......”
傅宝印见蔡根儿的眼神躲躲闪闪,便猜到他肚子里又憋了坏水儿。就说:“你小子是想借早上阳光对西岸不利之机,打什么歪主意吧!我可警告你:少整用不着的。想交换就规规矩矩,不想交换就拉倒!”
罗仁怒瞪着傅宝印,气哼哼地说:“说到底你还是向着鬼子呀!你跟鬼子穿一条裤子就是汉奸,就是卖国贼,就是历史的罪人......”
傅宝印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平心静气地说:“我一向对名利不感兴趣,所以也就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足够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们敢保证你们的人以后不会被鬼子特务们抓到吗?如果他们也跟你们学,到时候,我就是想主持公道,恐怕......”
马多说:“我们不搞小动作也行。可是,你能保证鬼子给我们准备的物资不会有假吗?”
“这个你们尽管放心,我敢用我的人格担保!”傅宝印拍着胸脯说:“我表妹就是医生。到时候我让她检查药品,我负责检查迫击炮和炮弹。”
傅宝印走后,马多把县大队分成两拨儿,一拨儿埋伏在距离滦河大桥北面一公里处的林子里、一拨儿埋伏在大金山山顶。他这么部署,是防备交换人质和物资时,滦县、卢龙两地的敌人趁机来偷袭。
白莲渡口在泽灵洞上游零点儿五公里远的地方。这里水面非常辽阔,水流也相对平缓。传说北平王罗义镇守长城时,朝廷拨款把卢龙城重新修复了一番,并在城外的护城河里种植了好多的莲花。一日,罗义陪夫人秦氏来卢龙城赏荷花。秦氏看到众多亭亭玉立的荷花中,竟掺杂着几躲白色的荷花,心中很是不悦。罗义知道夫人忌讳白色的东西,就命人把白莲连根儿拔掉,扔进了滦河里。那些被无辜遗弃的莲藕顺流直下,就在这一带安了家。贞观元年(627),罗义率兵造反。兵败后,带领数百名骑兵逃奔突厥,在宁州边界被部下斩杀。罗义的首级被送到了京师,在市集悬首示众。其家族均受牵连,大部分被杀,只有罗义的夫人秦氏和几个亲随逃了出来。她们逃到这里时已经快饿得不行了。是这里的莲藕使她们活了下来。她们见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简直是世外桃源,于是就在这儿安了家。从此,这里就有了村子和渡口。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了北京,逼迫清政府签订了不平等的《辛丑条约》。罗义的后人听说后,纷纷拿起锹镐,成立了民团。他们听说有个叫白莲教的组织作战很勇猛,也就打起了白莲教的旗号。他们昼伏夜出,经常去砸教堂、偷扒铁路、哄抢洋人的物资。红毛鬼们曾几次围剿他们,但都没有成功。后来,还是清政府派重兵剿灭了他们。清政府为了向外国列强们讨好献媚,不但把白莲渡一带的村庄全部烧毁了,就连两岸的白莲也没有放过。他们说:只有拔掉白莲,白莲教才能彻底土崩瓦解了。打那以后,白莲渡就空有其名了。
太阳落山后,大营山方向跑来两辆木轮马车,车上分别坐着小娟、马多、高鹏、史恩和被捆得结结实实山本及假贤妮。蔡根儿带着他的小队一溜小跑的紧跟在后面。马车从岸边经过时,苇荡里正准备睡觉的野鸭听到响动,扑棱棱钻出芦苇,呱呱叫着飞向了远方。
按照事先约定,川岛先派船把真娴妮送了过来。真娴妮平生最怕坐车和坐船,下午她被鬼子从唐山用汽车押往滦县的路上,几乎把肚里的黄水儿全都吐净了。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爬在船上一个劲儿的干呕。摇船的老头儿姓李,是滦县城东门外有名的艄公。他和史老贵关系不错,经常在一块儿打鱼。他俩的脾气秉性也都一样,都忠厚老实,很少与外人说话。老头儿沿途尽量让船保持平衡,使张贤妮少遭点儿罪。船还没到岸,广来就挽起裤腿,踩着腥臭的淤泥,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他爬上船头后,一哈腰就把张贤妮背了起来。
船靠了岸,人们看到广来脸上的肌肉在亢奋的跳动着,眼睛里放射贪婪、霸气的光芒。长发、小秃、王大牛和王二牛等光棍儿汉一拥而上,都想上前帮忙。广来喝道:“干啥!干啥!都给我远点儿扇着!”说完,两眼可怜巴巴的瞅着小娟。小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着说:“她太虚弱了,你干脆把她背回家吧!”
广来就等着这句话呢。答应一声,背着娴妮转身就往北走......
这工夫,史老贵划着小船从芦苇荡里钻了出来。当他看到岸边船头上坐着的是老李头儿时,紧蹙着的眉头骤然舒展了,“哎呀!老哥,原来是你呀!”
老李头儿把草帽往脑后推了推,说:“咋地!老哥来你不高兴呀?”
“高兴!高兴!老哥,不瞒你说,这一道儿上把我给愁坏了。我生怕他们派来的是化了妆的鬼子或特务呀!那样的话,两船一交错,我的小命......“
老李头儿说:听说起初川岛是想派他们的人来着,可傅宝印说啥不干。后来川岛没招了,就依了傅宝印,就这么着把我给找来了。”
史老贵问:“傅宝印现在在西岸吗?”
老李头儿说:“在,他是中间人,不在场哪行呀!”
“哦!那,那我就放心了。”史老贵说完,按了按头上蘑菇型的草帽,炸着胆子把小船划向了对岸......
他的船到了西岸后,傅宝印和玉兰按照单子,把川岛准备好的物质一一清点。等物质一箱箱被搬上船后,傅宝印便对着东岸招了招手。
马多从望远镜里看到对岸物质装上船了,便命人把五花大帮的山本和假娴妮押到了老李头儿的那条船上。两条船在双方无数支大枪的瞄准下缓缓划向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