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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机场 第八章 (9)

作品名称:落霞机场      作者:麻雷子炮仗      发布时间:2015-05-04 22:26:34      字数:4517

  第八章(9)
  
  春节过后不久。成峪正在流亭机场师部工作组值班,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海军南海舰队一艘新型驱逐舰在湛江附近海面起火爆炸,三百多名官兵葬身海底。不久,海军开始了堪比又一场文革式的大规模查整改运动。海军的个别领导,并没有认真反思自己在过去的几年中,在政治立场,思想作风,道德品德等许多方面所存在的严重问题和犯下的严重错误,反而是把矛头对准了批评反对和揭发其以往问题和错误的同志,借这一次在全海军开展的查整改运动,层层抓阶级敌人,大搞人人过关,把上至开国将军下至基层干部的一大批敢于直面批评揭发他问题和错误的人,统统扣上对抗中央领导,对抗英明领袖的罪名。动辄点名批判、宣布停职、撤职、隔离审查、直至逮捕。打击迫害了一大批干部。直到1981年,中央鉴于此人的错误对海军影响很深很广,搞乱了部队的思想,伤害了许多干部,败坏了党的传统作风,严重影响了海军的安定团结,中央军委办公会议为解决这一问题专门发了(1981)16号《纪要》,才终于使问题得以澄清解决。
  刚刚在粉碎了四人帮以后舒心地过上了一年半载好日子的成峪这一家人,就又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飞来之祸给淹没了。
  ……
  由青岛开出的火车,时疾时缓地遄行在时雨时晴的冀东平原上,车过北戴河,已经坐了一夜火车的成峪,顺着列车行驶的前方,从自己座位上转过身子,向着东边的车窗外面眺望,却始终也看不到当年的那个曹阿瞒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触动他诗兴大发的那片秋风萧瑟,洪波涌起的大海,也抖不起他那般跃马横槊,登高临海的精神,唱出些幸甚至哉,歌以咏志的豪情来,反倒是生出些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思念,心情也像是窗外的这片时雨时晴的天,阴一阵阳一阵地犯折腾。
  车过山海关。车上有几个人在在兴致盎然地侃着一件事儿:出去山海关不远,有一座专为那个哭倒了长城的孟姜女修的庙,庙门上,有一幅谁也读不懂的楹联儿: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读作: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浮云涨常常涨常涨常消)。成峪没有和身边的那几个人,去说那幅对子该是怎么咬字句读,却在脑子里突然浮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我在山海关有了个啥三长两短,她会也像那个来哭范喜良的痴情女子一样,感天动地的来哭自己吗。
  车厢一阵猛烈的摇晃,把成峪的思绪又拉到了近前。火车已经行驶在关外东北的地面上了。想到也许今后见到娇娇的机会就会多一些了,成峪开始觉得心情提振了一些,但却很快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才刚刚觉得松快了一点儿的心里,止不住地又纠结起来。
  前不久,他和老肖、晓明一起,送已经办好了转业回北京的手续,就要离开流亭机场的丫丫上火车,临到分手的时候,丫丫悄悄对他说:“前些天我从回北京回流亭机场的时侯,去看沈阿姨了,她在骂你呢,说你把艾民喜欢的女孩儿给撬走了。”
  听了这话,成峪立刻就在心里沉沉的咯噔了一下,差一点儿就没喊出来:老天爷嗨,老是在心里头隐隐地感觉着,揪着心的事儿,怎么就果真没能躲得过去!
  两个情同手足的男孩子,同样的出身,在同一天出生,从同一个大院儿里出来,同去了离家千里之外的一个海军机场当兵,在那里,他们又鬼使神差地几乎同时爱上了同一个姑娘,那么无论他俩是谁得到了那个姑娘的爱,不都是从手足兄弟的心上,撬走了他的心尖子么。这倒也还好说,成峪知道,他和艾民即便是干上一仗,至少在心底里,他们依然还会是至死不渝的兄弟,可他以后却该怎样去面对那个半生含辛茹苦,独自一人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的沈阿姨才好呢?
  无人能够知晓的宿命,怎么就会是这般的促狭,干嘛非要给这两个像是亲兄弟一样的人,作弄出这么一个安排!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好姑娘,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俩都各得其所呢,不是就有一个善良活泼的丫丫,是在艾民身边一往情深地爱着他吗。
  成峪在心里默祷着,庆幸自己没有爱上身边这个长得像周旋一样漂亮,却在心里深爱着艾民的丫丫,不然,自己不是也会像艾民那样,剜却心头肉一样地在心痛吗。
  可丫丫呢,她现在不是依然还在深爱着艾民吗,她会不会也像是艾民在恼着自己一样地,也在恼着被艾民在心里喜欢着的娇娇呢,丫丫和娇娇,不也是像亲姐妹一样的吗。
  唉,怎么这么乱啊,成峪烦躁地长出了一口气。
  车到绥中,成峪下了火车。他这次来绥中,是被贬到了这里,顶替在查整改运动中被隔离审查的辛华来干21团的领航参谋。
  辛华是个烈士子弟,聪明,好学,善于钻研,三年前曾和成峪,东疆一起,被师司令部作战科张科长借调到师里,专题从事《航空兵在抗登陆作战中的战斗使用》这一战役战术课题的理论研究和资料准备工作。辛华性格耿介,为人正直,在海军查整改运动中,直言不讳地对海军个别领导的错误做法和霸道作风表明自己的不屑和反对,随即便被扣上了军队内部的阶级敌人的罪名被看管起来。连为他鸣不平的张科长,也被连累受到批判,从师机关被贬到21团任参谋长。
  到绥中不久,张参谋长就把一项对于成峪来讲算是一趟美差的任务交给他去完成,让他去海军基地协助进行某型大口径舰载火炮的校验试飞任务。这意味着他又可以见到在心里日夜思念着的娇娇了。
  知道这是张参谋长对他的格外恩宠,成峪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起身前往海军基地。下午到了那里,先到了招待所登记个床位,接着,就拎起了领航图囊去了基地作训处。负责组织此次火炮校验试飞任务的王处长,拿出基地制定的试验任务文件交给成峪,又拿起电话,叫来了郑州713所和富拉尔基重型机械厂的工程师,大伙儿凑在一起认真地研究。任务倒不复杂,只是对各种航行诸元的精度要求很高,据此才能准确地测算出火炮跟踪射击的精确数据。成峪仔细地看过文件,按照任务要求的不同俯冲角度、速度,分别推导出计算公式,跟王处长要来一部手摇计算机,很快算出来不同俯冲角度的飞机加速度,又从自己图囊里拿出计算尺,钳型仪和测算工具,按照任务要求,很快地测算好了各种航行诸元,和工程师们一起核对过后,在十万分之一的大比例航图上做出了飞行航线,直忙到傍晚,才和几个工程师一起回到了招待所。
  在招待所饭堂吃饭的时侯,正在给前来就餐的人往盘子里打菜的那个大师傅见到成峪,冲他一乐打起了招呼:
  “吔,你不就是上次来给首长做了顿狗肉煲的那小伙子吗,怎么着,这次还想来给首长弄点儿啥可口儿的。我说,你可够有福气的,首长跟前儿就那么个水灵灵儿的老丫头,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抡大勺儿的,倒是还挺给咱们这些干火头军的露脸儿,这还真是别拿这你这豆包儿不当干粮。”
  一边儿说着,就往成峪的盘子里,满满的扣进去一勺儿猪肉炖粉条子。
  成峪在心里暗笑,嘴上却在说:“您老叔可别满世界的去给我瞎说,这要是等人家把这豆包儿给琢磨明白了,还不就把我给蹬了。”心里还在想着,这家伙眼倒挺贼,还真看出点儿名堂来了。可您老兄咋就知道,我是和你一样也是个抡大勺儿的,合着你,也不过就是棒子面儿糊糊煮鸡子儿,说到底儿也还是个糊涂蛋。
  晚上他去看廖伯伯,娇娇不在,要等到周末晚上才能回来。屋子里已是高朋满座,但全是一帮像成峪一样的年轻人,有些是在基地当兵,有的也是和成峪一样从别处来看老头子。这些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逗得老头子一个劲儿地直乐。成峪净惦记了些糟心事儿,还又记挂着娇娇,漫不经心地和他们聊了没多会儿,只算是都混了个脸儿熟,知道这些人的父辈,都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字,陈伯钧,何长工,顿星云,蔡长风……
  成峪琢磨着,常有这么些人来闹腾着倒也不错,娇娇在这里,日子过得也就不那么寂寞了。
  第二天一早儿,成峪心里耐不住还要等到周末才能见到娇娇,就从火车站,直接去了船厂。
  厂子很大,却看不到几个人,一眼望过去,那些憨实的厂房,展阔的场地,硕大的设备,从风格上,还都透着当年苏联老大哥的那股子傻大黑粗的劲儿。从厂部这边,能远远地看到那个被严严实实地遮挡起来的巨大的船坞,成峪知道,那里头,一准儿就藏着咱们海军那件最神秘的宝贝儿。
  成峪拦住了一个脸儿圆圆的姑娘,问她去船厂医院怎么走,那姑娘用好奇的眼光,把成峪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意味深长地把嘴儿一咧说道:“我知道你来找谁了,跟我走吧。”
  半路上,那姑娘冷不丁回过头,问了正在闷头走在她后面的成峪一句:“你挺喜欢攒邮票的吧?”
  成峪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你是说邮票吗,对,我挺喜欢集邮。”心里却在纳闷儿:这姑娘可真神了,莫非会算命,才一见面,她就知道我是来找谁,这还没和我搭一句话呢,又知道我在集邮,该不会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吧。
  姑娘得意地笑了,转身领着成峪到了医院的门诊医务室,径直走了过去,把伏在一张旧桌子上,脸儿冲里,正在那儿搓棉球儿的娇娇的身子扳过来,冲她嘻嘻笑着说:
  “嗨嗨嗨,快别搓了,我给你带了个人儿回来,瞅瞅吧,看是谁来了。”
  回头看见是成峪,娇娇显得有些喜出望外,却又立刻掩饰说:“咳,我还以为是谁呢,不在家老实呆着,跑到我们这破地方来干嘛。”说完,就对那个还在冲着她挤眉弄眼的嗤嗤笑着的盘锦姑娘说:“是我哥,刚从青岛来。”
  那姑娘黠笑着:“可不就是吗,他不就是那个老用徐悲鸿的奔马邮票从青岛给你寄信来的哥吗,赶紧的吧,带他回咱宿舍,你俩人儿说话儿去。嗳,差点儿我还忘了,把你饭盒儿留我这儿,难得咱们食堂今天在包饺子,待会儿我去给你们打回去吃。”一边儿说着,就去把娇娇身上的白大褂儿扯下来,把她推出了医务室。
  成峪想起来了,那姑娘准是见到了他给娇娇寄来的那些贴着奔马邮票的信,才会猜得那么神,倒看不出,她那还是个干侦探的料。
  宿舍离着不远,是个破旧的楼房,黑洞洞的楼道原本就不宽,还被各种破破烂烂的杂物挤占着,越发就显得拥挤狭窄,还潮乎乎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娇娇住在楼上,屋子不大,里边儿歪歪扭扭地摆着几件旧桌椅,两张寒酸的小床,紧挨着黑乎乎的墙根儿。虽说屋子里收拾得还就算是齐整,可圈在这么个灰头土脸的楼房里,周围的那种破败,龌龌,却还是不难想见这里环境的艰苦,直让成峪为已经显见是苍白消损了的娇娇心疼不已。
  娇娇在自己脸盆里倒上热水,递过毛巾来让成峪擦把脸,随后问他:“你这又是来出差的吧,能呆多久?”
  成峪接过毛巾,擦一把脸说道:“基地在搞双130火炮对空试验校飞,我们航空兵的活儿要搭上几个工作日,要是赶上天儿好,装备调试不出毛病,大概也得干上半个来月。不过这次我把活儿干完了,就不能回青岛了,我现在是给发配到了绥中。”
  娇娇随口说了句“那有啥不好,离我还近了点儿呢。不过也无所谓,咱俩还是谁也够不着谁。”一边说着,便起身要去把脸盆里的水倒掉,却被成峪从身后给抱住了,伏在她的耳边轻轻在说:
  “娇娇,这大半年可苦了你了,你瘦了,在你脸上写着的,全是疲惫,这儿的冬天冷吗,一个人值夜班怕吗,你在这儿孤单吗,你还要在这儿熬多久。”
  娇娇从成峪的怀里挣出身来,回身对他说道:“你又犯酸,我可不喜欢你这样儿,你嫌弃就别来这儿,这儿又不是西伯利亚,厂子里有好几千工人,大家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你心疼的过来吗,再说,我还心疼我老爸呢,他这么大岁数一个人待在这儿,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我不陪着他,难不成还让我去陪着你。”
  娇娇说完,端起脸盆走了出去,撇下成峪自己在屋子里,怔怔地发了一阵子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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