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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1973年(3)

作品名称:六十花甲      作者:合肥刘峻      发布时间:2015-05-04 08:10:29      字数:3306

  她接过纸条子又说:“既然李会计晓得了我身上的事,那就麻烦你笔头子再划一张,我同光雄到县医院检查。”他望她说:“检查什么?胎位?哪个肚子旮上。”她拍拍肚皮说:“是白玉兰讲错了,我没有怀孕,是妇科上有问题。”他一听哈哈大笑:“笑话,大姑娘家也会有妇科问题?大队医疗室你怎么不查?”她说:“我这个妇科他们查不好。”他站起身要关抽屉:“长得这么红冠赤耳的大姑娘,还妇科,你又跟我扯鸡巴蛋了。”她也不生气,一手按他肩,把一只脚架在桌子上,另一手拉开大裤脚:“你真不相信吧,那就请你把头钻进我裤裆里看看。”用力按他脖子大叫:“看啊,在大裤脚筒里能看到,好看得很呢。”
  他傻了,呆了,脸色发白,讲不出话来,推开她的手要一边躲:“别……别……”她脸也黑了,眼也瞪圆了,嚎叫一声:“快给老娘开吧,我弄你妈!”“啪”的一脚跺在桌子上,他感到房子都一震,窗上玻璃都哗了一声响,桌上几张纸被她裤脚扇得飘到地上,茶杯盖子也弹出来,掉在桌上转了一个圈,“哗啦”一声滚到地上了。好在地面是石灰碴子做的,不是石板,杯盖没有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来,在衣角上擦擦盖在杯子上。又弯腰捡飘在地上的几张纸,有一张飘在桌底下,他是爬进去才捡到的,放嘴边吹了吹,重新正欲坐下来,发现她那只脚还踏在桌上,胯子跷得多高,这才想到刚才钻桌底下捡纸张和茶杯盖,这不是钻了她裤裆了吗?这也太晦气了。忙对手掌心哈了一口气,手在头上抹抹,好把这晦气抹掉。她看了心里好笑,才把脚放下来说:“怎么,钻了女人裤裆。你这不是自讨的嘛,不过我没看到。”他拿一张两面都写了字的废纸,把桌上的脚印擦了擦说:“开就开嘛,何必发那么大火呢。”坐下重新拿起笔写了一张又盖上章递给她,她接过后咧嘴一笑,可笑得不自然,说:“好了,难为你了。哦,我也替白玉兰难为你。”转身慢慢出了门,他一直送她到大门口。
  他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唉,怪不得村里人讲她是有棱的敢磨,有尖的敢碰,有刺的敢抓,有角的敢顶。我也晓得她厉害,可不晓得她有这么厉害。”
  怎么讲呢,再厉害的人也有厉害不起来的时候。关公都有走麦城的时候嘛。你看,不是吗?肖光妹先到村头找一个熟人,把那张纸条带给白玉兰,通知山洼生产队队长上山砍树,自己满怀信心地跑到知青屋。
  可屋里一个鬼影子见不到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子,这么几个打眼字她还认得:“大姐,对不起,我走了,也许永远离开卧龙山。”她把这张纸条撕得粉碎,身子一软坐在地上,一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大骂着:“胆小鬼,软蛋。这世上没有一个是真正长鸡巴的。”她再怎么骂,也骂不回杨顺生来,她又大哭了一场,可再怎么哭,也解决不了问题,怎么办呢?眼下已经钻进了死胡同,到了华山自古一条路,只有找那“狗熊”解决问题了。可又能怎么样呢,她心里没有底。
  肖光妹这么一折腾,已花了天把天时间。回到家,太阳就要下山了。进门就看到光雄像死狗样的躺在床上,她晓得他一定累坏了,那水车子有一丈多长,一百多斤,他能扛回来真不容易。可石头队长也只给他记十分工,三岁小孩都晓得这不公平,但他乐意,没办法。明明是在欺负他,他总以为队长把他当宝贝疙瘩使用,怎讲呢?人啊,能当疯子被人骑,不能当傻子被人欺呀,做不起人不要紧,可丢不起巴掌大块脸啊。
  肖光雄听到脚步声,晓得她回来了,翘起头说:“你到哪去了,锅里冰冷的,我都饿死了。”其实她也一天没有吃呢。便笑笑说:“玉兰的妈走了,我去看看回来就迟了。锅里有现饭,你饿就不晓得热一热?”他硬着头答:“我晓得热要你干什么?”
  是啊,老婆不就是烧锅的吗?在卧龙山,谁都晓得肖光妹在外是一摸不挡手,是个愣头青。可谁也想不到她回到家中,是比蝴蝶还温柔,比奶羊还可怜。怎么讲呢?还不是自从定下的婚姻,养成的习惯,现在是习惯成自然了。光雄对家里的事是长事不问,短事不管,一日三餐捧大碗,倒了油瓶把脚踢,火要上房不端水。女人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条扁担抱着走。其实,光妹真要发起火来,光雄也是怕她三分的。可今天不行,她心里有愧,蛇虫拉屎腰不硬。只好热情地去热现饭,边烧锅边回头对他说:“你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一身的汗,你应该洗个澡。”他头钻在被窝里:“我累,我不洗。”她一想,不洗就不洗吧,热好了现饭喊他吃,他爬起来就吃,吃完碗筷一推又钻进被窝里了。她也草草吃了一碗,看他的样子实在看不过眼,就说:“你脸也不洗,脚上汗臭都不能闻了,泡泡脚也舒服些吧。”
  他听这话有道理,就坐起来,把脚架在床沿上,也不吭声。她晓得那意思叫她打水给他洗。打水就打水吧,就从洗脸架上拿下脸盆,先勺了一盆热水,拿毛巾在水里搓搓,拧个毛巾把子递给他,他在脸上擦了一把还给她。她又拿下脚盆放在他脚前,把脸盆里热水倒在脚盆里,又加了一瓢开水,蹲下身子脱下他的袜子,一股臭气差点把她熏倒。看到脚丫里有厚厚的黑垢,她把他脚往水里一按,他“哦”的一声歪着嘴大叫:“你想把我烫死啊!”她说:“烫一点泡脚才舒服呀。”她双手捧着他那又大又肥扁鱼般的脚,仔细打量着他的脚,发现脚指头拃得像扇子一样,脚背像凸起两个发酵的馒头。就说:“我给你做的鞋子收工了,看你脚板这么厚,不晓得合穿不合穿,想试试吗?”他伸着脚说:“试就试嘛。”
  她从房间橱里拿出那双灯芯绒面子的新鞋,剪断脚底上的纳底绳子,抹干他的一只脚,套上鞋帮,他用力往上拔,可没有拔上,就说:“不行,紧了点。”她说:“新鞋要紧一点,穿穿就松了。俗话讲,三把拔上是好鞋,一把拔上是草鞋,你用力拔。”他用力拔了几次,终于穿上了,踩在旧鞋上说:“好,正合脚。”她看他穿着新鞋的样子,心里十分欢喜,就说:“把那一只也穿上吧。”他反而脱下脚上鞋说:“又不结婚,有什么穿头。”
  她捡起地上的鞋,抬头望他说:“你想结婚?”他说:“我做梦都在想,大哥催了多少次,只有你像捅竹节子一样,一节一节的往后退。”她低着头:“好了,我现在是最后一节了,通了这节,就全通了。”他望她:“你经常打我马虎眼,十句话没一句是真话。”她说:“这次是真话。”他说:“别把我心讲热了,又不买我的账,我都燥死了。”她想想也有点对不住他,就说:“我也晓得对不住你,再也不能骗你了。”他来了精神,说:“什么时候?给我个准的。”她说:“你想什么时候?”他说:“那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哪么现在都是好家伙。”她帮他洗好了另一只脚,端起洗脚水站起来说:“你是想我这个身子,并不是想我这个人,对吧。”他呆望她:“身子和人不是一样的,尽讲古怪话。”她倒了洗脚水,把脚盆重新放在洗脸架下面,说:“男人好,一身毛,女人好,一身膘。我这身子呢,大块头,一身肉,你当然喜欢了。可我人呢,有脾气,有辣味,经常辣得你不好受,对吧?”
  他低头不知怎么回答,一只湿脚甩来甩去。她拿出擦脚布,蹲下身子给他擦脚,他脚一跷,碰到她的奶子,那热乎乎软绵绵的奶子像触电一样,一股暖流从他脚下传到全身,而她今天并没躲避,抬头红着脸向他一笑。这下好了,他受不住了,全身一阵燥热,下身爆胀起来,一下子抱住她,把她按倒在床上,见她还没有拒绝,没有用脚踢他,也没有用巴掌扇他,而是也搂着他的脖子,他就更来劲了,疯狂了,伸手要拉她的裤腰带。
  她也就是到这个时候推着他说:“兄弟,别急。”他叫着:“我都急疯了。”她说:“你听我讲一句话。”她直喘着粗气说:“别说,什么话也别说。”她用力扳开他的手:“不,我一定要说。”他说:“我求你了,你再说我就不行了。”她说:“你不听话,我可要扇你耳光子了。”
  好了,就这么一句话,他不动了,手停了,身子软了。他晓得她的脾气,说一不二的,再动手真要扇耳光子。他急躁地说:“你说什么事,快说吧。”她说:“我讲出来,你可得要饶了我。”他呆望她:“今天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只有你饶我的,哪有我饶你的事情。”她话没出口,眼泪就下来了,在床前跪了下来说:“兄弟,我对不起你呀。”他吓了一跳:“真的见鬼了,你今天怎么了?”她低头抽泣:“我身子不干净了,我怀孕了。”他一时还没听出来,说:“你讲什么嘛?”她大叫着:“我肚里有孩子了。”他连连摇头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说:“我不骗你,是真的,已经两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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