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情人不解心中爱，恼恨僧人劝出家

　　其实她心中的暗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然而她总觉得多数的人都向她投来耻笑的目光，仿佛连菩萨也在笑她，她低下头，红着脸，快步向方丈室走去。
　　唐求和师妹分手后，直向方丈室走去。当他走进方丈室，室内空无一人，他只好退出方丈室，在禅房的回廊上慢慢地走着。他走到书房的格子门前时，被一幅楹联吸引了，他立在门前默默地念道：
　　“视富贵如浮云过眼皆空；施恩惠似泰山来生并重。”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普天下之人，不为名利者，能有几个人也。”
　　“哦！唐施主言过其实了！”
　　唐求闻言转身一看，见是真空禅师忙捧手施礼道：“小生造访禅房，罪过，罪过！”

　　这真空禅师乃是八九十岁的得道高僧，他微睁一双佛眼，长眉轻轻一扬，捧着一串玛瑙佛珠施礼道：“唐公请，随贫僧进书房待茶去吧?”
　　二人进入书房，分宾主坐下，值日僧人沏了两碗香茶放到桌上，垂手立在禅师身后。
　　真空禅师说：“唐公请用茶。”
　　唐求正要说话，真空禅师摇手道：“唐公之意贫僧已知之，不必再提了。公与我佛有缘，只因眼前唐公的尘缘未了，所以贫僧不敢强求，皈依佛门是迟早之事。此次唐公决意长安之行未必如愿，十月初九是黄道吉日，宜于求官，沿途多加保重！贫僧更进一言，在京城若有不测，不可操之过急，常言道‘退后一步自然宽’，佛门为唐公经常开着，望早日皈依以善其身！善哉！善哉！”
　　顾菲芝听到和尚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一步跨进门去发怒道：“和尚，你好没道理！为什么总是喜欢劝人出家为和尚！拆散人家……你……你好慈（赐）悲的心呀！师兄我们走！不要理他！”拉着唐求就往外走。
　　真空禅师捧手道：“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唐求被师妹拉出庙门，心中浮起许多疑虑。他想起以往真空禅师曾多次说过：唐氏的江山气数已尽，去势不可挽回！这都是因为岱宗皇帝殓驾以后，数百年来都不讲三纲五常、慈悲、施舍的后果，这是天意，百姓也该有此劫难。真空禅师一二再、再二三的劝唐求，不要涉入名利是非的旋涡，脱离红尘皈依佛门，免遭此劫难。唐求并非是贪名图利，只因为家境贫寒，全靠顾先秦老师救济和精心培养，才求得半点功名。老师的恩惠和乡亲们的恩情使他实在难忘！他坚定不移地秉承着绝对不能辜负老师的教诲半途去出家，更不能辜负如叶氏双雄和张剑以及每日都生活在一起的众多父老乡亲寄于的希望！更不愿只顾个人的安危而脱离群众去‘成佛’！他心中不断地反复想着：真空禅师虽然是怀着一颗菩萨心肠劝人为善，口口声声说：念经能消灾，念经才能保持一颗积善积德的心。难道烧香、念经能念出个太平盛世来吗！当年少林寺大开杀戒，帮助岱宗皇帝铲除邪恶，平定天下，苍生得到贞观之乐！这可不是念经念出来的太平哟？如今政局混乱百姓受害，真空禅师不但没能给自己指点迷津，对解救百姓苦难的事闭口不谈，反而谈论一些使人更加迷惑不解的事。
唐求摇着头在心中说：“纵然是一遍慈悲之心去面对当今，也换不来天下太平！”他默默地和师妹一边走一边想着孔孟之道：“先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他走上桥头，怀着对常乐寺许多敬仰，又还有许多不能令人理解的疑团，情不自禁地回头一望，只见夕阳西斜，落日的余辉笼罩着钟楼台阁，雄浑的殿宇，在如黛的暮色中渐渐隐退到飘渺的幕色中。一缕淡化的红云也被夜幕笼罩了！一阵冰凉的秋风吹来，把桂花树上的馨香也吹散了，真是花落秋凉冬来也！他望着暮色苍茫中，被晚风摇晃的楼阁身体摇晃几下，菲芝忙搀扶着说：“师兄你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唐求在师妹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下坎坷不平的山道！口中怅然吟道：“可惜呀可惜，大好的一个晴天已经完了！明天又是什么样的天空呢？”
　　桂冷香闻十里间，殿台浑不似人寰；日斜回首江头望，一片晴云落后山。（小注:唐求原作）
　　
　　唐求和师妹走出庙门，二人值向山下走去。唐求心中闷闷不乐，但只见一派斜阳落下西山，雄伟的殿宇和美丽的秋山都悄然隐入了夜幕！接着而来的就是盲盲而慢长的黑夜了。
　　唐求本来对于皇榜高中、衣锦还乡，视为多此一举之事。因为他心中明白，眼前的唐室朝政不振，自从懿宗当朝以来就朝纲不正，奸雄挡道，朝廊上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相互残害。而君又不明辩是非，乱杀无辜的事，层出不穷！僖宗也难出旧轨！妖孹之政且能让正值亮丽于天下！昭宗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侍郎刘崇望以大赦天下，开科考选人才，大有振兴朝政之举。然而禅师之言半信半疑，况佛学之说，也决非治贪治腐的金石之言，更不是重振朝纲的真谛！还是尊师之言才是真理，‘饱学之士应为庶民而生，习武之人当为剑平天下而死！’目前唐室江山是振兴还是崩溃，在这边远山区难知事理，但这开科选拔人才，就表现出唐室的数千文武官员中，还有爱民忠君之士在与奸雄抗衡！不如乱中取进，虽然无望考中，但在考埸之中，难免会接识一批仁人志仕，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师哥，你心里有事？”师妹顾芝菲停步，回首望着走在身后的唐求问道：“相信禅师的话，不去应考！想去出家当和尚啦？”
　　唐求走来哈哈笑道：“禅师的话决不可信，看经念佛，能念出风调雨顺的太平世界来吗？”
　　“当然不能啊！和尚一不治匪，二不治贪，三不能保护老百姓的生死！只知收受金银财宝！有啥用？”菲芝凝眉一笑。
　　“哦！师妹，你能说这三句话，算是个女中豪杰呀！”
　　“哟！治匪，治贪，保老百姓的生死，是你常常挂在嘴巴上的话！学你说两句，就是女中之杰，你经常挂在嘴边，是个忧国忧民之士，将来一定要力挽狂澜喽！”
　　“唉！算不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唐求长叹一声，急步向前，抬头望着东山上升起的明月高声呤道：“日落西山去，残阳卷暮鸦。风云常夜变，憷憷困民家！”
　　顾菲芝急步跟上：“师哥，你放心去吧，家中的事和伯母的安康我全包啦！你一路顺风，考场上心平气和认真思考，定能写出好文章，妹在家中等候你的好消息呢！”

　　唐求本来就是个多情重义之人，何况身受师尊一家的关怀和照顾，这再生父母的恩义已使他感激不尽，此刻又听到师妹说出如此钟情的话，心海中突然激浪翻滚，热血沸腾，沁出一身热汗。眼含泪花说：“师尊和师母的大恩大德，师妹无微不至的关怀，我唐求一定衔环结草地报答！”
　　菲芝一听唐求之言，心中的怒火油然而起！唐求！你不识顾家真面目！但她话未出唇又咽了下去。默默地走了几步，让心情平静才开口说：“荐贤育人，是我父母的天性，二位高堂，施仁义于山谷，育理智于味江，从无半点厚望，菲芝被师兄的勤奋好学所感，一心要为师兄创造一个尽心焉尔已的学习环境，并无半点奢望，谁希望你的厚报！”
　　“唐求明白，唐求知道！”
　　菲芝在心中嘀咕道：“知道！知道！知道个屁！”但她没有飞声出口，只在夜暮中看了一眼唐求说：“怕你还不明白！好吧！我们快走！”

　　唐求和师妹顾菲芝踏着月影向家中走去。他们说说笑笑边走边聊，菲芝恨不得把心中深藏的爱，毫不保留的献给师哥。由于她非常纯扑地对自已喜爱的人，凡百事都是推心置腹，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仿佛自已都是为他而生存，一切都没有自已，只有心爱的他！有时师兄的风趣或幽默，使师妹嫣然一笑。
　　有时唐求也毫无顾虑地说出他心中的沉思，就是念念不忘地想着报答师傅师母的恩德，甚至把师妹也加入到报恩的名册中，这就使师妹感到心烦。
　　顾菲芝明明是倾心相爱于他，希望一辈子为他服务，为他的前程效劳，为他的仕途把青春奉献，那里在想他的回报呀！如果师哥心中没有半点爱我之意，只是为了报恩报答，那就完全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我为谁而活在这个世上，唉！师哥你明白吗？顾菲芝想到这里心中寒酸起来。
　　其实唐求的心灵深处，暗暗的下定决心，这辈子除了师妹不娶。他对师妹的爱，是深深隐藏在心底的，不意言表让发奋勤学压制着爱，不让一丝丝爱情表露！因为他知道师母师傅的家教严，最重视三从四德和孔孟之道，自己受恩于师父，怎敢捣乱学规，荒芜功课，去学司马相如弹凤求凰呢！何况自己已是搏有清名的举子，不能为了私爱而毁了师妹的清白名声，同时也毁了自己。所以从不向师妹表示点滴爱意！他在等待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他更希望师妹能理解和原谅自已！
　　唐求和师妹在言谈中，都在猜测对方的心思。
　　俩师兄妹说话间转过了古柏丛林，叶氏兄弟早就等候在路边，迎着唐求道：“怕路遇土匪，准备护送你们回家！”
　　唐求拱手道：“有劳二位了！”
　　叶氏双雄同声道：“唐爷请！”
　　
　　正是：互也钟情埋心底，相逢无言一笑中。
　　      何时才得长相守，乳燕飞来唱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