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剑（十五）

新的一天，艳阳高照，将大地披上一层金衣。所有的人们都为生活开始了忙碌。而亦儒也打起精神，四处寻找寒若的下落。
亦儒走在喧哗的街上，忽见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幼小且柔弱的小姑娘。那姑娘真目不转睛地盯着徐亦儒。
那姑娘的嘴唇在颤抖着。
那姑娘的双臂抱在一起。
眼泪已经挂在脸上。
亦儒匆匆地跑到那姑娘的跟前，却见那姑娘出人意料地停止了哭泣。
那姑娘双臂抱在一起的姿态，虽然保持很久了。亦儒还是一眼将她认出。
虽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亦儒仍是忘不了初次与她的见面。
初次见面时，是她家起火，并且有的地方都被烧焦了。那时的整个天空是炽烈的红色。亦儒把水泼在自己的身上，好与火源隔绝。亦儒奋不顾身跑进里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她。而那时她就是这幅姿态，嘴唇颤抖着，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只不过与今天不同的唯一一处，便是她那时的泪，已冰冷地结冰了。就如同两颗水晶挂在她的脸上。当亦儒还想再救人的时候，房子去坍塌了。亦儒无奈，只得将她送回府中治疗。哪知她一病愈，便不告而别了。此后，她便变成了无依无靠地孤儿。
哥哥。
就是这个称呼支撑那小姑娘走到现在。而这其中所经历的磨难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她还走得动吗？
她还能撑下去吗？
隐藏在人类身上巨大的潜能，岂容我辈胡乱猜测。
亦儒轻轻拍掉她裙摆上的尘土，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那姑娘把头深深埋在亦儒怀里。
“眼下，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亦儒对那姑娘说道。
“为什么？”那姑娘问亦儒。
为什么？事实上，她是知道答案的。当然这无关紧要，她清楚摆在眼前的事实：自从在徐府不告而别之后，她就经常病怏怏的。又苦于身无分文，没钱治病。她是明白这事实，但，这不意味着她可以或者接受这现实。毋庸置疑，她认为自己是被老天爷丢弃的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只能与陌生人共同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此而已。她已经觉得厌倦了，才会来找当初的救命恩人。
“你叫什么名字？”亦儒问她。
“静萍。”
静萍身上散发的恶臭，亦儒大度地容忍着。
其实，静萍正处于极度的忧虑之中。静萍并没有洗澡的打算，或是在洗完澡之后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不，她对这世界是如此地厌倦，宁愿灰头土脸，也不愿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他人的视线里。
静萍被亦儒带到徐府里，发誓不再洗澡的她却还是迫于亦儒的威严，终于洗澡了。
静萍一出来，顿时容光焕发。再穿上亦儒准备好的裙子，别提多美了。
“你看看你，早听我的话不就得了。”亦儒责怪静萍。
亦儒这句话正是静萍最怕的一句话。
因为她是一个不善于习惯责备话语的姑娘。
但是，静萍没有抱怨。
静萍有什么好理由可以抱怨呢？
一阵沉默。
然后，静萍开口了。“好吧。对……你说得都对。”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住下来吧。”亦儒又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从这一刻起，亦儒又会有一个新的日程要安排了。
亦儒给了静萍一间房间，让她住在里面。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静萍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醒悟过来了。
静萍清清干哑的嗓子。“还行。”可是，静萍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欣喜。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局促不安的神情。静萍的神情暴露出她的担忧。她知道，自此刻起，她就不能自由地走动了。
亦儒知道静萍初来乍到，肯定不会立即适应的。
亦儒打算到下午再去处理静萍的事。他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为寒若疲于奔命。
亦儒再度走出徐府，寻找寒若。走之前，还叮嘱下人要把林寒嫣看紧。
时间如沙漏里的沙子飞快地从指缝里溜走。很快，就到了下午。
亦儒依计而行，去找韩馨，让韩馨陪着静萍去街上选一些上好的丝绸。
韩馨面对一脸错愕的静萍，无话可说。
走吧，静萍。
这句话是韩馨对静萍说的。韩馨见静萍站着不动，她只好推搡着静萍往前走。
静萍抵挡不了来自韩馨的阻力，向前走了一步。
“对不起，韩馨。”
韩馨向静萍伸出手。
静萍把她的手放在韩馨的手掌上。
韩馨表现出真挚的友善。
“我们走吧。”这回说话的人换成了静萍。
韩馨也开始喜欢上静萍了。
“掌柜的，这块丝绸多少钱？”韩馨指着一块泛着淡光的丝绸问掌柜的。
“你别打这块丝绸的主意了。”掌柜像往日一样的傲慢，“反正，你是付不起的……”
韩馨微笑地耸耸肩说：“掌柜的，这可说不准哦。”
“得了……”掌柜显得烦躁不安，“你买不起的，丫头。”
“可我们不那么想。”
“算了，你把你的脏手拿开，省得玷污到我的丝绸。弄坏了，你可赔不起。”这掌柜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韩馨并没有听从掌柜的话，把手拿开。反而，卯足了劲，死死地抱住那块丝绸。
掌柜一下站了起来，挑了一把木棍，把木棍伸到韩馨的眼前晃了晃。在掌柜看来，这么做是在捍卫自己的店。
“掌柜的，你别不识好歹。我们徐府是人肯来你这家店，那是你的福气。”久不开口地静萍发言了。
“徐府？你们是喜欢的人？”
“是的。”
掌柜的惊讶度不亚于看到新大陆了。
“两位姑娘饶命啊！”掌柜没想到由于自己的有眼不识泰山而得罪了徐府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从今天起，你店里的所有丝绸都要留下最好的给我们。要是有别人问起这件事，你就说让你这么干的人是徐府的人就可以了。到时，他们会可怜你的。”韩馨这鬼灵精把刚才掌柜对她的不尊重，以牙还牙地对待掌柜。
“是的。”要想活命，就得学会说这几个字。
“等一下。”是静萍。
“姑娘，你还要小的干什么？”掌柜的问静萍。
静萍吸了口气，看着掌柜害怕的脸，大声宣布：“我要出口气。”
掌柜这才反应过来，想要逃跑。却被静萍堵在墙角。等他挨了几个静萍愤怒的拳头后，鲜血从他的鼻子和嘴角溢出。
这件事只在一瞬间完成。
韩馨站在一旁，默默地盯着地面。说实在的，她也觉得掌柜的可怜。
静萍给掌柜的拳头可不是普通的惩罚，是一次兼具威胁性的惩罚。
这是，外面下起了雨，细密的雨幕笼罩着地面。
掌柜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们，可是两个人都不予理会。一个看着地面。另一个看着淅沥沥的雨。
“下雨了呢。？静萍别过头，对韩馨说道。
“是啊。”韩馨回答着。
静萍看了一眼韩馨，又看了一眼掌柜的。
“你这里有没有雨伞？”静萍盯着掌柜的。
“有，有，在这。”掌柜害怕静萍的眼神，立马从柜子里找出两把花色油纸伞递给静萍和韩馨。
“明天，我会还给你的。”静萍说。
没有人表示反对。
静萍撑起油纸伞走进雨中。
韩馨紧跟静萍身后。
雨越下越大，六月的天，说翻脸就翻脸。
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
静萍与韩馨加快脚步，急速地飞奔至。可一到了门外，才发现浑身还是湿透了、
情况实在是糟糕。
静萍和韩馨跑去静萍的房间。
静萍将窗帘拉紧。以免雨泼进房间里。
而韩馨则往壁炉里不时地添加柴火，生起火取暖。
总的来说，静萍挺喜欢韩馨的。虽然自己沉默寡言，但也不代表自己没有权利和人家交朋友啊。
自从静萍遇上亦儒和韩馨起，静萍便不再害怕了。

寒嫣的把戏差不多耍完了，而另一个的挣扎还未结束。
柳元勋早已被人时时监视着。
柳元勋走到乾清宫的门前，抑制着自己内心情感的波动。他为寒若的守宫砂而笑，却又为自己的罪行而难过。柳元勋几次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幻想的时候。尽管寒若没有不让他靠近的举动，她仍然没有谢天谢地的感觉。与此相反的是，柳元勋寻思着，如果寒嫣很快就被人揭穿身份了。或者，亦儒与子陵找上门来讨说法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柳元勋的良心正在罪恶感中煎熬。
他该怎么做？
他该怎么请求寒若、亦儒与子陵的原谅？他怎么能如此的自私呢？
干脆向亦儒实话实说吧。
柳元勋茫然地朝徐府走去。
一路上，柳元勋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充满了自责与忧虑。他开始责备自己打算把寒若占为己有的私心。
皇宫里徐府的路程并不远，但柳元勋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柳元勋走了许久，依旧没法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他的内心有两种声音。一个是充满罪恶的诱惑；另一个则是劝他改邪归正。两种声音充斥着他的耳膜，令柳元勋越发地举棋不定。
此时，柳元勋想到了寒若。对寒若的内疚感，使得柳元勋不再犹豫不决了。
这一次，柳元勋毫不迟疑。
柳元勋重重地敲着徐府的门，徐府门上的黄铜门环发出了一声声的巨响。这声音从门外传进了木门里。
徐府的门开了。
“皇上！”下人甲惊呼。
“嘘。”柳元勋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下人甲顿时闭嘴。
柳元勋让下人甲去忙自己的事。自己却孤身一人去找亦儒。
柳元勋敲响了亦儒的房门。
“进来。”
见到亦儒的柳元勋屏住呼吸，他在斟酌如何向亦儒说清楚寒若的事。
柳元勋该怎么面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亦儒呢？
“元勋，你怎么来了？”亦儒与柳元勋一直以来都是直呼其名的。由此可见，他们的手足情深。
“亦儒，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谈关于小若的事。”
“你知道她在哪？”
“我知道。”说这话的柳元勋感觉整个房间空荡荡的，亦儒也时候消失了。他的喉咙在哽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亦儒以为柳元勋是因为怕冷才会发抖。
“元勋，你快说啊。小若她人现在到底在哪？”
“小若。不，寒若她人现在我的乾清宫里休养。”
“小若她去乾清宫里找你？”
亦儒悲伤地以为寒若把自己晾在一旁，却去自己的情敌。
“你误会寒若了。是我把她接近寝宫里的。”
对亦儒来说，柳元勋这样做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既然柳元勋老早就找到了寒若，为什么还霸者寒若不放手，还对自己隐瞒了那么久。
“昨天，我对寒若产生了邪念，差点就毁了寒若的一生。”
柳元勋的声音变得沙哑。
柳元勋的话像一把无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划在亦儒的心口上。
亦儒最后对柳元勋的期望，现在也消失了。
这次，亦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最可耻的背叛。
亦儒的心在撕扯，这是被柳元勋最终的打击所造成的。
此时此刻，亦儒久久地注视着柳元勋。
最后，亦儒站起身朝柳元勋跟前走去。亦儒内心无比震惊的悲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柳元勋看到亦儒脸上表情的变化显然吃了一惊。原本亦儒的脸是满是焦急。当当亦儒注视着自己流露出愤怒的表情时，亦儒的脸上的那点愁容都消失殆尽了。
“你觉得，”亦儒说，“你觉得我会对你怎么样呢？”亦儒的声音虽然在颤抖，却让对面的柳元勋闭上了嘴。
亦儒的手臂。
举了起来。
亦儒的脸沉了下来。
愤怒让亦儒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然而，此时的柳元勋却全然没有怯意。
“是的，你这一生永远无法得到小若的心。”亦儒把手放下，对柳元勋说。
这是，语言的伤害。
是的，语言残酷的折磨比揍他一段更为凌厉。
这也是亦儒唯一能想到伤害柳元勋的话语了。
柳元勋痛苦地瞟了亦儒一眼，但是他无法停止亦儒的话。
千钧一发的时刻即将来临。
“柳元勋，你是混蛋！”亦儒继续说着，把柳元勋推到门槛上，如柳元勋摔倒在地。
现在，亦儒把话说完了。
亦儒的喉咙空空的，再也没有话要说。
亦儒与柳元勋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的沉默后，亦儒竟走到门边，扶起柳元勋。
柳元勋的脸摔得一阵紫，一阵青。还有鲜血从他的鼻子里留出来，一直流到嘴角。柳元勋的眼神比进来的时候更加黯淡了。为寒若割腕的伤口再度裂开，一串伤痕呈现在柳元勋的皮肤上。柳元勋会有今天的局面，全是他鬼迷心窍的下次。真是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啊。
“十足的。”亦儒又踹了柳元勋一脚，“混蛋！”
柳元勋也够幸运了，凭着亦儒的力气。他早就向阎王哪儿报到了。
“你给我滚！”亦儒不客气地对柳元勋大吼。
就这样吗？柳元勋在心里问道，亦儒就这样子把我扫地出门了？
其实，那只不过是因为柳元勋不知道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前夕。
亦儒在柳元勋离开之后，对着他刚才所站着的地方，吐了一口血。
亦儒这几天苦不堪言，日夜兼程，都没休息。
亦儒的身体疲乏的快散架了，倘若在来点风吹草动，恐怕亦儒便难以招架得住了。
而此时亦儒的为今之计，就是要想办法把寒若从乾清宫那个魔鬼的洞穴里接回徐府。因为亦儒不想让寒若再遭遇任何的不测。
“我真傻，应该早点去皇宫的才对。才害小若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亦儒责备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不过，亦儒从没想过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对了，我都忘了还有那个臭丫头了。”
到目前为止，亦儒才兴起林寒嫣的存在。
亦儒打开柴房的门。
一道刺眼的光线射进了寒嫣的眼睛，刺得寒嫣快睁不开眼了。
亦儒小心谨慎地朝柴门外查看了一番，然后把柴门的缝隙用稻草遮严了。
还好，林寒嫣还在。亦儒这么想着。
接下来，柴房里传来嘀嘀咕咕地谈话声。
寒嫣见来人是亦儒，把睁开的眼睛又闭了起来。因为林寒嫣觉得在黑暗之中更有安全感。虽然这会让亦儒认为很幼稚，可是寒嫣还是愿意这么想。
“别害怕。”亦儒悄声地说。
寒嫣睁开眼睛，看了看柴房的门。最后停下来，把目光放在亦儒的身上。
一场好戏即将上幕。
“你爱我吗？”
亦儒之所以这么问寒嫣的真实含义，应该是：“你会助我一臂之力吗？”
“我当然爱你。我爱你爱得日月无光，心力交瘁。”寒嫣说。
“哦。是吗？”亦儒似笑非笑地说。
忽然，亦儒伸手搂住寒嫣的细腰。
寒嫣等亦儒这么对待她，已经很久了。
寒嫣享受着亦儒怀里的温度。
寒嫣没看见亦儒脸上的微笑是那么地不自然。只顾沉浸在幻想已久的画面。
“寒嫣。”亦儒在寒嫣的耳边呢喃。
“恩？”寒嫣软化在亦儒的温柔的话语里。
“你说你爱我，对吗？”
“是啊。”
“那好，我要你帮我一个忙。”亦儒说道。
“你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亦儒等的就是寒嫣现在的答案。
“我要你深入乾清宫。”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寒嫣没想到亦儒也会用这招反间计。但是自己的话都已说出口。既然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答应他又何妨呢？
“你答应了，可不要反悔。”亦儒认为对寒嫣必须要谨慎。至少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你啊，你看我像是这种人吗？”寒嫣嗔怪亦儒怎么那么不信任自己。
“我是逗你玩的呢。”亦儒说。
“那最好不过了。以后，你可不要再怀疑我的不是了。”
亦儒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亦儒，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受我呢？”寒嫣想知道自己在亦儒心中的分量。
“别说话。”
这话让寒嫣误以为亦儒要亲她。才羞涩地把眼睛闭上，等待亦儒的吻。
寒嫣闭眼许久，亦儒却依旧没有动静。
寒嫣察觉到不对劲，慌忙把眼睛睁开。却发现柴房里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