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开门未曾红

　　女儿吃了饭，我说：“今天我们去城里玩好吗？”女儿抚掌大笑：“太好了！我们再去大楼去玩！”我知道女儿说的大楼，指的是“金鼎商厦”的六楼电玩城，女儿推开门，惊喜地说：“呀，下雪了，今天又可以玩堆雪人的游戏了。”张影厉声说：“今天不准玩雪！弄得身上脏乎乎的，要不就别去城里玩了！”女儿只有妥协，我揽过女儿：“萱萱，改天下雪，我再和你一起堆雪人。”女儿又开心起来，在我脸上使劲亲了亲：“爸爸真好！”张影说：“你给那个白鹭打个电话，问她去玩吗？”我惊讶的说：“不会吧，今天新年的第一天，不谈工作，只要开心的玩。”她过来纠缠：“老公，今天阳历二月八号了，十五号完不成任务，我就惨了！呵呵，我想来个新年开门红，求求你打个电话，帮帮我吧！”我只有拿出手机，拨通白鹭的电话，铃声响了半天，白鹭才睡意朦胧的接电话：“相公，我还没起床呢！”我忙说：“白姐，我是袁野，今天有安排吗？张影想约你去”金鼎商厦“六楼去玩，不知道白姐能赏脸吗？”白鹭兴奋的说：“相公，我终于可以看到你了！小子，你就装吧！”我说：“几点去？”我扭头示意，张影说：“那就十点钟吧！”我说：“十点钟，不见不散。”我挂了电话，张影说：“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说话。”我说：“不要那么性急，单子不是一天就可以跑成的，你别让人家看出你是刻意为了签单而约人家，就和你化妆一样，画的妆不露痕迹才是高手啊！”张影点点头说：“老公你真厉害！一下子就看清了事情真相，你要是做业务一准比我厉害！”我说：“你晕了头了？连我也忽悠？志不同，不相为谋。”气得她扭头不再理我，跑到梳妆台前精心梳妆起来，我倚在门框上说：“记得我给你说的那句话。”她腾不出时间理我，我找出白鹭为女儿买的白色羽绒服，给女儿穿上新衣服，又给女儿洗了脸，抹上小浣熊牌的滋润霜，女儿说：“爸爸，你帮我画画妆好吗？”我说：“女儿，你要记住老爸的一句话，自然的就是最美的，只有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才会依赖化妆，小孩不适合化妆，等你长大了，我在帮你化妆，女儿见张影又描又画的，馋的不行，拉着我纠缠不休，最后，我被纠缠不过，拿来张影的眉笔，只需几下就将眉形勾勒出来，又拿过腮红，用小毛刷按层次涂好，又给女儿涂上粉红色的眼影，稍加修饰，女儿就变得和天使一样美丽可爱，我把女儿拉到穿衣镜前：“怎么样？老爸的手段如何？”女儿欢呼雀跃：“爸爸真厉害！”我随即给好友小震联系，他答应了，十五分钟后到他家门口会和。
　　在“金鼎商厦”下了车，和小震分开，洁白的雪是不会留恋红尘滚滚的都市的，在人如潮涌的街道，始终追寻不到雪的踪迹，广场上人头攒动，红男绿女在巨大的声响里狂欢，女儿无意留恋，只惦记着去六楼玩，临来时，为防止穿帮，我早偷空给女儿打了预防针。
　　在六楼休息区，我给女儿买了一杯奶，等白鹭的到来，张影看看表说：“老公，她会来吗？这都十点十五了，”我说：“她答应了，应该回来吧！”她表示鄙夷的撇撇嘴，我看看安心喝奶的女儿，就忍住了，但还是回了一句：“既然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约人家？”张影怕我待会儿会闹情绪，忙安抚我：“老公你别生气，你领会错了，我不是那意思。”我哼了一声，不再理她，正僵持着，身穿长款白色羽绒服，披着银灰色的貂皮围肩的白鹭急步而来，薄施粉黛的她尽管有些憔悴，但依然光彩照人，她笑颜如花的说：“对不起，路上堵车了，让你们久等了！！”张影上去给她一个拥抱，白鹭一愣，还是和她轻轻抱了一下，我知道，白鹭最想拥抱的人，是我。张影拉着她的手落座：“白姐，你今天的装扮真有气质，有空你可要教教我啊！”白鹭偷偷踢我一下，客气的说：“哪里啊，让妹妹见笑了，”女儿喝完奶说：“阿姨，新年快乐！”白鹭忙拿出一个红包给女儿：“萱萱今天真漂亮！阿姨给你一个红包，也祝你新年快乐。”女儿骄傲的说：“这是我老爸给我画的妆！”张影说：“怎么好意思让白姐破费呢！”白鹭把红包给女儿装好：“咱这里都兴这个，图个吉利。”张影看不过，竟然有些恶意的，话里带刺的说：“这多不好意思，我也要封一个红包回送给白姐才好啊！”白鹭愣了一下，我看到有一丝疼痛覆上她的眼睛，这一刻，我都有一种想把张影给掐死的冲动，什么东西！签不来单子活该！白鹭恢复常态，依然客气的说：“张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我女儿早就夭折了！”张影想不到白鹭如此坦荡，忙道歉：“白姐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语。”白鹭勉强笑道：”别客气，张小姐。”白鹭扭过头去，我看到她有一滴大大的泪滑落，她飞快的用纸巾擦了一下眼睛，我真不知道张影骨子里竟是如此卑劣，如此愚蠢！伤害人家，就那么开心吗？女儿说：“妈妈，我要去游乐城玩。”张影摆脱僵局的说：“走，白姐，我们玩去。”白鹭声色不漏的说：“如果张小姐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张影想不到白鹭会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如鲠在喉的说：“啊，是吗？白姐有事的话就忙去吧！我们改天再见。”女儿说：“阿姨，你不陪我去玩了？”白鹭说：“对不起，萱萱，阿姨有点事先走了，再见。”女儿依依不舍的说：“阿姨再见。”白鹭风度翩然的冲我们挥挥手，转了几个弯，消失在人群中。我叹息一声说：“张大主任，你已经失败了！你不光败在业务上，你还败在人格上！你去培训时，你们的培训师就培训你这样对待你的客户吗？你不光贬低了你自己的人格，也贬低了我的人格！揭人家的伤疤就那么开心吗？”张影垂头上气的说：“老公，你别说了，你带女儿去玩吧，我想静一会。”我拉着女儿说：“萱萱，爸爸领你去玩投篮球的游戏。”我拿起一个个篮球，往移动的球框里拼命投掷，女儿也跟我投的不亦乐乎，我知道白鹭一定是流着泪走的，她此刻最想依偎在我的怀里，用来温暖她冰冷的心，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索然无味。
　　不到十二点钟，我就和意犹未尽的女儿，懊悔不已的张影回家吃团圆饭了。下午有点疲惫，张影和女儿在老家陪母亲聊天，我说：“你们玩吧！我回去睡一会，昨晚熬了半宿。”女儿非要跟着我，母亲拦住女儿：“你爸爸累了，让你爸爸睡觉去吧！呆一会演《神厨小福贵》呢！”
　　走出家门，我就拨通了白鹭的电话，过了一会，她才鼻音很重的说：“相公，”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我说：“对不起，璐璐。我不知道她竟然会这样卑劣！”白鹭说：“相公，你不知道，她还是记恨年前的事，我没事，这个世界除了相公你，还没有人能够伤害我，哼，看谁能玩过谁！”我听了心里毛骨悚然：“什么？你们还想再斗下去，我可不想在从中为难了！”白鹭叹息道：“作为女人，我理解她的感受，理解她为什么放着单子不做，反而用如此愚蠢的方式来伤害我，她是借此来求内心的平衡，我早看懂了她的潜意识，其实，她本质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堪，她潜意识里准是这样想的，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漂亮会勾引男人吗，我就专门找这样的弱点来刺激你，你放心，相公。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主动权在我手里捏着呢！今天八号了，她找不到别人签单子，她还会让你找我的！经过一番思考，下一次她才是真心找我呢！用不了几天，你肯定会来找我的！”我叹息一声说：“璐璐，想不到你分析人性是如此透彻，我简直是又佩服甚至还有一些，”她接过我的话说：“相公，甚至什么？是不是有些害怕？怕我有一天会回过头来算计你？”我没言语，她叹息一声说：“相公，我就算再有心计，再有手段，也绝不会去去算计你，哪怕你伤害的我在深，我也不会去算计你，报复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我真心爱过的男人啊！”已经来到门口，我打开门，并从里面锁上门，“相公，你在哪里啊？”我脱了鞋钻进被窝：“我窝了一肚子火，一个人回家睡觉了，她在家陪母亲聊天呢！”“萱萱今天打扮得真漂亮，简直就像一个小天使。”我得意的说：“那是，你不看谁给她画的妆。”她笑着说：“我就知道是你的杰作，”我说：“你的感冒还没好吗？”她说：“本来是好了，可一动气又厉害了。”我笑她说：“你不是百毒不进吗？”“那要分对谁啊，要换了别人，我早就毫不犹豫的给她一个大嘴巴了。可，她是你老婆啊，所谓‘爱屋及乌’，我只有打掉牙齿，自己暗自吞进肚子里，还要保持风度的离开。”
　　就这样聊着聊着，我竟睡着了，直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我起身答应了一句，天已经接近黄昏了。我穿好衣服，忙去开门，我打开门，一看是好友小震，他说：‘我还以为你给人家在家里偷偷的约会呢！喊门不应，打电话也占线。”我笑着说：“不好意思，一个同事打来的电话，进家再聊。”我打开电视，然后去沏茶，小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沏好茶，发现他正在看我的手机，我去抢，他躲开，并大声念道：“相公，我们聊着天，你怎么睡着了？听着你轻微的鼾声，竟然觉得很幸福，就像你睡在我身旁一样安心……”我气极的抢过手机，他一脸坏笑的说：“从实招来！那个女人是谁？否则，我看你怎么给嫂子解释！”我把信息删除，并严厉警告他：“你就当做没看到这个短信，否则，我给你割袍断义！”他一脸无辜的说：“我说哥哥，你至于吗？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要和我翻脸？”我缓和一下情绪说：“你不是不知道你嫂子的脾气，她要知道了，还不把我给撕碎了煮粥喝啊！”正说着，张影推门进来，好奇地问：“给谁煮粥喝啊？”小震接过话茬说：“嫂子，俺哥说今晚喝酒时你给我们煮粥喝。”张影说：“那你们今晚来吧！我给你们做几个拿手菜，你们好好喝。”小震答应了，又说了一会话，我们都回家了。
　　我和小震是从小一起光腚长大的朋友，一起上的小学，中学，后来他缀学了，彼此好得像一个人，每年都会聚在一起玩玩乐乐的，张影很上心这事，天刚擦黑她就开始准备了，为了怕女儿捣乱不顾我的反对就把女儿送回老家了我知道她的想法，她像一个弱水的人，抓住一棵稻草都要拼命的幻想一番，看来，签不了单子，她是安不下心来了，有一丝同情浮上我的心头，谁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尤其像张影这类人，社交网络处于这个社会金字塔的最底层，签个单子都要煞费苦心，不知道要受多少苦，要多跑多些路，多受多些委屈，我想起电视剧《死去活来》中的安小米，那其中的曲折，堪比安小米，我知道张影骨子里是一个特要强的女人，有一线生机，她也绝不会去找白鹭，想到这里，我心里竟有一种负罪感，无论怎样，我都会帮她度过这个难关的！
　　酒至半酣时，张影给小震提出这个问题，小震为难的说：“对不起嫂子，我们全家早在去年就都入了平安的险种，”我帮腔道：“你嫂子正处在一个坎上，这个单子对她很重要，你就帮着她问问，问问你那个圈子里的朋友又想入得没有。“小震爽快的说：”没问题，但我也不敢保证他们入不入，我只能尽力。”张影说：“兄弟，你这就是帮我了，嫂子敬你一杯酒。”
　　送走小震，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张影坐在床头看电视，我洗洗脚，走进卧室，看了会书，觉得眼皮发沉，睡意袭来，我钻进被窝，张影推门进来，坐在我的床头说：“老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摇摇头说：“我生什么气啊，签不了单子是你的损失，”张影伏在我身上说：“对不起，老公，我太让你失望了，其实，我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她叹息一声：“我说：”其实你心里一直记恨去年在“金鼎商厦”遇到我们的事，可是，她是你的客户，要想拆桥，也要等到过了河啊，你只会让人家看低自己，你没能管好你心里的魔鬼。“她说：”老公，我会记住这次教训的，“我说：”你也不要过分自责了，你还有机会，趁刚过了年的这几天，希望你能签下单子，但愿你不会再让我去找人家。“我抱抱她：”好了，明天还要做很多事，你也休息去吧！”她有些黯然失色的说：“老公，我对你真的就没有吸引力了吗？还是你另有新欢了？”我说：“你瞎想什么啊，我一个人睡独了，两个人在一起睡挤得很累。再说你的转变太突然，让我猛然间无法接受。”她钻进我的被窝，搂住我说：“我要从新年的第一天的开始，重新转变到我们刚结婚是的状态去。”
　　清晨醒来，洗漱完毕，就回老家吃饭。今天是送爷爷奶奶归位的日子，也是上坟的日子，我要和张影去她姑父家给她表弟去上坟。天依然阴霾，风呼啸不止，卷起残雪漫天飞舞，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硝烟味，阵阵鞭炮声不时传来，大年初二送爷爷奶奶归位的这天其实是很隆重的，整个大院的男丁全部出动，拿了烧纸香火，到祖坟上祭祀一番，尤其是那些出门在外的头面的人物，也会在这一天回家祭祖，买回海量的炮竹，在祖坟上燃放，荣光一次，我们院里的人口在我们村只能算得上中等，除却几个叔叔在城市里工作，也没有地位显赫的大人物。于是，几十口老老少少的爷们儿，边聊边向祖坟走去，好动的年轻人一路上到处燃放二踢脚和火药量大的炮竹，惹来几个老头子的呵斥，和更多的笑声欢语。
　　来到冰雪覆盖的田野，放眼望去，到处是一片白色苍茫，几只寒鸦栖落在枝头，被一阵鞭炮声惊起，拍打着翅膀，哀鸣几声另觅他处去了。点完炮竹，开始焚香烧纸，然后在各个坟前磕头。雪地上洒满各色的纸屑，踏过残雪，踏过凌乱的纸屑，一众人等又说笑着返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女儿跟母亲玩去了，父亲说：“今天天不好，你们就别带孩子去了，太遭罪。”又转身嘱咐我：“你少喝酒，别回来很晚，让你娘挂心。”我点点头，十点钟，我骑了摩托车带着张影到东外环路和张放汇合一起到他姑父家去了。